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丰年》 犹豫的李竹【一】 傍晚,残阳如血,一切都变得鲜红起来。李竹像往常一样行走在田边,远处清风徐来,水稻随风摇摆,田里的农民还没有离去,依旧吆喝着号子,驱赶着耕牛,行走在田间,想趁着最后一缕光明,再犁一遍生养他们的土地。但这一切都无法吸引李竹的目光,他一切的注意力都在运河对面的庞然巨城上面,这也难怪,生活在运河东端的人们无不想有一天能够在运河西端的那座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李竹也不例外,但又有多少人能够仰首挺胸的走入那座城市了。 一条运河,将一片土地分为了两个极端,西端的人们天生具有优越感,瞧不起东端的人民,认为他们是泥腿子,一辈子就只会种地,东端的人们也自怨自艾,埋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是那座城市里的人。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一千五百年前的一道诏令,当年陆氏王朝攻破前朝首都时,为了惩罚前朝的那些顽固的遗民遗老们,就将他们都迁出了都城,迁徙到运河东端的因战火而遍布疮痍的土地上,命令他们开荒种地,以供都城所用。东端的人们也因此被称为罪民后代,在西端的人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一千五百年来,也不是说没有人能够重新进入那座巍峨的都城,拣最近的来说,就是十年前因为在平息永王之乱时立下赫赫功勋的宋理将军,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就此脱离了贱籍,不需要在为都城里的人而世世代代的种地了。那是一段传奇,激励着东端的人们,在那以后,东端的人们参军的居多,但混出名堂的却极少,毕竟现在整个陆氏王朝可谓是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战争已经极少,再也没有像十年前那种让陆氏王朝伤筋动骨的战争了。说起那场战争,李竹深有感触,李竹今年十六岁,十年前还是一个懵懂稚童。但他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场浩劫。 景帝十六年冬,景帝病危,统治帝国达十六年之久的一代雄主即将撒手人寰,没有人知道景帝啥时候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知道将来统治陆氏王朝的会是谁,整个帝国陷入了一片恐慌,景帝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并没有立下继承人,十多位皇子和卫戍边疆的几位皇叔都有资格承继大统,所有的皇子都在自己的府中与幕僚商讨对策,积极联络朝中大臣和手握重兵的将领,希望他们能够支持自己登上大宝之位,反而在景帝的病榻前,却只有寥寥几个太监宫女,一代雄主纵横睥睨,文治武功都称得上位列开朝以来君主前三,收复失地,开疆拓土,但到了晚年却没有一个儿子能侍奉床前,作为一个君主合格的人,往往做不了一个好的父亲和丈夫,景帝就是这么一位君主。但现在整座都城都弥漫在一片阴霾之下,每一位皇子都磨刀霍霍,就等着宫中传来父亲去世的信息,然后就可以一比高下。终于,在雪越下越大即将埋没道路的时候,宫中传出了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伴随着哭声的蔓延,各位皇子之间也开始了彼此间的较量,没得到军队效忠的皇子在第一时间被其他兄弟给清理掉了,血,浸染了白雪,点点殷红,如雪后盛开的梅花一样,寒风越刮越烈,行进中的军队都强忍着极寒,纵然手已经快握不住兵器,却依然坚持着厮杀,城中只有兵器的交接碰撞声,兵士的怒吼声,骏马的嘶鸣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往常丝竹声,叫卖声,往来的商贩的驼铃声,女子的笑语艳艳都已经不复存在。 在景帝病逝的一个月后,皇子间终于分出了胜负,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陆氏王朝新帝,手提着还留着血的利剑,进入了宫门,在一众将士太监的簇拥下登上了皇位,号曰明帝。但这一场危机远远没有解除,陆氏王朝还要继续接受战争的洗礼,新帝登基,广告天下,同时诏令各地卫戍的王爷进京朝见述职,不得带一兵一卒,否则视为叛乱,分散在各地的六位王爷中的五位很快就进入了京城,唯独最靠近京城的永王陆炜迟迟没有进京,新帝连下四道诏书,永王置之不理,并在其他王爷进京之后,悍然反叛,先占领了齐王的封地掌控了京城运输枢纽运河的关键之地,后占领里寒关,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举朝震惊。 京城里人心惶惶,毕竟永王手握十万精兵,而京城只剩下不到一万的御林军,里寒关又在永王手中,外地勤王的军队在短时间内无法攻入。这似乎是一个死结,朝中的大臣纷纷劝皇帝抛弃京城,向**围然后进入潮州与燕王的军队会和,在掉转头与永王对决。皇帝采纳了意见,乘着黑夜突破重围。 于是永王进京,帝都再一次陷入战火之中,而作为帝都粮仓的东端土地,自然也受到了战火的荼毒,皇帝在突围的时候也带走了这片土地的卫戍部队,离开了军队的保护,这片土地便成为了一块不设防的处女地,永王的虎狼之师在上面肆虐,奸杀掠夺。 李竹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父母逃荒时不小心走散的,小小年纪的他不知道应该去那个地方寻找父母,他只认识回家的道路,他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回那个已经不成样子的家,蜷缩在屋角,默默的哭泣,他的哭泣声引来了隔壁的王老头,王老头因为行动不便,便没有和儿女们一起离开,过往的军队也不屑于欺负这个瘸老头,王老头反而还生活的挺滋润,他每天就是去往以前的邻居家中捡拾邻居们没法带走或忘记带走的东西,诸如盆盆罐罐,衣服棉被,地窖中剩余的玉米红薯,都是王老头的收藏对象。 他今天来到李竹的家想看看有没有啥好东西,却发现蜷缩在屋角的李竹,于是就把他带到了家中,一老一少每天对坐大眼瞪小眼,还别有一番乐趣,王老头没事的时候也会带着李竹“走街串巷”,李竹每次都带着大量的玩具回到王老头家,他也不玩,就是一个个翻看,像对街张家孩子留下的风车和拨浪鼓,街头牛家小妞留下的布娃娃,街尾宋家留下的蛐蛐罐子。王老头坐在屋前摇曳着残破的蒲扇,看着李竹翻动着这些捡来的玩具却没有玩,好奇的问道:“小竹,我记得你家里挺困难的,都没钱买这些玩具,你小子每天就站在哪里,看着那些人玩,现在有了这么多玩具,反而却不玩了。”李竹犹豫一下,“王爷爷,之前虽然我没有玩具,但是可以和那么多人一起玩耍,但现在,我有了这么多玩具,却没有一起玩耍的人。”李竹不由回忆起以前的生活,那个时候虽然家境艰难,但是家庭和睦,父母亲恩恩爱爱,邻里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虽然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但吵完之后大家依然坐在一起聊天,在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之后,大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水井旁的葡萄架下,你拿点心,我拿凉茶,乘着傍晚的凉风,看着绿色的藤蔓在眼前飘荡,然后大人们围成一圈互相八卦,聊着农活,吹牛说自己技术娴熟最多还有几天就能完成农活,到时候就舒舒服服的在旁边喝着凉茶看着你们忙活;而小孩们则聚集在旁边的空地上,互相追逐着,拿出自己的玩具互相比较,每到这个时候,李竹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小伙伴们拿出的玩具,他知道家里困难,父亲一直以来都想着能够科举出身,从而帮助一家人脱离贱籍,但连考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名落孙山,贱民的出仕道路一直以来都十分之艰难,很多文章写的很不错的人,却因为贱民的身份而屡次遭到朝廷的拒绝,在经历了数次打击后,父亲便放弃了出仕的想法,但农活也因为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最后只好在祠堂那里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而淳朴的乡村农民们,来这里念书也只是学习一些粗浅的知识,认识一些字,所以私塾的生意一直不佳,勉强维持温饱。 在很小的时候李竹的父亲就开始教导李竹读书认字,在同龄人还光着屁股奔跑在乡间野间的时候,李竹已经认识了四五千字,会背六七十首古诗,李竹的父亲一直以李竹为骄傲,他经常对李竹说“竹儿,你要努力,争取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就像竹子一样。”但这一切都被战争给打破了,父母亲的不知所踪像一座大山一样时时压在李竹的心头,但一晃十年过去了,永王之乱早已平定,皇帝早已回到京城,陆氏王朝亦早已回到正轨,各地的贱民也早已被官府重新遣返至运河东端,继续他们祖祖辈辈做的事--种地。绝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家乡,但其中并没有李竹的父母,据有看到他们的人说,李竹的父母好像是一路北上,但北方在陆氏王朝子民的眼里就是一片荒地,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还是处于文明极度落后的原始时代,李竹的父母前往那边估计就是九死一生。