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千古王朝》 第一节 洞房花烛夜,正当新婚的太子伯邑考深情地欲吻美丽的新娘时,皇宫里突然响起了丧钟…… 时值深秋,冷风飕飕,风吹着窗外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夜深了,皇宫中大部分灯已灭,但太子书斋中的灯还依然亮着,这是太子姬昌(后来的周文王)正伏案挑灯夜读。几案上,整齐地堆放着数捆书简,有两捆已经打开了散放着。窗前两个宝瓶中插着鲜花,显得古朴而典雅。太子在研究周族的历史。 传说,姬昌诞生之日,有一条龙飞翔于岐山顶上,顿时祥云八方、吉光四射,引得人们都站到屋外观看。龙是周国的图腾,国人最崇敬龙,视龙为吉祥的象征。 人们在议论: “龙临岐山,将出圣人!” 百姓十分高兴,纷纷对天朝拜下去…… 正当人们兴奋惊奇的时候,王宫里传出了婴儿落地的呱呱哭声…… 这是季历王第三世子问世的祥音。 祖父古公直父王看着季历王怀抱中的婴儿,天庭饱满,聪慧可爱,有帝王之相,心中大喜,叹道:“龙临岐山,将出圣人,莫非我朝将出明君,我周将大昌盛。” 于是,古公宜父王将这世子起名“昌”。 姬昌在祖父的怀里笑了。 姬昌,后来果然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周文王。 太子姬昌约四十出头,身材魁梧,宽额方面,浓黑的眉下一双深邃的大眼,炯炯发光。 从小就被祖父吉公亶父教诲的他,此时,一面渎着书简,一面回味着先王的教导……祖父那浑厚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旁…… “姬昌,你要记住,为君王只有笃行仁义,方能开邦兴国,宏图大业。你身为太子,受先祖之托,定要克勤克俭,敬德敬民,兴我周国,富我周民,方不违祖意民愿。”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踱到窗口,拉开窗帘,出神地看着那无际的星空。姬昌习惯于每天夜里观天文,然而近来,他已无心看天象,他在忧虑父亲季历王被商王文丁召去,至今未归,吉凶难卜…… 忽然,他看见西天一颗陨星划空而下,给茫茫的黑夜留下了一道亮光。啊!姬昌惊叫了一声,莫非父王遭到不测? 姬昌眉头紧皱,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姬昌的次子姬发(后来的周武王)走了进来,他听到了父亲的叹息,便说道:“父亲,是在担心祖父的命运吧!” 姬发约二十余岁,长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两道剑眉下,一双犀利的眼睛闪闪发光。束发上系着红缨,愈显得英气逼人。 姬昌见儿子发问,又叹道: “你祖父季历王已逾期未归,恐事有变?如果你祖父真被害,那我们父子有责任担当起兴周救国的大任、” “父亲所言甚是,派去探情的使者至今尚未归来,姬发我也忧心如焚。” 两人正叹息间,却见三子姬旦(即周公)走了进来禀道: “义亲、兄长忧虑极是,看来祖父此行难以回转。以儿臣之见,还是先立好继业方是万策。只要我父子三人志同一心、敬德敬民,就不怕我周国不兴,国仇不报。” 姬昌、姬发都转过头来注视着姬旦,看得出他们已被他的豪言年感动。 姬旦虽比姬发年少,但沉稳的个性就像是姬旦的兄长一样。 他个头中等,面庞清癯,鬓黑面方,一双深邃的眼睛在两道浓黑的眉下,炯炯发光,显得气度非凡。 姬昌注视着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一个能文,一个尚武,两人皆才华出众,心里十分欣慰,便说道: “真天赐我也,我周族有了你兄弟二人,不怕兴国无望。” 姬发、姬旦听了几乎同时说道: “父亲过奖了,儿等不才,还望父亲多多赐教。” 三人正说着,长子伯邑考走了进来,问道: “父亲,祖父为何还不回来?” “是啊!我们都在发愁哪!” “难道出什么事了?”伯邑考忧郁地说。 伯邑考,也是文王姬昌的爱子,身材修长,长得眉清目秀,生性和文王一样笃诚仁厚,所以深得姬昌喜爱。姬昌看着仁厚的长子叹道: “过几天就是你的婚期了,你祖父只怕是赶不回来了。” “对了,”姬昌对姬发、姬旦说,“你们兄长99lib?t>的婚期快到了,我又忙于政事,你们二人要多帮助兄长张罗操办才是。” “是,父亲。”姬发、姬旦回答后,三人诺诺告退。 姬昌叫住了长子伯邑考,准备去和他母亲再商议一下婚事的操办。于是伯邑考便跟着父亲到太姒寝宫去了。 宫里端坐着伯邑考的母亲——太姒,她年纪四十余岁,禀性端庄娴淑,自幼知书达理,深受宫内外的爱戴。她为文王娅昌生了伯邑考、姬发、姬旦三子,现都是周国的栋梁。 “母亲。”伯邑考向母亲施了家礼。 “来,邑考,坐到我旁边来。” 伯邑考在母亲旁的凳子上坐下,姬昌也在另一旁坐了下来。 太姒慈爱地看着长子说: “考儿,你的婚期就要到了,你和姬娘从小一起读书,感情非比一般,她的父母去世了,今后她和我们家就相依为命了,所以婚礼既要简朴,又要隆重一些,不能委屈了姑娘。” “是,母亲。” “还有,”太姒又说,“你祖父至今未归,必然凶多吉少,赶快把你的婚事办了,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姬娘的父亲和咱们家是世交,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是,母亲。”伯邑考点头应道。 太姒又说:“你祖父现在生死难卜,等你的婚礼完了,你父亲就要启程远赴商都。今后家事、国事的重担就要落在你身上了,你要团结好几个兄弟共同理好朝政。” “母亲,邑考明白。”伯邑考认真地回道。 “好,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伯邑考起身说: “母亲大人,孩儿告退了。” “好,去吧!” 太姒看着长矛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宫殿内外,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皇宫里,是世子伯邑考的结婚大典正举行着庄严的婚礼。 太子姬昌和太子妃太姒身着盛装,端坐殿堂上座,正接受着新郎、新娘的礼拜。 宾客们立在两旁恭贺新喜。周围的许多小国首领都来贺喜,他们带来了兽皮、宝石……宫殿里奏着礼乐,十分热闹。 入夜,婚宴已散,宾客都已离去。洞房内,两盏红灯相映,新郎伯邑考心想,三年未见面了,终于能一睹她的芳容了。伯邑考颤抖着手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露出了新妇惊人的容貌…… 她,约十六七岁,乌黑的云发,绾着两个高髻,一支玉簪插在其中,显得艳而不俗:水红的罗衫,把状若珠玉的容颜映衬得愈加光彩夺目。 浓黑细密的柳眉下,一双宛如秋水的眼睛,含情而又羞怯地看着新郎,可是正当与新郎的目光碰撞时,她却又眨着黑黑的睫毛躲闪着,低下了头……那因羞怯而愈加绯红的桃腮,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红荷,伯邑考看得呆了,竟忘了去扶新娘坐下。 姬娘终于抬眼凝望着自己的夫君,但见他白皙的脸膛,略高的鼻梁,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深情地凝视着他的新娘。姬娘在心里叹道:人人都夸伯邑考是位德才双全的孝子,在自己的眼里,他还是一位面容刚毅、满脸英气的公子呢。 伯邑考注视着姬娘的眼睛问道: “姬娘,愿意和邑考同牛共死吗?” “姬娘愿意。” “愿和邑考同甘共苦吗?” “姬娘愿意:” “愿和邑考同荣共辱吗?” “姬娘愿意。” 伯邑考听了微笑着,渐渐靠近新娘。新娘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夫君:伯邑考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臂,他把新娘揽入怀里,低下头,正想吻她的时候,忽然—— 当! 当! 当! 激昂的钟声响彻宫宇。 “啊!这是丧钟,莫非祖父发生了不幸?”伯邑考惊道。 这时宫内外一片嘈杂声,有人喊道: “季历王被杀!” “季历王被杀!” “我去看看!”伯邑考丢下新娘,匆匆离去。 姬娘走到窗口,拉开符句外张望着,不幸的阴影笼罩在她那紧皱着的眉上,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去…… 正是: 青梅竹马心相许,洞房忽闻钟声紧: 夫君一去不还房,悲叹命运惊仿徨。 穿着新郎装的伯邑考,急急忙忙地奔往前宫,他穿过曲径、跨过门庭,跌跌撞撞地跑着。 远远地便听到了哭声,他到了殿堂外见已聚集了不少人…… 伯邑考心里一沉,便往殿堂里挤了进去,一看: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使他如五雷轰顶,几乎晕了过去…… 殿堂中央停放着一副棺木,父亲姬昌及众大臣都站在旁边悲哭,辛甲和太颠满面风尘地垂手立在一旁。 伯邑考见了扑了过去,伏在棺木上,不见了亲爱的祖父,却只有他的衣服,伯邑考绝望了,他抚摸着祖父的衣袍痛哭不止…… “祖父,你死得好惨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伯邑考正哭着,侍官来报: “王后驾到!” 伯邑考抬起头,见母亲太姒扶着祖母太妊进殿堂来了。 太妊走近棺柩,低头一看,只见季历王熟悉的衣袍,却不见了人,顿时,如晴天霹雳,晕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您醒醒……”姬昌悲痛地扶起了母亲。 “快传太医!”姬昌叫道。 太医进来救醒了王后。 “天哪!大王,你死得好惨啊!试问商王,我们周国犯了你什么啦,为什么要无端杀害我们的季历王……”王后悲痛欲绝,又晕了过去…… “快,太医!” 两太医慌忙抢救太妊,半天王后才接上了气…… “快扶王后回宫休息。”姬昌命妻子太姒。 “是。” 太姒及两个宫女搀扶着王后,慢慢出了殿堂。 伯邑考向太颠大臣询问:“季历王是怎么死的?” 太颠又说了一遍: “我们富国强兵,文丁王听信小人谗言,说我们要谋反,便无端杀害了季历王。” 将军也说: “文丁王真够毒的,季历王的遗体都没有留下,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带回了他的衣物。” 伯邑考愤怒地说: “商王杀了我们的大王,我们一定要讨还血债。” 众人听了都异口同声地说: “对,我们一定要讨还血债!” 辛甲上前一步向姬昌说: “太子殿下,请让我带兵去攻打朝歌,杀了文丁王,为我王报仇!” 黄豹将军也上前道:“末将也愿前往,去拿商王的狗头!” “末将誓为我王报仇雪恨!”几将士也高呼道。 姬昌被大家的激情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哽咽着说: “商王无端杀了我们的大王,这国仇岂能不报!国耻焉能不雪!大家请先回去休息,等待旨令。” “是。”众文武陆续退去。 殿堂里临时设起了灵堂。灵灯高照,殿堂内外都挂满了白幡,气氛十分悲凉。太子姬昌及其子姬发、姬旦、姬奭(后来的召公)等十个王子都白农孝服立在一旁守灵,散宜生、太颠、闳夭、辛甲、黄豹等文武重臣也都换上了白衣素服立守在对侧。 伯邑考脱了新郎红袍也站到了琴景姬昌一旁。姬昌回过头来,见是伯邑考,便说: “考儿回去吧,怎么能让新娘一人在洞房里。”姬旦也劝道:“考兄,快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不!我不能回去,我要守灵,我已请母亲去陪姬娘了。” 姬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真是懂孝道的好孩子,你祖父算是没有白疼你。” 洞房里,新娘焦虑地面对灯烛坐着,她凝望着红烛一滴滴的下滴,仿佛在哭泣一样。姬娘想,肯定是季历王被害了,否则邑考是不会离开我的。 “唉!……”姬娘轻叹了一声,悲叹自己命苦。是啊!母亲死得早,去年父亲又去世了,虽说太姒待我如母,可毕竟摆脱不了自己是孤儿的命运。嫁给伯邑考虽然了却了我的心愿,可今晚偏偏又……姬娘又叹了一声,邑考是深爱我的,少年时,寄住邑考家读书,两人青梅竹马建立起来的感情是无疑的。但邑考更重孝道,这也是无疑的……记得一次季历王生病,少年邑考竟急得几天吃不下饭……也是,邑考是在祖父膝上度过童年的,如今季历王遇难,他怎能不肝肠寸断!如果他不是这样,那倒不是我所爱的了。想到这里,姬娘心里坦荡多了。她收住了泪,准备和衣躺一会儿,正当她想上床时,听见太姒唤她,姬娘忙站了起来,见太姒和两个侍女走了进来。 “姬娘,你受委屈了。季历王被商王杀害,邑考执意去守灵,他今晚恐怕不……” 没等太姒说完,姬娘便说: “母亲不必担心,邑考洞房之夜去守祖父的灵,正表明他的人品非比一般,姬娘无怨……” 太姒听了感动地说: “我的儿,你这么善解人意,我确实没选错人。” 姬娘关切地说:“母亲请回去休息吧,不必在此陪我。”太姒掏出手绢替姬娘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爱怜地说:“你回家守孝三年,我真挂念你。现在过了门,更是一家人了。考儿如有慢待你之处,只管告诉我。” “是,母亲,多谢母亲关照。夜深了,母亲快请回吧。” “也好,那我回去了,你也先歇息一会儿吧!考儿是个极明白的人,就让他尽尽孝心吧!我想他过一会儿会回来的,你们两人的感情母亲还能不知道?” “是,母亲。” 太姒走后,目送着太姒的背影,姬娘心绪翻翩,她非常崇敬也非常感激这位母亲。自从亲生母亲去世后,父亲便把她寄读到这里,并拜了太姒为义母,太姒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又亲自把她选为邑考的新娘,实际上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姬娘与太姒的感情非比一般。 姬娘也想一定要像太姒母仪天下一样,事事以太妊、太姒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国母为榜样。今天新婚之夜遇到了国难,就应以国为主,姬娘想到这,猛然醒悟,便唤来侍女、,帮着她脱去红袍,换上了白衣素服,由侍女扶着到殿堂去丁。 新娘白衣孝服来守灵,满堂震惊,伯邑考感动地上前扶住姬娘,并给她让出了位。父亲姬昌和弟弟姬发、姬旦,大臣散宜生、太颠等,都向她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灵堂肃穆、香雾缭绕,守灵一直持续到天明。 季历王无端被害,举国震惊哭声震天…… 人们自发地聚集在宫殿前的广场上,来悼念这位曾为周国的兴起和昌盛立下巨大功勋的季历王。老百姓的脸卜粤浮现出焦虑和不安,一位老者对旁边的人说: “季历王被杀,这是灾难降临我们周国啊!唉!多好的大王,商主为什么要杀他?” “是啊,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他的同伴,另一位老者也愤愤地说。 葬礼在王宫正殿举行。 殿堂中央,停放着季历王的衣冠灵柩,灵台上两排烛盏闪烁,灵台前铜鼎焚香,两侧宝瓶内插着素白鲜花,殴堂全部帷幔都换成了白色,殿堂空中挂满了素幔。灵柩前后设立了四个.99lib.卫士,他们身着胄甲,手执刀矛,威武地守护着季历王的灵柩。大殿前后也增设了武士,广场上一队队卫骑在巡逻,气氛十分庄严。 殿堂上下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个个白衣素服,面现悲色。太子姬昌及几个儿子伯邑考、姬发、姬旦、姬夷等立在灵柩右侧,散宜生、太颠、闳夭、辛甲、黄豹等站在左侧。 不一会儿,太姒、姬娘扶着王后太妊来了。今天太妊没有哭泣,她紧闭着嘴显得十分严肃,但那忧伤的眼神和骤然斑白的鬓发,在她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尽的悲愤。 太妊来到灵柩前,她悲痛地行了礼,然后把当年季历王迎亲时披在她肩上的红披氅,庄严地披在了灵柩上,便与太姒、姬娘一起站到了姬昌旁边。 祭时到了,姬昌一挥手便哀乐高奏,角鼓齐鸣二姬昌手持香炷走到灵台前点燃了所有的灯盏,然后退下,走到宝鼎前又点燃了全部插香,再绕灵柩三圈后,跪倒哭拜。 姬昌跪拜后,刷的一声殿内的人全跪下了,接着是殿堂外的人向灵柩跪倒,霎时间,哭声震天。 悼式开始,太子姬昌接过祭官递来的三炷香,高举过头,点燃了香炉,然后向灵台跪拜下去……太子跪下后,殿堂内外的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哭声震天…… 跪拜三次后,姬昌起立,接过悼词呜咽着念道: 哭季王 昊天忽阴,惟地哀鸣。 商杀我王,天理难平。 噩耗传来,满朝震惊。 百姓恸哭,举国悲泣。 季王之光,堪比日明。 开拓周原,强我朝廷。 壮美西岐,廉正恤民。 赐之福祥,恩德无疆。 穆穆季王,功昭于天。 念兹季王,世代永彰。 细雨蒙蒙,天忽晦暝。 勿忘屈辱,告诫我民。 有朝一日,讨还血债。 雪我国耻,祭我天灵。 姬昌念到最后两段时,声音哽咽,泪如雨下,灵堂上下也哭声一片。 出殡时,天阴沉沉地下起了蒙蒙细雨,一队持白幢素幡的人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是跳着巫舞的方队。一个巫师在前面缓缓地挪动着禹步,跟在后面的巫师,有的踏着小碎步,有的不停地旋转着,他们仰着头,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呀呀地哼着…… 季历王的灵柩后面,是太姒和姬娘搀扶着王后太妊,太子姬昌偕几个儿子伯邑考、姬发、姬旦、姬奭等,紧跟在后,接着是散宜生、太颠、闳夭及辛甲、黄豹等重臣大将,再后便是文武百官。来送葬的老百姓,几乎倾城倾国出动,连连绵绵竟有几十里长,他们在哀乐声中缓缓地跟着、哭泣着…… 途中,姬发和姬旦两兄弟在交换意见。 姬旦说:“发兄,你是否注意到人们脸上的忧虑?” 姬发说:“他们是在忧虑国家的安危。” “对,所以,父亲应马上继位。”姬旦说着,看了看兄长的眼睛。 “是啊!可是父亲非要从贤良中产生新王。” 姬旦说:“散大夫、太颠大夫他们也都说,要请父亲尽快继位。” 姬发说:“是啊!可是父亲决定的事,谁也执拗不过。” 走在大臣前面的散大夫、太颠、闳夭也在小声地说话。 散大夫说:“太子生性贤良,想学尧、舜禅让,所以太子将召开朝会,推选王位继承人。反正不管他用什么制,我们都推选他继位,而且愈快愈好。” 太颠说:“对,国不能一日无君,当前国君非太子莫属。” 闳夭也说:“二位说的是,国难当头,我们都应齐心拥护太子。” 走在前面的太子姬昌见伯邑考低头悲泣,便回头劝道: “考儿节哀,别把身子哭坏了,先王遗留下的重任,还等着我们哪!” “是,父亲。” 送葬的队伍还在继续走着,踏着泥泞的道路,迎着风雨走着…… 第二节 散宜生说:“请大王换上黄袍。” 姬昌说:“不,我今天穿孝服登基是为了不忘国仇。” 吉辰到时,鼓乐齐鸣,身着孝服、头戴金冠的周文王,缓缓升毁…… 聚仁殿是西岐皇宫里朝廷议事的殿堂,精制的青铜方鼎焚着香炷,两只宝瓶中插着鲜花,小长方几案前坐着太子姬昌,两旁依次坐着几位周朝重臣二右侧是大夫散宜生、太颠、藏书网闳夭,大将军辛甲、将军黄豹,左侧是几位王子伯邑考、姬发、姬旦、姬奭。今天,太子姬昌召集他们议事。 姬昌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季历王已经离开我们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然国一日不能无君,所以,我们当前最紧要的是推举一名国君。我虽然是太子,但我们的先祖尧帝就是禅让给舜帝的。” 姬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所以还望众卿举荐贤良,以壮我大周之业,如有更合适的人选,姬昌我一定全力辅佐。” 姬昌话音刚落,散大夫便禀道: “太子殿下不必谦让,您是太子、季历王亲手培养的继承人,理当在所不辞,况且即使推举贤良,殿下也必首当其冲,现朝中远未有能及殿下者:昕以,当朝君王非殿下您莫属,望太子殿下准备即位,不必再谦让。” 散宜生原是商国的朝臣,因直谏犯颜,被纣王贬于边国,后又从边国投靠周围、、他比姬昌小几岁,身材偏长,黑黑的颓发,面白略方,不大的眼睛目光和蔼,不算高的鼻梁下,长着一双厚厚的嘴唇,令人有忠厚之感。 姬昌凝望着他的眼睛,显然深被他的忠厚所感动? “卑臣请言。” 姬昌见是太颠大夫请求禀奏,便说:“大夫请讲。” 太颠大夫是周国老臣,他面颜白皙,外表文秀,但却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忠臣。他随季历王赴商,刚从殷都逃出来,目睹了季历王被害的经过,现见姬昌谦让便说: “先王被害前嘱托我王,不要忘记古公亶父王所言:‘我世当有兴者,其昌乎!’” 听到这话,姬昌心里大动,他满眼噙泪,少年时代,祖父古公亶父王曾指着自己当众说的这句话,似乎又响在耳旁……祖父雪白的发须仿佛就浮在眼前,当时在一旁的父亲季历王听了,面现欣慰的笑容也似乎就在面前……姬昌正出神着,又见三子姬旦也向前道: “这是祖父要父王担负起伐商兴周的大业,能持此重任者,惟父王您矣。再说,一个国家不但要有一个好的君王,更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王朝。以父亲的仁德和睿智足以驾驭一个王朝,我们作为其中的一员,全力支持君王,是我们的使命二现在,老百姓忧心忡忡,惟恐边戎乘虚来犯,所以,请父王迅速即位。” 姬发也道:“旦弟所言极是,为了周国社稷,请父王欣然受命,以顺天恚,以遂民愿。” 文王看着姬发、姬旦心想:“我的这两个儿子皆德才兼优,一个能文,一个尚武,实乃周族之幸矣,我周族有此二人,不怕周室无继。” 姬奭也说:“两位兄长说得在理,请父王不必再推辞。” 辛甲、黄豹离席向姬昌跪拜道: “请殿下迅即登基,莫再谦让,我等愿恭从王命,大兴周国。” 散宜生、太颠、闳夭也离席,向姬昌跪拜道: “为了周国的江山社稷,请大王不要再谦让,我等愿忠心辅佐大王,共强周朝。” 姬昌见状,十分感动,忙起身扶大家起来:“众卿快快请起,姬昌有负大家了,既然众卿这样信任我,那姬昌从命便是。” 大家这才高兴地站了起来。 姬昌说:“既是如此,那众卿便去做大典准备吧,待筮官占卜好日子我们就郑重举行,以安民心。” “是。”众卿异口同声回答后便起身告辞而去。 姬昌出了聚仁殿,便往母亲太妊的寝宫走去。他沿着铺着鹅卵石的曲径,穿过一片松柏掩映的庭院,到了母亲的寝宫,侍女忙进去通报:“太子驾到。” 姬昌进到屋里,见晕倒了几次的母亲,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和妻子太姒一起在织锦。姬昌十分感动,他上前向母亲跪拜: “母亲大人,孩儿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吧!我好多了,多亏太子妃的精心照顾。” 姬昌对太姒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昌儿过来,母亲有话要对你说。”太妊吩咐道。 “是,母亲。母亲有病还要纺织,这样会把身体弄坏的。” 妻子太姒说:“自父亲遇难后,母亲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母亲每天都含着眼泪和我们一起纺织。” 姬昌听了心里大恸,看着母亲哭肿的眼泡和消瘦的面容,眼圈不由得红了……他哽咽着说: “母亲您……呵真是我们的好母亲。” 太妊停了一下手中的活,眼睛凝望着窗外的松柏说:“国难当头,人皆奋起,何况身为王后,就更应以身作则,区区小病,岂能就此躺倒?” “母亲,孩儿服了,当以母亲为榜样,时时鞭策自己。” 太妊站了起来,忽感一阵晕眩,几乎跌倒,姬昌太姒忙扶住了母亲。 太妊说:“昌儿,扶我到几案。” 于是姬昌和妻子把母亲扶到了几案后坐下。 太妊正襟危坐,姬昌见母亲十分严肃,便赶快在几案前垂手立着。 太妊看了看儿子,郑重地说:“昌儿,新王即位之事,你们议好了吗?” “议好了。我本想在朝中推举贤良,但大家谦让,非要我出任不可。” 太妊点了点头道:“以你之才德,大家信任你也是在理的,我看这么多年来,你确实没有辜负先王、父王对你的教诲……” 太妊接过侍女端来的水,喝了两口,又接着说: “既然先王有托于你,众卿又都信任你,那你就担当起来吧!登基大典要隆重一些,这样方可安抚民心,鼓舞朝廷。” 太妊接过太子妃端来的药,喝了几口,又接着说: “伯邑考是长子,又忠孝贤良,封他为太子,是朝廷上下公允的事。姬发、姬旦是你的嫡子,自然不会有二心,他们俩一文一武,应是你的左右臂膀。姬奭虽是庶子,但也是你的骨肉,他才虽不及他的两个兄长,但忠厚有余,也应是你的一只肩臂。 “散宜生、太颠、闳夭,都是跟随你父王的忠厚老臣,当然应委以重任。辛甲、黄豹二位大将军,是跟你父王出生入死的功臣,自当信任无疑。其他文武也都是你祖父、父王的忠臣,这个王朝我放心……” “母亲说的是。”姬昌点头道。 太妊又对姬昌凝重地说: “这个王朝是你公刘王、古公亶父王、季历王几代人培植起来的,你要珍惜,最重要的是要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母亲,孩儿记住了。” 太妊又说:“你父王强盛周国,本来只为富民,从无伐商弑君之心。现既然商王无端无过加害于我,我周族就当奋发努力,以壮国威:现我们暂时忍辱,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为国雪耻讨还血债,所以你今后定要好自为之,决不可负先王之托、朝廷之望。” “是,母亲。” 太妊说完站了起来,用手摸着头说:“昌儿你快去做登基准备吧,我有点心慌,想歇一会儿。” “是,母亲。要传太医吗?” “不用了,休息一下可能就会好的。”太妊摆了摆手说。 姬昌和太姒把母亲扶到床上躺好,又给母亲盖好被子,姬昌便退出了? 太妊对太子妃说: “姒儿,你也回去歇息吧,这几天多亏你了,我已经好多了。再说,姬昌现在太忙,你也应该去帮他准.99lib.备一下。” “是,母亲,那我就过去了,” 太子妃又对几个侍女交待了一番,然后便回太子寝宫去了。 几天阴雨过去后,天空放晴了,朝阳升起时,东方红霞一片。 西岐王宫,今天焕然一新,宫殿内外,旌旗飘扬,被风吹得呼啦啦响_殿堂内,白幔换成了黄旌,显得更加庄严。 王宫大殿,即将举行隆重的新王登基大典。九只国鼎排列在大殿两旁,大殿外青铜方鼎香雾缭绕,宝瓶插鲜;文武百官早已依次列于殿下。 姬昌在殿堂九阶下立着准备升殿。 散宜生见姬昌身着孝服,便走过来小声说: “请大王换上黄袍。” 姬昌说:“不,我今天穿孝服登基是为了不忘国仇。”吉辰到时,鼓乐齐奏,身着孝服、头戴金冠的周文王,缓缓升殿。 文王端坐在先祖、先父立起的龙椅上,目光严肃地射向四方,两班文武立在殿下山呼: “文王万岁!万万岁!!” 文王目光炯炯,神色肃穆,他一摆手,说了声: “众爱卿平身。” 呼声渐停。文王环视了四周后,声调严肃地说: “众卿,承蒙大家拥护,我们周王朝终于又重新振作起来了。我们周王朝是帝喾王、后稷王、公刘王、古公亶父王、季历王几代先祖殚精竭虑建立起来的。我们的宗旨是强国富民、敬德贤仁。然而,正当季历王领着我们遵循祖先的旨意奋发时,商王竟无端杀害了我们的大王……”说到这里,文王声音哽咽了……他顿了一下稳定了一下心情,又说: “商王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季历王,原因就是怕我们强盛起来,我们并无过错,我们并未少纳贡!何以惩罚我们!难道边国就该无端受辱?小国就该永远落后?永远弱小?永远贫穷?” 文王愈说声音愈激昂,文武百官们含泪点头,会场气氛十分严肃。 “我们的季历王不能白死,我们周族是个不屈的民族,我们的周王朝足个不灭的王朝。现在九九藏书,当我们新王朝建立之际,为了不辱先王使命,不负臣民之托,我们要一起宣誓。” 于是,文王高声令道: “太子伯邑考,大臣散宜生、太颠、闳夭、辛甲、黄豹,姬发、姬旦、姬奭出列领誓。” 于是,上述几位被文王念到名字的王朝核心人物,便在鼓乐声中登入殿中,并列为纵行两排。 文王便带领满朝文武进行宣誓: 我司徒、司马、司空、亚族、师氏、千夫长、百夫长们,商王残暴、降灾于周,杀我大王,辱我周族,现皇天震怒,令我周国,再组王朝,重振雄风。现在,请举起你们的盾牌,竖起你们的长矛,让我们一起对先祖宣誓: 问鼎中原 我周王朝,志愿宣誓。 同心同德,忠于王朝。 体恤百姓,敬德敬民。 强我周族,富我周国。 有朝一日,雪我国耻。 灭了暴君,问鼎中原。 文武百官的誓言震天动地,响彻皇宫,传遍西岐。誓毕,文王又说: “自古得道者昌、失道者亡,现在,周边三位边国将臣不堪商王的掠夺都投靠我们了,我们的力量一天天壮大,我们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向商王讨还血债。至于登基大典从简,是因为我们国仇尚未报。当前最重要的是众卿还有什么良策,可使我们周室更快强盛起来?” 姬旦上前一步,奏道: “启奏父王,我们周国要很快强盛起来,就必须迁都。岐山这个地域土质不好,又不靠河流,如果我们选择在大河边的丰镐一带(今陕西西安一带)建都,那将对我们有利,因为那里土地肥沃,这样我们就会很快富饶起来,我们富强,才可能为伐商创造条件。” 上大夫散宜生奏道: “启奏文王,姬旦言之有理,丰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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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靠近内地,农牧业都比较发达,迁都丰镐是明智的建议。” 文王点了点头,然后下旨说: “传我旨令,令太子伯邑考、大臣散宜生协助我主政,令姬旦、姬夷先到丰镐,为迁都做准备,令姬发加紧训练兵士,令太颠加紧打制兵器。” “是。”太子伯邑考及姬旦、姬发、姬奭、散宜生、太颠皆领旨退下。 文王又说: “从此,我们将积极为迁都丰镐做准备,今后,要使我们周国强盛起来,那我们还要发展农牧业和青铜冶炼:众卿还有谏言否?” 文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说话,便说道: “没有,那就退朝。” 退朝的鼓乐响了起来,新登基的文王,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款款步出大殿。此时,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他们迎着东方的彩霞向前走去。