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陆海大盗》 第一回法外之地(壹) 碧波荡漾的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舷,温暖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犹如游动着万条金蛇。 海鸥围着船帆忽高忽低不住的盘旋鸣叫着,水手们懒散的聚在甲板上晒着太阳。他们已经航行了很久,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海上漂泊,他们热爱着大海。 风向很好,而且吹的很轻柔,船长正翘腿坐在后甲板上的椅子里享受着海风的轻抚。 忽然,船首一个水手指着前方高声叫了起来:“老大!我们到啦!” 船长顿了顿才慵懒的扶了扶帽子,大声喊道:“好!收帆减速,准备靠岸!” 帆船慢慢的靠上了码头,跳板已经搭好,水手开始忙碌起来。 船长已经上了岸,他站在码头上双手叉腰,高声叫道:“小的们!把收成和女人统统搬上岸!酒和淡水还有粮食都装满,动作快点!银子已经分给你们了,我们停靠三天,尽情享受吧!!” “好啊!……船长万岁!!……”水手们狂喜,大声欢呼着。 在甲板上忙碌的众多水手中,有一个少年看起来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他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满是惊惶和无助。 他的衣服很干净,肤色也很白,完全不像一个久经风浪的水手。 他吃力的搬着口袋,别的水手从他身旁擦过时,几乎都要将他撞倒。 又有两个粗鲁的水手走了过来,他们的肩上没有麻袋,却各扛着一个人,女人。 女人们尖叫着,她们手脚都已经被绳子捆住,但她们的嘴却没有被封住。所以她们大声的惊呼着。 可是女人们尖叫的越凶,水手们就笑的越响,他们完全不在乎,他们好像根本就喜欢听女人尖叫,女人的叫声似乎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舒服欢畅。 这不难理解,如果你也是男人,如果你也曾连续数月在海上航行。几十个日夜都是和一群汉子挤在一起,到时你也一定会发觉女人的叫声原来如此的美妙。 水手们扛着女人路过少年的身旁,女人在水手的肩头挣扎着,她的脚正好蹬在少年的头上。少年只觉身子一歪,连麻袋一起摔在地上。 没有人扶他,只有笑声。久航的水手们一旦上了岸,好像在他们眼里一切都变的可爱起来。 水手们像蚂蚁一样络绎不绝的搬运着货物,船舱已经渐渐被搬空。 少年终于也将口袋搬上了岸。但他却不想再搬下一个口袋,因为他只想登上这个小岛,现在他已经登岛,所以他当然没有理由再做苦力。 他悄悄的躲到货物后面,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摸下码头,扯下包在头上的破布,拔腿朝岛内跑去。 这座小岛不是很大,但是也不算太小。在距离港口不算太远的地方少年终于见到了人家。他稍稍放宽了心,沿着大路继续向岛内前进。 又走了不远,少年看见在一座小山下竟然坐落着一个小镇。少年越发高兴起来,他小跑着向镇子奔去。 小镇不是很大,但却出人意料的繁华,虽然街道肮脏,但是却商铺林立。 有商店客栈,有酒馆饭铺,甚至在小镇最中心还有一家不小的银庄!不敢想象,究竟什么样的人竟敢在这样的海外孤岛开设银庄。 少年在小镇中摸索着,可是一个人地两生的孩子到这岛上到底要干什么呢? 街上出了醉汉就是野狗,还有就是一些穿着得体的女人站在街角,冲每一个过往的男人抛媚眼,少年实在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从南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少年的腿都已经走酸了,可他还是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他在每一个店门口前张望留涟,可他终究还是哪一个店门也没敢迈进去。 终于,他的肚子叫了。 说来奇怪,人在肚子叫的时候好像立刻就会找到方向和目标,现在少年也不再迷茫,他很确定,眼前要去填饱肚子。 少年终于大着胆子走进了一家酒馆。 但当他推开店门,不禁立刻就皱紧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迈进了一个耗子窝。 酒馆不算很大,但里面的人却不少,足有二十来个大汉。酒桌摆放密集,地上满是垃圾碎屑,还有一滩滩也不知是酒还是水,一只土黄色的狗正蹲在桌下大口的舔着。 汉子们大声喧哗叫嚷着,不时还有恶毒的咒骂声传出。