李竹也早已接受了这一现实,只是偶尔在梦中的时候才会回忆起父母的样子。 李竹在这十年年间,一直和王老头相依为命,倒也是茁壮成长,在同龄人中算的上是身材健硕,李竹在家乡重建的过程中也在官府哪里分到了十亩地,现在就每天跟着王老头奔波在田地之间,空闲的时候就坐在田边 ,眺望着远方那座巍峨的巨城,发呆。 春去秋来,冬去春来,四季更迭,一年年的时光就这样转换着,李竹马上就要满十六周岁了,按照王朝法律,满十六岁就是成年了,就可以参加军队为国家效力了。如果搁在前几年,李竹还没有这么犹豫,但今年官府突然贴出了一个告示,在十年前立下功勋的宋理将军因为最近愈来愈受宠,在京城中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宋将军决定为家乡的人谋求一点福利,他向兵部递交了公文,想在自己的家乡选择一批符合要求的人进入京城的防卫军中,如果干的好的话,就有可能脱离贱籍。王老头在上街买菜的时候看到了告示,回到家就催促李竹去报名,然而平时活泼话痨的李竹却沉默了,十年来一直是王老头在照顾着他,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的感情却超越了一般的爷孙。十年了,李竹是越长越高,身体愈来愈壮硕;但王老头的背却愈加佝偻,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可能那一天就一病不起。这个时候李竹这么可能前往京城参军而抛弃王老头,但王老头态度极其坚决,如果李竹不去参军,他就不再认李竹这个孙子。 犹豫的李竹【二】 第二章犹豫的李竹2 犹豫的李竹像往常一样走在傍晚的田间,远方巍峨的巨城就像近在眼前一样,他听过很多去京城做买卖的人说过,城里面极度繁华,街上人总是川流不息,尤其是到了夜晚,城中内河上画舫游曳,岸边灯光照亮了一整条河,游人如织,丝竹声,歌唱声不绝于耳,权贵们在这里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这一切都很让李竹神往,但他更牵挂王老头的身体,王老头的儿女们也是不知所踪,如果李竹参军后王老头的晚年将更加孤单。李竹暗暗下定决心,先帮王老头养老送终,再考虑参军的事情,纵使到那时候进不了都城城防军也可以参加地方军,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的嘛。李竹下定决心后就决定回去告诉王老头,他转过身,背对着太阳,太阳在他的背上撒下了一缕光辉,金灿灿的,如同穿上了一层金甲,李竹抬脚落脚,步履向前,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竹子,你参军吗?”街尾韩大娘正收拾着晾晒的衣服,见李竹走过,便问道。 “不了,大娘,我还想着为王爷爷养老送终了” “多孝顺一孩子啊,哪像我家那小皮猴,这还没成年了,就天天叫喊着要参军”大娘转身进了屋子,然后拿出了几个烧饼“这些你拿着,刚出炉的,香着了!” 李竹接过烧饼“谢啦!韩大娘”然后又继续向着家中走去,路上时不时有人和李竹打招呼,塞点东西给李竹,李竹都一一谢过,随着距离家越来越近,李竹的脚步反而更加沉重,李竹慢慢的挪到家门口,伸出去推门的手却始终无法用力,屋内的咳嗽声还是像往常一样存在,只是更加的密集和无力,李竹突然有一点不敢告诉王老头自己的决定,说出口只会让王老头难过。李竹又一次开始纠结。吱呀一声,门开了,李竹吓得缩回了手,然后一脸尴尬的看着打开门的王老头,王老头又咳嗽了一下,李竹立马上前在王老头的背后轻抚,缓解王老头的咳嗽。王老头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的说到:“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帮你开门。”爷爷又咳嗽了一下说到“竹子啊,听爷爷的话,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参军做出贡献,脱离贱民的身份,爷爷老了,就想着看着你能有一点出息,而不是一辈子只能种地。”李竹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到“爷爷,我不想去参军,我只想留在家里照顾你,参军的机会还有很多”“荒唐”王老头的语气十分激动,“那是京城防卫军,天子脚下的军队,多少人还没有机会参与选拔了,这次宋将军为了我们这些人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情,你不去参加岂不是浪费,那些地方军这么能跟京城防卫军比”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李竹一脸担忧的看着王老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听我的,明天就跟着我去报名!现在进来吃饭.......”李竹垂头丧气的跟着王老头走向饭桌前,开始扒拉起饭菜...... 夜晚,月光还算明亮,李竹躺在床上,整理了一下头下的枕头,让其更贴合自己的脑袋,听着窗边的小虫叫,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里一阵乱麻,往常悦耳的虫叫声只是让李竹更加焦躁,天上的明月反而给了李竹一点安慰,他还记得五岁的时候,同样是这么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那时还没有战乱,父亲母亲还都在自己的身边,那个夜晚,母亲抱着年幼的李竹,一起看着父亲在庭院中挥洒墨水,那个手握着笔的男人在月光的笼罩下就像一位下凡的仙人,他笔走龙蛇,口中念念有词,一段段锦绣文章脱笔而出,李竹还记得那时候母亲的眼神,闪闪发光,明亮的就像天边的那轮明月,她轻抚着李竹,为他驱赶夏日的虫豸。父亲在写完文章后,还即兴画了一幅画,画上是在风雨中依旧挺立的竹子,画完后他拿起那幅画,对李竹说“竹子,挺拔而俊秀,身居高位依旧虚怀若谷,李竹,你以后就要像这竹子一样。”那时的景象深深映在李竹的脑海中,只是那幅画随着战乱不知所踪。李竹收回思绪,慢慢思考着这几天的所思所想,却依旧没有一个头绪,李竹在犹豫,晚饭时王老头的话一直在李竹的脑海里回放“竹子,你以前很听话的,这次你为什么不听爷爷的话”,“爷爷现在身体还行,不需要你照顾,你可以放心去参军,再说了邻里乡间的,都是熟人,有啥事大家都会帮衬一下”,“你要是真不去,爷爷我就真的要被你气病了.....”李竹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暗暗的叹气。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不亮王老头就催促着李竹起来,王老头拿出一套新衣服:“竹子,穿这身,精神,人靠衣装马靠鞍嘛”李竹接了过来,刚一入手就感觉异常丝滑,“爷爷,您不会去了那家贵的要死的成衣店吧?我就是去报个名,选还不一定会选上了,用不着穿这么好的衣服。”“这什么话,你一定可以被选上的,我听说来选拔的是御林军的教头,皇帝身边的人要求的都是衣装整洁,不能污了皇帝的眼”“竹子,你穿上这身,就在一开始就能获得教头们的关注。”李竹只好换上,换好后乍一看还挺有富家子弟的派头,加上李竹本就挺拔的身材,还真就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用过早餐后,李竹跟着爷爷一起来到了当地的衙门,衙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李竹四面环顾着,还真就看到不少熟人“竹哥,你也来了”隔着老远的杨剑大声叫喊着。李竹看着杨剑和他周围的几个老友,脸上洋溢着笑容“嗯,我也来报名,不过我真没想到钱胖子你也来了。”被点到名的胖子一边搽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讪笑到“这不没办法嘛,家里老头子一直要我参加,要不就打断我的腿”杨剑和钱胖子可以说是李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了,三个人在平时几乎都腻在一起,一起捉鸟,游泳,玩耍。杨剑之所以名剑是因为他爹那个打铁匠一直都想打造出一把良剑,但王朝法律规定平民百姓不得铸剑,所以他爹就想着打造出杨剑这把“剑”,而钱胖子原名钱进,取钱源广进之意,但因为从小就胖,所以一直被人称为钱胖子。这次这两个人半是自愿半是被迫的参加这场选拔,李竹看着两个好友,心情也不是那么惆怅了。 随着一阵鼓响,衙门前的人群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沉重的红门被推开,身披甲胄的两队士兵分列两边,过了一会,当地的守官走了出来,他展开双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是我们这片土地年轻人们的好日子,京城的城防军破除了一千五百年的旧例,决定在我们之中招收一部分人,大家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愿意参加选拔的人排好队,一个一个登记,京城的教头们在里面等着你们。”话音刚落,人群便开始骚动无数的人向前涌去,李竹在听完王老头的叮嘱后,便和两位好友一起前去登记。 登记处风波 登记处已经人满为患,李竹和好友们只能跟着人群走动,好几百号人就拥挤在狭隘的小屋子里,登记的小吏已经满头大汗,一边喊着别急别急,一边挥汗如雨的登记,有的人等不及了,就拼命向前挤去,丝毫不顾及身边的白眼和谩骂声;李竹和杨剑还好平常的时候就经常锻炼,所以在这么一个环境下也并没有感觉到不适,而钱胖子就不一样了,身宽体胖,平常和李竹他们爬个小山墩都气喘吁吁,而现在在这么一个拥挤的环境下,空气流通不畅,身边的人又一直挤压着钱胖子,钱胖子一时间意识恍惚,突然就晕了过去,李竹杨剑一看好友晕了过去,就开始大声嚷嚷让周围的人让一让,但却没有人理会他们,杨剑急了,他一把把旁边的人推开,为钱胖子腾出空间,被推开的人愣了一下,就挥舞着拳头过来,杨剑也不甘示弱,两边便厮打在一起,战斗的过程中难免波及到其他的人,有些暴脾气的人也就一起参加了群架,李竹一般照顾着钱胖子,一边对敌人下着阴手。