正是: 岐山金毁,蛟龙屹立。 赫赫文王,势如雷雳。 万邦西周,正显威力, 一轮旭曰,冉冉升起。 第三节 “姬月,我来晚了……” 姬旦悲痛地哭着,他双手捧起了爱妻的脸,凝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痛不欲生…… 初夏的一个夜晚,月色溶溶,西岐城早已从喧闹进入了安静,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几队巡逻将士还骑着马在巡查着…… 文王即位后,以身作则,团结众臣,周王朝迅速成长壮大,周国也逐渐安定下来。然而戎狄却常来骚扰,所以,在夜晚王朝加强了巡逻。 一天,姬旦正率一队士卒在巡逻,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来人呀!”的喊声。姬旦赶忙策马过去查看。他们从一篱笆院门里,看见老槐树下,一老妇正要上吊,被一位姑娘紧紧拉住了…… 他们忙弄开柴门进到院里。 姬旦问老妇人:“老人家为何走此绝路?” 老人听了只是啼哭不语,老妇身边的姑娘答道: “这位奶奶姓黄,去年黄大爷去世后,只剩老奶奶孤苦一人。我今天给她送来点吃的,正好碰见她老人家要上吊,幸亏你们来了,要不,我未必能劝住她。” 这时,姬旦才注意到溶溶月色下,这姑娘的脸银白如月,且闪着容光……原来,这姑娘不仅热心善良而且美丽非凡,周公竟怔住了…… 姬旦和随从把老妇人扶进屋里,老妇人向姬旦哭着说:“去年老伴死了,我又有心脏病,儿子跟媳妇不愿和我住在一起……旱就活不下去了,多亏邻居姑娘姬月常来接济我……”姬旦听了老人的诉说,向姑娘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姬旦怒问:“你那不孝的儿子现住在何处,我去将他拿来治罪!” 老妇听了,又泣道:“官人可千万别治他的罪,他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姬旦听了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您看,您又恨他还又爱他,叫我无从下令……好吧!就依您的……不过,您还是要多教训他才是。”姬旦又吩咐随从给了老人一些接济才走了。 也不知为什么,姬旦竟三次回头去看那姑娘,且每一次竟然都和姑娘的目光相对…… 从那以后,姬旦就怎么也忘不了那姑娘了,姬月的善良和她那白玉般的面容,时时刻刻都像影子一样浮现在姬旦的眼前……竟挥之不去。 夜晚,姬旦几次巡逻到姬月姑娘家的竹篱笆院外时,都要驻足一会儿,他多么盼望再见到姬月,可是却不见她出来,姬旦在心里叹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难求啊! 一次,姬旦和兄长伯邑考巡逻到此,听到院内,伴着瑟音传出朗朗的诵诗声: 月溶 月夜溶溶,银辉沐入。 竹院篱笆,有女纺纱。 瑟声悠悠,小女轻叹。 何日遇君,结为心友。 姬旦勒住马倾听着,心潮如涌……伯邑考转过头来见了姬旦的神态,又听见院里传出的吟诗声,心里已猜到了几分。姬旦见伯邑考转过头来看着他微笑,便不好意思地拍马跟了上去。两人并辔行了一阵,伯邑考笑说: “难怪旦弟近日魂不守舍,原来是有了意中人了,那姑娘一定极有才华,要不怎么能把我的旦弟给迷住了。” 姬旦只得把七次遇见姬月姑娘的事,对伯邑考讲了。伯邑考叹道:“原来是如此品貌的姑娘,怪不得把我的旦弟给征服了。” 姬旦激动地说:“太子兄,像她这样善良,这样肯帮助人的姑娘真是太难得了。” “旦弟如此赏识,想必那姑娘一定非比一般,三弟既是喜欢她,那也不难,让姬娘给你牵线怎样?” “那就多谢大嫂了。” 伯邑考回到寝宫,已经夜深了,姬娘迎了上来,替夫君接下披氅,邑考亲切地说: “都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你也该早点歇息。” 侍女端来了洗脸水后退下。 邑考边洗脸.99lib.边说:“姬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三弟终于有了心上人了。” “噢,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 “待会儿给你讲。” 伯邑考洗好脸,接过姬娘端来的热汤,边喝边说:“那姑娘就住在北街一个竹篱笆院里,院内有一棵大槐树。我没见过那姑娘,但今天听她吟诗,想必也会诗书呢。” 伯邑考放下碗,对姬婊?99lib.t>说:“旦弟见她救了一位老大娘的命,又常接济那位老人,所以很敬慕她的品行,你知道旦弟这人是最注重品德的。” “噢,是她……姬月姑娘,一个才貌双绝的姑娘,、我们在一起织过锦,旦弟果然有眼力?”姬娘笑着说? “你们认识?那太好了,姬旦等着你为他牵线呢!姬旦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自己是不会去的。” “我明天就去跟她说,姬月姑娘是个好姑娘,很纯朴,她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是个小官吏,我看不会有问题的。” “那我就代旦弟拜谢嫂子了、、”伯邑考说完朝妻子一鞠躬,逗得姬娘直笑。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得卜早朝呢!”伯邑考拥着爱妻向卧室走去。 这天午后,艳阳高照,姬旦刚从宫里回到府上,便听到侍从来报,太子伯邑考差人来请他去太子府。来人只说有事。 姬旦便骑上马朝太子府而去,他不知道兄长找他,是公事还是私事。哥哥经常找他去议事,所以说不好,但他心里却在希望是为姬月姑娘的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怎奈街上行人多,不敢造次,只得放慢了步子,但心里却比天空的日头还热,火辣辣的。 到了太子府,伯邑考迎出门来,笑盈盈地说: “旦弟来了,快进来看看,谁来了?” 姬旦听了,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进到鲎屋,见嫂子正陪姬月姑娘说话。 那姬月姑娘一见姬旦,脸刷的一红,低下了头。姬娘见旦弟来了,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说: “来来,旦弟快坐。” 姬旦在伯邑考旁坐下后,侍从端来了茶水。盼望已久的姑娘就坐在眼前,姬旦心里激动万分,见她低头坐着,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姬娘见状,便拿出一块头巾对姬旦说: “你看,这是姬月姑娘送给我的头巾,看她的手艺多高啊!” 姬旦接过嫂子递过来的织巾,打开一看,只见一株红梅在雪松旁绽放,好一幅松梅争傲的迎春图,便叹道: “没想到姬月姑娘还有如此绝技!” 姬月仍低着头说:“将军过奖了。” 一向以聪明睿智著称的姬旦,在姬月面前竟变得木讷起来,他也低头坐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待心跳平稳了一些,姬旦终于打破了矜持,说道:“姬月姑娘,你救的那位大娘,后来怎样了?” “哦,她现在很好,我经常去看她。”有了话题,姬月紧张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真难为你了。” “没什么。” 其实姬月早就仰慕姬旦的德才,自那晚相遇后,便想再见到他,却又苦于无门,只好暗自思念,抚琴排解。姬娘去为她牵线,她心里当然中意。此刻见了心上人,却又激动得不能平静,那面白如月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灿若云霞,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始终没敢正眼看姬旦。 侍从们开始上菜。 伯邑考夫妇见两人如此窘态,相视一笑,姬娘赶快打破僵局,说: “姬月姑娘,快吃菜,这是我亲自烧的鱼。” “多谢太子妃。”姬月接过了姬娘给她盛的菜,慢慢地吃着。 “将军晚上还在巡逻吗?”姑娘终于想了一个话题。她问话时抬起了头,看了姬旦一眼,姬旦浑身一震。 “巡逻。因为北戎经常来犯。”姬旦趁回答时也急瞥了姬月一眼,两人目光相碰后,双方都很快避开,姬月红着脸低下了头。姬旦又接着说: “父王对我们很严,既要在朝廷议事,也要能带兵打仗,连太子都必须带兵打仗。” 伯邑考对姬月说:“姑娘,做我们兵家的新娘可要想好啊,那是号角一吹就得走的。” 姬月听了虽然羞红了脸,却坚定地说: “我父亲讲过,是男人就得如熊如罴(棕熊)地去为国安邦,决不能做缩在椽窝里的燕雀。” 姬娘笑道:“没想到姬月姑娘不但才貌双绝,还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女杰呢。” “太子妃过奖了,姬月只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姑娘,还望太子妃多指教。” 姬旦对姬月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显然对她的话感到很贴心。 一饭毕,姬娘要用她的车辇送姬月回去,姬旦则说用他的马送,于是姬月谢别了太子和太子妃,跟姬旦一起往家走去。 一场夏雨刚过,西天飞起了一道彩虹,空气清新,凉爽宜人。 姬旦牵着马,姬月和他并肩走着。他们绕开街道,沿着荷花池畔走去…… 池塘里,荷叶亭亭如盖,一朵朵荷花绽开其间。放眼望去,含苞的红荷、绽开的粉荷、将谢的白荷,亭亭玉立于蓝水绿叶之中,碧绿的池水映着红荷的倒影,水上水下花叶争辉,显得满塘生机一片。 俯首近看,在荷叶上漆动的雨珠儿,与西天的彩虹相映,色泽变幻不定,更见鲜活灵动。 晚风拂过,缕缕清香袭来,沁人肺腑,令人心醉。塘边,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赶水鸭子,嘎嘎嘎……鸭子扑打着翅膀互相追逐着,有的埋下头去捉小鱼吃…… 荷塘中央,有几个姑娘在泛舟采莲,她们看见池畔走着一对情人,便唱起了民歌: 荷姣 荷之姣姣,灿灿其华 有女将嫁,其日多好 荷之姣姣,亭亭其华。 绿叶依依,其君多好。 荷之姣姣,盈盈其华。 莲藕硕硕,其宝多好。 采莲姑娘的歌,飞进了姬月的心田,刹那间,她的脸红得像莲塘里的荷瓣,白里透红。她的心,也幸福得像鲜藕一样甘甜似泉…… 之后,经过明媒正娶,姬月便成为了姬旦的妻子。婚后夫妻恩爱无比一白天,姬旦到朝中议事,姬月在家中织锦;晚上,姬旦研究周史和写《易》时,她便挑灯陪侍在一旁,她经常把平时收集到
的民歌民诗吟咏给姬旦,帮助他整理、辑收。 这大晚上,姬旦又在读史册,姬月替他打开一捆一捆的书简。 他拿起一捆铺在几案上,翻看着…… 姬月端来了一碗莲子羹,说:“歇一会儿吧!喝口粥。” “好。”姬旦接过碗喝了两口,目光移向她日益隆起的腹部,关切地说:“爱妻,有六个月了吧?” “嗯。” 姬旦高兴地扶她坐下,用手轻抚她的肚子说:“咱们的孩子要是个男儿我就要让他练武,长大了保卫国家;要是女儿,我就要让她学史,研究我们周国的政治。” 姬月听了甜甜地笑了。 她如痴知醉地依偎在夫君的臂膀里…… “对了,夫君,我今天又听到一首民歌了。” “哦,快说来我记下整理。”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一之日觱发, 二之日栗烈。 无衣无褐, 何以卒岁? 三之日于耜, 四之日举趾。 同我妇子, 馌彼南亩, 田畯至喜。 ——《诗经·豳风·七月》 姬旦记下来后,沉吟不语。 “夫君为何不悦?” “唉,从民歌中可以听出,庶民还是有怨言呀,看来周国必须推行一些朝纲,对贵族加以限制才行。” “尽管现在农民生活好多了,但土地还集中在贵族手中,农民的私田还很有限,所以这个状况要逐渐改变。” “对,农民的私田是太少了。”姬月叹道。姬月又说,“家父常说:‘为官者当时时体恤民意。’” 周公叹道:“知我者,吾妻也。可惜你父已去世,否则像这样的贤良是应该重用的。” 提到父亲,姬月的眼圈马上就红了,她哽咽着说:“母亲去世后,家父就一直郁郁寡欢,为了抚养我,他有病也硬撑着,后来盼到我有了好的归宿,他就放心地走了,父亲是去陪伴母亲去了……” 姬月说着,泪水一滴滴地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姬旦放下书简,捧起她的脸,用手擦去了她滴到脖颈的泪水。 姬月眨着泪眼,问道: “夫君,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你会来陪我吗?” “傻话,我俩发过誓,要白头偕老,谁也不会离开谁的。” 姬旦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但愿天遂人愿……”姬月哽咽着说。 姬月依偎在夫君的怀里,正当夫妻俩心贴着心、面偎着面亲昵时,忽然侍从来报: “大人,殿下在聚仁殿有请。” 姬旦一惊,莫非边戎来犯,否则父王是不会深夜召他到聚仁殿的。 夫妇俩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准备,姬旦刚走出大门,就被姬月叫了回来。 “夫君,把这大氅披上。” “嗯。” 姬月为夫君披好外衣,忧心忡忡地看着夫君匆匆而去。 姬旦急步来到聚仁殿时,见太子伯邑考和父王已经在坐等,他见父王一脸严肃就没有说话,上前给父王施礼后,文王让他在一旁坐下。 一会儿,二哥姬发、四弟姬奭也来了,紧接着散宜生、太颠也先后到达,幸甲和黄豹几乎同时进入。 文王看人到齐了,目光严肃地说: “众卿,戎狄又来袭击我们了,快马来报,他们的骑兵离西岐只有百里地了。过去我们周国深受他们的欺辱,我们的先祖一让再让,已经把豳地让给他们了。先祖带着我们在西岐重建了家园,几经周折,我们才有了今天的日子,可现在他们又想来抢掠我们。我想问大家一句:我们还能再忍吗,还能再让吗?” “不能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文王扫了大家一眼,见个个义愤填膺,感到很满意。二子姬发首先说道:“父王,儿臣愿带兵前去,戎狄太欺负人了,不消灭他们决不回来见您。” 文王向他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并在心里叹道:发儿真不愧是我的臂膀。 大将军辛甲未等姬发说完便站了起来,说道: “大王,辛甲愿率兵去杀他个落花流水。”他那雷鸣般的声音,震得聚仁殿轰轰作响。文王感激地点着头。 太颠、黄豹也表示要去。文王见大家都表了态,便把目光移向三子,一向发言在后的姬旦不紧不慢地说: “戎狄太无人道了,我们岂能一忍再忍。父王,儿臣愿随王兄、辛甲将军一道,去严惩那些入侵我们国土、杀戮我们百姓的强盗。” 文王赞赏地看着姬旦,他的王子妃快要生孩子了,可他还要求上前线,可知这个以德才著称的儿子,在国难当头肘,是决不会选择照顾自己小家的,关键时刻,他果然经得住考验。 文王见大家的斗志都很高,便说:“众爱卿都不用争了,事关国民生死存亡,朕的意见是由我亲征,姬发、辛甲为副帅。朝中由太子伯邑考代政,散宜生、姬旦、姬夷留守辅佐,太颠、黄豹将军护都。” “是。” “是。” 众臣将都俯首领命下去。 “那就立即回去准备,连夜出发。”文王令道。 “是。” 文王刚想说“散朝”,却听姬旦奏道:“父王,国难当头,儿臣不愿留守,愿随父王上前线。” 文王说:“可是姬月快临产了。” 姬旦说:“还有三个月呢,能赶回来。再说,国难重于家难嘛!” 文王听了十分感动,便说:“行,好男儿志在国家,我准许你上前线去。” “谢父王。” 看着众卿退出的背影,文王感叹万千:我朝的这些臣将们,在国难当头的时候都能挺身而出,实在令人感动,我这两个儿子都争着上前线,真不负先祖的期望。母亲和妻子对他们从小的教诲到底没有白费…… 文王回到寝宫,妻子太姒已为他准备好了行装。 “鼓动的怎样?”太姒关切地问。 “嘿!都不用鼓动了,士气很高,马上准备出发,姬发、姬旦两个儿子都随我亲征。” “啊!姬发是该去,可旦儿的妻子快生孩子了,怎么能让他去呀!” 文王说:“他自己要求去的,让他去也好,朝室应该有人作出好榜样才能鼓动士气,国难当头嘛!” 太姒听了点了点头。 文王又说:“我们走后,姬月就交给你了,只要战争形势一好转,我会让姬旦先回来。” 太姒叹了口气:“只好这样了,一会儿我去看看姬月。” “嗯。” 甲胄铁铠的姬旦,匆匆回到寝宫,来向姬月辞别。姬月紧张地迎了上来,问: “夫君,你要上前线?” “姬月,戎兵来犯,形势万分危急,边域黎民正遭杀戮,城里壮男们都出动了,戎兵来势十分凶猛,如抵挡不住,恐怕会危及宫城。” 看着神情冷静、身怀六甲的爱妻,姬旦又牵挂难忍地说: “爱妻,此次父王亲征,说明情况十分严峻。父王虽不让我去,但我觉得国难当头,身为父王之子、人民之臣,我不能不去。可就是放心不下你……” 姬月听了起身向姬旦走去……她抬起了一双清澈明亮如秋潭的眼睛,说道: “夫君不必为我担心,国家有难,岂有只顾自家之理?我虽为女子,但也明白事理,你若因我不去,倒要让为妻感到羞愧了。” 姬旦听了心里很感动,他双手握住姬月的手说: “姬月,你之所以打动我的心,就是因为你的善良,现在,当国家和自家都有难之际,你首顾的是救国难?说明我没有看错人,我这一生最爱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你……” “夫君……”姬月把头靠到姬旦肩上,为的是不让他看见将流出来的泪。姬旦用手把她的头转了过来,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紧紧地拥抱着她…… 夫二人正在依不舍时,宫外响起了庄严的鼓角声一“啊,这是出征号角!姬月……我去了……” 姬月哽咽着说:“夫君,你快去吧……”说罢便用手捂着脸向里屋弃去。 姬旦忍住泪水,一狠心,朝屋外急急而去。 时值三伏,阴云低压,空气沉闷。两三天来,后宫频频传出令人揪心的呼喊声,原来是姬月难产,三天三夜生不下来。太姒、姬娘一直在床旁守着。 到第三天晚上,姬月气息微弱地张嘴喘着,太姒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月儿,你一定要挺住,孩子会生下来的。” “母后,我……我实在……没……没力气了。” 御医给她端来了参汤,太姒一勺一勺地往她嘴里喂着。 “母后,如果……我死了,孩子……孩子一定……要……抚养成人……”太姒听了心如刀割,她哽咽着说:“不会的,不要乱想,母子都会平安无事的。已经差人去通知你父王了,姬旦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挺住。”姬月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滚向脖颈,太姒替她擦着…… “太后驾到。” “我的儿,你怎么样了!”太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进来了。自季历王遇难后,她心脏一直不好,现在见姬月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焦急万分,便拉住她的手不放。 一阵剧烈的疼痛,姬月又晕了过去。 “月儿,你要挺住……”太后悲伤地说道。 阵痛过后,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姬月渐渐睁开了眼……太后见了,松了口气,她从侍女手中接过碗说:“月儿,快喝口汤,养养精神,别着急,会生下来的。” 太后端着碗,一口一口地亲自喂姬月,可是,姬月只喝了两口,腹痛又开始了,黄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下,姬娘用毛巾替她擦着。 王宫接生婆急得手忙脚乱,可是,孩子依然生不下来。众人正急得六神无主时,侍从来报: “黄奶奶求见。” 姬月眼睛一亮,忙挣扎着说:“快请。” 原来,黄奶奶正是被姬月相救的邻居大娘,她听说姬月难产,三天生不下来,便不顾心脏有病,主动前来助产。她因过去曾给街坊们接生过,多少有一点经验,尤其姬月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更要帮助她。黄奶奶气喘吁吁地,被宫女引进了屋,她看见太后、王后都在,便赶快上前跪拜: “平民黄婆给太后、王后请安。” “快快请起。”太后说道。太姒过来扶起了她说道: “黄奶奶,快快请起,您来得正好,姬月难产三天生不下来,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黄奶奶,您喘得厉害,先歇会儿吧。”太后看着她关切地说。 “我不要紧,先救姑娘性命。” 王宫接生婆说是横生,她也没有办法。黄奶奶一看,孩子的一只小手已露在外,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便请王后到屋外,说道: “是横生,大人孩子的性命都难保,我见到的都没有一个能活的。” 王后流着泪说:“请黄奶奶尽力,大人孩子都能保住最好,实在不行,能保住谁就保住谁,都保不住也不怨您。” 黄奶奶郑重点了点头。进屋后,黄奶奶对姬月说: “姑娘,不要紧,你要放松,张嘴哈气,我帮你运转。” 于是,黄奶奶一次又一次地,用两手在腹外帮助胎位运转,姬月汗泪交流,哀求道: “黄奶奶,请保住孩子,不要管我……” “不,大人孩子我都要保!” 宫内一夜灯火通明,太子伯邑考、散宜生等,在殿外焦急地踱着步子,盼望着姬旦回来…… 伯邑考焦急地说:“唉!要是姬月出了事,那我怎么对旦弟交待!” 散宜生劝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到第四天凌晨,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当太姒把婴儿抱给姬月看时,姬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眼睛亮了一下,嘴张了张便断了气。 姬旦得知姬月病危的消息后,从边关赶了回来,一身铠甲的他,刚到家门口,未及脱下战袍便径直奔向寝屋…… “姬月,我来了……” 姬旦奔向姬月床前,只见爱妻已经不省人事,母亲太姒说:“你到底回来了,她……她九九藏书流血太多,婴儿是保住了,可她已经……”言罢已泣不成声…… 姬旦见了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他悲伤地握住姬月的手,看着双目已闭、面白如雪的妻子,拼命呼唤着她: “姬月,姬月,你醒醒……” 可是,任凭姬旦怎样呼唤,姬月都没有睁开眼,此刻的她像刚刚睡过去的天使一般美丽而安详…… 御医叹息着退厂下去…… “姬月,我来晚了……”姬旦悲痛地哭着,他双手捧起了爱妻的脸,凝望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痛不欲生……他感到妻子的脸已渐渐冷却,知道已经不能挽回了,他……绝望了,只觉得天塌地陷,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姬月的身旁……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使姬旦慢慢睁开了眼…… “啊!大人醒过来了,快看看您的宝贝,瞧,多美的女儿,这雪白如玉的脸就跟她的母亲一样。”姬月的义母黄奶奶在说。 太姒及众人见姬旦醒了过来,都松了一口气。 母亲说:“姬月是横生,若不是黄奶奶,那恐怕连孩子都保不住了。” “王后不必客气,如果没有姬月姑娘,我这条老命也不会活到现在,唉……这么善良的姑娘,怎么就去了呢,?……”老人声泪俱下…… 姬旦接过婴儿,亲了亲她酷似姬月的小脸,说:“这孩子跟她母亲一样面白如玉,就起名姬玉吧。” 婴儿哇哇地啼哭不止,姬旦抱着她,心如刀割…… 正是: 手捧婴儿泪如雨,从此父女命相依。 试问苍穹一阿狠?竟让爱妻离我去。 第四节 忽然一阵乐声传来,雷声也由远而近,一排惊雷竟围着她轰鸣,华胥姑娘依然毫不畏惧,她像一只勇敢的海燕屹立在湖边,任凭狂风呼啸,任凭电雷轰击。雷声下,只见她的长发在电光中飘舞…… 斗转星移,光阴飞快地消逝着,转眼已八年,周国自击败戎狄后,彻底解决了边患,开始进入了八年聚仁、八年翦商的时期。这八年,周边小国纷纷投靠周国,周国一天天壮大,百姓生活也渐趋安定。经过战争考验的周王朝也日益坚固起来。 晨曦初露,朝霞满天。渭水碧绿碧绿的,两岸青松翠竹,愈显生机勃勃。河水哗哗地响着,八岁的小女孩姬玉正提着小罐在浇岸边的豆苗。 姬玉是姬旦(即后来的周公)的独生女儿,母亲死于难产,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因生得面白如玉,人皆称奇,故起名曰姬玉。她,天生丽质,微红的嘴唇,端正的鼻梁,黑密的眉下扑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头上梳着双髻,黑发系在肩后,身穿水红罗纱衣裙,近看远看都人见人爱。 姬玉忽然对河滩上的几双足迹出神起来,她避开足迹不去踩履它。此时,她想起了父亲给她讲的周族起源的故事…… 那是在一天晚饭后,姬玉和父亲在河边散步……春风扑面,花香袭人,西斜的日晖洒满了河滩,河滩上留下了人们走过的一双双足迹。父亲看着这些足迹若有所思,于是便给女儿讲起了历史传说…… “在遥远的古代,周室的第二代君主名叫弃。传说弃的母亲是帝喾(音库)的皇妃,她的名字叫姜嫄……” 此时坐在河滩边石头上的小姬玉,出神地进入了想像,她仿佛置身于远古时代…… 啊!那不是父亲讲的名叫姜嫄的皇妃吗?她此刻正被几个宫女簇拥着,从河滩上走来了…… 姜嫄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额头上箍着一串白色的贝壳发饰,中央有一颗闪闪发光的玉石,浓密的长眉下闪着一双灵秀的大眸子。她身着兽皮胸衣和短裙,丰满的胸脯,健壮的大腿,显得十分粗犷健美。 她摘了一朵野花嗅着,又招呼几个少女过来,她们把一朵朵美丽的野花编成花篮,敬放在一块很像男根的河石上,然后对着河石祈祷,求天帝赐给她一个儿子,祈祷毕她们便围着河石进行舞敬。 少女们都穿着兽皮的胸衣和短裙,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上,额头上都箍了一串五颜六色的贝壳,中央是一颗美丽的玛瑙,她们有的戴着用鲜花穿起来的发饰。 她们跳得很欢快,惟独姜嫄眉心紧蹙,不时抬头注视着深不可测的苍天,她心里在祈祷:“天帝啊!我已虔诚地敬奉了您的神根,望您赐我一子以延续周族!” 舞敬完毕,姜嫄和少女们便踏上了回宫的河岸,一路上,少女们唱着歌,扑打着蝴蝶,踏着野花瓣…… 走在中间的姜嫄,忽然看见天空彩霞一闪,便见地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脚印。姜嫄心想,这脚印怎么这样大,竟有人的三个脚印大,莫非天帝下凡人间?正想着,忽然感到那脚印,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于是,她禁不住好奇地把自己的足踏在了脚印上…… 顷刻,远处似有乐声传来,姜嫄突然觉得周身震动,刹那间一股暖流从地上流过全身,小腹一阵热动,涌现出了一阵阵快感,姜螈惊叫道: “我怎么啦?我的小腹又热又重,我们快快回宫去吧!” 从那以后,姜嫄的小腹便渐渐凸起来了,没想到她竟怀孕了。 消息传出后,全族的人都来向她祝贺,并感谢天帝将赐给他们天子。 一年后,姜嫄竟生下了一个男孩。这孩子很奇怪,刚出地,一双眼睛便顾盼生神,与其他婴儿大为不同。加之怀胎的奇异更使姜嫄心里不安。 于是,姜嫄便把孩子丢在山林里,然而樵夫却把孩子抱了回来。姜嫄又把孩子放到树林中,可是野兽见他却绕了过去,鸟鹊们不但不伤害他,反而用翅膀把他围起来,形成一个保护圈。姜嫄更觉得奇怪。终于,她醒悟过来,心想,这孩子必为天帝所赐,于是姜嫘便把孩子抱了回来,并起名为弃,这就是后来的后稷王。 后稷王从小就喜爱种粟、黍、麦、菽,所以被帝尧封为农官…… 想到这儿,姬玉跳了起来,拿起她浇水的小罐子。受后稷王的影响,姬玉也喜爱种地,现在,她正用小罐子从河里汲水去浇她自己种的豆苗。 河岸边,小姬玉一面浇水,一面出神地想着父亲给她讲的故事,这时听见父亲在唤她…… “姬玉,该回家啦!” “哎,父亲,我在这浇地呢。” 远处的周公渐渐走近姬玉。 小姬玉见父亲来了,高兴极了,她迎着父亲跑了过去,问道: “父亲,弃真的是天帝降赐给周人的吗?” 周公慈祥地笑了笑说: “这是传说,其实我们周人所以把弃崇拜为天子,是因为弃是我们周人农业的始祖九九藏书。” 周公看了看女儿自己种的豆子,长得肥肥的,高兴极了,他说: “姬玉长大了,也要当农官了,是吗?” 小姬玉听了摇了摇头说:“不,父亲,孩儿要当史官。” “哈哈,”周公笑道,“我的女儿志气还真不小。” “地浇好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好的,父亲。” 小姬玉收起了小罐子和父亲一起往回走,她又眨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问道: “父亲,后来呢?后稷王之后又是谁当天子?” “哦。”周公看着女儿如此喜爱周史,非常高兴,便给她讲了下去…… “后稷王当了农官后,周族一天天旺盛起来,人口也日益增多了,到了公刘王的时候,他们便举国向南,迁到了一个土地肥沃的豳地,这时,周族更强大了。到了太王古公亶父的时候……” “父亲,太父,是我的曾祖父,您已经给我讲过了,在他为王时期,我们周方国,已经是商代的一个大诺侯国了。” 周公高兴地抚摸着女儿的额头说: “我的姬玉将来一定是写周史的人才了。” 父女俩边说边笑着向宫殿走去。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小鸟儿快活地绕林飞着,可小姬玉却脸凝重地思索着,那神态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 晚饭后,周公和姬玉在院里的银杏树下,席地而坐,周公说: “玉儿,你要父亲给你讲八卦,那就得从伏羲画八卦讲起,我给你讲一个美丽的传说,如何?” 姬玉高兴地说:“太好了,父亲快讲。” “……远古时候,在中原万山丛中,有一个美丽的湖泊叫雷泽湖,它以风云变幻、雷声频作而出名。 “一个春天的早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湖面映得金光灿灿?绿树丛中,鸟儿喳喳地叫着,湖岸边鲜花盛开…… “一阵欢笑声响起,有五个美丽的花仙少女,从一株株艳丽的花瓣中,轻盈地下到了绿茵茵的草地上,她们都有着乌黑的长发,身上系着用羽毛编织起来的短裙及胸衣。 “她们用湖水洗了洗面,又饮下了几口,便开始婆娑起舞?其中,有一个生得最美的少女叫华胥,她长得面若山花,目如湖池,那容光像早晨的太阳一样灿烂。 “她们时而九九藏书遁入花蕊,时而轻轻飞出,十分欢乐:少女们婀娜的舞姿引得一缕缕祥云从天边垂下观看。她们边跳边唱: 湖水浩浩,和风陶陶 身之袅袅,容之桃祧 歌之融融,舞之婆娑 天降祥兆,炎黄将昭 “优美的歌声,招来了各种鸟儿围着她们飞来飞去,大概是在和姑娘们比舞姿吧。 “正当花女们莺歌燕舞之际,忽然一阵狂风刮来,天际边黑云乱涌,不远处雷声大作、霹雳震天雷泽湖翻起了黑浪,花女们都惊慌地钻进花朵里去了。惟独华胥姑娘毫不畏惧,反而迎风向湖岸走去,她站在岸边观赏雷泽湖电光闪闪、春雷滚滚的壮观…… “忽然一阵乐声传来,雷声也由远而近,一排惊雷竟围着她轰鸣,华胥姑娘依然毫不畏惧,她像一只勇敢的海燕,屹立在湖边,任凭狂风呼啸,任凭电雷轰击。雷声下,只见她的长发在电光中飘舞…… “闪电中,华胥姑娘既没有起火,也没有倒下,却只感到随着一阵阵触电带来的热流和快感,传遍周身,浑身躁动的她,只希雷来得再激烈些……雨过天晴,天际升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原来,是雷神看上了她,与她进行了交感,于是华胥怀孕了,她的肚子迅即大了起来,并且疼开了……她赶快向花丛呼唤同伴,姑娘们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扶着她隐进了树丛后…… “刹那间,阳光灿烂,万里晴空,只听见‘哇’的一声哭叫,一个龙身人首的婴儿呱呱落地。婴儿落地时,大地忽然升起一圈亮光,晨曦竟黯然失色,婴儿因此得名伏羲。他,就是炎黄人的始祖。” 正是: 雷泽湖畔,祥云照半。 华胥观雷,吾祖华诞。 “伏羲长得眉清目秀,聪慧异常,那如太阳般明亮的脸盘上,目如日光、鼻似山脊,两眉密黑如林带,嘴唇开阔似江河。 “二十岁这天,他坐在洒满了阳光的草地上,耳听着八方的音乐,心和着六面的祥风在画八卦……八卦终于画成了,他于是烧红了石片将八卦文在胸上……他的修炼也快成功了,只是龙尾尚未能收进身体内。所以,传说中的伏羲是人首龙尾。” 周公站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道: “玉儿,这就是伏羲画八卦的故事。” “啊,伏羲画八卦的故事太好听了,父亲,我还想听:”小姬玉饶有兴致地央求父亲道。 “天黑了,咱们进屋去吧。明晚,父亲再给你讲。” “好吧!”姬玉也站了起来,她揉了揉腿,便跟在父亲后面回堂屋去了。 傍晚,太阳偏西,金色的余辉洒在河滩上。河水粼粼,彩蝶飞舞。小姬玉快乐地在前面扑打蝴蝶,周公微笑着摇着竹扇跟在后面。小姬玉和父亲周公在河边漫步,操劳了一天的周公,现在和爱女在一起,心里十分愉快,感到难得的轻松: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西天美丽的晚霞,小姬玉问道: “父亲,您昨天说过的还要给我讲伏羲的故事。” “好的,父亲今天给你讲伏羲、女娲交尾的故事?” “太好了,父亲快讲。” “远古时候,在茫茫中原的黄土高原上,黄河从高处倾泻而下。 “在与渭水交汇的大河村形戍如太极图一样的风式涡纹:傍晚时分,天际边升起一团乌云,一股龙卷风席卷而来,顿时,风浪大作,水急浪涌,大河村黄河的漩涡愈来愈明显……不一会儿,漩涡中央渐渐升起了一个人面蛇身的少女,她正在与洪水英勇地搏斗,她时而被漩浪打得沉了下去,时而又浮了起来,经过紧张的搏斗后,洪水才退了二终于风平浪息了,天际边一片红霞映天…… “少女抖落长发上的水珠,袅袅娜娜地向岸边游来,上岸后,少女在绿草地上爬行,那面若月盘的玉面上,一双美丽绝伦的眼睛宛如天上的星星、光彩异常,两腮绯红如抹红霞,嘴唇丹赤似天上红日,尤其头上红白相间的太极图光环把她照得愈加耀眼。她抬头仰望西天,见朝霞似锦,便扯下一束最美的彩云披在身上,款款朝岸上走来……” 正是: 黄河咆哮,渭水漩涡 有女与斗,英姿飒飒 人首蛇身,名曰女娲 一生无涯,风云叱咤 “她发现了在沙草地上画八卦的伏羲,便问道: “‘这位兄长,您就是伏羲吧,我早已久仰大名了。’ “伏羲转过头来,被眼前这位蛇身少女的美貌惊呆了,顿时他想起了母亲华胥给他讲过的女娲,便说:‘姑娘莫非就是会补天的女蜗。’ “‘正是,我母亲为风氏,吾身从黄河漩涡激流中而生,故得名女娲。’ “伏羲被女娲头后的太极光环吸引住了,他说:‘太美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太极图,和我修画的八卦正是一物。’ “女娲也同样被伏羲胸前闪闪发光的八卦光环迷住了,她呆呆地注视着,说道:‘我们好像息息相通了。’ “女娲靠近伏羲问道:‘伏羲兄,是您画的八卦?吾母风氏曾言伏羲已画八卦二千年,是否?’ “伏羲笑答:‘正是,我也听母亲说,女娲修炼五石补天已一千七百年。’ “女娲也笑答:‘不错,现五石已炼好,天裂便可修补。’女娲话音刚落,忽听一阵闷雷响起,二人还不及躲避,滂沱大雨便倾泻而下…… 99lib?“雨愈下愈大,西天裂开了一个口,大雨倾泻而下,三天三夜后,大地已成一片汪洋,水面上漂浮着倒了的树木和被淹死的动物,中原呈现一派凄凉景象。 “女娲于是用修炼了一千七百年的五色有修炼成的石块以补天之裂,刹那间雨住了,天上出现了赤、绿、蓝、黄、橙、青、紫七种颜色。跟了女娲多年的老仆鳌(大龟),女娲让它断其足以擎天。 “女娲不忍,鳌跪泣道:‘老仆跟随女娲修炼五石千年,这些石头,都是老仆从东海一块一块背来的,今苍天倾裂,正是用老仆之时。为了防止天穹再塌倒,老仆愿献出四足。’这时,天穹又发出轰响,刚补上的石又落下两块,大雨又倾泻如注……女娲无奈只妖断了龟足支撑住苍天,于是雨止住了,重又出现了晴朗的天空。 “女娲向苍天拜了两拜,挥泪和老龟告别。伏羲走过来对女娲一拜,说:‘真了不起,想不到女娲还有此补天绝招。’ “女娲笑答:‘这还得感谢老龟的献足,否则难以支撑得住。’ “伏羲感叹地说:‘真壮士矣!’ 正是: 往古兹时,裂倾天柱。 苍穹漏洞,暴雨如注。 女娲炼石,老龟献足?.99lib. 银河里灿,金霞灼灼。 擎天功德,将彰千古。 “星移斗转,冬去春来,大地复苏,黄河终于解冻了。 “女娲从山岩中出来,呼吸了几下天之精气,舒张了一下躯体便纵入河中尽情地春浴。 “女娲从黄河漩涡中出浴,缓缓地向沙滩走来,她披散着瀑布般的长发,散发着清香的胴体,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渐渐太阳西斜,西天的晚霞保火烧云一般红了半个天,女娲观赏着这美丽的景色。渐渐在河滩上入睡了。她那长长的蛇体也不动了。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升上天空,伏羲头顶星光而来,他那布满龙鳞的身躯在夜幕中闪闪发亮。忽然,他看见了草地上的女娲,便腾地从天空跃到草坪上,俯身凝视着女娲迷人的身躯:他头顶的星光刺开了女娲熟睡的双眼,她舒张了一下蛇身站了起来,伏羲挪过去拥抱了她。赞叹道:‘女娲,你太美了,又是智慧的化身,从你炼五石补天那日起,我便爱上了你,我们交尾吧。’ “女娲听了含羞低言道:‘伏羲兄,我也想和你交尾以造人类,只是我们是否已修炼到家了,如果修炼不到家,那我们生的人就会和你我一样,是人首龙蛇之身,那多不好哇。’ “伏羲笑答:‘我已问过北际天上的神龟了,他说,从你补天那日起,就已经修炼足日了。现只要我们一交尾,你就会生下没有龙、蛇身,而有两条腿的美丽的人了。我们从此也可以变成有两条腿的人了。’ “‘啊!太好了,造人类是我很久的心愿了,那我们……我们就……’ “天穹送来阵阵悦耳的仙乐,月亮知趣地躲进了云层里,茫茫昏黑的黄河岸边,只见两条银光闪闪的龙、蛇渐渐靠近,然后便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天亮了,鸟儿在欢快地歌唱,雄鸡在树上高鸣。一轮美丽的红日从东方露出了笑脸。 “哇,哇……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从此,黄河两岸开始有了人类,他们身披兽皮树叶,穴居山洞,他们手执火种和石器,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古时代就这样开始了…… 正是: 伏羲鳞身,女娲蛇躯。 茫茫中原,龙蛇交尾。 日月交会,天地合兮。 凤鸟高鸣,人类伊始。 “玉儿,这就是伏羲、女娲交尾的故事,也就是八卦、太极图的来源。” “噢,太好听了。父亲这就是伏羲、女娲交尾造人的传说。” 周公点了点头说:“是的。可是自从有了人,也就有了社会,有了社会也就有了物欲之争、权欲之斗,于是就有了战争。你的母亲就是死于戎敌对我们的侵犯。” “对,父亲曾给我讲过母亲的死。父亲,母亲真伟大。” “是的,你的母亲非常伟大,你要永远记住她。当国家和小家都有难之时,首先顾及的应该是国家。” “嗯,父亲,女儿记住了。”小姬玉像大人一样凝重地说。 “好,太好了,玉儿不愧是父亲心头上的一块肉。” 说着,周公望着天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姬玉知道父亲又在思念母亲了,她轻唤了一声:“父亲……”便掉下了泪。 “好啦,不哭,玉儿,我的女儿是坚强的。”周公替她抹去了眼泪,说道: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哎。” 小姬玉抬起头,说道:“父亲,过几天,该去上母亲和黄祖母的坟了吧!” “是的,孩子。过几天就是你母亲的忌日了。”周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答道。 小姬玉和父亲走着,两人都在想着心事,一路无语。 夜静悄悄,晚风习习,周公还在伏案写《易》,几案上散放着几捆打开了的竹简书册,窗外阵阵浦香送进书房。 姬玉给父亲熬了一碗莲子汤端了来。周公放下笔,接过碗。慢慢喝着。 姬玉低头见竹简上写着: 中行无咎。 “父亲,中行,就是指凡事要不偏不倚,是吗?” 周公放下碗说: “是的,中以行正也,中行也即中正,凡事只有依据此原则才不会出偏差。” “噢……那……父亲,此句又是何含义?”姬玉翻开了另一片竹简问。 周公旦看了看说: “这是坤卦,君子以厚德载物,就是说为人必须宽容厚道。” 姬玉听了,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周公对这个从小失去了母爱又极聪颖的孩子疼爱异常,说: “夜深了,该休息了,改天父亲给你讲《易》理。” “哎。” 一天傍晚,酷暑渐消,几缕凉风吹进庭院,树叶发出了沙沙响声。 这是周公府的庭院,一棵亭亭如盖的老银杏树下,铺了一块凉席,几桌旁坐着周公和小姬玉。周公摇着一把大蒲扇,在给姬玉讲《易》理。小姬玉双手托着下颔,睁大了一双灵秀的眸子,专心地听着父亲的教诲。 周公说:“我们周人从先周开始,就从伏羲传下了龙,龙是我们周族的灵魂。我们的旌旗上绣了蟠龙,就是这个原因。” 姬玉用手支着下颔,饶有兴趣地听着。 周公又说:“天下的道理,归结起来无非阴阳二字,龙的变易就是阴阳的变易。易,就是变。所以,这书取名为《周易》就是这个缘由。” 姬玉眨了眨眼睛指着父亲写的书说: “哦!您刚才写的‘潜龙勿用’、‘飞龙在天’、‘亢龙有悔’都有龙字,就足以龙写阴阳吗?” 周公高兴地说:“我的女儿真聪明,龙的潜伏、起动、飞跃又复潜入,这个过程正好就是阳气的消长转化。” “哦,那么阴气的变化呢?” 周公翻了一片竹简指着说: “玉儿,你看‘履霜、坚冰至’就是指阴气的增长。” “哦,那就是踩在霜上,就意味着坚冰将来临了,是吗,父亲?” 周公瞅着姬玉那双聪慧的眼睛,满意地点着头说: “我的女儿真聪敏。” 说着,周公又叹了口气,心想,要是她母亲姬月活着就好了……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已故爱妻那美丽如月的容貌……妻子难产去世,所以,周公视姬玉如怀中珍宝,妻子死后,周公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父女俩相依为命至今。 善解人意的姬玉,听到老父叹息,深知其故,心想父亲一定又在思念自己未见过面的母亲了,轻唤了一声“父亲”,不禁涌出了热泪。周公拭去了女儿面颊上的泪,心里一阵酸楚,不禁也湿了眼…… 正是: 为国舍妻,女儿婴婴。 相依为命,父女情金。 第五节 出了庙门,一路上得意扬扬的纣王,坐在金辇中,忽见左侧对面车辇中露出一副貌若天仙的女子容颜,纣王一惊,正待细看时,却见辇帘九九藏书紧闭了…… 在西边周国兴起的同时,东边商朝却开始衰落。到了纣辛王朝后期,由于纣辛贪图享乐、骄横奢侈,致使朝纲不正,国风急转直下。尤其纣王得了美女妲己后终日纵欲不理朝政,致贪官污吏无人敢问,商朝从此更加腐朽不堪。 坐落在中原的朝歌,是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商代都城,街市繁华,城中耸立着巍峨的皇宫,住着商末代皇帝纣辛。 纣王没有成汤帝灭夏开商代的大志,也缺乏盘庚王励精图治的精神,更无武丁南征北战的雄心,而是一个纵欲于声色犬马,听信于奸佞小人的暴君。 不过,纣王倒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勇士,敢与猛兽格斗。据说,他年轻时候,有一个冬天的早晨,不知从何处窜未了一头大花豹,几口便把宫殿大门的两个卫士咬死了。大花豹凶猛异常,众多的卫士都被它撞倒,然后径直往宫里扑去99lib.…… 花豹的突然袭击,震惊了整个皇宫…… “大王……不好了,一只大花豹闯进宫来了!还咬死许多卫士。”宫廷卫吏连滚带爬地进寝宫来报。 还未起床的帝乙王及皇后吓得直打抖,帝乙王哆哆嗦嗦地说: “还不快把那畜生射死。”帝乙王的话未说完,那只花豹便闯了进来直向帝乙王扑去。帝乙王抽出剑来拼命抵挡,众多的卫士及弓箭手在后面追了进来,可是仍然抵挡不住猛兽。弓箭手又怕伤了大王而不敢放箭,猛兽一步步向帝乙王逼去,皇后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子纣辛冲了进来,他不及拿武器便一拳朝花豹的后脑上击去……花豹见有人敢来击它,便转过身来,大吼一声向纣辛扑去,纣辛毫不畏惧,挥动两只铁拳向花豹的脑袋再次猛击过去…… 旁边的人吓得目瞪口呆…… 花豹终于倒下去了,众人围了上去,正举剑要砍时,花豹忽又纵了起来,众人吓得后退几步。纣辛见花豹未死,便夺了身边卫士的剑猛地冲到花豹前,一剑刺到了花豹的后心窝,血像喷泉一样涌出。那花豹疼得大吼一声,转过身来,两爪紧紧扼住纣辛的脖子作垂死挣扎。纣辛忙飞起一脚,向花豹的下身踢去,花豹大吼一声,终于慢慢松开了爪子倒了下去……众人忙扑上去,对花豹一阵乱砍,花豹几乎被切成碎块。 纣辛过去扶起了惊魂未定的帝乙王和母后,说: “父王,母后,受惊了。” 帝乙王看着力大无穷、处变不惊的儿子纣辛,赞叹不已…… 从此,纣辛勇斗花豹、营救父母的英雄壮举传遍天下,纣辛成了勇敢的化身,并被帝乙王选定为太子。 商王朝是已有六百四十年历史、统率八方诸侯国的王朝,定都朝歌,到了纣王(辛)已是十七世第三十王了。 商代升国元君是成汤,公元前十七世纪,成汤在鸣条(今河南封丘东)灭了夏末代皇帝——昏君夏桀,建立了商朝。 据说,成汤是一位连鸟兽都不忍伤害的人,一次随父出猎,他不忍张网捕猎,便对鸟兽说:“欲左者往左,欲右者往右,不用天命者,进入我网。”结果一只鸟儿都未捕到,但却给人们留下了仁厚的美名。即位后,他破格起用了奴隶伊尹为宰相,使商代达到了“十一征而无敌天下”的空前壮大。 盘庚迁都,将都城迁至殷都(今河南安阳西北),为商代的发展创造了条件。 武丁拓疆,武丁和他的皇后妇好娘娘南征北战,开阔了疆土扫除了边患,为商代的壮大奠定了基础。 成汤、盘庚、武丁是商代三十位君主中的佼佼者。纣辛却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 这日天子早朝,老宰相商容启奏:“臣商容启奏:四月五日,是先祖成汤的百年大祭,请陛下驾临祖庙祭祀,并下御旨举国大祭。” 纣王道:“先祖年年皆祭,今年既要大祭,赶修祖庙已不及。” 商容再奏道:“不妨,只须在南门太祖庙祭祀即可,届时令朝歌臣民前来齐祭。” 纣王心想,倒可以借此风光一下,便同意了,日:“准奏,朕令卿即日便修缮祖庙,祭时臣民也可热闹一番。” 商容再跪伏地叩首道:“臣领旨,谢天子。” 四月五日这天,丽日肖空,春风送暖。城南大祭庙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天子祭祖,百姓都来看热闹。街道两边挤得水泄不通,通往皇宫的街道上,两排士卒列队挡着,不让人群挤到街心,因为天子祭祀完毕就要回宫了。 人群中有诸侯有苏氏带着女儿妲己前来,欲待天子走后,也去太庙为亡父祭祀。因今日正好是亡父的祭日,所以,想借天子的光为亡父超度。有苏氏下了马,站在女儿的辇旁,一行家将也挤在旁侍立着。 辇中坐着有苏氏女儿妲己,年满十五,长得花容月貌,美艳绝伦。因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父母都疼爱无比。生性好热闹的她正偷偷地掀开帘角,偷望外面的热闹…… 半个时辰后,只听见庙里鼓乐齐鸣,香雾飘来,妲己知是祭祀大典开始了,嘈杂的人声静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鼓乐又起,然后见一队御林铁骑飞马而过,不久,便见层层叠叠的龙旌凤幡款款而来,紧跟着是三千铁骑走来,然后是雉羽宫扇簇拥着龙辇而来,两旁是八百御林紧随,左右还有大将军黄丙护驾。天子驾到,人们齐刷刷伏地高呼:“天子万岁,万万岁!” 有诗证曰: …… 溥天之下, 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 ——《诗经·小雅·北山》 龙辇靠近,妲己好奇地从帘角里偷偷看去:“哦!好威武的天子。”她虽然看不清天子的形象,但那场面,那气派是她从未见过的。妲己不自觉地掀开辇帘露出了脸…… 却说纣王从太庙祭祖归宫,一路上得意扬扬,坐在辇中见左右臣民皆伏地如山.99lib.倒,心中好不痛快。正乐中,忽见左侧对面车辇中,露出一副貌若天仙的女子容颜,纣王一惊,正待细看时,却又见辇帘紧闭了,纣王想下乘看个究竟,怎奈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造次,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宫去了。 回到后宫,纣王闷闷不乐,朝思暮想…… 次日三宫六院来朝君,中宫仁慈的皇后,西宫温柔的贵妃,纣王皆视若赖蛤蟆般丑陋,不堪入目,连平时最得宠的美女东宫姬贵妃,也顿失颜色。那些平日各领风骚的六宫美女,更是比赖蛤蟆还恶心。 一日,宫女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纣王看一阵便不酎烦地一挥手,宫女们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平时最得宠的东宫姬贵妃,也很少被纣王召幸了。以往都是纣王拥着她看歌舞,今日纣王索性一个人坐着只顾喝闷酒,根本不抬头看一眼。 被派去找寻美人的宠臣费仲,兴高采烈地进来跪奏:“大王,那美人找到了。” “啊!她是谁?”纣王立即站起问道,已顾不得有失君王之体了。 “大王,那美人是有苏氏的女儿苏妲己。” 纣王大喜,忙询问费仲如何能得美人。这个费仲虽长得仪表堂堂,骨子里却是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不多一会儿便出了一计,纣王听罢,面露喜色。 天空晴朗,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朵白云飘浮,暖风吹拂着大地。 在离朝歌几十里的有苏氏封地城里,有一座花园,园里一树梅花越出了围墙,从墙里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有苏氏的女儿苏妲己,在花园里同小丫环们一起荡秋千,这妲己年方十五,却已长得貌若天仙而远近闻名,尤其不凡的是,那颗欲与飞鸟试比高的心。 别的女孩子荡秋千都只敢低一些,惟独她偏往高处飞,有时把站在秋千下的侍女们吓得直叫唤,而她却越发高兴,把秋千荡得高如云飞,自己还咯咯笑个不停。 正是: 红红桃腮姣,黑黑乌丝好。 纤纤白玉手,倩倩柳腰窕。 容颜似月皎,体盈如飞翱。 荡千云里遥,心高赛凤鸟。 这天父母亲都在园子里看她荡秋千,妲己愈加得意,心想今天非荡得比凤鸟高不可,定要让父母亲吃一惊,于是便一个劲儿往高处荡,直唬得母亲在下惊呼,她才停了下来。妲己足还未落稳,只见家人神色慌张地来把父亲唤了回去。 妲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花园里看着父亲的背影,凝视着…… 她似乎预感到了不祥,便收住了笑容跟母亲回屋去了。 有苏氏神色慌张地来到堂屋,即听见: “大人,不好了,商纣大军兵临城下。” “啊!”有苏氏忙到城头一看,果然看见商兵旌旗如林,兵将如海,黄丙骑着高头大马,手执一重铜钺在午门下叫骂。 有苏氏忙道:“启禀将军,我有苏氏一向遵法守纪,并无过处,为何突然动兵于我?” 黄丙说:“今年为何不纳贡?我奉纣王令来讨伐你!” 有苏氏忙说:“今年欠收,库存已空,明年一定补纳。” 黄丙怒喝道:“不行,汝分明是在违抗圣旨,如若不立即纳贡,吾将禀告纣王踏平汝这鸟城。” 有苏氏自知不敌纣军,正愁眉难解时,亲信张里对他说: “纣王来攻城是逼纳贡之意不在米,明摆着纣王是为小姐妲己而来,惟将小姐献出,灭门灾难方可一免。” 有苏氏摇头叹道:“小女年仅十五,天真可爱,全家人视若珍宝,吾母疼爱不离左右,怎肯献与这禽兽,吾誓与纣辛决一死战。” 胀里进言道:“主公差矣,生死关头牺牲小姐一人,可以保留全家,否则您的老母,顷刻便成纣辛刀下之鬼。你我性命姑且不说,全城无辜百姓也要被涂炭杀戮。” 有苏氏听了,仰天长叹道:“只好委屈我儿了。” 有苏氏将纣王围城要女之事,禀告了夫人及老母亲,二人听了皆痛哭流涕,抱住妲己不放。 晚上攻城的鼓乐、兵士的吼声愈加震天,城里百姓人心惶惶。 万般无奈,有苏氏只好对女儿说: “妲儿,纣王围城原是为你而来,妲儿若不从,全城就要被攻陷。届时,不但我与你母亲、祖母都要没了性命,而且全城百姓也要遭殃,去与不去,现老父由你决定。” 妲己听了,泪如雨下,说道: “父亲,女儿年仅十五,如此大事,孩儿如何决定得了,但见母亲、祖母、老父皆泪流满面,儿心实在不忍,儿听从爹爹便是。” “好孩子,为救全家、全城性命,就委屈你了。” 于是,妲己跪别了祖母、母亲、老父亲,便收泪回屋整装收拾去了。 这日,有苏氏护送女儿妲己进宫的一行人,正聚集在城外准备出发,妲己的母亲、老祖母和家人都出来送行。 妲己哭着跪倒在母亲、老祖母膝下,母亲泪流满面地扶起妲己,相拥而泣…… 有苏氏见状,走过来劝道: “时候不早了,再不启程,恐去晚了又要生事端,夫人、母亲就此告别吧!” 八十老母闻言,只得收住泪劝妲己上辇,妲己也只得含泪上了车辇。 有苏氏骑着马护着女儿车辇,前后都有兵将保卫。 送妲己的队伍出发了,走远了……母亲及白发苍苍的老祖母,还立在城门外…… 妲己圆睁着一双疑惑的泪眼,频频掀帘向后顾望母亲、祖母,不知此去是喜还是忧…… 正是: 含泪辞别父母亲,未卜吉凶险此行。.99lib. 妲儿一心比凤飞,但愿苍天遂我心。99lib? 归途,妲己坐在辇内心想: 早已听闻纣王骁勇善战,力大无穷。据说,他年轻时,曾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花豹救了父母而被称颂为英难…… 想到这里,妲己兴奋起来,因为马上她就可以见到这个有万乘之尊、威震四海的人了。 这日,纣王正上早朝,一侍吏来报: “启禀大王,有苏氏送苏妲己已来到宫门外了。” 纣王一听,脸上如乌云拨开露出了晴天一般,忙下旨道: “宣。” “传有苏氏携女上殿!” “传有苏氏携女上殿!” 鼓乐声起,有苏氏带着女儿姬己进宫上殿。 妲己虽低着头,但却不时侧目看了看四周。 “呵!好气派的宫殿,金碧殿堂、翡翠窗户、水晶为帘、白玉阶石……” 到了大殿,父女俩跪在殿下。妲己心里虽然留恋父亲,但想到自己居然也进入了这豪华的宫殿时,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欣喜;当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这个令她十分钦佩的纣王时,心里又不禁有几分发怵。 她早已听说宫里嫔妃几千,如果纣王不喜欢自己,那今后的命运……不,我一定要让他喜欢我,妲己坚定地发誓。 正想着,忽听到一声洪亮低沉的声音说道: “美人,抬起头来。”她听到纣王一声令下,便缓缓抬起了头,她毫不畏惧地看着纣王。啊!她万万没有想到暴君纣王并非虎头狼面,卸是一个长得十分威武英俊的男人,又看到纣王忘情地注视着自己时,心里一动,便飞红了脸,低下头去…… “啊!”纣王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但见她,发髻高绾如云雾,颈肤雪白如鹅羽,面庞洁白如玉兰,乌黑的眸子微顾盼便顿生千姿百媚,更令纣王惊喜的是,这女子竟对纣王妩媚地一笑,然后把飞红了的脸微微低了下去…… 这一笑直把纣王惊得魂出离壳,几乎不辨东西南北。纣王心想,从来带进宫来的女子,要么惶惶恐恐、目光躲闪,要么委委屈屈、眼泪汪汪,惟独这女子不同寻常,莫非她对我有意? 苏妲己从小就听说纣王英俊聪敏,力大无比,骁勇善战。还听说他平叛乱,降服北海;征东夷,称霸中原;臣诸侯,威震四方。内心已有敬慕之意,这次又为了她而大动干戈……此时又见站了起来的纣王,身材魁伟、英气非凡,越发动了爱慕之心,所以脸越加绯红了起来…… 本已被妲己的美貌惊呆了的纣王,忽又看到她羞红了脸低下头去的那般姿容,愈发欲火难捺,便禁不住心猿难驾走下殿来,缓缓向妲己移去……看着妲己含情脉脉的双眼,纣王已不能自已,正当他伸出手臂想去拥抱妲己的时候,听到了“咳”的一声,他立刻收住了手臂,便又转过身向王座迈回去。他知道是那个老不死的庶兄微子启,又在干扰他的美事。只得悻悻地坐了下来。 刚刚被纣王的失态弄得十分尴尬的文武大臣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苏妲己貌美无比,又含情脉脉,纣王大喜,立即下令对有苏氏撤兵,并加封加赏,又令在揽月楼盛宴三天。 纣王和苏妲己,可谓一见倾心,从此二人便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地在一起饮酒玩乐,纣王早把朝政扔到了脑袋后面。 这个妲己是诸侯有苏氏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又习之以舞乐,纣王见她,不仅容貌宛如九仙天子莅凡,而且歌舞犹月中嫦娥起舞,所以愈加爱若怀中珍宝。 这妲己人宫后,能终日和威武的纣王厮守,又有各种乐器伴奏,所以舞愈跳愈来劲,她那各种各样韵图腾舞,诸如凤舞、蛇舞、风舞、水舞……直看得纣王目不暇接,神不守舍。看在兴头上,纣王则传旨,不见任何人,有时甚至连费仲也吃了闭门羹。 正是: 忽得美人眉头伸,人间欲望只一人。 早朝三宫皆无神,终成了“牝鸡司晨”。 第六节 妲己便亲自跳起了风舞……直撩得纣王神魂颠倒,不能自已。这时一侍臣进来禀报:“启禀大王,老王子比干求见。”纣王听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不见,朕此刻无空。” 盛夏的夜晚,天气闷热,朝歌城里许多百姓坐在街阴纳凉,皇宫里传出了阵阵的鼓乐声,人们都知道是纣王和妲己在淫乐,都摇了摇头…… 豪华的商宫里,烛光齐放,纣王拥着宠妃妲己在观看宫女歌舞。舞池中央有五个宫女跳着舞,两边各有十名乐女在奏一组编钟和编磬。 妲妃嫌宫女们跳得太拘泥,于是用手示意停止,舞女们便退了下去。 妲妃便亲自跳起了风舞,她身着薄如蝉衣的白丝裙,扭动着窈窕的身子,时?99lib?而旋转如飞,时而扭摆欲卧,跳得妖娆动人。尤其一双妩媚的眼睛,频频向纣王斜送秋波,直撩得纣王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这时一侍臣进来禀报:“启禀大王,老王叔比干求见。” 纣王听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 “不见,朕此刻无空。” 侍臣奉命出去,对恭守在宫殿门外的比干大臣说:“大王不见,你且回吧。” “是。”比干只得退回。 苏妲己最喜欢音乐,自进宫后,竟对靡靡淫乐感了兴趣,并命宫女和着淫乐跳舞,然后陪着纣王饮酒。酒酣,纣王便命舞女们脱了衣服跳裸体舞,纣王看了兴奋得丑态毕出。 纣王和妲己一个是色君,一个是淫妃,所以,两个一见面即情投意合,天天如胶似漆地形影不离,没有多久,妲己便由妃子晋升为贵妃。 御花园里,百花争妍,尤以各色玫瑰花开得最灿烂。纣王正拥着妲妃在赏花,迎面见姜皇后领着七岁的小皇太子殷寅过来,姜皇后忙给纣王行跪礼。 “臣妾不知殿下也来赏花,有失远迎。” “皇后平身。” “娘娘千岁,千千岁。”妲己极不情愿地给皇后施了礼。 “免了吧!”皇后说道。 “父王。”殷寅给纣王行了大礼后,拉着父王就往花亭走去。 “父王到.99lib.亭里歇息一会儿。” “好吧。” 纣王疼爱地把皇儿拥在怀里坐下,皇后也在旁边落座,按礼在皂后面前,妃子是不能就坐的,妲己只得在一旁立着。 “皇儿最近在念什么书?” “念歌颂成汤先王的诗歌。” “呵,给父王念念。” “好。”小太子殷寅便念了起来: 猗与那与, 置我鞉鼓。 奏鼓简简, 衎我烈祖。 汤孙奏假, 绥我思成。 ——《诗经·商颂·那》 “噢,念得好,是谁教你的?” “是母后教我的。”太子殷寅答道。 纣王对皇后微微一笑。 “皇儿,还学什么啦?” “师傅还教我舞剑。” “皇儿,快舞给父皇一看。”皇后笑说。 太子便从侍从手中接过剑舞了起来,只见他时而旋转,时而飞腿,舞得十分出色。 纣王笑眯眯地看着,一时,竟忘了妲己立在一旁。 妲己目睹这一切,心里一凉,便悄悄退了出去,来到一片幽竹林下,看着池塘里游着一只孤零零的白鹅,妲己从心里涌出了一股心酸……她想到自己虽然被宠,但却无子,看着皇后母以子贵的神态,心里十分羡慕。又想如自己年老色衰,失去纣王的宠爱,命运将和那些打人冷宫的色衰宫女一样凄凉,想到这里,妲己不觉打了个寒颤,落下泪来。 恰好费仲从园中经过,见妲己一人在此落泪,便惊问其故。妲己擦了擦泪,说道: “皇上正在看皇儿舞剑,皇后也在一旁。” “哦……”费仲明白了。这老好巨猾的费仲,当然知道妲己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妲己一旦失宠,他必遭殃。只见他眉头一皱便劝道: “禀娘娘,娘娘不必悲伤,娘娘若是当了皇后,可以过继他人的儿子为皇子。” 妲己知道,自己进宫是费仲一手操作的,所以,一向把他当恩人似的言听计从。 妲己听了心里一动,说:“莫非我也可以当皇后?” 费仲笑道:“自古内宫如战场,只要娘娘有心,别说皇后,就是皇太后又有何不可。