没有人注意那少年,更没有店伙计来招呼,那少年就好像已完全透明。 也许这里的确是鼠窝,但少年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正像是一只过街的小老鼠。他握紧了拳头,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向柜台挪去。 他终于来到柜台前,掌柜正靠在柜上打着算盘。没有看他,掌柜连头也没抬一下,不知他是没有看见,还是根本就不想理他。 少年打量着掌柜,犹豫了很久,终于嗫嚅着说:“掌柜……我……我想买点吃的……” 掌柜终于微微抬起头,但也只是瞟了他一眼,连手上的算盘都没有停下。 还好少年是有钱的,他伸手摸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到柜上,轻的甚至像往自己的怀里偷钱。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刚把钱放到柜上,那掌柜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刻热情起来。 他终于撇开算盘,一把摸过银子,咧嘴道:“小兄弟想吃点什么?” 少年看着他满嘴的锈牙,几乎立刻就没了胃口,可银子已被他拿去,又怎么要回? 于是低声说道:“要两个馒头,或者包子。” 掌柜又咧了咧嘴,“没有包子馒头,只有酒和肉!” “那……那就来点肉吧。” “来五斤酱牛肉!”掌柜转过头,冲后面的小门大声叫道。 “我吃不了那么多。”少年颤声说道。 “可你给我的钱能买这么多!”掌柜连看也不再看少年一眼,转身将银子仍进钱罐。 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可怜的低下头。掌柜又开始若无旁人的打起他的算盘。 过了一会,牛肉端出,少年才又抬起头。他打量着掌柜好像有话要说,可话到嘴边终究又不敢出口。又过一会,他终于下了决心,这才大着胆说道:“掌柜,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什么人?”掌柜瞥了他一眼,极不耐烦的说着。 “他告诉我他住在这岛上,说这里的人都认识他……” 掌柜又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少年接着轻声说道:“他复姓司马,叫司马凤飞。 掌柜的手突然停了,“噼噼啪啪”的算盘立即安静了下来。 少年的话好像有魔力,原本吵闹的酒馆竟然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窒息般的安静! 没有人再出声,一点声音都没有。更没有人活动,酒客们喝进嘴里的酒似乎都仍然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 可少年的手已经在颤抖,因为他已经发现,酒馆里二十几个大汉的眼睛都已经齐刷刷的都盯在他的身上。 二十几个大汉现在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就连酒桌下的那只狗好像也呆住了。但他们的眼睛却都闪着光,几十只眼睛像刀一样闪着冷光,直直的刺在少年的脸上。 过了很久那掌柜才终于俯下身,将脸靠近少年,阴恻恻的又问了一遍:“孩子,你说你要找谁?” “司……司马凤飞。”少年目光闪烁,颤颤巍巍的回答着。他的声音已经很低很低,低的几乎比蚊子的叫声还要小。 可是这低如蚊鸣的四个字却偏偏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然后整个酒馆在一瞬间就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所有人都在笑,大笑!狂笑!就好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掌柜的也在冷笑,只有那少年满脸惊惶,靠在柜台上不住的颤栗着。 笑声渐渐停了,然后没有人再看这孩子一眼,因为一个笑话只要听过一遍就足够了。 屋子中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恢复吵闹。 这时一个满脸络腮大胡子的粗矮汉子拎着酒瓶从座位上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他已经完全站不稳,刚一过来就歪歪斜斜的靠到柜台上。 他伸手从少年刚买的一大盘牛肉中抓了一块,一把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汁水淌的满下巴都是。 牛肉咽下,他冲着少年的脸上打了个又响又臭的酒嗝,大笑着说道:“小子!