一时间,整个登记处乱成一团麻。小吏们一开始还会叫嚷着处理一下,但实在是越来越乱,最后无奈的小吏只好偷偷从后门溜出,寻求守官的协助,守官正和御林军的教头在衙门后的守官府邸大厅把酒言欢,互相吹捧,听到了小吏的汇报,守官勃然大怒:“这群贱民,就知道给我惹麻烦,把衙役们都叫上,把那些打架都拘押起来,听后发落。”对小吏说完后,守官回过头笑着对教头说道:“史教头,让您见笑了,毕竟是贱民,缺乏礼数。”史教头摇了摇头,微笑的叫住小吏,拱手对守官说到:“我亲自过去吧,直接开始选拔,那些被挑选的再回去登记”守官点头道“全凭史教头安排。” 守官打头带着史教头前往登记处,还没进入登记处所在的庭院,就听到传来了阵阵打斗声和叫好声,守官微微偏头,眉头紧蹙,待进入到院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圈人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圈中心的那两个搏斗的人身上,守官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是要造反吗,在衙门内私自斗殴,知道该当何罪吗?”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散开,但搏斗的两个人却依旧不管不顾,守官挥了挥手,两边的衙役便上前叉开了两人,小吏搬来了桌椅,守官招呼史教头一起坐下,斗殴的两人被衙役强行摁跪在桌前,守官在两人的身上脸上扫过,然后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小人李竹”“小人王强”桌前的两人回答道;“为何斗殴,不知道衙门的律条吗”“大人,不是我先动手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人打我,小人气不过才和他扭打在一起的。”王强抢先说到,守官看向李竹“你了?又是怎么回事” 李竹拱了拱手回答道“大人,在登记处里,我一挚友因为身体不行而昏厥在地,我另一好友因为着急便推搡了周边人一下,然后那人便和我的朋友打了起来,而这王强在里头屡次误导他人将其他人牵扯进来,草民气不过,便和这王强打了起来。”守官听完不置可否,扭头向史教头投去了问询的目光。史教头微微颔首:“你二人不如就直接分出胜负吧,赢得人我就直接收了,输的就回家去吧。”听到这句话,地上的两人瞬间站了起来,“是!”然后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旁边的人群也抑制不住自己叫喊了起来“加油,把他摔翻在地,对对,压住他,不要让他起来。”“好,这一拳打的好。”杨剑和钱胖子也在旁边密切关注两人的情况,只见李竹牵住王强的双手,就势一记撩阴腿,将王强扫翻在地,而王强也不甘示弱,倒下后依旧死死拽住李竹,双脚一钳,夹住李竹的下盘,翻身而起,就是一拳呼向李竹的头,李竹赶忙偏头,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将王强甩下,然后又是一腿,踢得王强站立不住,又欺身上去。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腿的,打的不可开交。眼见战局就要陷入僵持,突然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而后又是几声惊呼和咒骂,最后不知是谁突然叫道:“死人了!快来人啊!”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年轻妇人的尖叫声。这一切也引起了庭院中的人的注意,有几个爱看热闹的的人已经开始靠向庭院外,这几人一动一下子就让剩下的人没有继续观看比武的兴致,守官和史教头也互相看了看,站了起来,率先向门外走去,剩下的人也就跟着涌向衙门口,李竹和王强一看教头都走了,也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想法,两人停手跟着人群走在最后。 初遇明家 守官和教头到了衙门口,衙门前原本挤满了人,但现在都远远躲在远处的街角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极力往这边看来,衙门前的空地上只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和一具倒在血泊中的身体。马车极尽奢华,且不说车厢装饰之多,单说拉车的两匹骏马,识货的人便知道这是产自西方的价值千金的千里马,而驾车的人也不简单,虽然身材不甚魁梧,但一举一动都展现出其肌肉的力量,阴翳的眼神扫视这周围,身上的杀气也似乎接近实质,之前就是因为他,所有的人才退向了街角。守官眉头紧蹙,正向上前,却被一旁的史教头给拉住了,史教头示意守官看向车辕的纹徽,那是一片金黄的枫叶,守官瞳孔一缩,低声向史教头说到:“是明家吗?”史教头点了点头:“没错,是明家,那架车的人应该就是明家的万夫勇。”明家,京城九大家族之一,发迹于武帝时期,那时候南方属国叛乱,叛军一度攻占京城,皇帝自缢,皇族溃散,十不存一,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陆氏王朝就要灭亡,纷纷起兵希望能够逐鹿中原,但原本实力弱小的郑王后来的武帝却异军突起,一扫寰宇,其中明家功不可没,明家十三个儿子最后只剩下了两个,武帝登基后,感念明家功绩,给予明家无上之宠幸,两个儿子都位列三公,身居重位,而明家也是代代有人才,传承至今已有两百年之久,朝中边境都有人脉,根深蒂固,名列京城九大家族。而万夫勇是明家所拥有的一只私军,因为王朝律法规定三公之家可以拥有三百私军,所以对外宣称只有三百人,但明白人都知道,以明家的家世,就算再招集一千人也没人敢说什么。而今天在衙门前的那辆马车的主人,就是明家的后代,而且是明家最小的那个儿子明士兴,今年刚满十六周岁。明士兴是明家第七子,他的六个哥哥都已在朝中为官,有些手握兵权卫戍边境,有些牧守一方,是封疆大吏,都已不在父母身边,所以明士兴最为受宠,在府中备受父亲母亲和几个妾娘的疼爱,所以从小飞横跋扈,无人能管,旁人慑于明家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今天明士兴和几个狐朋狗友约好一起去打猎,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对门秋太傅的孙女也出门游玩,明士兴在京城谁都不怕就怕秋太傅的孙女秋迎春,秋迎春是明士兴的爷爷明家现任家主明礼指定的孙媳妇,就等迎春成年便和明士兴完婚,而秋迎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自幼练武,打的明士兴毫无反手能力,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爷爷又偏袒这个长相可爱聪明伶俐的孙媳妇,因此明士兴每次看到秋迎春都感到头大,于是慌忙叫车夫背道而驰,绕了一个大圈才从京城的东城门出去,而后为了赶时间就一直催促车夫快行,经过衙门前时也刹不住车,从人群中横穿了过去,人群纷纷躲避,只有一个老头行动不便,躲闪不及,被马车迎面撞上,不省人事。这时站在比较前的杨剑和钱胖子突然喊叫起来:“竹哥,是王爷爷,王爷爷被撞倒了!”这一句话就像**一样炸开在李竹的脑海中,李竹疯了一样拼命向前挤去,周围的人看到李竹,纷纷为他让开位置,李竹冲到了最前面,站在台阶上却无法继续迈步向前,他已经认清了倒在血泊中的是谁,血虽然已经染红了他的白发,但李竹知道,倒在那里的就是那个不久之前还在敦敦教导自己的王爷爷,那打满补丁的衣服王爷爷已经穿了快三年,一直舍不得换,但给李竹买东西从来不小气,每次赶集回来都会给李竹带他最喜欢的酥糖,王爷爷的满布皱纹的脸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刺痛着李竹的心,往常随着呼吸而飘荡的胡须也不再飞舞,小时候和王爷爷一起躺在床上时,李竹最喜欢看着王爷爷的胡须一上一下,数着数字,然后睡着,而这一切都可能不复存在。李竹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已经充满了眼眶,李竹强忍着悲意,挣扎着向前,抱住王爷爷的身体,他抓住爷爷的手,手已经开始变冷,李竹将爷爷的手放入自己的衣服里,想给爷爷最后一点温暖,杨剑和钱胖子也走到李竹身边,安慰着李竹。就在人群安静的看着这一人间悲剧时,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响;“在干什么了,还不快给本公子让开,不就是撞死个贱民吗?要赔偿自己到我家要去,本公子还有事了。”人群怒目看向马车,一个身着奢华,配饰极多的贵公子撩开了车帘,昂首挺胸的站立在车上,看着车前的三人,催促他们赶快离开,透过撩开的帘子,可以看见里面有两个衣着暴露的貌美女子正笑语盈盈的看着贵公子的后背:“哎呀,明公子,何必在意这些贱民,用一点钱就可以全部打发掉。”贵公子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对驾车的人说到:“华叔,交给你处理了。”然后又进入帘子中,不久里面就传来女子的娇嗔声。叫华叔的车夫下了车,先向衙门口的守官和教头行了一礼,守官和教头赶紧回礼,然后华叔走向车前跪坐的三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袋:“这里有三百两银票和两根金条,赔偿你们绰绰有余了,你们不要挡在前面了,我家少爷还赶时间。”