娘娘仔细想想,若娘娘不当皇后,再过几年朱颜已减,娘娘将会如何?” ……妲己浑身一颤。 “卑臣告辞了。”费仲见话已入人心,便抽身退去。 妲己怔怔地站着,费仲最末那句话,使她直打哆嗦…… “美人,你原来在这里。”纣王和宫女们寻来问道。 “殿下……”妲己扑到纣王怀里痛哭了起来。 “贵妃为何落泪?莫非是适才朕看皇儿舞剑冷落了贵妃?以后朕不看皇儿舞剑便是……”纣王心疼地替妲己擦了泪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起来。 当晚在龙榻上,纣王见妲己郁郁不乐,以为是白天看太子舞剑冷落了她,便抱着妲己百般抚爱。妲己心境不好,只得勉强从侍,纣王一面行事,一面气喘吁吁地说:“娘娘不必烦恼,朕以后时刻陪你就是。”纣王事毕便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窗外月光透了进来,时明时暗,妲己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她无法预知今后的命运,是吉还是凶…… 一天夜晚,一轮明月高悬天空,月色如洗,白天还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现却变成了银白惨淡的殿宇。 身着白纱罗服的妲己,更显得轻盈窈窕,此刻她独自一人身倚栏杆对月垂泪。 她似乎预感到,尽管现在是花容月貌,可用不了几年,就会像那些老宫女的处境一样悲惨可怕。她又想到了费仲昨天对她的提醒,不禁泪如雨下…… 纣王对妲己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兰儿,早已垂涎,这晚,他正往妲己寝宫走来,却见妲己独自在揽月亭伤感,便悄悄溜进妲己寝宫。 这兰儿比妲己年少,长得目如皎月,面若桃花,比起妲己自是别有一番风味。纣王早就想亲近她,只是碍着妲己无从下手。 兰儿见大王到来,便急忙跪下。纣王坐下后,兰儿忙说要去请妲己娘娘回来,纣王却阻止说: “不用去唤娘娘,你且去倒茶来,朕要喝水。” 兰儿只得说: “是。” 一会儿,兰儿倒了茶来,纣王屏退其他侍从后突然握住兰儿的手。兰儿又羞又急地步步后退,纣王却步步进逼了过来…… 逼到墙角,兰儿吓得两腿发软欲倒下去,力大无穷的纣王像抱猫儿似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铺有红毯的地上,强行扒掉了她的衣裙,便像山一样向兰儿压了下去……可惜又一朵含苞的桃花被蹂躏了。 事毕,纣王慌慌忙忙地溜了出去,生怕撞见妲己。 次日,妲己独对铜镜,兰儿立在一旁侍候。妲己左右照99lib.了照,见镜里的她的确美艳无比。妲己又从镜子里注视着兰儿,只见她两腮越发红得像招人欲摘的,桃子,一双迷人的杏眼低垂着,不过今日的双眼泡却是青肿的,那丰满的胸脯,随着气息一起一伏的,更是使人销魂,……看着,看着,妲己忽然娥眉一皱,猛地把铜镜扔了,兰儿慌忙把铜镜捡起来擦干净了放好,又立在一旁。 妲己忽然问她: “是你美,还是我美?” 兰儿答道:“当然娘娘美,娘娘长得貌若天仙,奴婢丑陋异常,怎敢和娘娘相比。” “哼,你还真会巧言,那我问你,昨天我在揽月亭,大王到这,你为何不报我?” 兰儿听了立即跪下泣道:“娘娘,是大王旨令,婢奴岂敢违抗。” “哼!”妲己听了心里又酸又恨,愈加妒火中烧,骂了声: “妖奴还敢顽辩,你以为可以瞒得过我,来人,拉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是。”几个内侍上来拖了兰儿就走。 兰儿哭叫道: “娘娘,兰儿冤枉呀!冤枉呀!” 妲己心里在骂:“谁敢和我争宠,这就是下场!”她下令,凡她的贴身内侍一律以丑女取代。如果不足因为费仲的劝阻,她还要把,所有宫女换为丑女。 除掉一个隐患后,妲己还在忧心忡忡,她要除掉姜皇后,这个惟一位居她头上的女人。但是,费仲说过,姜皇后可不是像兰儿那么好除掉的,杀一个婢女容易,要除掉皇后和太子有如上青天之难,因为大凡皇后都并非仅以美色取胜,她们都是有显赫背景的。 姜皇后的父亲祖父三世功高盖世,父亲东伯侯姜义,是武艺高强的大将军,纣王还怕他三分呢。但费仲答应过她要慢慢找机会,不过,要她常在纣王耳旁进姜皇后的谗言。 兰儿死了,换了一个宫女来侍候,远不如兰儿顺意,所以妲己十分心烦。妲己娥眉皱着,她恨纣王对女色贪得无厌,她要设法制伏他,但当前最重要的是皇后。想到皇后,妲己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内侍端来了御膳,美酒佳肴摆满了桌子,可妲己就是不动筷子,纣王知道是为昨夜的事,他知道兰儿已死,又不好思再问,便把妲己搂过来,说:“一个宫女死了就算了,朕又没有怪罪于你,何故又伤心起来?” 妲己说:“是因为皇后昨天当众羞辱我,骂我是亡国妃子。还责怪皇上迷恋于我,必失成汤祖业。” 纣王听了大怒,说:“我早就厌恶她了,老跟我说这一套烦人的道理,要不是看在她家三世功臣的面上,我早就废了她了。” 妲己听了暗喜,忙说:“大王,皇后无德就可废了,何必顾忌她的祖辈?她姜皇后只是她姜皇后,您又没有诛她的九族,大王真是太多虑了。” 纣王道:“美人说的是,待朕伺机把她贬为庶民立你为后。” 妲己得了纣王这话,才转怒为喜,眉开眼笑起来。这一下可乐坏了纣王,忙令官乐起奏。几个宫娥舞女进来翩翩起舞,妲己也兴奋起来,她令奏《北里之舞》,然后把披衣抖落,露出了半裸的身躯,和四个几乎脱光的舞女跳起了放荡、肉麻的《北里之舞》,纣王高兴地狂饮起来。 正跳得高兴,忽报皇后娘娘驾到,纣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不见,不想姜皇后却自顾走了进来,她见妲己如此迷惑纣王便正色谏道: “大王早朝不升殿,却在此陪伴妃子取乐,如此放荡的靡乐淫舞,怎能在堂堂皇宫演跳。大王不理朝政,国纲荒废,臣民不满,如此下去,成汤祖业难道要断送在大王您的手下。大王看在你我夫妻二十年情分上就听我一次谏言吧。” 纣王听了大怒: “你好大胆竟敢训斥天子,后宫不许干政,干政就得受惩,来人呀,给我把她拉下去,打入冷宫,没有我的旨令,不得入正宫。” “大王……你……”姜皇后气得晕了过去。姜皇后被两个内侍推了出去。 妲己终于吁了口长气。 费仲得知姜皇后被打人冷宫的消息,忙去启奏纣王,说:“大王,前日姜皇后直谏,便将其打入冷宫,只恐百官不服,怨大王无道,不如先送她回正宫,然后……”费仲把头凑近纣王,声音小得只有纣王一人听得到,绀王听罢说:“好吧,朕按你的计策行事便是。” 这日纣王升大殿,两班文武叩拜完毕,纣王说道:“众爱卿,我意征讨东夷,以增加我大商纳贡国,哪位将军愿随朕东征?” 一言未了,左班恶来出列叩头禀道: “万岁所言甚是,方夷小国不征不降。日前国库空虚,财政不支,不增加纳贡国,恐难以维持。” 右班费仲出列叩头奏道: “东伯侯姜义英勇善战,屡建战功,派他前往必能伏降东夷,小小东夷何劳大王亲征,再说朝廷一日不能无君!” “唔!”纣王说,“东伯侯,你意如何?” 东伯侯姜义上前叩头启奏: “大王,东夷并没有搔扰我们,无故出兵属不义,此其一;当前国银短缺,军财难支,此其二;连年天旱,百姓疾苦,不利征兵,此其三。所以,末将之见还是不去征讨为好,请大王收回旨意。” “大胆,你敢违抗孤意吗?如不出兵,就给我拿下!”纣王大怒。 “末将遵旨。”东伯侯姜义只得叩头领命退下。 老宰相商容出奏: “大王,东伯侯所言有理,再说东征才刚结束又要举兵,只恐国力难支……” “老相国不必多虑。”纣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此次征东,我意已定,众卿莫再多言,退朝。” 东伯侯姜义明知无故举兵,多属不义,可又不能抗旨,只得点兵选将远征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诛他家九族的阴谋开始了。 却说东伯侯姜义带兵东征,受到东夷方国的联合反抗,已折兵大半,加之孤军深入,费仲又故意断绝粮饷,使兵马陷入困境,姜义几次派使告急请求增援,纣王皆迟迟不派增兵,最后却派崇侯虎去。 这个崇侯虎也是个作恶多端、心地险恶的诸侯,他和费仲勾结好了,故意按兵不动,姜义虽骁勇奋战终寡不敌众,只率剩余少数兵马冲出战场,返回朝歌,扎营在城外。然后差使者进宫禀告纣王,是收兵还是派增援,请大王定夺。 纣王大怒,,派使臣来到姜义营寨。 “御旨到!” 姜义忙带随将叩头领旨。 “大王旨令,东伯侯姜义,败战而归,有辱祖尊,理应轿首,念世代对朝廷有功,特赐白剑一柄,自刎殉职!” 姜义听了大惊,心想好狠毒的纣王,定是听信佞臣奸计加害于我,今朝死了,却死得不明不白,反倒真辱了祖门,不如反了,犹可,保全大节。想到这里,姜义定下心来,答道: “谢大王!”便伸手去接过剑,然后猛的一下刺死了使官,转过头对两个末将说: “我等与其蒙冤而死,不若反了,这样才不失将士节义。” “对,与其冤死,不如反了。一将叩头应道。” 于是姜义率兵离朝歌而去。 纣王得信暴跳如雷,升殿骂道:“姜义兵败回来,还胆敢造反杀死了我的使臣,我要将他满门皆诛以儆万夫!” 纣王又下令: “把姜皇后、小皇子,全部处死。” 老宰相商容立即出奏: “启禀大王,姜义反了也是被佞臣逼的,否则,为什么要断绝他的军粮?援兵又为何按兵不动?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看在他世·代对商朝有功,赦免他死罪吧!至于皇后和小皇子是无辜受罚,更应赦免死罪。”商容跪了下来。 几个大臣也跪了下来。 “吾皇,赦免他们吧!” 商容又说:“虎毒还不食子,小皇子虽为姜皇后所生,也是皇上的血脉啊!” 纣王听了心有所动,便说: “好吧,看在众卿面上,就赦免姜皇后死罪,但降为庶民赶出宫外。小皇太子免死,但废除太子。” 纣王恐有不怕死的臣子再诤谏,便宣布: “退朝。”回后宫去了。 小太子被废除后,因妲己无子,纣王就另立庶子武庚为太子。 这一日早晨,阳光灿烂,太子武庚在众多下属的簇拥下出了城,去试几匹夷戎国进贡来的宝马。 武庚是纣王的庶出长子,年刚十七,相貌、个性都与纣王酷似,所以在纣王的五个儿子中,他最得父王的喜爱,常随纣王升朝或出征。小太子被废后,庶子中,当然以他为首选。 到了御马场,马倌把三匹宝马牵至太子面前,跪拜日:“启禀太子殿下,这三匹宝马皆西夷所献,三匹马皆蹄快如飞,请太子殿下享用。不过这匹大白马秉性偏烈,还望殿下不要轻试。” 武庚听了把头一扬,说道: “愈烈性的马,我愈要骑它。”言毕,竟不等马倌上鞍,就一跃而上骑在了马背上,两腿朝马肚子一夹便要飞奔。 “殿下小心!”马倌惊叫道。 马倌话音未落,就见那马长嘶一声,腾空一跃,刹那间武庚便被抛出马背,他赶紧抓住马鬃,白马已飞奔而去。武庚又被掀到马腹下,他只得抱住马脖子,腾空着身子被白马旋风似的带走了。 众人被这突然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拍马去追时,白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马朝着马路飞奔而去,武庚虽紧紧抓住马鬃,但体力已渐渐不支,马路西面是山沟,东边临大河,时值雨季河水猛涨,滚滚洪流正奔腾泻去,情况万分危急。后面喊声震天,救驾的武士虽拼命追赶,但仍望尘莫及…… 武庚脸上渗满了汗水,拼命挣扎着,此时,只要手一松,便会被抛入洪流河中,那就完了。正在这九死一生之际,忽然从对面飞奔过来一个骑马武士,只见他朝着白马纵身一跃,便骑在了马背上,然后只一勒马脖子,白马便立住了,但武士却被摔跌地下并向陡峭的河岸滚去……危急之中,被后面赶来的随从救住。 武庚从马腹下惊魂未定地钻了出来,刚想向这位救他的武士道谢。忽然,他怔住了,驯服住马的不是什么武士,而是一位戎装姑娘,只见她略黑的脸庞,一双密黑的浓眉下睁着两只美丽的凤眼,目光灼人,稍高的鼻梁下略厚的嘴唇微翘着,她虽是女子,却有一种男人都难得的英气。 武庚见惯了宫殿里众多的九九藏书窈窕淑女,如此英姿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不禁呆站着忘了道谢。 姑娘也打量了他一下,见他头戴束发金冠,身着黄锦罗袍,肩披虎氅,知非凡人,也呆住了。正不知如何称呼,却听见从后赶来的父亲喝道:“还不快给太子殿下施礼!”那人迅速翻身下马,急走两步向武庚施礼道: “太子殿下受惊了,臣箕子给殿下请安。”又指着姑娘说:“这是小女商凤,多有惊扰。” “免礼,免礼。”武庚忙双手扶起了箕子,然后转过身来对姑娘说道: “哦,原来是箕子大臣的女儿,早闻商姑娘能骑善射,果然名不虚传。今又冒死相救,实在可钦可敬,请受武庚一拜。” 武庚言毕双手抱拳向商风一鞠到底。 商凤忙说:“太子殿下快快收礼,折煞小女了。”言罢也拱手还礼。正说间,只见后面太子的随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太子殿下受惊了。” “太子殿下。” 武庚把头一扭,对随从们恨恨地骂道: “哼,要你这等废物何用,未及一女子有勇,还不统统给我退下。” “是。” 随从们只得俯首退到一边去立着。 武庚又说: “走,请二位随我进宫,我一定要禀告父王重重嘉奖你们。” 箕子忙上前施礼谢过说:“区区小事,何足在心,近日发洪水,恐她母亲的坟被冲,还要去查看,就此告辞殿下。” 武庚也拱手说: “那好吧,容我日后再谢。” 于是箕子父女及随从便上路去了,武庚惊魂未定再无心骑马,只是怔怔地望着渐渐走远了的箕子父女……那商凤姑娘也不断回头告别…… 商皇宫旌旗飘扬,鼓乐阵阵。大殿台上鼎炉袅袅香烟,宝瓶插鲜。 原来今天是册封皇后的吉日。 纣王高坐在大殿上,文武百官恭列左右,即将被册封为皇后的妲己立在殿下台阶中央。 今天的妲己,终于穿上了金光灿灿的皇后服装,她,容光焕发喜气洋洋,是啊!马上就要登上皇后的宝座了,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她想着自从进皇宫来,虽然受到纣王的殊宠,但仍然危机重重,朝不保夕。且不说宫里美女如云,大王又是一个嗜色如命的人,仅皇后中宫的权威就很难防犯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有费仲的鼎力相助方把皇后、小太子除掉。走到这一步太难了,也该舒一口气了…… 想到这里,妲己轻吁了一口气,脸儿渐渐地绽开了得意的笑容。 妲己正想着,只听一声: “新皇后册封仪式开始,奏乐!” 鼓乐高奏后,费仲手捧皇后册封御令念道: “大王御旨,原皇后被废后,因宫中不能一日无后主,现特册封妲己贵妃为皇后,文武百官永乐殿大宴三天,钦此。” 册封令宣读毕,礼乐又起,纣王兴高采烈地下殿把一付昂贵的雕有精致图案的玉佩戴在妲己的胸前,然盾,笑容满面地携妲己款款上殿…… “吾王万岁,万万岁!”群臣皆跪伏叩头,口呼万岁。 妲己见两侧文武百官皆向纣王及自己叩头,得意地微笑着,她边跟纣王行着,边舒着气,心想,这次终于除掉了姜皇后,换了太子,多年的心病总算除掉了。新换的太子武庚,年纪还轻,又是庶出,可不足为虑。但当她想到自己无子时,不禁眉头又轻皱起来…… 接着便是歌舞表演。 一天午后,纣王午睡起来,和妲己正在欣赏几个从东夷征来的舞女跳舞,她们正在靡靡之音下跳着裸体舞,刚进来面君议事的宰相商容看了大怒:“污我眼也,快取水来,吾洗眼以避秽。” 侍官忙令人端来一盆清水,商容洗眼怒去。 费仲看了便去跟纣王耳语一阵。 纣王怒道: “老东西,不看在他三世功臣面上,我非宰了他不可。他愈是不看愈要叫他看,晚上让他随我一齐观看酒池表演。” 傍晚,纣王在新建的酒池旁设宴饮乐,这酒池是纣王为了与妲己一起淫乐而专门修建的,池里灌满了从全国各地强征来的酒,酒多到池里可以泛舟。纣王又令在酒池周围的树林上挂满了肉脯。 酒池旁摆了酒桌,纣王和妲己坐在正中,大臣们依次分坐两旁。 侍吏宣:“饮宴开始!” 纣王说:“众卿,今天朕要让你们吃饱喝足!” 可众大臣都看着宴桌上空窒的,既没有摆酒也没有搁肉,别说没有酒樽,就连一双竹筷也没有。吃什么呀!大家惊奇地面面相觑……大臣们再看去,只有纣王和妲己的几桌上摆了酒肉,大家方明白:噢!原来是把我们叫来看他喝酒! 大臣们正纳闷着,却听见一阵靡靡细乐奏起,只见十多名美女出来,跳起了醉舞,那挑逗的舞姿及几乎裸体的身躯,让一些大臣睁圆了眼睛…… 纣王回头一看,见另一些大臣们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纣王不悦,便一摆手,舞女们立即停了舞蹈。 使吏便传旨:“众大卿,今纣王高兴,要你们下池去尽情饮酒,并将这些美女赐给你们作陪。” 大臣们听了目瞪口呆…… 使吏一挥手,士卒们便过来先把舞女推下酒池去,又来拉大臣们。一些贵族青年忙脱光了衣服跳了下去,年长的还不等士卒来推只得和衣下了酒池,酒淹没到了他们的胸腰,年轻的便去追逐那些美女去了,酒池里传来了男女追打的嬉笑声,也传来了阵阵叹息声…… 纣王和妲己则乘上小龙舟,荡在池面观赏裸男裸女们的淫态…… 一个侍吏向纣王报告: “大王,有个士兵偷池里的酒喝。” 纣王怒道:“好哇,那就用池里的酒把他灌死!” “是!” 池里的人听了吓得不敢再饮。 纣王见了传令下去,要他们比赛酒量,结果一个个因饮酒过多而倒了下去。 最苦不堪言的是和衣泡在酒池里的那些老臣们,一个个像落汤鸡似的,战战兢兢地缩在一个角落里…… 纣王和妲己则开心地对饮着。 酒过数樽,纣王又令士卒把池里的人赶到池周的树林里去啃肉脯。纣王看着那些一丝不挂的男女啃肉的样子,兴奋得仰头哈哈大笑。 又一侍吏未报:“大王,我们抓了两个偷肉脯的百姓,被宰相商容放了。” 纣王大怒:“把这老东西给我带来!” 被酒池泡得浑身湿透的商容被带了过来。 纣王怒道:“你为何擅自放人!该当何罪?” 商容禀道:“大王,那两个百姓,因家中仅有的一块肉被士卒抢来了,他们的老母饿得快死了,所以才来偷一块肉,其实,那原本是他家的肉,他们有何罪?老百姓都快饿死了,而您还大兴肉林酒池,大王您醒醒吧,您是……” 纣王打断他的话喝道:“大胆狂臣,竟敢直言撞孤,他家老母饿死是他家的事,干我何系?你给我下去,不念及你三世功臣,我非把你浸死在酒池不可!” 商容叹息着退了下去。 音乐通宵达旦地奏着,酒池肉林中的裸男裸女们不停地舞着,追逐着…… 为了和妲己一起淫乐,纣王下令修建了一座美丽豪华的行宫——鹿台。这鹿台拔高三丈,方圆百顷,是纣王专为妲己修建的行宫,内设有前殿、后宫,各种亭台诸如吟月亭、观星台、观阳亭星布其上。当中高耸一楼亭命名摘星楼,远眺金碧辉煌、巍巍峨峨、灿烂耀眼,近看琼楼玉亭、镶珠缀瑙、雕梁画栋。 这座花了近七年,耗资巨大、征调了数十万民工修筑起来的皇家娱宫,真是奢华无比,前无古例。 院里,种植着奇香异草,花木疏影,交相辉呋。内宫陈列着珍珠宝玉、珍品古玩,窗帘桌几更是丝绸锦织、纱罗软缎,所用具皿皆象箸玉杯、精美铜器…… 纣王还下令收罗美女于其中,尽情享乐,终致国库空虚。从此,商朝人民又陷入了征丁增税的灾难之中…… 第七节 崇侯虎欲说又止…… 纣王便挥手屏退左右侍从,崇侯虎才小声说:“大王有所不知,姬昌现在名声赫赫,边国诸侯都不敬大王您,而去崇拜他了,如不早除,早晚难免……”崇侯虎的声音愈加变低了。 纣王听了面色顿变,把棋桌一掀,吼道: “来人!” 天阴几日后,露出了太阳,阳光把行宫鹿台琼瑶照得闪闪发光,纣王站在观阳台上眺望了右面巍峨的王宫,又转过头来俯视金碧辉煌的鹿台行宫,心中好不得意。 但见方圆几里,用巨石砌成的鹿台上龙檐虎柱、亭楼相接,金碧玉柱、雕梁画栋,大凡天下精美庭阁都尽集于此,各种奇花异草珍石奇玩也皆尽收于内,美女宫娥、妃嫔贵人不下千数?从此不出朝歌便可享尽行宫之乐。 自建成鹿台后,纣王更加懒理朝政,一切交费仲去办,每日只顾与妲己在此享乐。今见崇侯虎来便与他对弈于台上。 这个崇侯虎,是商朝西方与朝歌之间的一个叫做崇国的诸侯国王,他长得虎头虎面,其个性和他的相貌一样凶恶残忍,他野心勃勃,性险善妒,一心想称霸西部。位居西边的周围自然成了他的仇敌,而文王姬昌当然成了他想除掉的第一人,然因姬昌一向循规蹈矩没有大错。现周国招贤纳良,收兵买马的消息传到崇国,崇侯虎甚为震惊,于是便专程去朝歌到纣王面前进谗言。 崇侯虎因替纣王修建鹿台宫殿卖力而深得纣王宠信,所以,他可以不召入宫而常到朝歌为纣王献计。 与纣王对弈,崇侯虎自然是小心翼翼的,他故意走输以取悦纣王,崇侯虎趁纣王赢了而哈哈大笑时,进谗言道: “大王,西伯侯姬昌积善累德,诸侯皆响之,将不利于帝。” 纣王不以为然地说: “姬昌,不就是季历之子嘛,从来耳闻他仁孝贤良,岂能有谋反之举?” 崇虎听了欲说又止…… 纣王便挥手屏退左右侍从,崇侯虎才小声说: “大王有所不知,姬昌现在名声赫赫,边国诸侯都不敬大王您,而去崇拜他了,如不早除,早晚难免……”崇侯虎的声音愈加变低了。 纣王听了面色顿变,把棋桌一掀,吼道: “来人!” 近寺忙伏首至前。 “传我的旨令,令西伯侯姬昌限期到朝中问事。” “是。” 近侍领命退去。 崇侯虎面现得意之色。 旨令下到西岐后,明日,文王姬昌就要动身去朝歌了。善于预卜的姬昌,当然知道此行必凶多吉少,可是商王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因此,姬昌明知是赴虎穴也只得按期赶到。 晚上,姬昌来向母亲太妊辞别。 太妊是季历王的王后,文王之母,不仅容貌端庄美丽,而且品性娴淑贤良,以“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而遐迩闻名。太妊怀胎时期曾“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且入夜即谲诗听礼乐。因此,所生子皆形容端正,才德过人。 她一生为周国辅佐季历王,教育儿子竭尽全力,深得朝廷内外敬仰及儿女的爱戴。她和文王之妻太姒,被誉称为周国二母。季历王被商王杀害后,她悲痛欲绝,一病不起,现正半靠在床上喝药。 太妊见儿子进来跪拜,便把碗中最后一口喝完,将碗递给侍女。然后用手示意让姬昌免礼。 “母亲,我明天就要动身赴朝歌了,母亲有病,儿实在不忍离开。” 太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慢慢说道: “我会好的,你放心去吧,你父王被杀害了,想必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此去务必小心谨慎,凡事当以大局为重。”言罢不觉滴下泪来。 姬昌听了俯首道: “母亲,昌知道了,昌此去,必和宰相商容、老臣祖伊们联系,探明父亲死因,昌定要兴国雪恨。母亲不必悲伤,儿将尽快转回。” 太后听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唉!国恨家仇,何日能了!” 姬昌又说:“我走后,朝中事由伯邑考主持,姬发、姬旦辅佐,散宜生、姬奭也托付了重任。母亲只管好好养病,不必多虑。” 太后听了哽咽道: “昌儿快去做准备罢,为母祝你一路平安……” “儿昌拜别母后。” 姬昌言毕,应诺而去。 太后担心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泪如雨下…… 晚上,姬昌和发妻太姒相偎在卧榻上,油好已经吹灭,一轮明月高照着,房间里洒下一片银光,照着这一对已年过半百的老夫妻。 太姒在众儿子面前是庄严仁慈的,她教诲他们,爱抚他们,极尽母亲的责任。在夫君面前,又十分温柔可亲,堪称贤妻良母。是朝廷内外公认的母仪天下的王后。如今,面临凶多吉少的分别,两人的内心都是复杂的。 太姒说:“你我恩爱夫妻已三十多载,虽有过多次分别,但从未有像今天这样让人揪心,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姬昌心里大动;道:“是啊!上了年纪的人了,确实不愿远离家了,可国事在身不能不去呀。太姒放心吧,纣王不会把我怎样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文丁能杀了季历王,纣辛也难说不会对你下毒手。” “我没有过错,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难道季历王有过错?”太姒反驳道。 姬昌明知纣王无端招他速去,必然不祥,可还是竭力安慰着妻子。 月光仍然明晃晃地照着屋子。 姬昌看了看明月说: “如果我一时回不来,每当月明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的。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拂几个儿子。我去后让伯邑考代我行使职权,让姬发、姬旦辅佐他,倒不是说这三个儿子是你生的,我就偏护他们,他们也的确是我这些儿子中最杰出的。” 太姒也颇有同感,她说:“夫君所言极是。然而姬奭(召公)、姬高(毕公)虽非我生,却也是你的骨肉,他们两人也是贤德之有,只是年纪稍轻。其余管叔、蔡叔、霍叔……无论德才方面都远不及几应兄长,所以,你和大臣们的决定是无可非议的。” “如果万一我回不来,你一定要挑起家庭教诲的重担,后院不起火方能保证前廷无事。” “你放心吧,这道理我明白,此虽是家事,却又关系着国事,家和国事宁嘛。” 姬昌听了,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深深感激这位深明大义、德高望重的发妻,虽是老夫老妻了,但此—别,给他内心的激荡决不亚于见到她第一面时的心情。 一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天,是姬昌大婚之日,在季历父王的支持下,特地制作了当时最大的木舟,过河去接新娘。 迎亲的五只大船都披红挂绿,乐声鼓声齐鸣,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新郎姬昌立在五只船中间的主船上,他今天英姿勃发,两颊泛着红光,发冠高束,身着罗袍,肩上披着龙氅,胸前挂着红绣结,显得光彩照人。 他正睁着一双俊慧的大眼,眺望着河对岸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送亲场面。 新娘是母亲太妊那边的人,据母亲说她不仅貌美出众,而且聪明贤惠,尤其勤劳肯干,会种桑养蚕、织锦刺绣,是远近闻名,人人仰慕的姑娘……想到这里,姬昌兴奋地看着河对岸的人,恨不得能马上看清楚新娘…… 船快到对岸了,那站在前面,被人们簇捅着、穿着红袍的姑娘快看清楚了…… 迎亲队伍上了岸,在震天的鼓乐声中,新郎被拥向新娘的对面,新娘手里拿着精致的木纺锤,头上披着红盖头。 啊!不愧是纺织姑娘,真是名不虚传。 迎亲仪式开始了,姬昌接过新娘父亲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本来心里就咚咚跳着的他,一樽酒咽下后,越发兴奋得狂跳起来…… 该揭新娘的红盖头了,他略定神后,把微颤着的手,伸向新娘的头上……人们忽然静了下来,期待着…… 姬昌轻轻一掀,姑娘露出了美丽的脸。但见她秀发高高绾成一朵盛开的金菊,额头明亮开阔,鼻梁高挺,两眼闪着聪慧的光芒,双颊泛着红光,脸如望月,唇若涂丹……那神态不亢不卑,那容颜似羞还怯,端庄美丽得像太阳的光芒一样耀眼,姬昌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 想到这,姬昌不觉激动起来,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却已经悄悄退走了。屋里渐渐暗了下来…… 他轻声说道:“太姒,这几年你白天带领宫里人养蚕种地、纺纱织布,晚上教育儿女,真无愧人们对你母仪天下之称。” “啊,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姬昌情不自禁地把发妻紧紧拥进怀里…… 屋里更加暗了下来…… 次日,文王动身赴朝歌,文武百官送出城外,太子伯邑考及姬发、姬旦、姬奭、姬高、散宜生等皆送至城郊。 文王下辇说: “时候不早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此吧。”于是送行的人都勒住了马,翻身下地,恭候在一旁。 姬昌注视着伯邑考说: “99lib?邑考,你是太子,我走后,朝中之事,虽由你定夺,但凡事要多和大家商议。” 伯邑考点头应道: “父王放心,邑考理当挑起朝中重担,定和众大臣、众兄弟齐心治国。” 文王点了点头,又对散宜生说: “朝中诸事还望老臣多加指点。” 散宜生忙俯首说: “大王请放心,国家大事,老臣虽肝胆涂地,也万死不辞。” 文王高兴地扶起了散宜生,又对姬发、姬旦、姬奭、姬高等说: “你等既是兄弟,又都为国家重臣,凡事要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可徇私枉情。” “是,父王。” 几个儿子都向父王跪下行了辞别大礼。 文王这才和左右拱手告别。 文王一行动身了,前面是闳夭大夫手执关牌开路,然后是文王的车辇,再后是进贡的马匹、宝物……最后是太颠将军护驾。这太颠将军,身材高伟,性格、举止却十分文静,又善于言辞,如不见他的骑射功夫,还真以为是一员文官呢。 姬发等送行人,见文王走远了,人形变得模糊了,这才回转返京而去。 朝歌商王宫正殿里,纣王升殿,官吏来报:“大王,西伯侯姬昌已被押到。” “将他押上殿来!”纣王吩咐道。 身材魁伟,相貌非凡的周文王,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一路风尘显得十分疲惫,但一双眼睛依然精光四射。纣王看后,不觉暗暗吃惊,心想,都说西伯姬昌长的有帝王之相,不见则已,一见还真有帝王相,看他宽额方面,高鼻方嘴,浓眉下一双犀利却又仁慈的大眼从容安详,大有天神下凡之态。 纣王吁了一口气叹道:幸亏崇侯虎有眼力,及早把他押来,否则,说不定哪天我真要被他所取代。想到这里,纣王心里不觉一颤,但他很快便定了定神,喝道: “姬昌,你知罪吗?” 姬昌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大殿,只见满室金碧辉煌,雕梁玉藏书网柱,到处是珍珠宝石、珊瑚玉树……太奢华了,姬昌叹道。又看看坐在宝座上的纣王,见他身穿黄缎龙袍,腰佩玉带,足登高履缎鞋,头戴金冠。再细看,只见他黑眉高扬,虎眼圆睁,正怒视着自己。 姬昌看清楚了面前这个荒淫凶残的暴君后,才缓缓地、清楚有力地答道: “大王,卑侯姬昌每年按时进贡,所进大贡皆比众方诸侯多,且周国历来安分守己,奉公守法,臣实不知所犯何罪?” “你还敢妄辩!崇侯虎,把他的罪过数一数。” “是。”崇侯虎眨着狡黠的眼睛走上前来。他双手展开册文,高声念道:“西伯侯姬昌,近几年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又竭力兼并周边小国称霸西岐,近来还不断笼络百姓、纳我降臣,谋反野心已昭然若揭……” “姬昌!”纣王怒吼道,“你还不知罪吗?” 姬昌上前施礼分辩道: “启禀大王,崇侯虎所列实属诬陷,招兵买马是例行扩充边兵公事,周边小国来并,是因仰慕我大商威力,至于纳散宜生、闳夭等大臣,是因为他们被奸臣所害,纳这些贤臣为国尽力何罪之有?” “住口!”纣王喝住姬昌,骂道,“散宜生等是我朝廷反臣,你胆敢纳下分明有同盟之嫌。来人呀!将姬昌给我拿下,午门枭首以正国法。” “是。”四个士卒上来把姬昌拉了就走。 “冤枉啊!”姬昌喊道。 “且慢!”众官抬头一看,是老宰相商容,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出班跪道,“肩禀大王,姬昌强兵兴国、保我西疆,只能称功不能为过;他每年纳贡我朝最多,是为国尽财力更不能定罪;受百姓拥戴是他敬天保民,又何罪之有?如此贤臣无罪诛杀恐天下难服,不如暂且囚禁,敦其反省以观后效。” 纣王听了沉吟不语。 重臣比干上前谏道: “大王,宰相言之有理,请大王三思。” 大臣箕子也出班谏道: “大王,姬昌一向忠诚厚道,请大王赦免他吧!”言罢,双膝向纣王跪了下去。 庶兄微子启也上前跪下:“我王,赦免他吧!” “请大王赦免他吧!”群臣也纷纷跪下求情。 纣王见状,只得下令道: “好吧,朕看在群臣面上,且免他一死,把姬昌给我押赴羑里(今河南汤阴北)囚禁。” “是。” “退朝!”纣王转身进内宫去了。 崇侯虎愤愤地斜眼看着商容、比干、微子启、箕子等大臣…… 然后悻悻地拂袖而去。 老宰相商容、大臣比干、微子启、箕子边走边议论,箕子说:“幸亏老宰相力保,否则姬昌今日没命了。” 微子启也说: “是啊!今天若不是宰相在,恐怕连我等都要被治罪了。” 比干也叹道: “唉,无罪被囚,天理何在?” 商容劝道: “大家不必着急,今日救下他的性命已是难得,下一步我们再设法救他出狱。”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出了宫门,四人互相告别离去。 姬昌被押到了羑里,那儿只有一座圆形的碉堡式的囚楼,楼壁只有一个门和一个小牢窗,看来就是关犯人的地方,旁边是两排平房,想必就是管犯人的住所.99lib.。周围没有高墙,只是空旷的郊野,所以使人感到荒凉和森严。 姬昌看着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无罪竟被送到这儿来监禁。 监狱官吏是个长得青面獠牙的人,押送官对他交待了一番后,他这才抬眼打量了一下姬昌,他虽然知道这是西伯侯姬昌,不是一般人,但只要是关在他的狱里,便都一律是犯人看待。所以,他只把嘴咧了咧,皮笑肉不笑地指着圆楼的囚门,对姬昌说:“西伯侯,下官失礼了,请吧!”姬昌便跟着两个狱卒进了囚室。囚室是石头砌成的,窗下有一张木桌和一个凳子,靠里是一张石头砌成的床,木板上铺