你要找司马凤飞?我也想找他,等你找到了他可千万告诉我一声啊!”说完那汉子又大笑着在少年的肩上重重的拍打了几下。 少年皱着鼻子,颤声道:“你认识他?” 大汉道:“何止认识,简直熟的很!只是你来这找他却找错了地方!” 少年急道:“那……应该去哪找?” 大汉又灌了口酒,他不再说话却伸手向下重重一指。 少年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面,疑道:“难道这里有地窖?” “哈哈!……”汉子又大笑起来,“是地狱!这岛上所有人都会下地狱,也许我会下十七层,但如果你要找司马凤飞,就非到十八层地狱去不可!” (贰) 少年满脸不解的看着大汉,忽然掌柜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少年回过头,就看见掌柜不知为什么又放了一块银子在柜台上。 少年看着掌柜,掌柜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肉算我请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拿了银子快走吧。” 少年更觉疑惑,这掌柜刚才明明还强买强卖,这会儿怎么又退了银子白请吃肉? 不等少年开口,那醉酒汉子却抢先叫了起来:“啊?朱老六请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吃白不吃,那老子就不客气啦!”说着他伸手便去抓肉。 他手里的确抓到了肉,可突然他又发觉脑门一凉,盘里的手立刻僵住了。 朱老六面无表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从柜台下掏出了一支短筒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醉汉的脑门上。 醉汉抓肉的手慢慢松开了,然后又慢慢缩回在胸前的衣襟上蹭了蹭。过了片刻他才又缓缓抬起头看着朱老六,咧嘴道:“你他妈还是那么抠,怪不得老婆跟人家跑了。” 朱老六依旧面无表情,枪口也依旧抵在他头上。 醉汉又大剌剌的笑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的指着朱老六,又道:“让你抠!等哪天你他妈咽了气,老子一个纸钱也不烧给你!” 说罢,他挥舞着酒瓶傻呵呵的朝门外走去。 但醉汉刚走到门口外面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二人面对面正撞个满怀。 醉汉被一头撞倒,酒瓶也摔的粉碎,但冲进来的人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见那人手中提着一口单刀,大步来到屋子中央,大声叫道:“来船啦!是朝廷的战船!岛主命令所有人立刻到岸边布防!” 他一句话说完,只听“乒乒乓乓”,酒瓶饭碗,桌椅板凳,打翻了一地。酒客们二话不说,立刻操起家伙叫嚷着冲了出去。 朱老六也提着短枪,又从身后操起一把腰刀,从柜台后一跃而出,随着众人冲向门外。 少年呆住了,现在屋中只剩下他和地上躺着的那个醉汉。醉汉扭动着身子想要坐起,哼哼唧唧的道:“怎……怎么了?……什么来了?” 少年轻声道:“好像是朝廷的船来了。” “朝廷的船?……朝廷的船!……快!快快!扶我起来!”醉汉突然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下子就醒了酒。 少年费力的将醉汉扶起。 醉汉伸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着,“我刀呢?……我刀哪去了?!” 少年从地上捡起他那口锈迹斑斑的破刀,醉汉搂着少年的脖子,叫道:“走,去海边!去海边!” 少年搀扶着醉汉走出店门,镇子上已经乱成了一团,镇中心的一口大钟正响个不停,还有人急促的敲着铜锣沿街叫喊着。 大道上人叫马嘶,车来马往,尘土飞扬。 少年搀着醉汉正站在路边观望,突然一辆马车驶来,骤然停在他们面前。两个汉子跳下车,不由分说,连拖带拽将二人拉了上去。 马车一路颠簸飞驰,很快来到海边,少年看见海岸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个人挥舞着旗子在路口指挥交通,另一个大胡子站在他旁边,腰上别着短枪,手中提着长刀,大声叫道:“会放炮的立刻到炮台集合!能拉弓射箭的到左边!有火枪的到右边!没有兵器的到那边去领!动作快!!” 少年搀扶着醉汉站在路口不知所措,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他一把。 一个深沉的声音道:“小子,别挡路。