李竹瞪着车夫,也不接过钱袋:“谁稀罕你们的钱,我只要你们向我爷爷道歉,跪在我爷爷灵前忏悔。”“放肆,你知道马车里是谁吗?”一旁的守官急忙呵斥李竹。“我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要他向我爷爷道歉!”李竹强压着语气说到。“刁民,简直是刁民,明公子已经决定给与补偿,你还这么不可理喻,明公子是什么人,能向你爷爷这种贱民道歉吗?”守官呵斥道。车夫也冷笑道:“小伙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百两白银和两根金条可是你们这种人忙忙碌碌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挣到的,少爷心慈才决定给你们这么多的,别得寸进尺,惹到我家少爷不开心,你下半辈子就废了。”“来人啊,给我把他们几个人拉开,把尸体搬到一边去,让明家少爷先行。”话语刚罢,十几个衙役应声向前,不顾李竹三人的挣扎,把道路清空,车夫满意的抛下钱袋,然后上车驾驶马车绝尘而去,李竹愤怒的看着马车的背影,眼睛因为极力睁大而充满血丝,身体一直扭动着,却一直被衙役们死死的摁在了地上,李竹的嘴里传出了无助的怒吼,“将他们关起来,冷静冷静,那老头就埋在东头的坟地吧。”守官捡起钱袋收入自己的衣袖中然后扭头对着衙役说到。衙役听令,拖着李竹三人向大牢走去。 决意参军 大牢位于地下,阴黑潮湿,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食物残渣腐烂和犯人们排泄物的味道,异常刺鼻。李竹三人被关在靠近出口的第三间牢房里,牢房里铺满了秸秆,除此之外只有几卷草席和几床发黑的被子还有屋角的用于排泄的木桶;十分破旧,李竹三人坐在地上,杨剑和钱胖子还在安慰李竹,李竹抱着腿,无神的看着两个朋友,他有点不知所措,他现在又成了一个孤儿,十年前失去父母,十年后又失去了王爷爷,这天下偌大,竟再无一处可以真正称作自己的家,他还记得出门前王爷爷特地从院子里挖出的那一坛酒,爷爷说,那是在十年前和他第一次过生日时埋下的,就等着自己成年,挖出来给自己办一个成人宴,还在当地的酒楼订好了一桌宴席,请了街朋好友来参加。但这一切都不在了,和蔼的王爷爷已经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和自己天人永隔,往日间的美好只能存在于回忆之中。“虽然王爷爷已经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王爷爷在天上肯定不希望你这么痛苦,打起精神来,竹哥。”杨剑安慰着李竹,钱胖子擦了擦汗补充道:“我们一定要让那个什么明公子,明家付出代价!”“要想他们付出代价那你们可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啊!”一个沉健有力的声音在牢门口响起,李竹三人扭头向牢门口看去,史教头正微笑的看着他们三人,史教头和他们三人打了下招呼,又继续说下去:“明家传承近两百余年,在皇朝中门人遍布,虽然比不上九大家族中上三家传承千年,中三家传承五六百年,在下三家中明家算的上是首位,加上和他们一直关系最好的秋家,他们的势力可以匹敌中三家,今天坐在马车里的是明家最小的儿子明士兴,他不久之后就会迎娶秋太傅最喜爱的孙女,两家将结成亲家,这就是你们现今要面对的情况,不要觉得这很难实现,就拿你们的最敬仰的宋将军来说,他进京不过十年,就掌握了城防军和附属的京畿部队,宋家也因此成为了第九大家族,在这之前京城中只有八家,而现在宋将军恩卷正浓,连上三家都不敢轻易开罪宋将军。”史教头停顿了一下:“在你们被关押的这段时间,我找到了你们三个人的记录,你们三个人优势互补,是可造的人才,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参加都城城防军,最近皇帝频繁调动军队,估计要对外作战,作为精锐的城防军一定也会被调入战场,到时候就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知你们意下如何。”李竹三人对视了一会,便异口同声的回答:“大人,我们愿意为城防军效力。”“那你们现在就随我出来吧。”旁边的衙役上前将牢门打开,李竹三人依次出来,然后跟着史教头向外走去,经受了长久黑暗的三个人在踏出大牢时,都不由自主的用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阳光迎面照在这三个年轻人的身上,在他们的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各自独立又似乎交融在一起,耳畔的风吹拂起他们的发梢,回转一周又轻轻牵起他们的衣角,“你们先回家处理一下事情,明天下午在衙门报道,我带你们入京。”说完接过衙役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往远处奔去,李竹三人目送着史教头远去,而后李竹走向衙役:“这位大哥,你知道我爷爷埋在那里了吗?”“你爷爷啊,被义庄的张叔和几个徒弟抬到东边坟地去了,好像是在昨天夜里下葬了,天气热了,尸体存不住啊。”李竹听到这就匆匆和两位挚友挥手告别,然后跑向张叔家,张叔家的小儿子正在家门口玩耍,看到李竹过来,就大声向里屋喊去“爸爸,竹哥哥来了。”然后里面就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张叔:“竹哥儿,你放心,你爷爷的后事处理的很好,寿衣寿棺用的都是店里最好的,他就埋在东边坟地,有墓碑,上面有一个花圈,很好认的。”“谢谢张叔,我爷爷后事花了多少钱,我等会就拿给您。”李竹感激道。“不用不用,”张叔慌忙摆手道,“竹哥儿你这些年也帮了我们不少,我还没有报答你救我儿子了。”张叔说的是两年前张叔的小儿子在午后偷偷溜出家门跑到河边玩耍,不小心失足跌入河中,要不是李竹刚好经过,估计张叔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谢谢张叔,谢谢”李竹多次说到谢谢,而后和张叔告别跑向了东边坟地,正如张叔所说,王爷爷的墓地很不错,它单独处在一个地方,周围并没有其他坟墓,墓碑也很精致,上面还点缀着鲜花,李竹靠着墓碑慢慢的坐了下去,来之前他拿上了王老头为他埋下的那坛酒,李竹抚摸着墓碑,轻轻呢喃:“爷爷,我被选上了,您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了,不用再担心我了.....”说着李竹打开了酒的封泥,清冽的酒香溢出,李竹放下两个瓷碗,将酒倒入其中,满上后,李竹端起两碗酒,轻轻碰碗,而后将一碗酒倒在墓碑前,将剩下的那碗一饮而尽,平时的李竹也可算是一个能喝小能手,但今天就这一碗,他就感觉晕晕沉沉的,李竹自嘲的笑了笑,继续喝着。话分两头,杨剑和钱胖子在与李竹分别后,也踏上了回家的道路,钱胖子家是卖肉的的,地处集市中心,距离衙门较近,而杨剑家的铁铺位于集市边缘,不过两人的家都在同一条路上,所以两人结伴而行,一路无语,先到了钱胖子家,钱胖子站在路边目送杨剑离去后转身进入铺子,时间已经接近晌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午饭,炊烟袅袅,钱胖子家也传来了饭菜的香味,钱胖子用力一吸,凭借多年来的经验,立刻判断出了娘亲准备了什么,钱胖子的胖脸露出了微笑,他已经闻到了好几种他喜欢的味道。钱胖子跑向后厅,厅中的那个小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钱胖子绕着圆桌走动,辨认着到底上了什么菜,看着这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钱胖子不禁食指大动,钱胖子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四下无人,伸出手拿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丢去。“就知道偷吃,洗手了没?”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钱胖子转过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钱妈妈笑着看着钱胖子,将手里那道刚做好的红烧鱼放下,跟在后面的钱爸爸也将怀里的酒瓶和手里的碗筷摆好,“衙门早上派人来说了,说咱的宝贝儿子已经被选上了,所以今天就好好犒劳你。”钱爸爸将酒瓶启开,在钱胖子和自己的杯里倒上了酒,“来,干了,咱父子干了这一杯。”钱妈妈在旁边看着这对父子,眼里流露着笑意:“小胖,你不知道你爹听到你被选上高兴成什么样子,哪一个手舞足蹈啊,从来就没有看过你爸爸这么孩子气.......来,吃菜。”说着钱妈妈又夹起大量的菜放入钱胖子的碗中,钱胖子嘴里塞满了菜,只能含混不清的回应着。这边,杨剑也快到家了,杨剑家的铺子并不大,和旁边的其他店面比起来可以说是狭窄了,杨剑听着铺子中铿锵的打铁声,轻轻向里面喊道:“爹,我回来了!”铺子里的打铁声骤然停止,过了一会才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回来了,就过来吃饭吧。”杨剑应声,走向饭桌,饭桌旁已经坐着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人,因为长年的打铁肌肉线条十分明显,但与之不相匹配的的是那半白的头发和眼里是不是露出的沧桑感。杨剑沉默的坐下,饭菜并不丰盛但也有两菜一汤,两个人吃已经很足够了。杨剑的母亲在十年前的动乱中去世的,逃乱的路上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昨天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饥饿和疾病一直缠绕着乱民们,不断的收割着生命,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倒下,所以他们变得疯狂,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就连往日亲密无间的兄弟们也可能趁着黑夜互下黑手。