99lib?
了草席和破被子。姬昌看看又叹了口气,便坐了下去,他实在太累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朦朦陇陇中,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季历王被捆绑着送往刑场。 “昌儿!你要担起兴盛周族的重担,勿忘国耻,勿忘国仇。” “父亲……父亲……”姬昌大声叫唤着,而季历王却被押走了…… 夜晚,窗外的蟋蟀在叫着,姬昌不能入睡。他起身踱到窗口,见门外的两个狱卒在打盹,他看着射进来的月光,默默地发誓:一定要设法出狱,回到西岐去重振周族,讨伐商纣。 姬昌翻身起来,披上衣服,点燃了灯烛,咬破手指蘸血在牢墙上写下了“君子以自强不息”几个大字…… 正是: 天突变兮黑云压,囚牢笼兮羑里押。 奸佞恶兮纣王暴,身虽陷兮心不屈。 行仁义兮得天涯,君不正兮相倾轧。 终有日兮天行罚,恶枭除兮枯树芽。 第八节 “夫君……”姬娘抬起了动人的泪眼,悲哀地说:“让我随你一起去吧,你我恩爱夫妻,怎能割舍?愿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隆冬腊月,窗外雪花飞舞,大地披上了银装。 西岐皇宫里,在太子伯邑考家的中堂内,伯邑考邀姬发、姬旦二兄弟过来议事,伯邑考坐几桌正中,姬发、姬旦分坐两旁,侍者端来了火炭盆后退下。 邑考说:“父王已被囚数载,至今不见放人,为兄欲去朝歌救父回归西岐,二弟以为如何?” 二弟姬发说:“父王被囚,兄长现正是一国之主,此去犹入虎口,若有闪失,周国将殆!还是让兄弟姬发去吧。” 伯邑考忙摆手说:“不,不,救父出囚,长子理当其首,不必推让。” 三弟姬旦凝视着窗外的漫天大雪,沉吟良久,说:“以弟之见,还是让长兄去更见诚心,不过要多进贡宝物,纣王才予赎罪;再说只有,以进贡为名,一路打进贡幡旗,执西伯侯旗号方可以过五关,进朝歌。” 伯邑考点头称是。 伯邑考又说:“为兄此去,家中诸事,二位兄弟要同心同德共同承担。” 姬发、姬旦忙点头应诺。 三人正议着,上大夫散宜生求见。 伯邑忙将散大夫迎进堂里坐到一旁。 散大夫把手放在火盆上烤着,听了三人的计划后,也说:“可行。” 他又想了想说道:“太子一人人虎口,恐难应付,可否让老夫同去,逢事也好有个商议。” 伯邑考说:“还是我自去为好,我走后朝中诸事离不了你,虽有二弟但仍需大夫全力扶持,我看,就不必再争让了。” 伯邑考又说:“事不宜迟,散大夫就赶快去准备宝物吧,我去后宫向母后告辞。” 众人只得称是。 当下,四人便分头去做准备,不提。 早晨,天阴转晴,雪停了,多日不见的阳光从窗外射进屋内。 堂屋里,王后太姒和姬娘及几个侍女正在织锦。王后太姒仪表依旧端庄慈祥,只是两鬓已越加斑白。 “母亲大人,邑考去朝歌见父王,三月方归,望母亲不必挂念。” 伯邑考向母亲跪别,次子姬发和三子姬旦随立其后。 王后在众子中,最喜长子、次子和三子,她喜爱长子伯邑考的仁孝,也喜次子姬发的义勇,更喜三子姬旦的睿智,现在她看着自己亲手教诲出来的儿子,一个个已长大成人,不禁十分欣慰。 此刻,长子来辞别,要千里寻父,这是她意料中的事,邑考从小对父母笃厚仁孝,现在父王被囚于羑里,他能不去救吗?并且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 王后虽然悲伤却很欣慰,心想,我到底没有对儿子白白教诲一场,于是垂泪道: “我儿不必悲伤,救父出虎口,本是为子应尽之职。只是此去,凶多吉少,纣王杀人成性,邑考你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太姒说着已是泪如雨下。伯邑考见母亲悲伤,自己也滴下泪来。 姬发和姬旦见母亲兄长泣别,不禁也泪洒胸襟收泪立起,弯下腰扶起邑考道: “好了,我儿起来吧,两位兄弟也不必太伤感了,这是好事,今晚当设宴为兄长壮行才是。” “是,母亲。”三个儿子齐声回答。 午后,官内太后庭院里,松柏劲挺,松树下腊梅已经开始吐蕊,阳光从树间透进,照射着屋檐下的阳台。 冬日是难得的,久卧病榻、年事已高的太后太妊,被两侍女搀扶着出来晒太阳。她们扶太后在靠背木椅上坐好,又把毛毯替她在膝上盖好。另一侍女端来了药,太后接过药碗喝了一口,把药碗递给侍女,她喘了口气,看着院里的腊梅已经开了,心想:唉!又是一春秋了,可昌儿还被囚在商都,何日方能归来……。 太后正想着,见长孙伯邑考匆匆进来。 “祖母大安。”伯邑考向太后施了大礼后问候道。 “考儿快起,过来,到祖母身边来。” 太后握着邑考的手凝重地说:“考儿是来向祖母辞别的吧!” 伯邑考心里一震,他看着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满布的老祖母,心里含悲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从小祖母最疼他,总足把他抱在膝上给他讲先祖们治国的故事,讲他们对父母、对国家的忠孝……他真不忍在祖母重病时离开她,可祖母分明已知道我的来意,唉!仁慈的祖母啊!我知道是瞒不过您老的,便说道: “祖母,您重病缠身,孩儿本不忍远离,怎奈父王被囚已数载,孩儿挂念心切,再则也是朝廷重托,所以……” 太后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所以欲去朝歌探明情由,救回父王。是吗?孩子?” “正是,祖母。”邑考认真地点了点头。 太后笑了,说道:“考儿,你想得好,你去吧,常言道:父亲有危,儿子当救,何况国难当头,身为太子更应身先士卒。弟兄之间,你又是长兄,理应首当其冲,你若不去,倒是祖母白疼你了。” 伯邑考听了赶忙跪下:“长孙邑拜谢老祖母。” 太后又笑道:“快起来吧,邑考担心祖母拦你呢,是吗?不过嘛……”太后神色凝重地说,“纣辛杀人成性,现又偏信奸佞小人,你此专必凶多吉少,难免……”太后说到这儿,一阵悲伤,便觉心胸憋闷,气喘了起来…… 邑考忙唤侍女一起,把祖母扶进屋去,伯邑考一面吩咐:“快传太医”一面把祖母扶上床榻卧好。 99lib.太医来了,忙乎了一阵,太后气才缓了过来。 太医开好了药方,又叮嘱太后是心气虚,不能激动,不能劳累。 太医走后,伯邑考起身告辞,太后垂泪道:“一定要设法救出你父亲周国的兴盛离不了他啊!” “孩儿尊命。”伯邑考说。伯邑考知道祖母素来坚毅仁慈,是周族儿女的榜样,从来不轻易落泪,所以他感到了这泪水的分量。 太后说完后,感到极累,伯邑考见状怕祖母再犯病,忙行了跪拜礼《屋门走去:到了门口,他又挂念地回过头来看祖母,见祖母流着眼泪向他摆手,邑考一狠心,便迈出了屋门…… 晚上,母亲王后在后宫中设了家宴,为长子壮行,十个嫡、庶儿子和王后分坐两列。 王后知纣王性情暴戾、偏信奸佞,邑考此去难兔受害,可是又不能阻拦他,心情十分复杂痛苦。眼看着丈夫被囚,儿子又要赴狼穴,国事、家事,事事皆忧心……然而,此时此刻,她又必须以长辈的身份安定众子的心,要让大家充满信心为邑考壮行,而不能只是悲伤。 于是王后端起酒樽,面不露悲,平静地对邑考及众子说: “你们的兄长邑考,明日就要动身赴朝歌去了。太后因心脏不好不能前来,她托我转告众兄弟,你们的长兄不在家,希望你们时时不忘先祖教诲,处处要以国事为重。要精诚团结,要辅佐姬昌治理好国家,要挑起为国爱民的重担,为你们的父亲分忧。” 众兄弟们起立应诺:“是!” “坐下吧。”王后又说,“邑考他此行有三任,一是向商朝纳贡,二是朝君问礼,三是救回父王。邑考此去,既是周国之委派,又受咱们家之托,,任务艰巨,前途多险,非一般赴任可比,所以我们要好好为他壮行。来,我们都敬邑考一樽。” 众兄弟都起立举杯向邑考敬别。 邑考也忙举杯回礼。大家见母亲神色泰然,虽知是与兄长的诀别酒,但都没有悲伤哭泣。 邑考深知母亲的用心,所以也面带笑容,举杯离席向各位兄弟敬酒答谢。他说: “各位兄弟,邑考此行,定不负国家重托,望弟兄们齐心协力,以国事为重,勿忘百姓嘱托,勿望母亲教诲。” 姬发、娅旦等众兄弟都点头应诺。 姬发说: “兄长放心,弟姬发一定挑起国家重担,为我大周竭尽全力。” 姬旦也说: “兄长莫虑,弟姬旦定忠心辅佐姬发,决不忘兄长嘱托和母亲厚望。” 其余弟兄也都一一表了态,气氛热烈。 饭毕,众兄弟散去。 邑考把母亲送回房里。 “母亲,朝中已安排姬发掌管,姬旦辅佐,散宜生辅持,文武众臣我都叮嘱过了,赴朝歌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宝物也安排妥了,孩儿事办完即归。” 王后说:“我儿办事一向稳妥,只是此行凶险有余,前途难卜。考儿你定要谨慎行为,据理办事,定要想法救回你父。” 伯邑考说:“孩儿记住了。”又说:“母亲,孩儿告辞了。” “好吧,愿我儿一路平安。”王后看着心爱的长子说道。 看着伯邑考走出屋子,王后忍不住泪水直流,呼道:“考儿回来。” 伯邑考停止脚,转头问道: “母亲……” 王后用手帕擦了擦急涌出来的泪水,狠了狠心说: “去吧,一路小心。” 伯邑考挥泪别母,急步走出了后宫。 王后看着爱子的背影,向隅饮泣…… 天刚拂晓,姬发、姬旦诸兄弟和散宜生等文武大臣,将太子伯邑考送至城门外。伯邑考挥泪辞别众人后,便和随从上路启程,太颠将军护驾,妻子姬娘坚持送至十里长亭。 早春天寒,雪花仍在飞扬。这时晨曦未露,小溪边、古驿道,荒草连天…… 长亭旁,夫妻泣别,哀泪涟涟…… 邑考、姬娘双手紧握不愿分开,侍从们都不忍相看,一个个皆背过头去擦欲滴的泪…… “姬娘,回去吧,十里长亭相送,终有一别,为夫还要赶路啊!” 伯邑考忍住悲哀劝道。 “夫君此去,凶多吉少,让姬娘和你再站一会儿。”姬娘不愿松手,哽咽着说。 伯邑考看着柔美的妻子哭得泪人一般,心痛如刀绞,他把妻子拥进怀里,用手擦她脸上的泪,自己也泪如雨下。 “夫君……”姬娘抬起了动人的泪眼,悲哀地说,“让我随称一起去吧,你我恩爱夫妻,怎能割舍?愿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唉……”伯邑考辛酸地把脸贴在爱妻的泪面上,说: “此行,一路上过关越隘,我身尚且难保,为妻你一个女儿身,又焉能躲避凶险。” “夫君……”二人紧紧拥抱着难分难舍…… 此时,伯邑考已肝肠寸断,难割爱妻的情长,他们相拥着,久久不分开……随行的人也都低头垂泪,不忍催促。 忽然,他的坐骑抬头嘶鸣:“呜……” 伯邑考听了,顿然清醒,这匹马原是父王的坐骑,文王临走时将此马留给了他,啊!他仿佛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姬娘也似乎听到了狱中文王的呻吟…… 她收住了泪,从头上剪下一束青丝给丈夫递去,伯邑考含泪接过,藏于怀中,然后骑上马,猛一扬鞭,马儿便朝前急驰而去,随行人员也匆匆追去…… 姬娘伤心地在长亭下立着,目送着夫君的远去,直到眼前只有荒草一片…… 正是: 《长相思·十里长亭别情》 古道旁,雪飞扬,千里送别割舍难, 柔情人断肠:马嘶嘶,车辘辘, 匆匆远行催人慌,无奈早春寒。 伯邑考和随从一行,星夜兼程,赶行二十多日才来到朝歌商都,伯邑考等在驿馆住下后,次日便去皇宫,呈上贡品名单,等候觐见面君。 等了几日,才令送贡品进宫,却未传旨见纣王。 伯邑考在宫外筹纣王召见,侍官告之,纣王去围猎,五日后方归。伯邑考只得回驿馆等候。。 五日后,伯邑考又去宫门外候见纣王。不料,宫人回话说大王在瑶台娱乐,五日内不升殿。伯邑考又只得回驿馆等候。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五日,伯邑考天刚亮即起身,沐浴后,换上素缟,又匆匆去宫外等候召见。适逢微子启进宫面君,伯邑考打听到是微子启,便向他的车辇长跪不起,侍从见有人挡辇,便去喝赶。微子启令放下车辇,车辇停了下来,微子启下了车,扶起伯邑考问道:“公子拦辇,有何冤情?”伯邑考含泪说: “我乃西伯侯姬昌之长子伯邑考,因父亲被囚禁于此,我便带了贡品来进呈纣王,想求纣王放出父亲。但来朝歌已多日,未得纣王召见,现想请大人代我向纣于求情,使我得以面求大王放回父亲。” 微子启说:“哦!公子原来是西伯侯之子,远道而来营救父亲,实可钦可佩,你且暂等,待老夫去替你面求我王。” 伯邑考听了十分感激,又对微子启跪拜了下去。“多谢大人,伯邑考不胜感激之至。”微子启忙又扶起了伯邑考。 微子启进宫去后,伯邑考一直在宫门外等候,他双眉紧皱,忧心忡忡地立着,等着,。 终于微子启出来了,伯邑考慌忙迎了上去。 微子启说:“大王说今日诸事太多,不能召见你,等几日再说。” 伯邑考急得泪水夺眶而出,说道: “我已等待快一月有余了,心里十分焦急。” 微子启被伯邑考的孝心所打动,便说: “公子不必悲伤,待老夫想亦法,让你能面见纣王。” 伯邑考听了,又向微子启长跪下去,叩拜日: “多谢大人相助,若能让我父子一见,当终身不忘大人恩德。” 微子启说:“这样吧,你上车来,与我同辇,好过关躲目,到了羑里监狱,我自有办法。” “多谢大人。”伯邑考便上了微子启的车辇,微子启吩咐车夫向羑里驰去。 微子启、伯邑考刚走到监狱大门外,就碰上恶来。这个恶来是纣王身旁的又一鹰犬,为人阴险毒辣,现在威风凛凛地视察来了,他看了看微子启和伯邑考,其实他们来干什么,早已有人向他通报了。然而此刻,恶来却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故意阴声阴气地问了声:“微大夫怎么也视察来了?” 微子启只叹倒霉,碰上这个鹰犬,看来是不能带伯邑考去见西伯侯姬昌了,只得作罢。便令调转车头回城去了。 当晚,伯邑考便听说,微子启被纣王传进宫去了。 次日,伯邑考也被几个恶狠狠的官卒抓走了。 “放了我,你们为什么抓我!”伯邑考挣扎着叫道。 伯邑考被带到了宫内,他听到了微子启为了他已被定了通囚罪,且降了一级官职。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押他上殿的传呼。 “带伯邑考……” “带伯邑考……” 伯邑考被押到了殿上。 伯邑考听到了一声严厉的斥责: “伯邑考,你知罪不知罪?” 伯邑考猜想,这必然是纣王的骂卢,别的人岂敢在朝上大声说话,于是他仍低着头回答: “小民无罪,小民只是来看望父亲。” “你私闯监狱,你还不知罪?”纣王又高声训道。 伯邑考分辩道:“殿下,我父西伯侯拥商敬君,按纪纳贡,广施仁政,强兵守疆,他何罪之有,竟被囚禁?邑考探望父亲,又何罪之有?望殿下不要再听小人谗言,放我父子还乡。” 纣王说:“伯邑考,你好大胆,竟敢直言撞朕!给我押下去砍了。” 伯邑考索性站了起来,怒视纣王,说:“且慢,等我把话讲完,再杀不迟!” 纣王怒喝道:“讲。” 伯邑考说:“我听说成汤廉政,所以兴盛,百姓拥戴,社稷升平;夏桀昏庸,贪近女色,所以亡国失位;是以明君兴国,昏君亡国。望殿下远女色,慎小人,重贤人,明是非。如此,方能救民兴国、不辱祖宗,如今小人当道,暴政横虐,百姓怨声载道……” “住口!”纣王听了大怒,不等伯邑考说完,便喝道,“大胆贱民,竟敢无视于皇威,于殿堂训孤,给我拉下去,立即剁成肉酱!” 几个士卒上来抓住伯邑考便往外推。 伯邑考挣扎着又大声喊道: “昏君必亡,暴君必诛,纣辛你终有天惩之日!” 伯邑考被拉下去了。 不一会儿,士卒来报: “殿下,伯邑考已被乱刀剁成肉酱。” “给我做成肉饼送去羑里,让姬昌开开胃口。” “是。” “退朝!” 众文武百官见到伯邑考的肉酱,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哆嗦如筛糠状,一个个抱着头敛声屏息,逃也似的往家走去。 正是: 一世暴君呈凶狂,可叹雄男成肉酱。 最毒竟送其父尝,不义必将天惩亡。 在朝歌郊外,有一座监狱,这是一座建在圆台上的桶状屋,只有一扇牢门和一扇
99lib?
小牢窗,十分森严,关在里面的犯人,插翅也难飞。狱室的对面有两排平房,是看管吏卒的房屋,现囡囚禁了文王姬昌便在周围筑起了高墙。围着监狱的大门有四名士卒守着,一看便知是关押要犯之地。 被囚禁在纣王监狱里的周文王,站在牢窗前望着星空出神,想到自己身陷牢笼,灭纣的志愿难以实现,心中不禁忧虑万分。 次日,晨光从牢窗中透进狱中,周文王姬昌正在地上画八卦,他通过长年的观天象、察地理、分析人事,积累了许多把握事物规律的智慧,他通过八卦演六十四卦,然后把这些智慧浓缩在八卦中,他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思考着…… 夜里,他又摆开竹简继续演八卦,他把八卦相重,推演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六爻,并根据历史兴衰、阴阳消长,排列出六十四卦的顺序,把伏羲时代的八卦系列推演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小豆油灯忽闪忽闪的,小牢窗刮进了一丝凉风,文王拉了拉披衣,从窗外看去寒夜阴森,昼短夜长,不禁打了个寒颤,叹道: 何时能见天日? 何日还我自由? 他在想姬发、姬旦现在好吗?他们能承担好朝中一切大事吗? 他又想到了母亲太妊及发妻太姒,不知她们此刻如何?他感到心里一阵痛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又回到小桌旁继续推演八卦。花白的胡须垂到了桌上…… 前些日,文王得知伯邑考到朝歌来了,他多想和长子见一面啊。可是一直没有见到伯邑考,近日忽然没了消息,他预感到凶多吉少。这天下午,他手扶牢窗看着天上变幻着的浮云,感到心事重重……忽然,文王感到左胸一阵憋痛,几乎晕倒,啊!他似乎预感到将会有一场灾难降临在身上,文王立起身又走到小牢窗前,向黑天望去,心想:“莫非邑考已被害?” “邑考,邑考,你在哪里?”文王悲痛地呼叫着,晕了过去……醒来后,他占了一卦,竟是坎卦初六,于是他写了“习坎,入于坎窞,凶”几字,哀叹儿子必已身陷坎窞。 次日,文王正恍恍惚惚地想着,忽有官人宣:“圣旨到。”他忙跪迎使官,使官端着御盒进来,说: “西伯侯姬昌接旨。” 文王忙俯首跪拜于地。 使官宣曰:“今日娘娘生辰,殿下宴赐文武众臣,念汝虽被囚却无异心,特赐鹿肉一盒,以辨忠心。” “谢皇上。” 文王接过御盒,打开闻见一股异味,又见使官立着不走,他顿生疑窦,便试探说:“大人请回,犯臣刚吃完饭,现在实在吃不下了,过一会儿再吃。”话还未说完,便见使官板下脸来说:“大王今日开恩,赐你美食,此大福之至,再饱也应一盒食光。” “这……” 周文王打开御盒,看见里面红红的肉,发着异常的香味,正疑惑着,却看见老狱卒背过头去擦眼泪,遂疑团难解,便盖好盒盖,双手递过去说:“请收回吧,谢纣王恩赐,这碗肉我不想吃。” “唔?!”使官一使眼色,两个目露凶光的士卒,立即进来立在两旁。 文王一切都明白了,盒里的肉决非鹿肉,难道是……文王不敢想下去,他只得打开盒盖,见盒内放着红白相间的三个肉饼,散发出一股非鹿非兔的肉味。文王吃了一口,只觉得这肉似咸非咸,似甜不甜,这是他从未闻过也从未吃过的肉,只觉得阵阵恶心欲吐。 文王心里一颤,他明白了,这是人肉,而且肯定就是伯邑考的肉……啊!可怜的孩子,你已成为了肉饼,文王悲痛欲绝…… 他抬眼看去,见便官正在侧眼观察自己,文王马上镇静下来,他强忍住悲痛,从容地拿起一个肉饼,咬了一口,说:“好鹿肉!”然后又接连吞下了两个,不多会儿,三个肉饼全吃光了,又说:“好鹿肉!多谢纣王。” 使官低头看了看盒空了,才奸笑着走了。 堂屋里,纣王和费仲正在对弈,使官进来禀报: “启奏殿下,三个肉饼都被姬昌吞下了。” 纣王放下棋子,问: “他说什么了吗?” 使官答道: “只听他连声说:‘好鹿肉,好鹿肉!’” “哈哈。”纣王听了大笑。 左右忙问其何故。 纣王说: “人都传言姬昌能未卜先知,今吞食子肉,却全然不知,可见说他是圣人也无非虚名而已,哈……”说完又大笑不止。然后又说:“囚禁一个凡夫于我何用,不如择日赦他回去,也可让天下赞我纣辛能容人。” 左右齐称:“圣意甚明。”惟费仲反对,说:“启禀大王,千万不可放虎归山,不能中他的脱身奸计。” 纣王听了,想了想说:“也罢,那就以后再说吧。” 第九节 狂风夹着暴雨而来,雷声大作,河水猛涨,一个闪电一晃,她见到了乱石边上的一堆白骨……姬娘猛地扑了去,一把抓住了一根白骨,晕了过去…… 暮云重重,天色将晚,姬娘一行人来到了朝歌。找了旅馆住下后,闳夭大夫便去设法买通纣王左右,以求碍一个面君的机会。这闳夭大夫虽身材矮小,相貌不扬,但却智勇双全、忠心不二,他因不堪纣王掠夺而率边国投奔文王,深得文王、姬发信任。现既奉命护送姬娘来寻夫,自然会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帮助姬娘了遂心愿。 因费仲恰好不在朝歌,于是他们商量妥当后,闳夭大夫便带了姬娘及重礼去见恶来。这个恶来是纣王身边的又一奸佞,表面谦恭,内心却十分丑恶,他和费仲两人勾心斗角,尽干中伤忠良,讨好纣王的坏事。 这天上午,他在客厅接见了闳夭大夫及姬娘,便被姬娘的美貌惊呆了,他灵机一动,心想好运来了,如若把这美人送给纣王,那今后还怕敌不过费仲,那费仲不就是手中握了个妲己这张王牌吗? 想到这,恶来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对闳夭说: “妻子千里寻夫君,乃人之常情,卑臣深表同情,我自会设法让纣王接见你们,你们且放心回去歇息便是。” 闳夭听了大喜,忙让随从把重礼,一一呈送给恶来,恶来当然不客气便都收了下来。于是,闳夭、姬娘一行人便在驿馆里等待恶来通知不提。 这天早朝,恶来吩咐姬娘、闳夭在宫外等候,自己便入朝去了。 姬娘他们在宫外焦急地等着。 恶来昨晚便在纣王面前形容过姬娘的美貌了,所以,纣王当下便答应明日宣她进宫。 恶来在殿下窥探时机,见纣王听完了大臣们禀奏后,便上前禀曰: “大王,西岐伯邑考的夫人姬娘求见。” “宣。”纣王满心欢喜地说。 “宣姬娘进殿”的旨令一道道传至宫外…… 身着素装的姬娘,一路风尘,显得十分劳累。头发虽然稍乱,但容貌依然如出水芙蓉,娇美无比。她沿着皇殿台阶,缓缓而上。 到了殿前,便向纣王跪了下去,她伏着头向纣王央求道:“大王,我夫君千里来京寻父,八月不知下落,我心忧如焚,望大王开恩,让我夫妻一见……”说罢又磕了几个头。 纣王听着这柔声细语的哀求,比起妲己的骄横快语似感到像一种温柔的抚摩,心扉已有几分摇荡。忙令:“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姬娘缓缓抬起了头。 “啊……”纣王惊呆了,看惯了妖艳欲滴的妲己,纣王被眼前这位少妇朴美动人的姿色倾倒了…… 纣王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竟身不由己地下了御座,向少妇走去。 腻味了媚眼妖笑的纣王,现在看到少妇这如一汪秋水的泪眼,和那楚楚动人的哀容,如身逢仙境,纣王头一阵眩晕,便忘却了一切,竟上前一把揽住姬娘,就要往怀里抱…… 姬娘猛地一惊,拼命挣脱了身子,往后退着…… 纣王向前逼去说:“美人,我定要纳你做妃子。” 姬娘且退且说:“大王,你身为一国之君,竟对良家妇女如此无礼,与禽兽又有何异?” 纣王听了恼羞成怒,吼道: “你敢骂朕,来人,快把这贱妇拿下。” 闳夭大夫壶在宫外,久等不见姬娘出来,后听说姬娘被纣王扣下了,十分焦急,只好回到驿馆想法营救。 闳夭去找恶来要人,恶来说姬娘因得罪纣王被下了大狱,闳夭听了如晴天霹雳,一面派人回西岐禀报,一面四处托人营救。真是祸不单行,姬娘要真被害,回去如何交待。晚上闳夭在室内一筹莫展急得直踱步子。 纣王自见了姬娘后,便心猿意马、神魂颠倒起来,他日夜思念着姬娘,几次到狱中想对姬娘非礼,都被她义正辞严地骂了出来。 纣王心里痒痒的,牙咬得咯咯响。心想:杀了她吧,又舍不得;不杀嘛,又得不到她。 这天纣王从狱中碰壁出来,走在园中,正恼怒着,却见两个侍女拥着妲己款款而来。纣王心烦地转身离去。 从未被纣王冷落过的妲己,又羞又恼,立在园中,看着纣王的背影出神…… “娘娘。”侍女小声地说,“娘娘,听说伯邑考的夫人找来了,.99lib.说长得天仙似的,大王要纳她为妃子呢!” “啊!”妲己惊得几乎跌倒,然后又很快镇静下来。 今天的妲己,哪里还是刚入宫时的妲己,那时的天真浪漫,早已荡然无存,经过杀兰儿、害姜后、贬小皇子之后,早已练就了一身除掉对手的本领。当上皇后的她,心地更是变得狠毒、多计,所以,要除掉一个下了大狱的女人岂非易事! 但妲己又想,这个女人是周国的太子妃,身份非比一般,得好好想个办法…… 便问: “那贱人此刻何在?” “关在狱中呢!” “噢,难怪纣王这几天像掉了魂似的。99lib.备舆!上狱牢去!”妲己吩咐道。 “是。” 妲己乘上风舆,便往城北的牢狱而去。一路上,妲己在想,如果这个女人长的没有自己美,那么纣王的兴头也长不了,我就装着不知道这件事。如这女人果然貌美若仙,那我就必须除掉她…… 妲己又想,既然伯邑考夫人知书达理,忠节不二,那要她死并不难,用不着我杀她,只要让她去寻丈夫的白骨,那……想到这里,妲己妖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阴笑。 土牢中,姬娘扶着牢窗悲哀地立着,她在低低地呼唤着: “夫君啊,你在哪里?你可知道姬娘已经来到了朝歌?”泪水顺着姬娘正显消瘦的面颊向下滴去…… 结婚三载,恩爱三年,如今千里寻夫不见,我的命好苦啊…… 她想到了洞房花烛夜,那晚,敲响了公公季历王被害的丧钟……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八个月前,十里长亭送别的那个时刻,她和夫君相拥着难舍难分…… 正是: 《诉衷情·何日如梦》 雨打梨花落无双。一只雁过窗。千里寻夫不见,恩爱过三载。藏书网 君何在?孤月升,寒里过。才送夜穹,残阳又暮,何日如梦? 姬娘正悲伤着,忽然牢门打开了,狱吏低着头,毕恭毕敬让进了一个被若干侍从簇拥着的妖艳女人。 姬娘疑惑地看着她,不知是何人。 妲己扫视了一下狱牢里这个千里来寻夫的女人,竟被她的美貌怔住了。但见她:头发虽然蓬乱,然一副泪面似雨打梨花,令人神荡;尤其那双充满了哀怨的眸子,如夜晚的月光,催人销魂。 妲己呆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啊!这等天仙绝色如不除掉,纣王必然被她迷住,那么自己的命远一想到这里她浑身一颤,然后傲慢地问: “你是伯邑考的夫人?” 姬娘见了这丽人正疑惑着…… “这是妲己娘娘,还不快跪拜。”妲己的侍女叱道。 “参见娘娘。”姬娘向王后娘娘施了大礼。 “起来吧!”妲己又斜视着她问,“你想必是来寻夫君的吧?” “小女正是。” “那好,告诉你吧,你的夫君不在城里,现在我放你出去,伤了北城,沿着大河边去寻你的丈夫吧!” 狱官听说要放姬娘,忙跪下说: “娘娘,没有大王旨令,我等岂敢放人,若是大王怪罪来……” 妲己说:“就说是我放的,行了吧!,一个小小女子,又不是什重犯。” 妲己媚眼一横,狱官只得开门放人。 “谢王后娘娘。”姬娘出了牢狱忙向城外走去…… 妲己得意地看着她连走带跑的背影,冷笑着…… 然后对一侍卒说:“你去盯住她,如不投河就杀死她。” “是。”侍卒奉命而去。 天阴沉沉的,远处电光闪闪。姬娘沿着大河走着……只见扣水茫茫,苇叶层层,凉风一阵紧一阵地刮来,吹散了姬娘的头发,可她浑然不觉…… 不见丈夫身影,她预感到了不祥。正疑惑着,见一放牛老者,向前施礼问道:“请问老者,可知一位从周国来的伯邑考何在?” “伯邑考?听说过。”老者忽然睁圆了眼,打量地问她:“这位嫂子,莫非他是你的夫君?” “正是。” “!”老者叹了口气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肉被纣王煮成肉羹吃了,那前边一堆乱石后面的白骨就是他的……” “啊……天哪!”还未听完老者的话,姬娘一声惊呼便昏倒在地上。 “嫂子醒醒,嫂子醒醒……”老者忙掐她的人中,姬娘慢慢醒了过来。 “多谢老者指点,我去看看。”姬娘泣不成声地说。 “你不能去啊,那河边石乱水急,电光在闪,河水在涨,又要下太雨了。” “不,我要去。”姬娘说完便跌跌撞撞地朝前疾步而去了。 老者见拦不住她,叹息着站在那里。 妲己派来监视姬娘的人,暗中跟了过去…… 姬娘跌跌撞撞地走着……乌云密布,天色变暗,阵阵雷声传来,姬娘急急地向前走去,终于到了乱石堆处,她爬上了一块石头上面,四处搜寻丈夫的白骨。找不见丈夫白骨,姬娘急得向茫茫苍天长跪下去,声泪俱下地泣道:“苍天啊!你若有情,就让我见一下丈夫的白骨吧……” 忽然,雷声大作,一个闪电一晃,啊!白骨!她见到了乱石边上的一堆白骨,姬娘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一根白骨,晕了过去…… 正是: 滚滚悲泪江流去, 一泻千里撞岩边。 夫君白骨顿露来, 莫非苍天亦有情? 