傻站在这干什么?跟我来。” 少年扭过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边大步走过。 那人约莫五十多岁,胡须斑白,头上带着一顶毡帽,帽顶上还竖着一根鲜艳老长的雉鸡翎毛。 他每走一步翎毛都会上下颤抖,他腰带上别着两只短火枪,腰带下挂着一口长腰刀。他的右腿明显受过重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他仍然坚持着迈着大步。 “来了多少人?!”他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 那大胡子立刻奔了过来,答道:“禀岛主,约有两百!” “不够!远远不够!再去拉!只要是带把的,能拿动刀的,都给我拉来!如果哪个敢不来就把他脑袋给我拧下来,用来做炮弹!” “得令!” 大胡子叫了一声,转身奔去。 岛主迈着瘸腿继续向前,他看着海岸上几百号人来回奔命,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竟莫名的感到一阵高兴,随即咧嘴笑了出来。“真热闹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少年仍扶着醉汉跟在岛主身后,又走一阵,他们终于来到了炮台。 炮台用大石块建在海岸的一处峭壁上,一字摆开,约有十几门大炮架在炮台上。 岛主来到居中的一门大炮旁,他伸手抓住自己右边裤腿,拉起右脚踩在炮管上。他面向大海,左手叉腰,右手遮在眉上,举目远眺。 但望了很久海面上仍然空无一物,连一个黑点也没有。 岛主扭过头,问道:“老三,你看准了吗?怎么连个影子也没有?” 旁边一个大光头答道:“错不了,我在外海看的清清楚楚,一艘朝廷水师的战船穿过了暗礁群。那船吃水很深,走的很慢,肯定装了不少官兵和大炮!” 岛主皱了皱眉,疑道:“狗日的水师怎么会知道我们“法外岛”的位置?就算知道,看不懂我们的记号又怎么过的了暗礁群?” 大光头摇头道:“不知道……说不定……是哪个船老大栽了,把我们供了出来!” 岛主沉吟着点了点头,“嗯……那也说不定。” “哎!来啦!来啦!”突然一个水手指着海面大声叫了起来。 众人立刻转过头,果然,只见碧蓝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白点。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远处的风帆。 白点越来越大,几乎已能看清船的轮廓,岛主终于大声下令:“火炮装弹!老三,你留在这,记住!只要还有一个人,炮火就绝不许停!” “是!” 这时岛主终于又注意到了那少年,大声说道:“你还扶着那醉鬼干什么?让他死吧!还不过来扶着我!” 少年立刻松开那醉汉,任由他倒在地上。岛主扶住他肩膀,又大声喊道:“出了炮手,其他人全部跟我到海滩去。他们只有一艘船,决不能让官兵登岸!” 战船越来越近,少年扶着岛主站在海滩上刚挖成的一条壕沟里,他们几乎已能看清悬在船首的铁锚。 但那战船却航行的越来越慢,到最后似乎已完全停在海中。 岛主皱眉道:“不对,这船怎么倾斜的这么厉害,就算货物装偏了也不至于这么歪。” 又过了很久,那船似乎真的停了,而且倾斜的越发严重。 这时岛主的眼里突然闪现精光,他大声叫道:“我知道了!这船触礁了!虽然他们穿过了暗礁群,但还是撞破了船身!船舱里灌满了水,所以才会倾斜,航行的才会如此之慢!” 岛主大笑着,又道:“他们完啦!发信号!点起狼烟,让炮台全力开炮!!” “嘭!”“嘭!”“嘭!” 一时间沙滩上的小炮和炮台上的大炮一起开火,火|药燃烧出的白烟弥漫在整个沙滩上。 少年捂着耳朵,他尽可能的俯下身子,他很害怕,但同时也很好奇。 他还是会不时抬起头向海上观望,炮弹打在海面上激起雪白的水柱,打在船身上立刻出现一个大洞,破碎的木屑漫天纷飞。 很快,桅杆中弹。主桅杆就像是一棵被伐倒的巨树,先是倾斜,然后伴随着海面的微风轰然倒下。 船首已经升起浓烟,虽然还看不见火苗,但很显然船舱内已经起火。 船身在更快速的倾斜着,可以看见已经有很多官兵纷纷从甲板上跳下,弃船逃生。 他们这么做是明智的,因为战船上当然也有大炮和火|药,船舱已经起火,战船随时都可能爆炸。 炮击还在继续,战船正慢慢的沉没。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巨大的船身终于完全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一块块碎木和落水狼狈的官兵无助的漂浮在海面上。 (叁) 炮火终于停止了,岛主得意的迈着瘸腿从壕沟中大步走了出来。 他一站到沙滩上就大声叫了起来:“出动小船!把海面上还喘气的官兵都给我带上来!” 