杨剑还记得母亲死的那天,那天他们一家三口走到了一间破落的古庙处,虽然已经年老失修但勉强可以遮蔽,父亲打扫了一下佛殿,将杨剑母子安置下来后出去寻找食物,杨剑和母亲背依墙壁,杨妈妈一边盯着大门担忧着杨父,一边轻轻唱着催眠曲给杨剑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掩着的大门被打了开来,但进来的并不是杨父,而是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壮汉们看到杨剑母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相视而笑,开始不怀好意的慢慢向杨剑母子靠近,杨母慌忙抱起杨剑,向佛殿后面跑去,但很快就被壮汉们逼在了屋角,壮汉们也不着急,而是在哪里开始讨论起来:“王哥先上,李哥继后,我第三,小安子最后。”“哈哈,这小娘皮长得还不错咱有福了”“这小孩到时候转手卖到矿山,咱兄弟几个又可以过几天潇洒日子了!”几个开始狞笑。那个叫王哥的壮汉率先走向杨剑母子,先伸手欲夺过杨剑,往日间柔弱的的杨母突然爆发,她抱着杨剑冲向窗子,将杨剑抛了出去,哭叫着:“剑儿,你快跑!”然后死命拖住想追赶得壮汉,杨剑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哭泣着向远处跑去,夜色笼罩着四周,白天俊秀的森林在夜晚仿佛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野兽,杨剑不敢进去,只好在树林的入口处徘徊,杨剑走了一夜,快天亮时,终于困得睡着了,而这时杨父的声音却在旁边想起:“剑儿你怎么在这,你母亲了。”杨剑迷迷糊糊看到父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在庙里,有好多坏人,娘为了救我.....”杨父心里梗了一下,抱起杨剑就往破庙赶,采集的野菜蘑菇全都抛弃不要,不久杨剑父子就赶到了破庙,那几个壮汉已经离开了,杨父手颤抖的推开大门,迎面看到的是一具**的尸体,上面遍布着淤青,杨父跪在尸体旁,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紧紧包裹住杨母的尸体,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杨剑看着悲伤的父亲和已经死去的母亲,突然感到很寒冷。艳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窗格,在杨父身上打下斑驳的光斑,就像杨父已经破碎的心,就是在那一天,原本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彷佛直接步入了老年,一夜白头。从那之后,杨父变得沉默寡言,对杨剑也越来越严格,有的时候杨剑看着杨父就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天的事,父亲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起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暗淡和寂寥。杨剑和父亲沉默的扒拉着饭菜,快吃完的时候杨剑才开口说到:“爹,我明天就要去报道了....,您在家里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嗯,你在军队里也记得照顾好自己,军营不比家里,切不可懒懒散散。”杨剑点了点头然后和父亲一起收拾起碗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天过去了,李竹三人都备好了自己的包裹,告别了居住了多年的家,和史教头一起出发前往西边那座承载了无数人梦想与现实的巨城--都城汴京。 帝京 大家不好意思啊,两天没更,我在思考大纲,想着怎么才能写的更好,两天的思考有一点小得 今天会更很多章,先放上一章比较短的,对帝都的描述,后面几章就是剧情章了 平生未经帝京,不敢言见世间繁华..... 来过汴京的人总喜欢说这么一句话,说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帝都的方向,按着自己的记忆添油加醋的描述给别人听。听众们也一脸神往,一边听着说者的描述,一边想象着帝京的模样。 晨钟暮鼓,配以更夫,是汴京的计时方式。清晨城中寺庙的敲钟声伴随着鸡叫,宣告着一天的来临,原本寂寥的的街道突然就活了过来,无数的人从自己的家中走出,或步行或乘车,通过四通八达的街道,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城内外的客旅经由城防军检查后有次序的进进出出;更夫看着滴漏每过一个时辰,便从自己的小屋子中走出,一边说着祖祖辈辈相传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边敲击着梆子,告诉城中的人现在是什么时候。傍晚,夕阳西下,城头的士兵手持着鼓锤,看着慢慢落下的太阳,有力的敲击着大鼓,随着鼓声,沉重的城门缓缓关上,在外忙碌的人也开始了回家的旅程;夜晚,来临了....... 而到了夜晚,汴京才真正显露出自己的本质。聪明的汴京人充分利用着城外的运河,挖开河道,将清澈的河水引入城中,纵横八达的水道组成了帝都真实的夜晚。岸边林立着酒楼妓院,花灯映亮了河面,河面上游曳着碉楼玉砌的画舫。权贵和有钱人穿梭其间,为求一乐一掷千金。 皇宫,帝都中最大的建筑群,不同于河道边的繁华喧闹,这个地方安静肃穆。作为帝都乃至整个王朝的核心,这里戒备森严,御林军穿插在宫殿之间,来往的太监宫女也行色匆匆,生怕耽误了主子安排的事情而遭到惩罚; 汴京,是座传承了几千年的古都,历朝历代皆以之为都城,历经战火依旧屹立不倒。有无数的文人墨客未知泼毫撒墨,极尽文藻,但他们都感叹,阅文章千篇,不如近前一览;那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时代的前沿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入京【一】 李竹永远都忘不了他第一次入京时的场景,即使是过了几十年,当年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中年,在李竹的脑海中还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那一天,春风拂袖,杨柳依依。 那一天,春光明媚,陌上花开。 那一天,少年茫然四顾,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可爱的少女。 那一天,李竹遇见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清晨钟响,唤醒了在城门口等待已久昏昏欲睡的人,城门缓缓开启,人群开始骚动,但不一会就平静了下来,维持秩序的士兵排成纵队,锃亮的盔甲反射着初晨的光辉,人们开始有序的进城入城。李竹三人和剩下的十七个同样通过选拔的少年,抓紧自己的包裹,紧跟着史教头的步伐,一行人在人群中缓慢前进,过了许久才靠近到城门,史教头拿出名碟交给检查的士兵,士兵看了看名碟,在看了看后面的少年们,点了点头递还名碟说到:“既然是城防军新招的兵员,那以后就是战友了,不用检查了,直接过去吧,兄弟们,放行。”史教头收起东西,招呼后面的少年一起进城。城防军军营在帝都的西南部,李竹一行人是从东北门进城的,他们要横跨一个帝都才能到达报道的地方。 因为入城的时间较晚,等李竹一行人走到帝都南部集市时,时间已经到了晌午,太阳愈发热烈,无情的炙烤着路上的行人。史教头估计着时间还来得及,便叫李竹一行人停下休息一会,等太阳的劲头下去一点,再继续前进,李竹一行人靠着集市里的大树,在树底下乘凉,走了这么久,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大家伙们都口干舌燥,但随身携带的水要么已经喝光了,要么就是在太阳的炙烤下也变得灼热起来,让人难以饮下;有点家底的少年们向史教头请示,想去集市中购买一点冰水,在史教头的同意下,少年们两三组合一起向集市中走去,李竹三人也不例外,李竹三人在集市中寻找着,虽然已是晌午,但集市中的人依旧不少,无数的小贩还在叫卖着自己的商品,一时间四周都是叫卖的声音,李竹辨认着卖凉茶的叫卖声,拉着两位好友穿行于人群之中,三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抵达了卖凉茶的摊前,三人坐在茶摊的凉棚下,满意的喝着凉茶,然后掏出从家带来的干粮,就着凉茶咽下。三人吃饱喝足后,付了茶钱,离开茶摊前往汇合点,突然一大群人从李竹三人的面前经过,挡住了李竹他们的去路,李竹三人尝试了一下,最后还是被人流阻拦了下来,钱胖子摸了摸自己的胖脸疑惑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李竹也很困惑,三人踮起脚尖往人群行进的方向看去,但前面人头撺拥,一时间也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杨剑看着时间还早距离史教头给的期限还有剩余,提议跟上前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竹点头以表同意,三人顺着人流的方向走去,直到走不动为止。 