骤雨大作,河水猛涨,姬娘醒了过来,她的身子已被半淹在水中,但她仍把白骨紧抱怀中,忽然,一个急漩涡涌来卷走了丈夫的白骨,恍惚中,那根白骨仿佛变成了伯邑考。“夫君,啊!夫君……”姬娘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想抓住他,但没有抓住…… 她呼唤着:“夫君!夫君!”又急扑过去,不料,又一个急漩涡涌了过来,姬娘被卷进了河中……湍急的河水咆哮着急泻而去…… “嫂子!嫂子!……”老者和村民们与闻讯赶来的闳夭一行,焦急地寻找着姬娘。这时,暴雨如注,雷声、闪电声、呼唤声交错在一起…… 暴雨过后,他们看到乱石堆边的白骨没有了,姬娘不见了,他们明白肯定是被河水冲走了。老者叹息着,村民们焦急地看着河心,老者愤愤地骂着:“纣王无道!纣王无道!”凉风吹动着他的白发: 急急寻来的闳夭,顿足叹息,姬娘的两个侍女站在江边大哭…… 暴雨已住,滔滔洪水一泻而去…… 一直跟在姬娘后面的暗卒,见姬娘确死无疑,才回转禀报妲己去了。 正是: 情殇 急风暴雨水连天,悲妇寻夫河滩边。 惑天动地白骨见,无情江水吞没陷。 西岐皇宫里,几只暮鸦飞进庭院中,落在树枝上,嘎嘎地叫着……在王后太姒的堂屋里,太姒为伯邑考杳无音信而焦急不安,姬发、姬旦两个儿子正在安慰母亲。 忽使者来报,伯邑考被纣王剁成肉酱,姬娘寻夫骨被江水冲走。王后听了当场晕了过去。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母亲,母亲,您醒醒。”姬发、姬旦紧张地呼唤着母亲。 慢慢地,王后睁开了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前方……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收住了泪,对姬发、姬旦两个儿子说道: “纣王太残暴了,囚禁了你们酌父亲,又杀害了你们的兄长,你们的嫂子也惨死了。国恨家仇当铭记在心,时刻勿忘。” 姬发、姬旦连称: “是,母亲。” 王后又对姬发、姬旦说:“你们的兄长惨遭不幸,父亲又在狱中,如今你们已是长兄,今后兴周的重担就落在你们的身上了。” 姬发、姬旦听了忙伏拜于地说: “母亲在上,母亲的嘱托孩儿终身不忘?” 王后忙扶起二爱子说: “好了,快起来去吧,朝廷里的许多大事还等着你们去处理呢!你们二人要同心同德,互相提携,共以国家大事为重。果能如此,便是对你们兄长最大的哀悼了。” 姬发、姬旦忙说:“孩儿遵听母亲大人教诲。” “好,下去吧!” “是。” 姬发、姬旦走后,王后独自一人倚窗垂泪,两行长长的泪,顺着她已显苍老的面颊潸潸而下…… 次日早朝,文武百官大多已闻讯,正义愤填膺地分立于两旁,姬发向文武百官传达了伯邑考被害的消息后,大家都被纣王的残暴激怒了。悲痛之余,大将军辛甲紧握双拳,怒目圆睁,他闪身出班奏道: “末将请求发兵派将,杀到朝歌去,砍了纣辛老贼的头,偿还血债。” 太颠将军也出班请缨,要去拿纣王的头来…… 殿堂被请战的声音震得嗡嗡响,个个热血沸腾,怒火中烧…… 太后和王后都是周99lib?族备受朝廷内外尊敬的两位支人,二人都是品貌端庄,极为贤良仁爱的人,被称为周国二母。 那一年听到季历王被害的消息,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太后当场晕了过去,之后便一病不起。现又听到长孙伯邑考被害、剁成肉酱,姬娘遇难的噩耗后,忧愤交加,病愈加沉重,现已生命垂危。 得知太后病危,自己也在病中的太姒,支撑起来,由两个侍女扶着来太宫探望太后。 刚进院内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汤药味。入屋后,见太后闭目在床上喘息着,面色青灰,姬发、姬旦守在左右。姬发、姬旦见母亲来了忙起身道: “母亲有病,怎么也来了。” 王后摆手,止住他们的话。她是怕惊醒太妊。 太后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见是太姒,便竭力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说: “我知道你也病了……就……就不要来了嘛……快,,坐我床上……”说完又喘了起来。 王后忙坐了下来,看着太后面肿唇紫,不禁落下泪来。太后见了把太姒的手握得更紧了。说道: “王后,这几年我病卧不起,让你受累了……你不但教子有方,还以织锦刺绣作出表率,不愧母仪天下之誉……我为周王朝有你这样的王后而自豪,众王子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荣幸……”说着又喘了起来。 王后忙说:“母亲过奖了……” 王后又声泪俱下地说: “母亲,莫虑,您会好的。”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 “我大概是要去了……姬昌被囚至今,考儿、姬娘又被害,以后你的担子更重了。休从来都以贤良仁慈的美德而闻名遐迩……” 太妊喘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姬发、姬旦他们都已经继承了祖辈的品德,我大周后继有人了。只是国恨:家仇尚未得报,我死也不能瞑目啊……” 王后忙起身安慰道: “太后,不必焦心,您对姬发他们教育有素,他们决不会让您失望的。” 太后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却又剧烈地喘了起来,脸色一变又晕了过去。王后忙吩咐随从去唤太医及姬奭等,一会儿,众兄弟等都来了。 “祖母。”众兄弟都着急地呼唤太后。 太医诊了脉后,说: “此乃心阳大虚之候,宜急下参汤以挽气竭。” 姬发忙吩咐侍从下去准备。 一会儿,参汤端来,姬发将药给祖母喂下,太妊慢慢睁开了眼,但面色依然青灰……她看了看姬发等几个孙子,长叹了一声说: “我……我要去了,去陪你们的季历王了……现在你们的父王被囚,兄长又被杀害了,姬娘也死了,国难当头,你们兄弟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一定要想办法救回父王,向商纣讨还血债……你们兄弟……” 太后喘息着声音愈来愈低弱,她使了好大劲,才又说:“……国恨家仇你们一定……一定……”太后话还未说完,鼻唇周边就紫了,一口恶痰上来,太后便又晕了过去…… “祖母……”姬发兄弟悲伤地扑了过去。 犀管太医想尽了一切办法,但太妊再也没有醒来…… 宫里举行了庄严而简朴的葬礼。出殡这天,不但文武百官全都来了,远近老百姓也都闻讯赶来,送行者竟排出了几里长,人们都十分敬仰这位中国历史上德高望重的老太后。 第十节 姬发怒道:“祖父被杀,父王被囚,长兄被剐,嫂子遇难,如此国仇家恨,不发兵攻打,大仇焉报?” 安葬了太后,这日早朝太子姬发升殿。大将军辛甲出班奏道: “纣贼惨无人道,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末将愿随公子一道,杀到朝歌,去除掉昏君。” 众将也一齐上前请战高呼: “诛死暴君,为民除害。” 姬发点头感激。 上大夫散宜生见状忙上前说道: “公子不可性急,发兵还不是时候。” 姬发怒道:“祖父被杀,父王被囚,长兄被剐,嫂子遇难,如此国仇家恨,不发兵攻打,大仇焉报?” 散宜生说:“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今商纣虽昏庸,但尚余淫威,贸然前往,犹如羊扑虎口。不如听从主公的计策,分别去选美寻宝择日送去,老贼乃酒色之徒,见了美女珍宝必能释放主公。待主公归来,灭商之事再从长计议不迟。” 姬旦也上前奏道:“散大夫所言极是,如今商纣势力尚强,贸然行动,恐适得其反。父王的主意极有道理,可照办,待救出父王,灭商必然有望。” 姬发听了觉得有理。便说: “散大夫、姬旦兄弟言之有理,众卿且散去,各做准备,力救我王。” 商都皇宫里,妲己娘娘偶染小疾在床上休息,纣王觉得无聊便唤了费仲到书斋对棋。下了一盘纣王很快便赢了,他明白是费仲故意输给他的,便说: “拿出你的功夫来下,朕何尝要你让!” 费仲只得让纣王输了一盘,纣王依然觉得无趣,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春意正浓、花色迷人的景象,长长叹了口气。 费仲看在眼里,计在心上,便上前一步,贴进纣王说道: “九侯有一女,年方二八,长得貌若天仙,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纣王闻言,转怒为喜,吩咐道: “引来让朕一见。” “是。”费仲高兴地应道,他知道事成又可升官了。 这天,九侯被迫将年仅十六的女儿带进宫来,纣王见其女哭泣不语,便有些不悦,随便赏了九侯一点物品便宣布退朝。 回到后宫,见九侯女披头散发,哭泣不止,纣王用手托起她的下颚,被她的美貌震住了,一时怒气全消,便问:“莫非美人不愿侍候朕?”九侯女愈加哭泣不止。 看着九侯女那如花似玉的面容,纣王欲火中烧,逼近九侯女说:“我是大王,你依也得依,不依也得依。”说完便以目示意,让其他宫女退出,然后便动手一件一件地剥开她的衣服,当剥到内衣时,他便把手朝九侯女胸内伸了进去。九侯女一惊,低下头去将纣王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纣王一声大叫伸出了手,鲜血淋漓,“啊……啊!”纣王狂叫着从腰旁拔出剑来,一剑便刺死了九侯女。九侯女顿时鲜血直涌,倒在了血泊中…… “来人……”纣王怒气未消,“给我把九侯押来铜烙伺候。” “是。” 九侯被押了上来。 纣王击案喝道:“你那犬女咬伤我手臂,今日我要你也尝尝肉刑!来人呀,把他衣服剥了给我受铜烙!” “是。”几个卫士上来把九侯拖了下去。 九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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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道:“苍天啊!你为何不降灾下来,惩罚这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士兵已把铜烙下的柴禾放好,几个武士把拼命挣扎的九侯剥去了衣裳,捆绑于铜柱上,然后点火烧柴,不多会儿,铜柱便烧得发红,随着几声惨叫,九侯便昏了过去。顷刻便发出浓烈的肉糊味,再一看,一个活生生的九侯已化为灰烬…… 众臣耳闻目睹,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有两个吓得瘫软倒下。 “退朝。”纣王一声令下起身拂袖而去。 九侯女被杀及九侯被烙,震惊朝野。 消息传到老宰相商容家,老宰相气得拍案而起,骂道: “昏君无道,岂能乱杀无辜、妄施酷刑,动摇我大商江山。”骂毕,又说:“备辇,老夫找昏君论理去。” 商容换好朝服,颤巍巍地上了辇,直奔皇宫而去。 后宫里,纣王正拥着妲己在欣赏歌舞,纣王心想还是妲己如意,便亲自斟了一樽洒让妲己喝,妲己接过一饮而尽,纣王愈加高兴。妲己见纣王高兴,便起身入内二换上蛇装出来给纣王表演她最拿手的蛇舞。 妲己裹着银黄相间的蛇装,在舞池中旋转着,不时用那双妖艳的媚眼瞟着纣王,细细纤长的手指,活像蛇在吐芯子,如果不是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飘转,那还真让人以为是真的银环蛇舞。 纣王欣赏着她那婀娜的舞姿和不时碰撞着那直逼过来的媚光,一时竟看呆了,不觉产生了对妲己又恋又怕的感觉。他恋妲己,恋她的美貌和妩媚;他也怕妲己,怕她的专横和毒辣。 是的,她的容貌确是非凡的,没有一个女人能与她相比,但她的心也是最狠的,如同那银环蛇一样毒,只要纣王沾上哪一个宫女,次日便要被她杀掉,所以纣王既然要享受她的风情万种、千般媚态,就得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譬如那天,纣王和妲己郊游,纣王呆看了一个貌美的孕妇几眼,被妲己注意到了,立即就要和纣王打赌那孕妇怀的是男胎、女胎,最后还要纣王对那孕妇剖腹验证。虽然比干一再阻止,但纣王根本不听,只要妲己高兴,别说剖开一个孕妇的肚子,就是剖开一百个孕妇的肚子,纣王也会依她的。 纣王正专注地欣赏着妲己的舞蹈,侍者来报老宰相商容求见,纣王知必是为杀九侯之事而来,便一摆手:“不见!” “是。”侍者急忙传令下去。 商容听侍者传纣王不见之令后,顿足叹息,他在宫门外转了几圈,无法,只得撞钟求见。 纣王听到钟声,知是这老东西所为,只得离开妲己升殿。 文武百官听到钟声,都纷纷骑马的骑马、乘辇的乘辇赶往官内。 纣王在御位坐定后,扫视了一下两班文武便问: “是谁击钟?有何要事?” 商客忙出班奏道: “是老夫商容击钟求见,是为九侯无辜被烙而来。” 纣王怒道: “九侯被杀是因为他的女儿居然敢逆反我,难道你为他不平?” 商容答道:“九侯是商朝老将军,无罪杀他只恐天下不服,动我大商基业,惨施酷刑,更是天理难容!” 纣王大怒: “何言九侯无罪,他的女儿反我,未诛他九族就不错了,还敢为他辩护。至于烙刑,是我的新刑,今后谁敢忤君,一样下场!” 不商容还口,纣王便怒喝: “老宰相,你年高体衰,还是回家休养算了,今后朝中之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来人,送商容!” 纣王言毕,几个卫士便一起来逐商容。 “老宰相,请!” 商容把官帽摘下往地下一扔,一仰头,骂了一声:“昏君,我死不足惜,何况官职,只恐我六百年大商要葬送在你的手下。” “给我推下去。”纣王大怒。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敢怒不敢言,叹息着散朝而去。 被逐于宫外的老宰相商容,顿足叹息不止。比干、箕子、微子启等几个大臣忙上前相劝,商容大骂:“昏君无道,我一个人丢官不足惜,只恐我大商江山难保了。” 大臣箕子劝道:“老相国今日直谏犯颜,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今且息怒,以后再想办法。” 老王子比干也劝道:“相国今日令人钦佩不已,虽被贬官,但敢鸣不平,也为找们树立了典范。” 众人都摇头叹息,但大多敢怒不敢言,把老相国扶上辇后也就渐渐散去了。 九侯女及九侯被杀,宰相商容被免职的事传到了文王耳中,他想机会来了,便带信叫大夫闳夭去寻美女进献纣王,以便把自己开释回岐山。 在西岐宫殿里,各路兵将皆将寻来的宝马、宝物献上,太子姬发大喜,只是因尚未寻到绝色美女而发愁。 大夫闳夭见了,说: “公子不必发愁,待卑臣亲自去寻,若能觅到绝色美女,不愁换不回我王。” 姬发向闳夭拱手行礼说: “全仗大夫义举。” 于是,闳夭便出发寻美去了。他带着随从,一路风尘,这天,来到一个山峰奇拔、苍穹天碧的地方,闳夭喘息着爬了上来,驰目远眺,但见群山环抱,松涛争鸣,峰峦高耸、直插云霄,驻足近看,一川瀑布、飞泻而下,浪花高溅,彩霞映眼。 “真绝景矣。”闳夭赞道。 忽然,一只苍鹰飞过,留下了一阵击空声,闳夭又叹道:“真正深山出俊鸟矣,说不定这儿能碰上美女。” 他们喝了几口泉水后,便顺着溪水涧边走去。他们风尘仆仆又行了一程后,风景绮丽的山庄终于映入眼帘,桃柳树下,小溪边,见一少女正在一块青石上洗衣。 闳夭走了过去,那少女正好抬起头来。只见她长得杏眼桃腮,肤如瑞雪,面若朝霞,一双乌黑的眸子,楚楚动人。 闳夭大喜,赶紧上前施礼道: “姑娘父母何在?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 姑娘见长者眉目慈祥,举止有礼,便起身答道: “母亲早已去世,老父在家中。小女名唤姬燕。年方十六。” “姬燕姑娘可否带我去见令尊一面,我乃周国大臣,有要事求见。” “好吧。” 进到村里,这是一个深山寨,村里零零散散地住着十多户人家。闳夭跟着姑娘定过斜曲的小径,来到一个柴门前,姑娘便唤:“父亲,客人来了。” “嗯。”不一会儿,一位须发雪白的山农开了门,迎进了闳夭。 山农须发虽白,但却脸膛棕红,目光有神。 “大人光临小舍,莫非有何高教?”山农有礼貌地问。 “长老莫非也是读书人?”闳夭问道。 “实不相瞒,年轻时曾随父到岐山见过一点世面。后来老父死后,我曾受文王恩典做了史官,后因老妻病重而辞官回里至今。” “啊!莫非你是姜太姬的远侄姜才之子,那位曾经为季历王之死而慷慨陈词的史官姜焕。” “老生正是姜焕。” 闳夭忙进谒拜道:“深山逢知友,幸会幸会。” 姜焕叹道:“自别离岐山后转眼已是十几春秋,久居深山,已不知天下事了。” 闳夭于是把文王被囚,伯邑考被剁成肉酱的事说了,姜焕听了气得脸色发紫。接着,闳夭又把进深山选美女救文王的事,对姜焕说了。姜焕明白了闳夭的来意便说:“我父子二人受季历王、文王恩典深重,正无报答之时,现文王身陷囹圄,生死攸关,愿将小女送去,以尽效国之力。” 闳夭听了大喜,但又不知姑娘心意,便说: “长者明鉴,文王有救了,只是不知姬燕姑娘愿否?” 闳夭话刚落地,只听姬燕从里屋出来,说:“父亲、闳大人,孩儿愿为救文王远赴虎口。” 姜燠听了,叹道: “这孩子是为了纪念季历王、文王的恩典而姓姬名燕,从小志气非凡,爱听我讲历史故事,听到悲壮处,总是泪如雨下,曾发誓要比苍鹰飞得高,要像蛟龙腾云里。也罢,既然她也愿意,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闳夭甚喜,当晚受姜焕酒肉款待,并在姜家歇住了。 天刚亮,姑娘已打点好了行装等着。闳夭见了忙拱手道: “姑娘辛苦了。” 姬燕说: “救国如救火,我们快快启程吧。” 临行,老父亲送他们到半山腰,叮嘱道: “我儿此行如履狼窝,生死难测,当小心谨慎才是。”言罢垂下泪来。 姬燕姑娘也泣道: “女儿不孝,此行远别老父,望天神保佑我父平安无恙。”说罢朝苍穹长跪下去。 闳夭见状也落下泪来,感叹人间义道浩存。 正是: 人间最贵是忠义,面对苍穹长跪去。 祈佑老父长无恙,莫怨女儿去无还。 这日,闳夭一行回到岐山。姬发和众卿,见了貌美若天仙的姬燕姑娘都大喜,姬发说:“这下父王有救了,只是委屈了姬燕姑娘。” 姬燕说:“我祖父、父亲受季历王、文王恩典,正无报答之时,今季历王被杀,文王被囚,公子被剐,国难当头,我老父又年迈体衰,我此行是替父行义。” 姬发听了赞道:“难得姑娘如此大义,姬发代父王谢姑娘了。” 姬发言毕,对姬燕姑娘施了稽首大礼,姑娘也恭敬地还了礼,在场群臣无不感动至极。 天刚破晓,闳夭一行便带着珍珠、宝马和姬燕姑娘准备启程了,周公姬旦带着女儿姬玉前来送行。 这姬玉姑娘,因生得面若白玉,白天光彩照人,夜里玉面泛光,人皆称奇,因而得名姬玉。她一双乌黑的眸子,顾盼流星,显得聪慧非凡。此时,她正钦佩地看着姬燕姑娘。 姬旦对闳夭关照说:“卿此行事关重大,望卿一路小心保护好姑娘,救回主公。” 闳夭说:“公子放心,卑臣誓死完成重托。” 姬旦又对姬燕姑娘说: “小女玉儿因仰仗姑娘大义,非要来见姑娘不可。” 姬玉忙上前拜道: “小女姬玉拜见姬燕姑娘,愿姑娘一路顺风,完成壮志。” 姬燕姑娘见姬玉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明颖慧,十分惊奇,便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送给她。 “姐姐此去,恐不能生还,小妹既然与我有缘分就留此玉簪给你,见物如见人吧。”说罢,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小姬玉也哭着不忍分别。 启程了。 小姬玉依着父亲站在古驿道边,直到见不着姬燕姑娘了,才被父亲唤回家。路上,她双手抚摸着姬燕送她的玉簪沉思着…… 正是: 呼呼北风吼,有女赴虎口。 命置生死界,壮志不回首。 一天午后,艳阳高照。护送宝物和美人的闳夭一行人,经过月余长途跋涉,这日,终于来到了商都朝歌城。 行至街上,忽然一阵阵呵斥声传来,姬燕从辇帘向外看去,见一显赫官人骑着高头大马,被侍从们前呼后拥着而去。听得旁边的人说是费仲大人,姬燕听闳夭说,此人是纣王最宠信的谀臣权贵,难怪这么威风凛凛。 车辇行到了一条街,姬燕在辇中听到女子哭声,便掀开辇帘,见一女童头上插着草正被父亲卖掉,其母在一旁悲泣。姬燕在心里叹道:“商民已穷到了卖儿女的地步,正如闳夭所言,商朝已经是一块腐烂的木头了。” 为避人耳目,闳夭一行住到了一家小客栈中。收拾停当后,客家送来了饭菜。 姬燕正吃着,却看见一个约五岁模样的小姑娘探进了头,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姬燕吃饭。姬燕忙招呼小女孩进来,并从碗里夹了一99lib?块肉给她,小女孩高兴地吃着。 “三儿,三儿。”女孩的母亲寻她来了。 “贵人,多谢您了,女孩不懂事,打搅您了。 “请等一会儿,再给她吃点。”姬燕又夹了两块肉放在她的小手上,小女孩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母亲叹道:“唉,实不瞒您,我女儿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肉。” “啊!是吗?”姬燕惊问。 “唉!”妇人叹道,“肉都给纣王征去造肉林酒池了。” “纣王太无道了。”姬燕愤愤地骂道。 姬燕又同情地问道: “你们是哪儿的人,怎么会流落街头?” “我们是乡下的,我丈夫被抓丁来城里快一年了。秋凉了,来给他送两件衣物。” “噢。” 次日,闳夭大夫去求见费仲,费仲当然知道闳夭来意,起初,费仲眼皮抬得高高的不想搭理,闳夭忙令随从抬进礼物。闳夭抖开了红绸,露出亮光闪闪的青铜宝鼎说: “此宝鼎乃周族三世祖传宝物,价值连城。” 费仲早就听说周国有此宝物,心里虽然十分满意,却不形于色,只是把眼皮稍往下一垂,明知故问道: “闳夭大夫,有何大事,竟赠此重礼!” 闳夭忙说: “臣是为西伯侯姬昌而来,我主已被囚七载,周族老小也七载难安,现愿将祖传镇邦名宝进献大夫,以求大王开恩赦我主归家。望大人在纣王面前美言几句,若得赎回我主,西岐周人无不感激涕零,我代周人拜托大夫了。”言毕拱手再拜。 那费仲本是贪官小人,见了价值连城的青铜鼎后,便说道:“大夫免礼,感念大夫远道而来,诚意笃深,既是如此,蒙小臣前去面君试探,只是不知赠我王何宝物?” 闳夭忙递上清单,费仲看了点了点头,说:“果然是重礼。” 闳夭又说:“还有绝色美女一名。” 费仲听见还给纣王送来了绝色美女,便一口答应下来,起身对闳夭说:“你且回馆驿休息,待我择时面君,自不会让你们失望。”闳夭听了大喜,忙回到馆驿,嘱姬燕梳妆打扮,,准备进宫。 这日,姬燕换好衣服,便乘上车轿随闳夭一起去皇宫。远远看去,皇宫金碧辉煌,雄伟壮丽。到了宫殿南门,闳夭递进书策,侍官进去通报,半个时辰后,门官来通知他们入宫。 人宫后,姬燕被闳夭一行人簇拥在中间行走着,抬头四望尽见雕龙画凤,朱梁玉柱,姬燕心想,难怪父亲说纣王奢侈极了,果然不假。到了大殿外,侍官吩咐他们等侯。 “忽听见几声惨叫后,闻见一股肉焦味,不一会儿,抬出一个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来,姬燕吓得倒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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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说是受铜柱烙刑的人。姬燕心想,纣王太残酷了,果然是一暴君。” 皇宫里,纣王正升殿,费仲向前奏道: “启禀大王,西岐差人向大王进贡宝物和美女。” 纣王说: “呈上来让寡人看。” 于是费仲传旨道:“传西岐使臣。” 闳夭进殿后,上前跪拜道:“大王万岁,万万岁!今献上宝物,望放回我主。” “传上来。”纣王说。 “是。” 于是闳夭的随从小心翼翼地抬宝物上殿。 纣王令:“掀开宝物红盖!” 闳夭忙上前,掀开第一件宝物的红绸盖头,露出了八卦铜钟。闳夭上前一步:“启奏大王,这八卦钟,刻有八个卦,此八个卦象和天地八方相通应,无论按哪一方,相应的地方必响声震天。” 纣王吩咐他一试。 闳夭便从侍从手中接过钟鼓,他敲铜钟的离卦则声响于宫殿的南方,击坎卦则声响于宫殿北方,他又敲震卦则声响于东,敲兑卦又声响于西。 纣王大喜,下殿来观看八卦钟,又从闳夭手中接过鼓击敲了一下乾卦,听见声响于西北,他又敲了一下巽卦,声又响于东南,满朝文武听了无不喝彩。 纣王大喜,对铜钟爱不释手,又问: “此99lib?八卦钟,朕十分喜爱。第二件宝是何物?” 闳夭说请大王亲自揭盖。纣王揭开红绸,只见是一铜盆,便问闳夭:“此盆有何用?” 闳夭答道:“启禀大王,此为太极震盆,可以喷泉还可以奏乐。” 然后吩咐随从倒半盆水进盆去,对纣王说:“大王只须用两手摩擦盆的两耳,便可见奇观。” 纣王照他的方法试去,刹那间盆内波浪翻滚,汹涌澎湃,紧接着涌出四注两尺高的喷泉,还奏出六种音乐,悦耳无比,两班文武无不啧啧称赞。 纣王大喜,又问:“第三物又是何宝?” 闺天忙令随从:“牵宝进殿。” 只见两随从牵着一匹白色宝马上殿来。 闳夭用手抚摸着马颈说: “大王,此马通人性,善解人意,还能辨吉凶,骑之可趋吉避凶。” 纣王大喜,走到马前,学着闳夭拍击白马的颈,白马果然亲热地和纣王交颈亲舔,两班文武皆面露惊喜。 闳夭又奏道:“还有岐山绝色美女姬燕献给大王。” 纣王大喜,令快带上殿来,闳夭忙令带美女上殿。 “传岐山美女上殿!” 一声令下,姬燕在细乐声中,款款踏上金殿台阶,她身着粉红衣裙,乌黑的发髻高高绾在头上,脸面薄施脂粉,袅袅婷婷地立在殿前。 纣王令她抬起头来。 姬燕便略微抬头,只见她如出水芙蓉一般,鲜艳欲滴……一双乌黑的眸子似睁未睁,洁白的门齿似露未露,动人的酒靥似笑非笑……刹那间,百媚顿生,仪态万端,直看得纣王如在云里雾中,魂魄全无。 纣王直视着她,禁不住离开了御座,一步一步地向美人走去。 纣王看腻了成百上千后妃的媚态,厌烦了像九侯女那样泪汪汪的可怜相,而眼前这位美女却如烟雨塘荷,含苞欲放……纣王心里一动,急忙上前,但当他向美女伸出手时,又忽然缩了回来。他猛然想起了被九侯女咬伤手臂的情景,生怕又是一朵会扎手的玫瑰,于是纣王试问: “岐山女愿侍君否?” “婢女愿意。”姬燕说完,朝纣王羞涩地一笑,愈加貌美非凡。 纣王大喜,遂回座当场传旨: “释放西伯侯姬昌,加封西岐王,授予镇西铜钺一把,令箭一支。”言毕,纣王不及宣布退朝便搂着美人向后宫而去…… 次日,纣王升朝,大臣微子启上前请谏: “大王,西伯侯姬昌一向暗行仁德,此次放走他,犹如纵虎归山,万万不可。” 纣王不屑地一挥手:“我谅他不敢!想咬我一口的,只怕就在我眼前,退朝。” 微子启摇了摇头,叹道: “殷将亡矣,殷将亡矣。” 接连数日,纣王皆宠幸姬燕,沉溺于酒色之中。 夏日里,天气闷热,在皇宫御花园的荷塘边,远远立着一个身着水绿衣裙的女子,那是被冷落了的妲己,她手里揉着一片花瓣,眼里饱含泪水……她呆呆地凝视着水面那朵开谢了的花,担心着自己的命运。她恨纣王,恨他无情,她下决心要毁灭他,要怂恿他暴戾,刺激他暴行,然后让他早日完蛋。 决心已下,她把手中揉碎的花瓣往池塘里一扔,便转身进屋去了。 文王走了十多天后,一天早晨,在后宫里,姬燕早已起了床,梳洗完毕后,乘纣王上朝去了,她便屏退了两个侍女,然后脱下宫服,换上自己的村装,摘下头上的珠玉宝钗,在窗旁对着西边跪拜下去,泣道: “父亲,文王已归岐山了,女儿以身殉国壮志已成,今身已被污,不愿再苟活于世。父亲,女儿去了,愿父亲多多保重。”姬燕言罢,泪如雨下…… 然后,她手捧雪白的绸带,呜咽着说: “我身虽污,心却是洁白的,愿和白绢一起还我洁白身去……” 正是: 人说深山出俊鸟,果然岐山有美燕 为救国难赴虎穴,洁来还我洁白去 “大王,不好了,姬燕娘娘上吊自尽了。”侍臣飞奔来报。 “啊!”纣王大惊,“朕中计了,原来这岐山女是来换西伯侯的,费,快给我去追。” “是!” 第十一节 左右劝道:“文王不必伤心,昔成汤囚夏台而有商,今大王囚羑里后必兴邦,大周将起矣。”文王听了,脸上方露出了笑容…… 文王逃走后,官兵报告了纣王,纣王大怒,要派重兵去追赶西伯侯。费仲心想自己已受西岐重贿,不好追回,即便追回也心不在商,不如用计让他自行归来投诚。于是便向纣王献计,他如此这般地对纣王讲了。 纣王心想,也罢,孤就试看他是否真为仁君贤士,都说纣辛残暴,他姬昌贤仁,这回定要叫他也现现原形。于是纣王便同意了,让费仲、恶来飞马前去行事。 文王、闳夭一行逃出朝后,一路紧赶,他们万万没想到沿途竟无阻拦,心想,也许纣王已经不把文王放在心上了。 文王因在狱中囚禁了七载,体力衰减,又在途中病倒了几日,这天高烧退了,文王撑着起身催促赶路。 这日行到化城,见天色已晚,他们便欲进城求宿,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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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城门下,不料却见费仲、恶来和化城守将洪飞在门口拱手迎接他。 “卑臣在此恭候西伯侯多时了。”费仲拜谒说。 守城将领洪飞也拱手说:“我等奉纣王命恭请文王进城一叙。” 文王卫将举斧便要砍,姬昌知道寡不敌众,便示意卫将不要鲁莽,只好随他们进城去了。 洪飞吩咐摆酒设宴迎贵客。文王被迫落座。酒过三巡,席间,费仲说: “西伯侯,恭喜了,洪将军有意请我为媒,愿将其美貌女儿与你为妃,并留你在此享尽人间荣华。” 文王忙起身说: “洪将军,姬昌失礼了,家已有发妻姒后苦等,不愿再纳妃,况且我已年迈,此等艳福已不愿再享,贵女还是另攀高门吧。” 费仲听了也不在意,只是目示洪飞,洪飞只得转进里屋,不多会儿,便令女儿洪颜出来给文王敬酒。 年仅十五岁的洪颜,长得貌若天仙犹海棠醉目,把费仲、恶来看得醉眼圆睁。她端着酒樽,袅袅婷婷地给文王敬酒,只见文王端坐不动,目光直视前方不移,洪飞忙令小女回房去。 恶来见文王不为女色所动,忙说: “西伯侯不愿纳妃也罢,纣王念你拘禁七年无怨言,确是一贤才,准备留你在朝中为官,共图殷商仁慈地说: “起来吧,我的孩子们。” 看着一个个儿子都长大了,文王感慨万端,可是惟独少了长子伯邑考,文王心里一阵颤栗,脸色变得青灰…… “啊!邑考,我的孩子。”文王一声呼唤晕倒下去…… 太姒及姬发急忙扶住文王…… 文王勉强收住了泪,向文武百官说道: “纣王无道,杀了太子伯邑考,并做成肉饼逼我吞下……”说到这里,文王感到一阵心痛,又几乎晕倒……众人忙扶住文王。 姬发忙说:“父王不必悲伤,绀王无道,此仇必报。” “纣王无道,国仇必报。”在场的人们都愤怒地高呼。 文王听了拱手向四方父老官员致谢。 百姓山呼: “文王万岁,我周必兴。” “文王万岁,我周必兴。” 文王激动地向百姓招手致谢! 鼓乐大作,姬发、姬旦把文王、太姒扶上御辇,众世子及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进入西岐城,但见街头张灯结彩,迎接文王归来的百姓人山人海,牵羊担酒夹道欢迎。