几艘小船很快下水,又很快回来,几十个水淋淋,落水狗一样的水兵被栓成几串,从小船上赶了下来。 早已经有人给岛主搬过了一把椅子,他正大剌剌的坐在上面,大胡子和大光头拥护在左右。 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被推了过来。水手们大叫着将二人踹倒在岛主脚前。 岛主满脸得意的端着他的烟杆,鼻孔中又长长喷出股烟雾,悠然问道:“你们是当官的?” 军官们对岛主怒目相视,皱眉不语。 岛主也不再问话,他又抽了口烟,然后将烟杆递给了大胡子,嘴里又缓缓吐出股烟雾。 突然,他左手向下一抄,手里就多了支火枪,紧接着“嘭”的一响,一个军官脑门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窟窿。 血从窟窿中汩汩流出,岛主脚下的沙滩已被染红了大片。 火枪冒出的白烟飘散在空中,终于和岛主嘴里喷出的烟雾混成了一团。 岛主接过了烟杆又叼在嘴里,右手又掏出一只火枪,指着剩下的一个军官。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我还有一发弹子,你想不想也尝尝?” 那军官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了看倒在身边的同伴,又看了看那黑洞洞枪口,过了很久,终于低声说道:“我们是军官。” 岛主咧了咧嘴,露出两颗金灿灿的大金牙:“看来这一发省了。”说着将火枪又别到腰带上。 “听着,我只问一遍。你们怎么知道这座岛的?又如何能躲过暗礁群?来的只有你们一艘船吗?如果还有,其他船在哪?” 军官抿了抿嘴唇,道:“一共来了两艘,那艘船没能通过暗礁群,触礁搁浅了。我们这艘虽然穿了过来,但右舷还是撞破了几个大洞。船舱进水,船身倾斜,想返航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你们就想来碰碰运气?” 军官面如死灰,颓然点了点头。“我们想也许你们不会发现,我们可以从岛的背面上岸。没想到船舱进水严重,航行的太慢,实在来不及绕到岛后了。” “那么那艘船上的人呢?” “那艘船动不了了,大部分都划小船上到我们这艘船上一起来了,还有一小部分人在船上留守。” 岛主又笑了起来:“一艘破船拉了两船的人,不沉底才怪。” 岛主扭过头,又冲着大光头说道:“明天你带人去看看,能不能把那艘船拉出来,如果能,有了这艘水师的战船,咱们的腰杆子就更硬了!” “是!我明天一早就去。” 岛主又回过脸看着那军官,冷笑着道:“好,现在你和你的人只有两条路!一,弃明投暗,从此和我们一样,变成强盗。二,为国尽忠,但是很快你们就要变成海里的鱼食。” 岛主悠然叹了口气,又道:“快选吧……” 军官愁眉苦脸的眨了眨眼:“我们好像根本就没有选择。” “你们当然有。死,或者活!”岛主已从椅子中站起,又拔出了他的短枪,在手中把弄着。 军官抬头看了看岛主,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有的时候不说话就等于默认,就等于自认倒霉。 岛主又笑了:“很好,一会把他们交给老刘,等脸上盖了戳就是自己人了。” 登岛的少年这时仍站在人群里,他当然不知道脸上盖戳是什么意思。 原来朝廷为了防止牢里的重犯越狱,都会在他们的脸上刺青纹字。这样一来,除非犯人割掉自己的脸皮,否则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永远无法洗掉罪犯的印记。 可是现在,这记号却反倒成了海盗们入伙的投名状。 岛主抓了抓腮上的胡子,又道:“你还没回答我最重要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这岛的,又是谁给你们指的航线?” 军官挣扎着坐起,道:“一个被捕的犯人把你们拱了出来。” “谁!?他叫什么?!”岛主瞪大了眼睛,厉声问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一个人划着小船跑到威海军港里,被卫兵抓住。这人好像是复姓,叫……叫什么马……” 岛主突然邹紧了眉头,眼中放出异样光芒,走近两步,试探着说道:“司马?” “嗯。”军官点头,“好像是。” “司马凤飞?” “对!就是这个,马什么飞。” 岛主突然又一脚将军官踹倒,大声叫道:“司马凤飞!” 军官悚然,倒在地上不住点头:“是是!司马凤飞,司马凤飞……” 岛主突然又大笑起来:“司马凤飞!这小子终于栽了,终于要掉脑袋了!太好了!十年了,老子的岛终于他妈的清净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如论如何他的一生都一定会有朋友和敌人,当他即将要掉脑袋的时候,他朋友和敌人的反应当然不会相同。 