人群们停留在集市的主干道两侧,人人脸上都面带着羡慕看着主干道上行进的车队,在前开路的是两列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全身甲胄,就连脸上都覆盖着钢制的面具,他们一马当先驱赶着周围的群众,武士的后面是几辆马车,马车四面丝绸装裹,窗牖上镶金嵌宝,一层轻纱覆于其上,是那样的轻柔与美丽。马车里坐的是出城踏青回来的大家族的少女们,车头的家徽彰显了她们的出身,她们生来就是贵胄,锦衣玉食,长大成人后就嫁给门当户对的少年们,持续她们的奢华生活。阳光虽然炙烈,但经过冰鉴的降温,车内还是那样的凉爽可人,美丽的少女们慵懒的靠在车上,在香气缭绕中互相说着贴己话,偶尔撩起薄纱,望向道路两边。 每当少女们撩起薄纱时,两边的青少年们便会伸长自己的脖子,希望能捕捉到一点芳容,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杨剑和钱胖子也不例外,他们两凭借着身体优势占据了最好的观测地点,拖着李竹一起欣赏,李竹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那几辆马车却提不起一点兴致,他想起了明家,那个庞然巨物,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也不清楚自己啥时候才会有能力报复明家,李竹十分的茫然,他无神的看着四周,突然李竹看到了一双眼睛,那眼睛明亮清澈,内里好像装着星辰,李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提着花篮跟在其中一辆马车的旁边,随着马车的行进,提着花篮的少女将手中的鲜花抛于 地上,片片花瓣落于车边,就像土地中突然冒出的鲜花,花篮少女也察觉到了李竹的目光,她看着李竹一直在看自己,害羞的吐了吐舌头,扭过头不看李竹。马车渐行渐远,提着花篮的少女也消失在远处,人们渐渐散去,但李竹依旧站在那里,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直到两位好友多次提醒要集合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入京【二】 外出买水的少年们都回来了,史教头点了点人数,都到齐了,史教头带着少年继续向着军营前进,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李竹一行人终于到了军营的入口。军营位于京城的西南角,为了安置城防军,当初都城初建的时候就安排了一大块地,经过近千年的扩张和修缮,这里已经可以容纳十万人的军队,穿过军营就是都城的西南门,西南城门不做民用只做军用,城防军依靠这座城门补充补给和进行军队调动。李竹等人站在军营门口,听着里面的阵阵操练声和马蹄奔腾声,李竹等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进入这座军营。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军营中才传来讯息,李竹等人可以入内了。 走进军营,迎面而来是一股肃杀的气氛,按照皇朝的惯例,城防军抽调和招募的都是云州和潮州两地的士兵和百姓,云州因为靠近南蛮诸国,常有兵事,境内十男九兵,武风鼎盛;而潮州靠海,沿海盗匪居多,所以当地的士兵实战经验丰富。由这两州提供兵员,城防军虽处繁华之地,久未见战事,但依旧军容抖擞。且看那营中巡逻的士兵,统一的步伐,漆黑的盔甲上面绘制着银色的纹路,头盔上竖着一缕红缨,随风飘扬,覆面的钢制面具是老虎的式样,士兵走过如钢铁洪流,手中拿着雪白的战刀,刀刃反射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李竹等人跟着史教头一边走向军营深处,一边看着四周的情况。军队的营帐依山而建,用特制加厚的帆布做成的,虽历经风雨依旧坚实可靠,山下是一片坦途,无数的士兵正在操练,叫喊声震天,骏马飞驰,骑兵们互相比较着技艺,虽然士兵很多,但却井然有序。李竹等人看的目瞪口呆,罪地那个地方根本见不到这样的军容,也不能这么说,在罪地刚开始建立的时候常驻扎的就有五万人,更别提夹着罪地的潮州和凉州边境驻扎的数十万军队,那个时候举国都盯着罪地这块地方,但随着时间流淌,再多的家仇国恨也消磨了,防备也就渐渐的松弛了,又逢连年大战,罪地的守军大都被调离了,现在整个罪地就剩下不到五千的部队,且装备落后,不受朝廷重视,在罪地百姓的记忆里,都快不存在这么一支军队了。李竹这边正看着,军营里来迎接的人也到了,史教头和迎接的人寒暄了一下,就对着身后的二十个少年说到:“这位是王尊将军,专门教导你们这些新兵的,以后就由他来带领你们。”李竹等人答应了一下后纷纷向王将军问好,王将军一一点头回应,王尊,四十七岁,十九岁参军,在云州与南蛮军队战斗了十多年,在十年前的一个夜晚,王尊带领的部队与敌方主力部队相遇,短兵交接下,王尊一方损失惨重,不得不下令分开突围,王尊身中数矢,赶回营中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幸好朝廷的支援及时赶到救下了王尊,王尊虽然伤势痊愈,但是腰间受损,无法再在前线继续带兵,朝廷便把他调入京城担任教官,王尊虽然个子不高,但双眼炯炯有神,留着一点山羊胡愈加精神,王尊实战经验丰富立下过很多功勋,在军中备受他人尊重,执教多年教出很多杰出的军官,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现在在云州与南蛮易国对阵的白重光,其被誉为陆氏王朝五百年一遇的名将,年仅二十七便统率着十万军队,打的易国节节败退。王将军打量着身前的少年们,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本来迎接李竹他们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王尊亲自前来,往常的时候都是应召者集合在一起,然后王尊出来训诫一下也就完了,但这次一是因为不是征兵的时间,李竹等人实际上是加塞参军的人数较少,二来王尊很想见识一下宋理将军家乡的少年是怎么一番模样再者王尊和史教头是多年老友这次史教头前来王尊理应出来迎接。史教头也开始介绍起在场的少年:“这个是赵嘉,那个是贾措,他们两个的拳脚功夫很不错就是路子有点野,加以琢磨日后也许是个人才,那个.......还有那个,”不久就说到了李竹三人,史教头顿了顿,加重了语调介绍到:“这三位是我最看中的,他们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不起眼的背后却蕴藏着令人生畏的能量。”王尊着重看了李竹三人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军营【一】 “再令人生畏,难道还比的上白重光吗,那小子才是真正的雄狮啊!当年若不是你拒绝了白重光,你又怎会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老史啊,不是我说你,这些年来你看人的水准还是有待提高......”王尊拍着史教头的肩膀笑着说到 “但你别担心,我还是会看重他们三个的,怎么说也要让他们混上个百夫长千夫长啥的.....”王尊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史教头没有向往常一样和王尊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的和王尊说到:“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我无所谓,但是老王你千万不要看轻他们三人,”史教头说到这里扭头看向了远方,看了一会,略带伤感对王尊说到:“自从她走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接一个世家子弟,纵使一辈子做一个教头,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原则的”王尊看着忧伤的老友,也收起了笑脸:“别自责了,发生那种事咱们也无能为力,在世家面前,我们这种人就只是几只小虫,他们随手就可以把我们捏死.......” “终究还是忘不了她啊”史教头自嘲道,“不说这些伤感的事了,今后这些小鬼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们” “一定一定,我你还不放心吗?”王尊保证到 得到王尊的允诺,史教头放下心,他叮嘱了一下少年们,再和王尊道别,便回头向着军营外走去,形影单只,不甚落寞。 李竹三人看着史教头渐行渐远,对着史教头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王尊看在眼里点了点头。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去登记领取身份凭证,”王尊带着少年们来到登记处,吩咐军士一番后也离开了。少年们等待了片刻,便领取到了各自的名碟,李竹接过名碟,铁质的牌子入手冰凉,正面隽刻着各人的姓名籍贯,背面是营房的编码,李竹的是丁九,他看了看杨剑和钱胖子的,一个丙十一一个甲七,都不在一起,疑惑的看着发放名碟的军士,军士笑了笑解释道:“你们都是中途插进来的,没有空余的新营房给你们,只好把你们放置在老兵营房里。”李竹点了点头,而后与两位好友交谈起来。 “安静一下,我来说一下你们要注意的事项,军队里军令如山,令行禁止,该你们做的事你们要做,不该你们做的事不要瞎掺和,”一个胖胖的军官站在少年们的前面说到,“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你们的百夫长章山,你们可以叫我大山队长,我是你们的上司,你们以后就听从我的指挥,咱们城防军的福利很好的,每月都有补贴,除了每天的例行操练和巡防京城,你们的要做的事并不多,空闲的时候可以去城里逛逛.....” 