文王频频向人们招手致谢,车辇骑队缓缓向王宫行去,一路上,文王受到了百姓的热烈欢迎。 正是: 蛟龙归渊瑞气入,文王归山天下沸。 义气填膺众志出,何时能将恶虎伏。 次日,文王升殿,文武百官前来祝贺主公归山。 忽飞马来报:“岐山美女姬燕姑娘已在朝歌自尽。” 文王听了十分感触,说:“正打算设法去救姑娘,不想却已自尽,真义女也。只可惜未曾得以面谢。” 文王又说:“当重赏其父。” 散宜生回话: “其父因思念女儿太过也已去世。” 文王听了泪如泉涌,对大家说: “姬燕父女为周国而尽中魂,我大周当铭记在心,时时不忘先祖、英烈,兴我大周,救国救民。” 众臣听了皆高呼: “兴我大周,救国救民。” “文王万岁,万万岁。” 第十二节 灵台周围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他们也都在山呼: “文王有声,周国永昌!”文王高兴地向军民们摆着手,心里更坚定了逐鹿中原的决心……一阵风吹来,把文王的雪白胡须吹拂面上,文王忽然一阵蹙眉,倒在了座位上…… 酷夏已过,初秋天气,凉风阵阵,殿堂里文王身体稍愈,正在御榻上躺着憩息,姬发、姬旦等围坐床旁。侍者来报,商边将洪飞来投奔,文王闻之大喜,忙起身披衣准名迎见,并说: “洪飞将军乃吾救命恩人,还不快快迎接。” 文王急急朝大门走去,姬发等紧随其后。 到了宫外,文王见了洪飞,不等他跪拜便携手说道: “洪将军免礼,快快请起。洪将军星夜来到,必有大事,快请入内细谈。” 洪飞垂泪道: “大王走后,费仲、恶来两个恶魔,欲抢小女颜儿去献纣辛,小女不甘受辱已自尽了……”洪飞声泪俱下地说道。 文王愤慨地骂道: “这帮禽兽真是太可恶了,贵女之义举,实可敬可叹!” 洪飞又说: “他们还说我放走了人,要拿我回去问罪,我气愤之余,便和他们拼了,星夜冲杀出来投奔文王,只可惜家小尚未出牢笼……” 文王安慰他说: “将军不必忧虑,我这就差人去设法把将军家小接来。你只管安心在此。”又说,“众卿,从此,洪飞将军就是我西岐大将,不可慢待。”说完又把姬发、姬旦、闳夭、辛甲、太颠等一一作了介绍,然后亲切地携洪飞手回宫里,去为他设宴洗尘。 入夜,月明星稀,文王站在庭院里观天象,深感高度不够,便准备修一座灵台观天察象以应农季,却又不忍扰民。早朝后便留下散宜生、姬发、姬旦商议。 文王面露难色地说:“我周自古以来便是农业国,最需观测天象,我欲在城南筑一高台,一则观测天时、气象,二则检阅练兵,然又怕相扰百姓,众卿有何良策?” 文王说罢,散宜生便道:“我主何须忧虑,只须动用三军,数旬便可完成。” 文王说:“不可,军队日前正在练兵,准备伐崇侯虎,所以还是不动为好。” 姬旦说:“父王,旦倒有一主意,不知可行否?” 文王说:“但讲无妨。” 姬旦便说:“可张榜公布,让民自愿做工,每日给工银一钱,如此,既不妨农作,也不误练兵,又可让闲者有劳有酬。” 文王听后甚悦,说:“此法甚好。” 姬发、散宜生皆点头称是。于是文王下旨,张榜告民,修筑灵台,由散宜生监作,姬旦协助,姬发仍然练兵不懈。安排妥当便传旨择日动工。 高气爽,蓝天湛湛。 这一天,文王与姬旦、敖宜生、闳夭等骑马出城,到灵山为灵台选址。 文王带着一行人身着微服,各骑一马,边走边谈,不觉已来到灵山脚下。 这灵山坐落在西岐城西北隅,离城仅数里,此山,仅五六百米之高,却山清水秀,百鸟栖息,又由于背面有三山为屏,前有湖水环过,因而大风不入,暴雨不进,颇有祥福之感。 后山与前水之间有一天然高台,旷平凉爽,远眺无碍,恰似一天然灵台,文王一行登在山台眺望西岐,竟一览无遗。众人观之,皆赞不绝口。 文王大喜,当下灵台选址计议便定。 次日,城门便贴出了修建灵台告示: 西伯文王示谕百姓: 近年我西岐虽五谷丰登,天下太平,但仍有灾异袭扰,风雨失调,然欲观天察象占验吉祥,却竟无一祭坛可作,昨查西北仙山足下有灵台一地,,方圆三里,高二丈,登之可上观天象下察地理。如加以修筑兴建成一祭台,一则可观天验兆,二则可阅兵比武,三可庆典朝拜,是一举可以三得,故计将近日动工兴建。为不扰民,可志愿为之,凡愿出力者,每日付工银一钱,望相转告。特此谕布告之。 西岐民众见告示后,大赞文王深谋远虑,纷纷表示愿意参加,人们都说:“我王恩德如天,赐福万民,现我等粮食满仓,衣物不缺,得享太平之福,我等图报不及。今王欲建观天验祥灵台,乃为万民之务,我佃自应尽力,岂反颁工钱?” 于是,西岐九九藏书民众不分男女老少,都自动拿着工具加入灵台的兴建,几天来,工地上皆人山人海,军民同作,伐木抬石,担土运沙,灵台很快便筑起了一半。 晚上,文王书斋里灯火明亮,文王和姬旦、散宜生正在设计灵台的蓝图。文王用手指灵台中心说: “灵台必以八卦合阴阳为核心,南北上下立乾坤之卦以应天地之象,东西设离坎卦分合水火之属,南北配君臣之义,四隅有风雷山泽之气,下属九宫定龙虎。如此上和天时阴阳,下应地气五行,中顺人意和德,是乃灵台灵气耳。” 姬旦说:“此意甚好,乃天地人三合、八卦阴阳相应,将使灵台更赋灵性。不过,祭天、阅兵,都应有鼓乐相助,如在台下月湖中再立一钟鼓亭与之相应,岂不更好!” 散宜生也说:“善哉!只是台高还须再加一丈,方更利于观天气。” 文王点点头应道:“言之有理。” 这日,文王来到工地,亲自参加垒石,散宜生、姬旦迎了上来,文王看到志愿来参加筑台者人山人海,心情十分激动。见旁有一白发老者也在垒石,他便走过去问道:“敢问父老庚年几何?”老者见是文王来了,慌忙跪伏于地。 文王忙一把扶住说:“父老免礼,有劳了。” 老者说:“文王体恤百姓,开仓发银,救济贫困,现又征工给酬修筑天台,以观天象,保我农作。百姓感戴不及,哪里有不志愿之理。” 文王大喜,令嘉奖老者白银一两。老者接银谢去,文王又去视察另处。 忽然,文王看见不远处抛着一堆堆白骨,便和姬旦等走过去对着白骨拜了几拜后,令随从将白骨妥善安葬,周围的民余看了都十分感动。 不出数月,灵台便告竣工。 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灵台将举行阅兵大典,灵台下万头攒动,文王和文武百官来到了灵山脚下。但见台高二丈气势雄伟,台楼巍峨,台柱雕梁画栋。 正面一排台阶自下而上,背景是秀峰奇石,仙山灵台交相辉映,蔚为大观。 更奇的是,灵台上竟有几只大胆的母鹿、仙鹤观临,并轻盈地在上走动。灵台前面是灵潭湖,因湖面呈月牙形又称月湖,湖水碧绿,鱼儿纵跃,呈现着生机一片。 不一会儿,月湖钟鼓楼钟乐声大作,灵台上梅花鹿闻声飞奔,仙鹤听乐展翅翱翔……正面是一座高一十九丈,周九百九十九步的方台楼亭。远远望去,灵台巍峨壮观,立在灵台上的观天亭,雄伟摩天。亭廓八卦结构与地面太极铺设相对应,方圆和谐黑白相间。 登立亭中,可观四方四隅,能听八方八阵,其修筑之快,志愿参加的百姓之众,可谓前古未有。 正是: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 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经始勿亟,庶民子来。 …… 午时,艳阳高空,金光万里,灵台黄幡、红旌迎风摆动。 一时间鼓乐齐鸣,文王和姬发、姬旦、散宜生等文武百官,登上了灵台,在观天台上落座。今天吉辰,将在此举行阅兵仪式,台下百姓欢声雷动,文王起身向百姓鞠躬行礼,百姓掌声不绝…… 吉辰到时,只见姬旦令旗一摆,鼓锣大作,阅兵仪式便开始了。 顿时,军乐响起,百排军旗龙幡过后,便见全身铠甲、英姿勃发的太子姬发骑着高头大马,左手执黄旌令旗,右手执一大铜钺,行在前列。后面跟着全身铠甲披挂、手执刀剑的英勇的虎贲兵,紧接着便是威武的骑兵蹄踏通过。继之,是三百乘庄严的战车款款而过,再后,则是手执戈矛的步兵,如潮水般走过,他们高呼着: 文王有声,赫赫周昌, 文王万岁,庶民永康。 文王和文武百官严肃地立着检阅兵队…… 正是: 灵台颂 灵台高兮龙旌扬,仙鹤落兮百鸟翔。 母鹿悠兮小鹿玩,鱼儿跃兮灵湖蓝。 鼓钟敲兮军乐响,战士行兮马儿壮。 文王乐兮招手忙,臣民喜兮大周强。 灵台周围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他们也都在山呼: 文王有声,周国永昌! 文王高兴地向军民们摆着手,心里更坚定了逐鹿中原的决心。 忽然,一阵风吹来,把文王的雪白胡须吹拂面上,文王忽然一阵紧蹙眉,便倒在了座位上。左右忙把文王扶下,幸而阅兵仪式已经结束,兵士们都未发觉。 文王在观天亭中临时铺就的木榻上躺下,左右侍立两旁。 “父王,莫非是忧虑军师尚缺?”给文王拉好被子的姬旦,轻轻发问。 文王心里一惊,深叹三子的知心,便说: “知父莫若子,姬且最知我意,现民心归向,兵士志高,只是我须发全白、年事已高,姬发还少挥师经验,欲伐商纣尚匮缺一军师,所以忧心。” 散宜生听罢忙说: “我主不必忧虑,我周原乃藏龙卧虎之地,不愁寻不出军谋高人,日下卑臣去寻便是,主公好好调息,万勿伤龙体才是国之大幸。” 文王听了微微点头,眉头稍展。 晚间,一轮明月高照灵台,苍穹浩茫,夜明如洗。不及回宫暂卧这里的文王顿觉神清气爽,他起身倚窗注视着天边的启明星,姬旦赶快过来给父王披上了毛衾。 姬旦说:“父王莫非是希望智星下凡?” 文王又一惊,转过头来看着姬旦说: “以你过人的才华,当为继位人,可惜你不是长子。” 姬旦忙伏跪于地,泣道: “父王,旦从无继位之心,旦可指天为誓,只要辅弼好兄长姬发,兴盛我周,诛灭暴纣,昌我中国即是我志。” 文王极为感动,忙扶起了姬旦,此时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正是: 胸怀壮志心相印,父子相对竟无言。 你为父王分忧愁,怎让苍父不哽咽。 “父王,天近拂晓了,您快躺下憩息一会儿吧。” 文王躺下,姬旦为父王掖好毛衾,拉下窗帘,便轻轻退出了。 文王终于熟睡过去,梦中忽然见一头长双翼的黑熊飞来扑向帐中。次日醒来,文王大喜,知飞熊人梦是贤才将至之兆。便召姬发、姬旦、散宜生等商议访贤一事。 文王说:“孤已年迈,姬发、姬旦尚年轻,但灭商兴周的大业尚未完成,现急需贤才。昨夜飞熊既已人梦,说明贤才已在境内,尔等可以分头去寻来,以解孤心头之患。” 文王说毕,姬旦便说: “父王所言极是,儿臣明日便去暗访。” 姬发、散宜生也表示愿意去明察暗访,文王方喜,遂又把访贤之事商议了一番,才下灵台起驾回宫而去。 数九寒天,天空飞着鹅毛大雪。 朝歌城里,一个小官吏人家的窗内,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正伏案在竹简上写字,他,名姜尚。此人仪表非凡,方面鹤发,浓密的寿眉下,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姜尚即姜太公,字子牙,他满腹经纶,智慧过人,官宦世家出身,但到姜尚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落了。 姜尚,原籍东海一带,先祖曾为当地首领,相传曾辅佐夏禹治水有功。后裔分别封在吕地和申地,到夏商时期,吕氏家族已沦为平民。姜尚是他们的后代,因封邑为吕所以叫吕尚,本来姓姜,所以也有人叫他姜太公。 姜尚自幼有良好的家教,少年时代便喜读兵书,善用权谋,胸怀治国壮志,并曾师从名家领教兵略。父母去世后,便打点行李求学四方,准备干一番大业。谁知到处碰壁,未被赏谀。他原打算辅佐商王,使商朝扩张到天下无敌的程度。于是,中年时代即千里迢迢从东海边域来到商都——朝歌。 由于他恃才孤傲,又由于当代君王不尚贤才,所以,一晃眼数十年过去了,到须发已白仍未被重用。这期间他经过商,甚至不得不以屠牛为生,后来,托人方在朝廷中谋得了一个小官位。官职虽低,但他渊博的学识和不凡的韬略,早已闻名遐迩。商朝的不少重臣名士都愿光临他的寒舍乞教,姜尚始终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岁月虽然坎坷,但并未磨尽他的意志;尽管年事已高,但姜尚依然踌躇满志,幻想着要举一番大业。 纣王即位初期,姜尚见他率兵东征,拓展国土还颇有些志气,便想辅佐他。不料纣王年轻气盛,根本不理会这个小吏。之后,纣王有了点功劳便骄横纵欲起来,尤其宠幸妲己后,更是变得昏庸残暴,不理朝政。姜尚几次进言谏册,希望他招良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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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施行仁政,都被纣王扔到一边,姜尚实在是绝望了。 无奈,姜尚只好深居简出,自己在家中写兵书,打发日子。这天上午,姜尚正在家中写书,家人来报: “箕子大人来访。” 姜尚忙将箕子大夫让进屋里,二人分宾主落座后,因为是知交,所以也未及寒暄,箕子便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然后念了一句:“用兵之害,内讧为首;三军之灾,莫过猜忌。退一师而三军震者,退之;攻一城而万人悦者,攻之。”然后叹道:“吾兄才高却屡不见重用,老天太不公平。” 二友对饮起来。 姜尚饮了一口,长叹一声,放下了杯子,低头不语。箕子深知老友心事,便说: “吾兄不必苦闷,待弟择时再向纣王进言引荐,像吾兄这样旷世奇才,岂能空在?” 姜尚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用手抹了抹嘴唇,叹道: “唉,愚兄所忧非个人高下,是虑纣王为酒色所耽,不理朝政,肉林酒池,鹿台淫乐,如此昏君,虽重用我于国,又有何用!” 箕子想了想说: “听说西伯侯文王求贤若渴,而纣王却目中无人,轻蔑贤仕,看来,商朝终将被周国取代。” 姜尚听了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 “自古以来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此乃经久不渝之理也。” 箕子叹道:“吾兄所言甚是。” 两人喝闷酒直到深夜。 纣王昨夜和妲己戏乐到很晚才入睡,早晨勉强起床,懒洋洋地升殿议事。箕子上前奏道: “大王,臣曾禀奏过的姜尚,自幼熟读兵书,通晓政史,是我大商贤人,却一直未被起用,现虽已年迈,然报国之心未减,望大王起用为盼。” 纣王说:“起用他?好吧,叫他上来见我。” 侍官立即吩咐: “宣姜尚。” 等在殿下的姜尚,听见圣上传见,便用手掸了掸帽子,整了整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来到殿前,,向纣王行了跪拜叩头礼后,低头说道: “布衣姜尚向万岁爷叩头问安。” 纣王见姜尚须发全白,俨然一老者模样,便不屑地说道: “这不是牛屠夫姜尚吗?” 姜尚忙答道:“平民正是姜尚。” 纣王又说:“箕子说你报国无门,我看你是年迈找事,你还是回家休息去吧。” 姜尚听了只得起身退回。姜尚未走出殿堂,便听得纣王说了声:“如此老朽,还不忘报国,笑煞寡人了。”言罢哈哈大笑,满朝文武呆看着纣王大笑。 姜尚又羞又恼,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殿堂,回到家中,愈想愈气。心想自己已七旬老翁还蒙此羞辱,遂连骂纣王数声后,便牧拾东西离朝歌而去。 箕子见纣王羞辱姜尚,下朝后,急得直顿足,连声说:“不好了,不好了,姜尚蒙此羞辱必逃往周国去也。” 这日上朝,箕子出班禀奏纣王说:“姜尚欲逃往西岐。周文王得了姜尚,恰如虎上添翼,我商却如折了翅膀,如此殷商必亡无疑。” 纣王听了怒道:“不用一个老朽何妨!竟敢狂咒我商必亡,给我拉下去,囚禁起来。” “是。” 箕子被拉了下去。 纣王又下令:“给我把那老屠牛夫抓回来杀了完事。” 姜尚自知纣王如不用他,必杀他,所以不等纣王派人来抓,就早已逃出了朝歌。当他得知箕子为他谏君,触犯了龙颜而被囚禁一事,遂决定投奔西岐,于是隐姓埋名,遁入山野向西行去。 姜尚逃出朝歌后,一日来到周国界内一山庄外,见一老农在哭泣,忙走过去问道: “敢问老者在此哭泣,莫非有何不平?” “非也,是耕牛丢失了,这可是我全家惟一的财产啊!” “噢……”姜尚沉吟片刻,随即在心里为老者占了一卦,然后告之老农说: “长者不必悲伤,我给您占了一个卦是一吉卦,只要往南行九公里,桥下溪边便可见你丢失的牛。” 老农听了将信将疑地往南寻去了。 傍晚,老农果然牵着牛回来了。他把路遇姜尚的事向庄里人说了,庄里人忙带他去谢已寄宿在这里的姜尚。 荽尚正在一家人中和主人饮茶,见老农牵了牛来,便笑道: “我指的方向没错吧!” “没错,没错,先生真乃神人也。” 姜尚笑说:“我非神人,无非会《易》而已。” 主人听了忙说:“《易》!昔日文王从朝歌放回归西岐时,路过这里,也在我家住宿,他也给我们讲过《易》,他说《易》是讲忧虑国家社稷的书。” 姜尚说:“正是,《易》因能预卜先知,所以很受人们喜爱。然而,要占卜得准,还取决于占卜人是否精通天文、地利和人事。” 庄人们听了皆啧啧称赞。 姜尚又说:“我今日观得天象后又占了一卦,恐怕今晚庄里会有灾,夜晚睡时请惊醒一点。” “噢!” “是什么灾?”庄人惊问。 “天灾!”姜尚答了,又步出门观天象去了。 春夏之交,晴阴不定,像三岁小儿的脸说变就变,姜尚看着天上急速变化的浮云思索着刚才的卜卦…… 半夜,村民们忽然被隆隆声惊醒,原来是北方暴雨把泥石流冲了下来,幸而因为姜尚的提醒,已有几位将信将疑的人饮茶坐等。 听到响声时,他们急忙冲出屋去,远处滚山石的声音愈响愈近,他们忙击钟唤醒了村民,当大家逃出来后,夹着暴雨滚滚而下的泥石流已淹埋了半个村子,因躲避及时人畜皆幸免于难。 村民们十分感谢姜尚救命之恩,便要姜尚留下做他们的长首,姜尚再三推辞后启程,村民们便把他送出了村口。 村里最年长的老者说: “圣人执意要走,我们也不好强留,只是前面有一山蚴里,最近出了一群狼经常伤害路人,所以我们派两位猎手护您出山坳。” 姜尚忙拱手谢道: “多谢老者相助,姜尚不胜感激之至。” “祈愿圣人,一路平安。”老者及村民们皆拱手相送。 那个丢失牛的老汉,向前赠送了姜尚一把腰刀,说: “恩人背着这把腰刀,一路可防兽伤。” 姜尚谢了众山民后,在两位猎手的保护下,继续向西而去。 两位猎手将姜尚送出山坳后方告辞回去。 姜尚这日行到一山清水秀之地,樵夫告之名日皤溪,离岐山仅十余里地。 姜尚几日未进饭食,浑身困乏,走到溪边村寨处,正四处眺望,忽见前面有一茅舍,屋旁篱笆院里,开着一株株红花,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姑娘正在习剑。那姑娘身轻如燕、旋转似风,但见剑光闪闪,令人目不暇接。 姜太公十分惊叹!怎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绝技? 姑娘见有陌生老者在看她舞剑,忙停下,擦了擦汗水,走过来施礼道:“这位老爷爷请赐教。” 姜太公看这女孩儿长得剑眉凤眼,相貌不凡,又懂礼貌,便问: “小姑娘,想到你家讨一碗水喝,不知长者可在家中?” “老爷爷,请进屋,我爷爷重病在身,已卧床不起数日了。” “哦。”姜太公随小姑娘进了屋。 “爷爷,有一老者来访。” “噢,是哪位神仙降临?” 姜尚随姑娘进到屋里,病床土老者抬头一看,怔住了,说: “你……莫非是姜尚贤弟?” 姜尚也认出了老者,“哦,磻兄,原来是你,怎么在此度日?” “唉,你我从师傅处一别整整三十年了,说来话长啊,来来,进屋说吧……”又唤过女孩说,“哦,这是小孙女姜英,快快给姜爷爷施礼!” “拜见姜爷爷。” “好……好,这么小就习武,将来必是巾帼英雄啊!” “这孩子,虽是女儿身,却从小就有男儿志,三岁便随我习武,说要像殷商武丁的妇好娘娘一样带兵打仗,去讨伐纣王暴君呢!” “呵!如此高的志气?!难怪习武这么下功夫。”姜太公叹道。 “英儿,快去准备茶水。” “是。” 姜太公见屋内没有别人,便问:“她父母呢?” “唉!”磻公叹道,“这孩子才两岁,她母亲就被纣王抢进宫去了,因不从,就被纣王杀害了。她的父亲被纣王抓去修鹿台琼宫,病死在工地上了。我带着她,好不容易才把她拉扯大了。” “哦,原来这孩子和纣王有深仇大恨啦,难怪如此苦练。” “磻兄,如今纣王无道,诸侯欲反,天下纷纷,兄长为何不出山事政,却在此隐居?”姜太公问。 “唉,我年事已高,出山议政本是你我宿志,只是如今我重病在身,眼蒙耳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倒是尚兄精力尚可,应早日出山才是。” 姜太公叹道:“纣王无道,文王仁贤,我正是想助周伐纣,所以才从朝歌西行到了岐山,却不知文王是否真正尚贤,所以还不敢轻试。” “哦,这倒不妨,尚兄可先在寒舍暂住,文王经常出宫访贤,终有面君机会。若文王果真尚贤再去不迟。” “也好。” 姜太公便在磻兄家住了下来,并认了英儿为义孙女。姜太公看出英儿有娘娘相,便赐名姜妃。姜尚在磻兄家住下后,早晨教英儿习武,白天去溪水垂钓,晚上给英儿讲兵法,或与磻兄议政,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只是尚未遇到文王,心里时有焦虑。 他本想离开老汉前去城里,可是磻公的病日渐沉重,近几天来,已是气息奄奄了。小姑娘日夜守候在床旁,姜太公也十分忧虑。 这日,姜太公刚把医生送走,在院外和几个来问候的村民说话,只听见英儿匆匆出来喊道: “姜爷爷,不好了,我爷爷不行了,快去看看……” 太公急忙回屋去了。 回到茅屋里,只见磻公面色青灰,喘息不已,忙去帮他捶背说:99lib. “诺兄觉得怎样?英儿快去叫回医生。” “不用了,我已经不行了,今有一事相托。” “礓兄但讲无妨,你的一切所托我都可以应允。”太公握住诺兄的手说。 礓兄喘息着说:“我要走了,只有英儿放心不下。” 磻公指着英儿说:“我想把英儿托付于你,不但要让她活命,更要帮她实现夙愿。如此,为兄方可以瞑目于九泉之下……” 姜太公忙点头说:“磻公,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她当亲生孙女儿看待,一定要帮她实现志向。” “英儿,快给爷爷磕头。” 英儿哭着跪下给姜太公磕了三个头,姜太公忙拉起英儿。 磻公慢慢闭上了眼。 “爷爷……”英儿哭着扑到了爷爷的身上。 姜太公老泪纵流…… 屋后小丘上新起了一座坟,姜尚和英儿站在坟前烧纸,一阵山风掠过,纸灰飞扬起来,姜英吴着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坟土半天不肯起来。 “别哭了,孩子,天晚了,回家吧!” 英儿哭着,跟在姜太公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开了爷爷的坟。 第十三节 散宜生
忙说:“大吉大吉,飞龙合飞熊,所向披靡,所向披靡!”……文王和姜尚在车辇内谈古说今,指点江山,洒下一路的豪迈壮语。 初夏,天空湛蓝,远处飘浮着几朵淡淡的白云。 磻溪两岸被绿柳掩映,百年树荫下,须发如雪的姜尚,坐在磻溪边的一块石头上垂钓,孙女姜英在一旁习骑,只见她在岸边一块空地上,忽而翻身立于马背,忽而又伏于马的腹下,一只手还挥舞着剑,十分灵巧自如。 这磻溪是远近有名的泉溪,泉水是从后面深藏书网山上淌下来的,小溪一直通到渭水。溪水清澈见底,水底铺满了鹅卵石,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因为水甘而甜,所以路过的人都喜欢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喝几口泉水或捞几条鱼。 磻溪离西岐城不远,所以城里的人也常到此处背水,据说此泉水喝了可以美颜和长寿。 钓了两条鱼,姜尚把它装进竹篓后,用树枝在沙地上画起了八卦阵。画好后,便抬头唤道: “英儿,过来。” “哎。”英儿听了便翻身下马,收了剑牵着马过来,用手巾擦了擦汗问道: “爷爷,这是什么?” “这就是奇门遁甲八卦阵,你看,这是生门,这是开门、休门、惊门、景门、杜门、伤门,这是死门,布阵得好,敌军陷到里面只会往死门乱撞,是不会找到生门的。” “噢,那要怎样的布阵才能迷惑住敌人呢?” “那就必须掌握八卦和奇门遁甲……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吃罢晚饭,爷爷给你讲八卦。” “哎。” 爷孙俩收拾好钓鱼竿,款款回茅舍去了。 姜尚一路念念有词: 能破此阵非凡人, 自古兵家难识阵。 易经八卦深莫测, 但愿智者能上门。 这日,周公旦和散宜生微服外出访贤,来到景色秀丽的磻溪,只见青山绿水,柳垂溪宁,甚是幽静。散宜生舒了舒胸怀说:“这可真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啊。” 周公旦答应着,忽然,他驻足不动了,惊看着溪岸沙地上的图阵。 “散大夫,快来看,这是奇门遁甲八卦兵阵图。” 散宜生忙走过来,看了赞道: “好兵阵,只是有谁能破?” 周公旦又端详了一番,不禁喜出望外,叹道: “今日我俩将得贤人,看这沙阵尚未被雨水冲走,说明布阵人也许就在眼前,我俩快快寻去。” 散宜生听了也喜不自禁拉了周公旦就走。 沿着溪流,他们兴奋地快骑着,由于求贤心切,二人已顾不得欣赏景色。骑了一段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庄,他们便进了庄子,走到一个篱笆院外,见一个少女在树下念兵书:“凡兵之道……当速乘其利,复击其不意……古之善战者……其成与败,皆由神势……”周公旦静听几句,深觉兵略不凡,忙施礼问道: “敢问姑娘所读何书?” 少女抬起头见是两位官人,忙还礼道:“这是我爷爷所写《六韬》。” “噢!”周公旦迫不及待地问,“敢问,此处有否识八卦兵阵的圣人?” 少女听见“圣人”二字,笑了笑道: “二位官人,莫非在溪边看到了我爷爷画的八卦阵了。” 散宜生高兴地说:“啊!难道圣人就是你的祖父。” 少女说:“正是我祖父刚才所画。” 周公旦高兴地拱手拜道:“姑娘,我们二人是周国朝中人,专为寻贤人而来,若得姑娘引见,自是感激不尽。” 少女忙还礼道:“二位官人不必客气,小女这就带你们去见祖父。” 少女收起书简带着二人,推开篱笆院门,便向屋里唤道: “爷爷,有贵客登门。” “噢!是哪位贵人?”随着应声,屋里旋即步出一老者,只见他须发银白,神态矍铄,目光炯炯,有一种独特的震慑力。周公旦竟怔住了。 “啊呀,原来是姜尚兄呀!”散宜生高兴地说道。 “呵!莫非是散大夫?”老者也高兴地问。 “下官正是。” “噢噢,幸会,幸会。” 姜尚见散宜生旁站着一位须发乌黑、面方清瘦、目光深邃、举止谦恭的人,顿感气宇非凡,心想,必是文王三子姬旦无疑。便说: “这位贵人,莫非就是周公旦?” “下官姬旦。”周公旦谦恭地行了礼。 “啊呀!是姬旦贵人,早仰其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快请坐。”客人落座后,老者又说:“英儿看茶。” “哎。” 英儿端了茶上来。 “英儿,快过来给两位大官人行礼。”姜尚道。 “是。” “这是我的义孙女,从小习得一手好剑骑,立志长大了要带兵打仗报仇雪恨,她便是姬妃的女儿。” 散宜生说:“哦,就是纣王出猎时,抢去的民女姬妃。” 姜尚说:“正是。后来,姬妃不从被纣王杀死后,她的父亲去寻妻子,被纣王下属抓去修鹿台病死在工地上。英儿跟她爷爷逃居于此,她爷爷临死前把这女孩托付于我,遂收为义孙女。” “噢。”周公旦点头叹道,“纣王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散宜生说:“姜兄为何流落到此?” “唉,说来话长。纣王亲信费仲、恶来那等小人,你走了以后,纣王愈加疏远贤人,我本想好好辅佐他,哪知纣王骄横傲世,对我等不屑一顾。现又宠了个妲妃,整日酗酒,不理朝政,而今已是朝纲日下,江山穷途。我得知周文王自归西岐后,抚民生产,富国强兵,又笃行礼仁,深得民心,所以离开昏君欲投明主。” 周公旦、散宜生听了大喜,当下三人结为兄弟,饮酒喝茶,纵谈兴周灭纣大事,直至拂晓。 天明,二人与姜尚辞行,姜尚和英儿送至山庄路口,周公旦说: “兄长止步,旦弟回去即向丈王引荐,不日必来接兄长进京,共图大业。” 姜尚及英儿站在路口,直到贵人已远离山庄方返回茅舍。 周公旦和散宜生辞别了姜尚后上了马,一路上兴奋地谈论着: “公子,我们当想个办法向文王推荐姜尚,文王虽然尚贤,但又十分谨慎,并不轻易相信人,尤其姜尚是曾经事过商纣的人,文王难免会有猜忌。” 周公旦却说:“知父莫如子,父王虽恨商纣,但对他手下的人却是有区别的,对您,父王不是很信任吗?只是姜尚虽有满腹经纶,但尚未建树过功勋,不会马上得到父王重用。所以我们是得想个办法……” 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两人下马并肩走着,想着计策,让马儿在绿地上吃着草。 东方已升起了一轮红日。周公旦想了想说: “下月父王要择日出猎,父王每次外出前都要龟卜,这次我们何不……”周公旦把头往散宜生处凑了凑,小声地对他耳语了几句,散宜生立刻拍手叫好。 马儿吃饱了青草,两人又骑马上鞍,高高兴兴地回朝中去了。 这日,天气格外好,风和日丽,霞光万丈。文王起来后,感觉神清气爽,他换好了出猎的衣服,便唤来散宜生占卜。散宜生卜后,周公旦拿起念道: “所获非龙非鹿,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 文王心中大喜。说道:“此乃飞熊人卜,与我梦中所觅相同,看来吾必获经国之才无疑。”众官听罢,齐声朝贺。 龙心大悦,想起那夜在灵台观天象,见群星灿烂而南天荧惑星独亮,便率姬发、姬旦、散宜生等,往南郊而下。小姬玉则骑着一匹小白马跟在父亲周公旦身旁。 文王一行,沿着渭水踏青缓行,一路上见百姓也在两岸郊游野宴,孩子们在水边歌唱嬉戏,田野里绿苗青青,路边羊儿马儿在啃草儿…… 文王看到这些升平景象,心里十分欣慰。但同时,也想到了在商纣暴政下百姓的苦难,不禁又两眉深锁起来。骑马走在一旁的周公旦,忽见父王面现忧容,他深知父王必是景生情,又想起了朝歌城里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文王见左右文武个个皆面带喜色,惟三子姬旦轻叹,文王素知姬旦最忧国忧民,必是也想到了灾难中的商民。又想起昨日他和姬发建议迁都丰镐事,正合孤意,便向两个儿子投去了会心的目光。 文王一行来到渭水边,见几个妇人在洗衣,有两个孩童在唱: “洗耳不闻亡国音。” 文王甚为惊奇,驻足问其中一七八岁孩童: “此诗,是谁教你们所唱?” “是父亲。” “噢,你们的父亲呢?” “打鱼去了。” 旁边妇人听了,见有长者询问孩子,便起立施礼道: “诸位贤者在上,老妇这里有礼了,不知贤者有何聆教?” 文王还礼道: “噢,没什么,我等听小孩吟诗,不知是谁所教?” 妇人忙说: “启禀大人,是顺河往西数里一渔翁所教。” “噢。”文王谢过妇人。 一行人便往西而去。 小姬玉眨了眨眼睛问周公旦: “父亲,洗耳不闻亡国音,是传说帝尧在一座山林里遇见一隐士贤人,他们谈论国家大事十分投机,帝尧便想把王位禅让给他,这位隐士听了双手掩耳,忙跑到河边洗耳,是指这个故事吗?” 周公旦听了高兴地说: “玉儿记性真好,此曲唱的就是这个传说。” 