海岸上的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司马凤飞被捕,他们脸上的表情当然各不相同。有的和岛主一样也面带笑容,有的毫无表情,还有的人却面如冰霜。 但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却表现的尤为不同,他脸色惨白,眼圈通红,泪珠可能随时都会掉下来。 不是别人,就是那登岛少年! 少年呆呆地看着那军官,口中喃喃说着:“被捕了?……被捉住了?……” 他终于挤开人群,朝军官扑了过去,他扶起军官肩膀,叫道:“威海在哪?被抓进牢里又会怎么样?!” 军官脸上带着诧异,看着少年,道:“威海在山东,他被捉住了恐怕只能……” “掉脑袋!”岛主笑盈盈的抢着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强盗被官兵抓住,出了掉脑袋还会怎么样?” 少年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他瘦削的脸滴在沙滩上。 岛主还在笑,但那少年却突然嚯的站起!他挥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转身朝海边的小船跑去。 没有人拦他,人群甚至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岛主也收起了笑容,扭过头,皱眉看着他。直到少年跳上小船,岛主才冷冷的发了话:“拦住他。” 两个水手立刻冲了上去,夺过船桨,又将他从小船上重重摔了下来。 岛主迈开瘸腿大步走了过去,俯身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将他的脸提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问道:“你是谁?你和司马凤飞什么关系?” 少年惨白的脸已因恐惧和激动微微发红,但他的眼圈更红,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惊恐和不安。他看着岛主,嘴唇在微微颤抖,但嘴里却一个字也没有再说。 岛主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用力的摇晃着少年的身子,好像要将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摇下来。 岛主的目光好像突然变成了两把刀,他死死盯着少年的脸,又狠狠说道:“我问你话,你就得回答!难道你也想用脑门来吃我的枪子吗?!” 少年的泪水又已流出,顺着惨白的脸滴到岛主的手腕上。 “放开那孩子!堂堂王老大欺负一个小孩,传出去岂不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岛主皱紧了眉头,转身循声望去。 人群分开了,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挑的身影,她越走越近,她头上系着发巾,乌黑的长发松散的拢在脑后。她面容俏丽,只是因为长时间的日晒,她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她身材曼妙,纤细的腰上悬着一柄短刀。她双腿修长,一双高筒皮靴直至小腿。 她一出现立刻就成了海滩上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已不自觉的落到她的身上。就连岛主看见她,紧锁着的眉头也不禁渐渐舒展开来。 她已经轻盈的来到岛主面前。岛主立刻就松开了手,笑道:“桐桐,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别叫我桐桐。” 她环保双臂,微蹙绣眉,冷冷说着。“如果我不来,王老大是不是就要打死这孩子?” “怎么会!我堂堂王老大怎么可能跟一个黄口小子计较,我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 “为什么要吓唬他?是不是因为司马凤飞?” “你……你……不许你再提他!” 王老大故意板起了脸,想要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继续说道:“他已经完了!那小子栽到了水师手里,这次保准掉脑袋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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