听到这些的少年们都欢呼雀跃,都有点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了。 “先不要急着高兴,咱们军队军纪严格,在军营中禁止饮酒赌博,每逢五时有一次大操,届时无故不得缺席,谁要是缺席了,呵呵,上头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都给我记住了”章山训诫道。少年们纷纷回答听到了。章山满意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们,指挥兵士将他们带往各自的帐篷。 带李竹的前往营地的正是之前回答李竹的士兵,他一边带着李竹等几个住在丁区的前往营帐,一边在自我介绍:“我叫章河,刚刚那个讲话的是我二哥,其实我也没来多久,刚来半年,还从没上过战场了。”李竹等人也自我介绍了一番,章河继续说到:“我也住在丁区,和李竹一个营帐的,大家有事可以找我,在这里我说话还有点作用。” “河哥,你认识史教头吗?”李竹问道。 “额,是御林军的那个史教头吗?”章河想了一下回答道。 “对,是他。”李竹点了点头。 “如果是他的话,这个军营里没几个不认识史教头的了,史教头经常接受咱们王将军的邀请来城防军这里教学,他的枪术用的特别的好,出神入化。你问这个干吗?”章河疑惑的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之前听到的王将军和史教头的一番话,说的时候史教头好像很伤感的样子。” “你这算是问对人了,”章河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凑到李竹的耳边,“先把其他人送道营帐,晚上的时候我在跟你细说。”李竹点了点头以示答应,然后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不久,章河就带着少年们来到了丁区,丁区离校场最近,所以李竹等人还是可以听到操练的声音,丁区总共有九十二座帐篷,每个帐篷里住着十个士兵,睡得是大通铺,李竹来的晚,帐篷靠出口的床位都已经被占了,李竹只能睡在最里面,李竹放下包裹,这时章河抱来了一床被子,对李竹说:“你今晚先睡这个,明天等东西到了你去领回来。现在和我去吃饭吧。 饭点时间到了,校场的士兵也结束了操练,三三两两的往各自营帐走去,放置好盔甲和武器后也和李竹章河一样赶往了吃饭的地方,今天丁区是轮到了二十到二十五这五个营房的做饭,李竹章河赶到了丁区中间的空地,几十号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埋锅做饭,没轮到做饭的人也在其中帮忙,谁不想早点吃上饭了。 很快,米饭熟了,众人欢呼,一拥而上,李竹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打到饭,吃饭的地方没有桌椅,大家都席地而坐,虽然菜式不丰富,只有豆腐白菜和不多的肉片,但经过一下午的劳累,众士兵都在狼吞虎咽,李竹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大肆吞咽。 吃完晚饭,天也差不多要黑了,有点闲钱的士兵互相搭伴出了军营寻欢作乐去了,营中顿时空了许多,剩下的人也大多回到了各自的营帐,要不就是点起篝火坐在一起聊天,李竹和章河两人单独点起篝火,然后章河就开始和李竹讲述起史教头的事情。 当年往事【一】 这段故事章河是听家里的长辈说的,毕竟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章河也是一个懵懂稚童。事情也要从永王叛乱那时候说起,永王围困京城,明帝仓皇出逃,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少量皇族和妃嫔,而与他争夺皇位的皇子们的家眷明帝一个也没有带走。陆思莹,景帝第六子的女儿,当时刚满二十,同样被遗留在京城之中。京城的百姓听说明帝出逃,乱成一团,整个京城陷入瘫痪之中,明帝带走了几乎所有的部队,仅仅剩下三百人保护祖陵,而史教头就是这只部队的统帅,城破之日,京城不复往日和平安宁,暴民们纷纷趁火打劫,四处烧杀抢掠,很快就到了六王府,六皇子在不久前抑郁而终,王府上下还处于一片缟素,王府里仅剩下十来个忠诚的仆人,大都垂垂老矣,他们手持着扫帚拖把等工具,艰难的阻挡着想冲进去的暴民们,这时候外出收集物资的史教头率队正好经过,便驱散了这帮暴民,入府一看,昔日间门厅若市的六王府现在已是破落不堪,花园因为缺乏打理而变得杂草丛生,间或出现几只野猫野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史教头不禁唏嘘起来,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正堂,史教头曾经跟着师父应邀来过这里参加过小郡主的生辰宴,不过时光悠悠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在这座王府纵横睥睨的六皇子已经撒手人寰,曾经参加寿宴的宾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不在人间,史教头看着六皇子的灵牌,深深鞠了一躬,正欲转身离去,这时身后传来了温婉柔和的声音,“将军请止步.......”,史教头疑惑的转过头,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从后堂转出,局促的小手紧握在一起,女子似乎刚刚哭过,眼眶微红,洁白如玉的脸颊还带着点点泪珠,娥眉微颦,带着无限惆怅,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简单的盘起,几缕青丝垂下更惹人垂怜。史教头一时间竟看呆了,注意到史教头灼热的目光,女子害羞的红了脸,红晕初显,更添妩媚,女子假装咳嗽了一下,点醒了史教头,史教头尴尬的挠了挠头,冲女子笑了笑。 “多谢将军为王府解围,我在这里替父王谢过将军,如果将军不嫌弃菜式简陋的话,就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吧。”女子亲启朱唇说到。 “原来是郡主殿下,末将史献参见郡主。”史教头不敢逾越,半跪行礼。 陆思莹赶忙上前扶起史教头,对身后随行的妇人说到:“姨娘,让孙叔中午多准备几个菜,史将军将与我们一起进餐。”妇人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陆思莹招呼史教头坐下后先去六皇子灵位前烧了一炷香后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史教头,史教头双手接过,放置在一旁,陆思莹坐在史教头的对面,两人面面相觑,就这样尴尬的坐在哪里,直到史教头打破了僵局。 史教头局促地搓了搓手说到:“我记得皇上带走了很多皇族,一开始我还以为郡主你也被带走了.....” 陆思莹自嘲的笑了笑:“父王生前与明帝争锋相对,没落到抄家的境地我已经是很满足了,又怎敢奢望明帝在危机时刻想起我了,就算想起了我,估计他也是对我极其的厌恶吧,我现在就只想好好的陪着我的父王。” “郡主节哀,你放心,末将会派人把守王府,绝对不会让人打扰到郡主和六皇子的。”史教头保证到,陆思莹站了起来对史教头行了一礼,:“多谢将军帮助。” “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餐了。”姨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陆思莹引导着史教头走向饭厅,饭厅很大,但现在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桌子,老仆们站在一旁等待着陆思莹和史教头入座,陆思莹等史教头坐下后,招呼着一旁的老仆们一起坐下最后自己才坐下,陆思莹向史教头解释道:“这些爷爷叔叔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自从父王去世后,就没有一个人能陪我吃吃饭了,还好有他们,我才能不孤单。” 餐桌上无话,大家都沉默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史教头一直在偷偷看着身边坐着的陆郡主,陆郡主正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浓汤,嘴唇微启,汤勺送到嘴边,随着手臂的轻微动作将汤汁送入嘴中,动作轻盈而且优雅,史教头回忆起十几年前,那时候的郡主未满十岁,还是一个只会到处撒娇的小女孩,转眼间就出落得婷婷玉立,独立维持着偌大一个王府,史教头感觉自己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波澜,且随着时间的变化有向着惊涛骇浪发展的趋势。 而陆思莹也察觉到了史教头的目光,但她没有指出来,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想起景帝还在世的时候,皇子间的矛盾并不尖锐,过年过节的时候还相互串门,每天都有很多的客人来家中拜访,父王和娘亲举案齐眉,家里洋溢着欢声笑语,陆思莹每天就和那些世家的千金们一起玩耍,外出踏青参加诗社,还记得那时也有很多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但景帝一死,父王夺位失败,先是被关押,后是被剥夺爵位,在天牢里关了将近一月才得以放出,出来时已经不成人样了,曾经的宾客没有一个在登门的,像躲瘟神一样避开六王府,世家千金们也不再和自己接触,目光的主人们也不在看向自己,他们的目光有了更好的方向,都是如此的势力,想到这里,陆思莹心里有一点愤怒,她狠狠的咬着嘴里的肉片,仿佛那就是她讨厌的人一样。 史教头看到郡主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肉片,似乎是有点生气,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是自己的行为触怒到郡主了吧,他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紧盯着桌上的菜,扒拉着碗里的饭,正想夹起一块鱼肉,却与另一双筷子碰在了一起,那双筷子赶忙缩了回去,史教头看向筷子的主人,正是陆郡主,陆郡主的脸更红了,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史教头心里痒痒的,特别想戳一戳郡主红红的脸颊。 气氛就这样愈来愈诡异尴尬,在餐桌上的人各怀心事,很快就结束了这次午饭。 吃完饭,帮着一起收拾了碗筷,史教头打算告辞了,他清了清嗓子,走到郡主的面前,抱拳施礼:“多有打扰,我该离开了。”郡主理了理头发说到:“我送送你。”两人并肩走着,路旁的树叶掉落下来,在水里打了一个转,然后就随水逝去,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点点光斑,陆思莹踢踏着脚步,偷偷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史教头,突然发现他好高啊,感觉自己踮起脚才到他的下巴,甲胄虽然旧但很整洁,身上的佩刀一看就很受主人的爱护,史教头本来看着前方,突然想和郡主说话,扭过头来,一瞬间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两个人赶紧各自扭过头,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暧昧。 明帝二年春,明帝和燕王的军队攻破都城。城破之时,永王**于内殿,熊熊的火苗无情的舔食着大殿的建筑,宫女太监们四散逃亡,忠贞的侍卫还在尽职的阻挡着明帝的军队。明帝也不着急,他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这座巨城,时隔一年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一点也没有改变,他骑着宝马,戏谑的看着大殿燃烧产生的黑烟。 黑烟笼罩的大殿内,永王追杀着自己的妻儿,尖叫声哭泣声混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不绝于耳,临死的人还睁着无神的双眼,眷恋着这世间的一切。随着最后一刀落下,整个大殿内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声音,永王丢下利刃,紧紧的裹住染血的裘龙袍,蜷缩在宝座上,无力的咳嗽着。 最大的敌人即将死去,明帝现在的心情很不错,身边的人也很识趣,不时的拍着自己的马屁,尤其是那个白家的白敬礼,那马匹功夫绝对是一流的,明帝满意的对他笑了笑,心想着这人很会做人,不错不错。 火焰终于蔓延到龙椅周围,永王最后再看了眼这世界,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瞬间,火焰吞噬了他。 明帝入宫,宣告着历时两年之久的永王之乱彻底平息,动荡的陆氏王朝终于步入正轨,在外逃亡的皇族与世家弟子都纷纷返京,京城一下子又回归到永王之乱前的场景。 当年往事【二】 明帝五年秋,京城已是盛世景象,连年的作物大熟,对外战争的节节胜利,无不鼓舞着王朝的百姓,人们对节日也越来越重视,每逢佳节,京城之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年轻人身着盛装,与自己的意中人一起行走于河畔,放下一盏盏带着祝愿和期待的花灯,一起静静的看着它们随着流水流向远方。 秋高气爽,落叶随风飘入河水中,漂亮的打了一个旋转,转眼间又是丰收节。史献和陆思莹坐在河边,互相依靠着,静静的看着河上漂流的花灯,身后人群熙熙攘攘,他们说着,笑着,相互打闹着。但这些都无法影响到史献和陆思莹,他们的意识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三年前他们两相遇到现在,经历了凤凤雨雨,心中早已暗生情愫,此情此景怎么会不触动他们的心弦?花灯点点,飘荡在深邃的河水中,星星点点,如天上的繁星,一亮一暗。微波荡漾,就如同史献现在的心情,忐忑不安,他很想说出那句话,但不知道那来的阻力,抑制住他的嘴唇,使其无法打开。陆思莹察觉到了史献的不自然,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加上其对史献的了解,她已经大致知晓史献想说啥了。“阿莹,我.....那个....我.....”没等史献说完,陆思莹就紧紧的抱住了史献,史献之前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他紧紧抱住了陆思莹,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陆思莹作为陆氏王朝的郡主,根据祖规,王室的直系后裔嫁娶时需要经过内务府的审核,然后送递皇帝签署方能成婚,史献和陆思莹满怀欢喜的起草了奏表,很快就上交到了内务府。按照以往的惯例,三到五天左右就会有回复,但这次两人等了快十多天上面一直没有回复,正当两人着急的时候,却等来了一道斥责的批复,内务府驳回了两人的申请。这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的头上,审核不通过,他们两个人就无法成婚。一时间两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史献四处找人,发动自己的人脉,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近百年没有驳回申请的内务府这次会拒绝自己和陆思莹。 事情还得从七天前说起,内务府一开始是同意的,正打算递交给皇上时,却被白家的白敬仁拦了下来,白敬仁是白家主母所生第二子,现在担任的是内务府的总管,这可是个油水很多的职位,靠近皇帝,深受皇帝的信任。白敬仁在无意间看到了史献和陆思莹的奏表,白敬仁在夺位之争中作为白家的代表去往过六王府,但因为条件没有谈拢,白家就放弃了对六皇子的支持,所以白敬仁见过陆思莹,当时就惊为天人,永王进京前,本来白敬仁想带着陆思莹一起逃跑,但时间上不允许。没想到暌违五年后,她就要嫁人了,这让白敬仁心里很不爽,所以他驳回了史献的申请。 史献和陆思莹还在这边疑惑的时候,白敬仁正在和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白家的主母交谈,白敬仁正在说服自己的母亲替自己向皇帝请旨将陆思莹嫁给自己。他认为陆思莹虽然是皇室后裔但是她的父亲与皇帝交恶,以现在皇帝的性格再加上白家的权势这件事多半就成了。经不住白敬仁的软磨硬泡,白家主母很快就进宫面见了太后与皇帝,提出了这门婚事,太后和皇帝很快就同意了,圣旨很快就拟好发布了。 接到圣旨的史献和陆思莹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出离了愤怒的史献冲破了手下人的阻拦,提着武器就来到了白府门口。但是很快他就被门口驻守的白家私军摁倒在地上了,护卫将他五花大绑,用东西塞住了史献的嘴,就这样扔在了街口,路过的人好奇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史献,窃窃私语,奇怪怎么会有人敢于挑战白家的尊严。史献手底下的士兵赶到了现场,将史献带离。解开束缚的史献打算和陆思莹商量对策,但来到了六王府前,却发现把守的士兵已经被替换了,戒备森严,史献进不了王府,陆思莹他们已经被软禁于六王府内。 很快,对史献的处理也下来了,史献被停职,他的亲信士兵都被调离了京城,后续的官员对史献百般刁难,翻出以前鸡毛蒜皮的过错,查没了史献的家产,将其关入了大牢,昼夜不停对其严刑拷打,心中的绝望再加上肉体的折磨,史献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之前壮如龙虎的身体变成了现在的风中残烛,史献奄奄一息的躺在污浊不堪的地上,身上伤痕累累。 被软禁在六王府中的陆思莹每日以泪洗面,身边的老仆都已经被拘押在其他地方,周围名为照顾她的人实际做的只有监视,每天都有人来游说陆思莹嫁给白敬仁,但陆思莹每次都避而不答,她也不敢做出太多过激的行为,她不知道外面的史献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询问身边的丫鬟,她们都说不知道。 眼看着婚期将近,白敬仁看到前去游说的人都无功而返,他先臭骂了他们一顿,然后自己迫不及待地来到六王府,他没有开口叫陆思莹嫁给自己,他只说了一句话:“史献要死在牢里了,你看着办吧。”陆思莹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点头答应了,白敬仁很满意的离开了。 没有人再来审问史献,医馆派来的人治好了史献的身体,来来往往的人都缄默不语,但史献已经明白了,他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心如死灰,前路暗暗,本来要同行的人却再也不肯能见到,史献不是没想过找白敬仁拼命,但那又能怎么样,先不说他身边的护卫之多,就算能成功,恐怕陆思莹转眼就会被愤怒的白家人撕成碎片,皇室后裔又如何,在千年世家白家的面前,就连皇帝都要退避三舍。 久病初愈的史献在狱中接到了兵部的文书,他被派遣到南部边疆戍守,即日启程。史献跟着狱卒走出大牢,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史献坐上马车,离开了这座城。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