走在前面的文王听了,高兴地转过头来称赞道: “玉儿对历史典故这么熟悉,真是好孩子。” 姬玉忙说:“谢爷爷夸奖。” 周公旦又对姬玉说: “‘洗耳不闻亡国音’这个故事,是反映隐士不愿出山的观点,但忧国忧民这是我们周族人的传统,是不能丢的。” 姬玉回答说: “我懂,文王爷爷也给我讲过为人当以国家社稷为重。” 文王又转过头来高兴地夸她道: “玉儿真不愧是周人的后代。” 周公旦在前面引路,姬发、散宜生骑着马在文王左右。文王一行来到磻溪,但见岩峰奇立、石净溪清,不远处竹林围院,茅舍间炊烟袅袅,一派生机景象,不禁流连忘行,便命下马。 文王正新奇地看着四周时,忽传来一阵喃喃念诗声: 西风起兮东风撤 惊雷作兮闪电掣,蛟龙腾兮凤鸟折。 倘有仁者举贤来,西风起兮东风撤。 文王顺着声音,绕过一片竹林,见一须发全白的老者在溪边石上垂钓,文王便上前施礼道: “敢问老者,诗中所指,莫非暗喻商周之兴亡?” 姜尚回头见站着一位白发银须、仪表非凡、目光炯炯的圣人,后面跟着姬旦、散宜生,心想必是文王无疑。再看旁边立着一位身躯魁梧、目光四射的人,必定是文王的继位人姬发公子了。 “啊!圣人驾到,有失远迎。”姜尚一面招呼着,一面放下钓竿,上前一步向文王行跪拜礼道:“平民姜尚不知圣王驾临,有失远迎,望圣王恕罪。……” 文王忙扶住他,乜抱拳还礼:“适才听得先生所吟,颇有同感,久慕先生才华,今得以聆教,实昌之幸。”文王把左右一一引见后,便随姜尚前往茅舍一叙。 进入茅屋,分宾主落座后,姜尚再拜道:“尚乃平民布衣,蒙主亲临赐见,实尚之万幸。尚屡闻圣王求贤若渴,爱民若家,今尚亲见,圣王所为果然非比一般。尚愿垂事大王。” 文王听了大喜,忙双手扶起姜尚,姜尚谢恩坐下,文王说:“今纣王无道,诸侯奋起,天下一时乾坤难定,昌纵有兴国之志,怎奈孤掌难鸣,卿可有高明之见,昌愿洗耳恭听。” 姜尚说:“大王志向,姜尚知之。如今周虽国富民强,然北有犬夷,南有黎国,中有崇虎,东有强纣,尚未构成东西鼎立,更谈不上西取代东,除非拟行几策……”姜尚顿了顿。 文王令侍从退下后,说:“左右姬发、姬旦皆吾亲子,散大夫亦我忠臣,先生不必顾虑,但讲无妨。” 姜尚遂进言道:“西岐地偏西域,丘多地薄,不宜发展,若于渭水之滨丰镐(今陕西西安一带)修建京城,则依山傍水,地肥物博,将有利于周国发展。” 文王听了指了指左右两个儿子说:“迁都一事,去年姬旦已经在朝中提出,现正在筹建丰镐新都。先生也有此意,我们可谓不谋而合。” 姜尚听了叹道:“早闻三公子姬旦智慧过人,才德出众,今听来,果然名不虚传。” 周公旦忙拱手:“姜太公过奖。” 文王叉说:“先生还有何高见?” 姜尚说:“大王可施三计。先向段纣献地洛水以西,以惑纣心。此谓阴德,其第一也。” 文王点头倾听。 “兼并周边小国,包括南夷黎国,使其来朝,以壮我主,此谓翦商,其第二也。” “那第三条呢?”文王忙问道。 “伤其十指无若断其一指,集中兵力灭掉凶恶的崇侯虎,消除了拦路虎,方可挥师朝歌。” 文王频频点头,面现喜色。 姜尚又说:“到那时,三分天下,周有其二,方可出兵。又大王可据大河天险,于冰期乘车挥师而下,有如天兵所降,势不可挡,还怕不能兵临朝歌?” 文王大喜,说:“先生之言,甚合孤意,先生先见之明非高士所不能及。另外,对治国之道,昌犹想一听高见。” 姜尚不紧不忙地说:“我听说,治国要领必须循‘三常’,所谓‘三常’,一日,君以举贤为常;二日,官以任贤为常;三日,士以敬贤为常。即善为君者,当以尚贤为本。亲贤人、远谀人方可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也。” 文王听了起立拜道:“我先圣曾有言:‘当有圣人至周,周方得以兴盛。’想必您就是那位圣人了吧!昌盼望先生久矣。” 姜尚忙起立回拜道:“尚不才,空过垂暮之年,纵有兴国之志,却难遇展才之时,今幸遇明君,愿与圣王一起,纵横天下,共展宏图。” 文王大喜,叹道:“天助我也,得此大贤,难怪今日占卜碍一飞熊,莫非就是先生?” 姜尚说:“尚确有一号曰飞熊,怎么成了主公的卜名了。” 散宜生忙说:“大吉大吉,飞龙合飞熊,所向披靡,所向披靡!” 姬发向前拜了拜道:“今日得聆听大贤教导,实为万幸,日后愿与先生讨论带兵之策,以获教益。” 姜尚看着这位英姿勃发、才华出众的公子赞道:“人人都说二公子乃将才之辈,果然不假。” 姜尚指着茅舍外院内,说:“小孙女英儿对此也很有深究,她已故祖父对兵法深研一世,已将兵术传授于她,不妨让她随我一起出山,也了却她巾帼之志。” 众人向院外望去,果然见一英姿少女正在专心致志舞剑,姬发看得呆了,不禁走出了屋,在院里站着看去。 但见她倩影一晃如蛟龙翻身,剑光闪闪似霹雳划天…… “好剑艺!”姬发叹道。 姑娘见有客人进来,便停止了舞剑,走过来施礼。 “小女姜英给将军请安。” 姬发这才发现原来这英姿少女,不但武功不凡,而且容貌出众,胜过王宫里的嫔妃彩娥,不觉心里一动…… 姑娘也感到,站在面前的这位将军长得剑眉大眼、英气逼人,就像在梦里见过似的,不觉也怔住了…… 两人正僵立着。 “姜英,还不快快过来拜见文王、太子、周公旦。” 姜英听了十分高兴,没想到平日里她最崇拜的文王及太子姬发、周公旦,竟立在眼前,于是慌忙跪下,一一施礼。 姜太公用手捻着银白的胡须说: “这是义孙女姜英,大名姜妃,她的祖父是我年轻时学兵法时的同窗密友,她祖父临终前将她托付于我,遂收为义孙女。” 文王说:“那为何起一个妃子名?” 姜太公答道:“哦,那是因为她长得有娘娘相,故起此名。” 姬发说:“我刚才看她的剑舞得十分出色。” 姜太公笑道:“英儿从小就发誓要练好武艺,将来要像商王武丁的妇好娘娘一样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呢!” 姬发啧啧叹道:“真高志矣!”一面感情炽热地注视着姜英。 姜英红了脸低下了头…… 姜太公看出了二人心意,便说: “将军若是不嫌,愿将小孙女许配将军。小孙女身世虽坎坷,却非英雄不嫁。现英雄降临,正是小女缘分。” 姬发听了大喜。文王也高兴得直点头。 姜妃羞得飞跑进屋里…… 小姬玉跟了进去,高兴地走到姜英旁说: “姜英姐姐的剑术真好,我愿拜你为师,学好剑骑,今后好与商纣交战。” 周公旦也进了屋忙上前说:“这是小女姬玉。” 姜英高兴地拉住姬玉的手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志向,我看定能学好,英姐愿教你。” 小姬玉高兴地笑了。 众人回到屋里,周公旦钦佩地说:“姜太公有用‘周易’八卦兵阵的绝招,不妨与我等讲来。” 散宜生拍手说:“不错,姜太公最尚军事,我俩曾同求学于风后的高足,姜太公最得其旨。” 姬发听了大喜,忙上前一揖说:“发愿聆听先生教诲。” 姜尚忙起身回拜道:“散大夫过奖,尚但知一二。” 文王听了说:“既是吾儿所求,但讲无妨。” 姜尚一听要介绍自己的绝招,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八卦阵。 他绘声绘色地说着,文王和众人饶有兴趣地听着。 姜尚说:“八卦在兵家常被用于八卦地阵及八卦兵阵两大类。八卦地阵暗设开、休、生、惊、死、景、杜、伤八门,布设得旨,在防守上实堪称一绝。敌军一旦陷入阵内,大多瑰飞魄散或晕头转向,少有能脱险出阵者。” 姬发忙问:“那八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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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呢?” 姜尚听了笑道:“公子不忙,待我说来。八卦兵阵我最喜风后八卦兵阵,主要包括蛇阵、蟹阵。其中,蛇阵首尾相贯如蛇,前呼后应,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相至。蟹阵则列队如蟹之八足,此起彼伏最为诡秘,临阵应用有神兵天降之威,最让敌军丧胆。” 姜尚讲完八卦兵阵,众人皆拍手叫绝,周公姬旦抬头看了看窗外,说:“时候不早了,大王该回宫了,请姜太公、姜英姑娘收拾行装我门一道启程。” 姜尚、姜英收拾好衣物,侍从接过放入车上,收拾停当,文王和姜尚携?99lib.出于柴门外,文王吩咐: “速准备好孤之金辇,今我与先生同辇而返。” 姜太公忙道:“大王,万万不可,金辇乃帝王专用之车,布衣平民岂可同乘?请大王快上辇,尚骑马紧随其后便是。” 文王执意要姜尚人辇,姜太公推辞不过,只好上车与文王并坐一起。姜妃则翻身上马与姬发并肩。小姬玉仍和父亲周公旦在一起。 车马启动了,鸟儿高飞、阳光灿烂。文王和姜太公在车辇内谈古说今,指点江山,洒下了一路的豪迈壮语。 第十四节 姜太公在磻溪曾对文王分析:“天下三分,其二归周。”果然,不出几年,灭了崇国后的周文王便实现了这一预言。 午后,丽日当空,两位身着异地服装,衣着高贵的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侍卫来到了西岐皇宫门前。 门卫打听后便进宫禀报去了。 “启禀文王,羌国及庸国的国君求见。” 文王听了忙站起身,边整冠边说:“贵客,贵客,待我亲自去迎接。” 在宫外,两位国君对文王行了跪叩大礼,文王忙将二人扶住。 说: “二位君主光临,有失远迎!望多多包涵。” 到了议事厅,分宾主落座后,羌国君忙说:“早闻丈王威震四方,仁慈天下,我二人到贵国后耳闻目睹,深感文王仁德。” 庸国君说:“纣王连年逼迫我们纳贡,除粮食外,还要逼我们交宝马、美女,还向我们征收民夫替他修鹿台、宫廷,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所以……” 性格刚烈的羌国君抢先说:“所以,我们愿加盟周国,和文王一起惩罚暴君。” 文王听了说: “是啊,我们都是商纣的纳贡国,凭什么年年要给我们增加重赋!凭什么要征我们民夫!凭什么要我们给他交美女良马!凭什么要杀我们的先王!” 文王愈说愈激动:“难道因为我们弱小,我们就要受欺凌?现在,我代表周国受纳你们加入我们的盟国,希望我们敬国敬民,共图国泰升平。” 羌国君说:“文王言之有理,昏君无道,我们弱小方国太受商纣欺凌,我们与其被暴君吃掉,不如投奔文王,寻条活路。” 庸国君也说:“对,暴君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干脆反了。” 在文王左右的姬发、周公旦和姜太公、散宜生、闳夭等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欢迎二位君主。” 文王大喜,当下赐宴于聚仁厅。 春来了,绿柳抽芽,桃红灼灼,田野里一片春耕繁忙景象。不远处的国道上,两位诸侯小国国君骑着马,后面跟了一行随从。他们是虞国和芮国的国君,两位诸侯是因为欠债纠纷,争执不下,专程来找文王评判的。 走近了,向导指着正在田里播种的文王说:“二位大王,那就是周文王姬昌。”说罢便向田里喊道:“大王,来客了。” 文王听了放下盛着种子的竹篮走了过来。 两国君看了忙翻身下马,恭候在一旁。个头较高,脸稍方的是虞国君;身材偏短,脸略圆胖的是芮国君。 文王过来了,二诸侯忙稽首向文王行了大礼,文王也还了礼,问道: “二位诸侯远道而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两位诸侯王皆被眼前身着粗布麻衣、布巾束发、泥腿赤足的文王惊呆了,两人再看看自己的一身富贵衣着,且又为一点小事争执如此,看看文王,看看周国,再看看自己,二人皆十分羞愧…… 文王见他二人面现窘相都红着脸,心里便猜到了几分,因为邻国诸侯常有因纠纷来找他评判的。有的为土地,有的为钱财,有的为逃亡奴隶……总之,各种各样都有,便说: “二位如无急事,那就是来走走看看的吧,我们周国欢迎你们。走,进宫去,歇息一会儿吧!” 高个头的虞国君忙说:“啊!不了,大王,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前来看看,并无他事,不打扰了,你们正忙于春耕,我们也要赶快回去耕作了。” 芮国君也忙说:“啊,是的,是的。我们只是路过贵府,特来拜见您,大王赶快去忙着吧,不打扰了。” 文王说:“既是如此,那就送你们一程吧。” “文王木必相送,我二人就此告辞了。”虞国君说完忙拉芮国君对文王一揖到地,然后翻身上马,虞国君说了声:“启程归国。”于是一行人便调转马头打道回国去了。。 一路上,虞国君感叹地说:“难怪周国如此富强,看来我们所争的,正是人家周人所不齿的,以此区区小事请周人裁决,岂非自取其辱。” “虞国君说得是,说得是!”芮国君频频点着头,羞愧难当地说。 “我们还是赶快回国去,抓紧时间播种吧!别再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了。” 虞国君说:“对,你欠我国的债就等秋后,丰收了,再结吧!” “如此甚好,谢虞国君。”芮国君笑说。 “啊哈,你得谢文王才是,是他感动了我。”虞王笑说。 “哈哈……”二人重新和好如初,一扬马鞭朝大路奔去,留下了一路欢快笑语。 虞、芮二国君一行,路过一个小镇时,却见一青年立在一个圆圈内不动,旁边有一些小孩在起哄。虞、芮二国君觉得奇怪,便问旁边一老者,答道: “这青年因和老母顶嘴,触犯了不孝之罪故而被官府画地为牢,囚禁他一日。” 虞国君听了叹道:“原来如此,周国的规矩真是太好了,我们回去也可效法。” 虞国君又问那青年道:“为何让老母生气?” 青年满面绯红地低下了头,羞愧地说:“是我一时性急,顶撞了老母,自如有罪,所以画地为牢。” 两位国君听了大为震惊,没想到竟是他自己囚禁自己。 虞国君颇有感触地说: “文王统率下的周人真了不起,难怪短短几年周国就这么强盛,我等回去也以他们为典范教育国人.99lib.t>,芮国君以为如何?” 芮国君点头首肯道: “国君所言甚是,我们芮国人也应向周人一样,要懂得孝敬老人,如此人民方能安居乐业。” 芮国君又说:“虞国君,你发现了没有,我们所求的,正是他们所不齿的。” 虞国君说:“确是如此,确是如此!”又说,“周国确有尧舜之风。” 芮国君也非常赞同地说: “看来西伯侯可称王天下,将来如我们有难可去投奔他。” 虞国君说: “对,以后可以投奔他去。” 两国君感叹着扬鞭上道回国去了。 去年,文王率部灭了不愿投靠周族的黎国后,又计划今年务必除掉恶贯满盈,在纣王面前密告,怂恿纣王将文王囚禁的崇侯虎方国。一方面崇侯虎所辖的崇国,是周国与商朝首都朝歌之间的拦路虎,因此,只有先灭掉崇国才能扫清灭商的障碍。 于是,经过周密的计议后,文王便封姜太公为军师,姬发为主将,姬旦为副将,卜龟择日,率军进攻崇国。散宜生、召公、毕公、太颠将军等则留守西岐。 大军一路直逼崇国首都崇城,崇侯虎闻讯大惊,迅速调军遣将迎敌,双方在崇国的首都崇城展开了激战。 开战不久,文王即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包围了崇城。 一日,周军阵营摆开后,身着戎装坐在战车上的文王威风凛凛,两旁是姬发、姜太公。文王斥道: “崇侯虎,你身为四侯之一,非但不团结诸侯共同事商,反在君主面前挑拨离间,陷害忠良。你奢侈作恶,横征暴敛,坑害百姓。你的百姓,怨恨于你已纷纷与我们联系,你已罪不能赦,我要代天行道,严惩于你。” 崇侯虎听了大怒,双目气得赤红,他手指白发莶苍的文王骂道:“姬昌,你这个早就该死的老儿,怎么还活着,你这个不断扩张势力的乱臣贼子,你有什么资格代天行道,我崇侯虎才是真正的替天惩罚你,你有胆就攻城吧!” 文王听了大怒,命击鼓攻城,将士们架着云梯开始了英勇的强攻。 崇侯虎令箭手放箭,于是城上箭如雨下,周军攻城士卒大多中箭,纷纷从云梯上落下,伤亡惨重。文王急了,忙鸣锣收兵,周军迅速撤退。 崇侯虎见状,在城头上哈哈大笑,骂道: “姬昌老儿,量你奈我何!哈哈……” 晚上,文王召集姜太公、姬发、周公旦、闳夭、辛甲、洪飞等周军高级将领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会上,中军统帅姬发指出不能强攻,他说: “崇侯虎异常凶猛奸猾,看来强攻不行,我们当另行计议方可。” 前锋大将军辛甲说:“不妨,崇贼强守,我们就只有强攻,大王今日若是不鸣锣,我可能就冲上去了。” 姬发说:“强攻虽最终也能破城,但我军必然伤亡太重,这是不符合大王仁道的。” 负责军需联络及断后的周公旦说:“强攻伤亡是大,但我连年西征,现又远征于东,军需给养皆十分艰难,当前只宜速决不宜久战。” 文王点了点头,转过头问在一旁吸着烟沉思着的姜太公,说: “军师有何高见?” 银发满头的姜太公,因连年征战,已昱得有些倦容,但目光依旧炯炯,他猛吸了两口烟,又呷了一口浓茶,方言道: “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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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军所言皆各有其理,然姬旦所言我甚为赞同,远军的确不宜久战,但若强攻我方伤亡又太重,所以只有……”姜太公把座椅往中间拉了拉,压低了声音讲他的策略…… 众人听了皆击掌称好,文王当下拍板同意,然后又作了周密部署,人们半夜始散。 崇城营里,崇侯虎正在和左右部下商议战事,忽探马来报,说周文王已死,周军营阵内传出哀乐,营帐外都挂起了白灯笼和素幔,正在祭吊周文王。崇侯虎听了大喜,他霍地从座位上跳起,说道: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马上开城门出兵袭他个不备。” 一个老谋士起身劝道:“西伯侯智谋过人,姜太公又尚诈,前几日攻城时,西伯侯还骑在马上指挥,现突然死了,恐有诈,不如将计就计……”老谋士对崇侯虎耳语后,崇侯虎点了点头说:“好吧,就依你的。” 当下崇侯虎又对各将领布置了一番后,各自领命散去。 崇侯虎登上城头后,果然见远远处周军营帐外,一片白素包裹,心里暗喜:“姬昌老儿,但愿你真见季历老儿去了,如是真死了,那老谋士也太多虑了,岂不误了我的战机!”后又想想,还是先按计划进行,便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入夜,崇门打开,一支崇军在震天的鼓锣声中冲出,直扑周营。 崇侯虎在城头上观看着,见周军果然猝不及防,只见闳夭拼命护着文王灵柩后撤,又见辛甲率兵在阵前拼命抵抗渐渐不支…… 崇侯虎见了暗喜,心想,姬昌的确死了,如按老谋士原计,当再派一员将领在高锣声中冲出佯追,崇侯虎则率主力在城内镇守。 但此时的崇侯虎按捺不住了,他想这是天赐的灭周良杌,断然不可放过,灭了周军,就没有对手了,自己就可以进一步灭了商纣,称霸中原……这时,头脑发涨的崇侯虎不顾左右的提醒而大开城门,亲自带了主力军冲杀出去,直追姬昌灵柩而去…… 崇侯虎一边猛追,口里还不住地骂着,不觉追到大河边,见河上有浮桥,崇侯虎大喜便策马上桥,不料到了河心,浮桥忽然断裂,崇侯虎便连人带马掉下了湍急奔流的大河……这时,突然喊声四起,埋伏在河边苇丛中的周军将士都跃起杀了过来,崇军大乱,死伤不计其数…… 这时,去联合诸侯小国的姬发也赶来了,将士们乘坐木筏子杀了过来…… 文王、姜太公也从苇丛中钻了出来,骑上了马背,举起了令旗,崇军看了,人神不分,吓得直后退…… 就在崇军大败的同时,崇城里,平素被崇侯虎欺压的人们,纷纷起来把住城关不让平时作威作福的崇军有退路…… 崇军大败,文王率兵占领了崇国。 这时的周国大量兼并了周边小国,又灭了黎国,尤其是在神速地除掉了心腹大患崇侯虎后,势力更强大了。近日又迁都丰京(今陕西西安西部),西边的诸小方国仰畏周国的强大,便纷纷前来加盟。从此,“三分天下,周有其。”的局势逐渐形成,真正应验了姜太公在磻溪对文王分析的预言。 正是: 文王受命, 有此武功。 阮伐于崇, 作邑于丰。 文王蒸哉! ——《诗经·大雅·文王有声》 近日西伯姬昌灭掉黎国、崇国,又迁都丰京的消息传到朝歌,使商贵族大为震惊。这日早朝,三朝元老祖伊大着胆子进谏,他出班奏道: “启禀大王,西伯姬昌势力愈来愈大,现正虎视我商朝,大王不能掉以轻心啊!” 纣王不屑地说:九九藏书 “有天命助我,又何惧他。” 祖伊又奏道: “如君主不修德,但图淫乐,朝纲不正,小人擅权,百姓哀怨,纵有天命,又如之奈何?” 纣王听了面色大变,他没想到老臣祖伊竟敢如此犯颜,费仲听出祖伊是在骂他,便出班奏道: “大王,祖伊如此贬君,罪不当饶。” 纣王拍案喝道: “祖伊老儿,竟敢以老臣自居妄自辱君,罪不当赦,推出斩了。” 祖伊毫无畏惧地说: “我死何足惜,只是大商六百年江山要葬送在小人手中了。” 纣王听了,勃然大怒,又喝道:“快给我推下去斩首示众!” 箕子忙出班跪奏道: “请大王息怒,请看在祖伊父子三代功臣的面上,免他一死。” 比干也跪奏道:“祖伊乃商代重臣,况且他不过直谏犯颜,不足死罪,大王断不可杀他。” “求大王免他一死。”众大臣都纷纷下跪求情。 纣王见状,愈加火冒,怒道: “功高又怎样,该杀就不能饶,谁胆敢再求情,就代他去死吧!” 众大臣只好起身回到原位低头立着。 “拉下去。”纣王一声怒吼。 两旁武士闻令赶快上前揪住祖伊往下拉。 “住手!”祖伊一甩手说,“我自己会走。”说完便昂首而出,几个武士只好跟在其后。 不一会儿,武士提了祖伊的首级来报:“禀报大王,祖伊的头颅已经砍下。” 纣王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众大臣吓得面如土色。 纣王不耐烦地站起身,便往里走去。 侍官赶紧宣布:“散朝。” 文武百官听了都默默地退出了大殿,只有箕子和比干一路感慨着下殿。 比干摇头叹息道: “不足死罪便杀之,如何能服天下?” 箕子也叹道:“唉!别说是死罪,本来忧虑朝廷命运何罪之有?” 比干忙说:“言之理,言之有理。” 两个老臣连连摇头地走出了宫门,各自上车回去了。 正是: 君王昏庸,呜呼大商, 奸佞横行,忠臣命丧。 纣王下朝后,因得知崇侯虎被杀而十分气愤,看到作为西部重要屏障的崇国成了姬昌的战略要地,心里顿生忧虑。现在他方悟箕子、、祖伊等所谏并非杞人忧天,深悔当初不该听费仲之言放姬昌归山,尤其不该给他征兵权。 回到书斋,纣王愈想愈气,便拍案大喝: “给我传费仲。” 不一会儿,费仲急匆匆来了,他远远窥见纣王怒容满面,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费仲行君臣之礼后,立在一旁,少了平日的谀容。 纣王怒道: “九九藏书费仲,当初听了你等的话,放回了姬昌,如今战火已快烧到宫门了,看你还有何面目见我!” 老谋深算的费仲,听到纣王传令便早已想好了回话。他听了,忙上前一步说: “启禀大王,姬昌杀崇侯虎、灭崇国,亦非卑臣所料,但卑臣最近曾探得,姬昌已年迈体衰经常卧病不起,待他一命归天,他的儿子姬发虽年轻气盛也难成就大业。我王不必多虑,我已派人告知卑婿,令他加速东征战役,只要东征结束,就是西边来一百个姬昌、姬发也不怕败他不得。” 纣王听了怒气稍消,便道: “你且坐,细细说来。” 费仲忙谢恩后在纣王右侧坐下。又说: “臣知大王欲调回东征军,但我军一撤走,东夷国难免卷土而来,若西岐迎头攻来,朝歌必腹背受敌。再说,如果东征失败,那么所需财富、奴隶又当从何而来?如拒绝了从东夷来的财富、奴隶,那么朝歌王公贵族的需要又当从何而来?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坏,又焉能与朝廷一条心呢?” 纣王打断了他的话,问: “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费不紧不慢地说: “依臣之见,先不必妄动,等姬昌死了,看其子姬发动向如何再作决定不迟。” 纣王听了想了想说: “也罢,就再依你一次、。” 费仲转忧为喜,谀笑道: “今日卑臣再陪大王对弈,相信大王必又有新的高招。” 纣王这才面露喜色吩咐道: “来人,摆酒布棋,朕要消一消烦恼,那些杞人忧天老儿们求见一概不理。” “是,殿下。” 侍从退下传令去了。 第十五节 文王拼命睁开眼,看了看两旁的文武重臣,说:“我毕生的愿望是完成先主的大业,把西边弱小的周方国向中原开拓,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国……” 这天晚上,周公旦和散宜生等骑着马从郊外回城,他们是出去视察归来,此刻已是繁星满天,周公忽见北面天上一星斗其色昏暗,摇摇欲坠,周公大惊,险些跌下马来。 只见他掩面而泣道:“痛哉!吾父。” 众人忙问其故。 周公对道:“北方斗星,天之坐标,斗星如落,人将失序矣。”言罢又哭,众人再问,周公却不复再说,众人只好默默回城。 数日之后,操劳过度的文王终于一病不起,很快便病得水米不沾,时醒时寐…… 文王病重宫内外都十分焦急。 太子姬发、周公、姜太公、散宜生都一筹莫展地来到太庙焚香祈祷。他们都虔诚地向列祖列宗的牌位跪拜。 姬发拜毕,念道: “列祖列宗天灵在上,请保佑我父王早日复康,以成就灭商兴周大业。” 念毕,又举香叩头。 众人祈祷完毕,便都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太庙。 已是深秋,凉风呼呼地刮着,扫得地上的落叶沙沙地响。 在文王的卧室里,几案上的书册散乱地放着,窗外传来风吹叶落的声音。文王在病榻上时醒时昏地躺着。太姒在一旁亲自给文王煎药,见药要渚了,侍女忙过来揭开药锅的盖子。 文王睁开了眼,看了看窗外的落叶,心里一阵酸楚,他又把目光移到了正在专心煎药的妻子太姒身上,但见她两鬓已白,容颜已衰…… “唉!”文王轻叹了一声后便又迷糊过去……恍惚间,年轻时迎接新娘的那一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船缓缓地向河对岸驶去,对岸站满了周国迎新的臣民,新娘幸福地眺眼望去,文王这才偷眼细看新娘……呵!文王被她的美貌惊呆了:双眉明媚如弯月,两颊绯红似桃蕊,嘴唇透红如含丹,鼻梁端正比中山,蟠桃发髻乌黑秀洁,耳戴铃环闪闪发光……朦眬中,只听耳边一声温柔的呼唤: “大王,醒醒,该喝药了。” “噢……哦……”文王使劲才睁开了眼……是太姒端来了药碗,文王接过碗喝了两口,便深情地注视着太姒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哦,我的太姒,她竟然老了,我怎么今天才发觉她苍老了,是的,她的确老了……两鬓已斑白如霜染,嘴角和眼角都已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鹅蛋脸也开始变枯,年轻时的红润已经荡然无存,惟有那双秀丽的眼睛,柔光依旧…… 文王使了半天劲才抬起了手紧紧握住爱妻的手说: “姒后,我要走了……你我患难夫妻已数十载……我囚禁在羑里七年,你受苦了……” 太姒听了,泪如雨下,她一手紧99lib?紧地握住文王的手,一手用毛巾替文王擦汗。她想说话,却只说了声:“夫君……”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文王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姒后,你对十子的教育有方,所以才有了姬发、姬旦这样的君才……他们两个无论谁继位,我都放心,不管是谁登基,他们相互都不会格杀,这都是你教育得好啊!” 太姒又给文王喝了两口药,然后垂泪道:“我主不必多虑,只管养病要紧。” 文王接过端来的药汤,喝了一口,又接着说: “尧舜时代是蝉让制,后来,因为争王位而狼烟四起,使社稷不能安宁,所以才起用了世袭制,法定嫡长子继位,这样天下就不会乱了,我也可以瞑目了……唉,要是伯邑考还活着,他可是一个仁贤之君啊……”文王说到这里,忽感一阵心痛,遂脸色大变,太姒忙请来太医,忙乎了一会儿,才又好转过来。 这天文王忽然觉得好一点,便吩咐: “宣姜太师、散大夫。” “是。” 不一会儿,姜太公、散大夫都来到文王榻前,文王指了指床边让姜太公、散大夫坐下。于是姜太公、散宜生分坐于文王病榻的左右,,文王双手紫握住他们的手不放,极有感情地说: “太师、散大夫,我已不久于世了,唉,真舍不得你们啊……太师,你我自在磻溪结识已有多年了,你为西周的强大殚精竭虑,周国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文王……您不会走的,会好起来的。”姜太公两手握住文王,眼里闪着泪花说道。 “不……我不行了,我心里明白,我走后,望你一定要辅佐姬发讨伐商纣,实现我几代先王的夙愿。” 姜太公点头说: “大王,请放心吧,纣王无道,大周仁明,像商纣这样昏庸残暴的君主,商朝非被他葬送不可。所以周取代商已势在必行。大王不必忧虑。” 文王点了点头说: “我一生的志愿就是兴周灭商、拓展中国,只可惜现在我已经不能活着看到这一愿望的实现。” 文王又对散宜生说: “散大夫,你我感情笃深,你自到周国后为兴周伐纣竭尽了全力,我知道,你最终的愿望是要解救殷商苦难的民众,这个愿望也是我们共同的志向……我们会实现的,我走了,还有太师,还有姬发、姬旦他们,会实现的……只是我不能活着看到了……” “不……大王,您不能走,您会看到的……”散大夫已经泣不成声。 文王又说:“姜太师、散大夫……你们与我虽为君臣,实则亲如手足,我走后,望你们定要全心辅佐姬发,定要伐纣灭商,实现我先祖几辈人的愿望……” “大王,放心吧,姜太公我纵肝脑涂地也要让大王您含笑于上天。” 散宜生也声泪俱下地说: “大王只管放心,宜生虽然不才,但忠心无疑,我所以奔周就是因为大王贤明,只要能兴周灭纣,让庶民都能过上国泰民安的日子,我散宜生万死不辞。” 文王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慰。然后又命他的两个儿子谒见。 侍官传令去,不一会儿太子姬发、周公旦来到父亲病榻前,垂手立着。 姬发见父亲双眼闭着,立了一会儿才轻声唤道: “父王,我和旦弟来了。” “噢……”文王慢慢睁开了眼,也许是刚才和姜大公他们说话多了,伤了元气,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定了半天神,才看清了眼前的两个爱子。 文王看看右边的姬发,又看看左边的周公旦后,缓缓地说: “我众多的儿子中,最喜爱的便是你们两兄弟。我走后,治国的重担就要落在你二人肩上,你们二人同样都德才兼备,可是天不能有二日,国不能有二君,王只能立一个,所以,希望你们二人定要同心同德,不辱我命。” 姬发和周公旦忙跪下向父亲发誓。 姬发说: “父王放心,姬发一定团结众兄弟完成父亲遗志。” 周公旦也说: “父王莫虑,旦儿今后不论为官为民,然只要一息尚存就必定以兴周灭商大志为己任。” 文王笑道: “都起来吧,只你们二人及众兄弟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我已托姜太师和散大夫竭力辅佐你们。我死后,你们要以师父的名位善待二师,凡事要聆听二师意见,万不可骄横妒贤。” “是,父王。” 姬发、周公两兄弟忙双手抱拳向二师父拜下。 “姜太师、散大夫,二位太师请接受姬发、姬旦重拜。” 姜太公及散宜生慌忙立起扶住二位王子说: “本是同心人,又何必客气,今后只要齐心协力,又何分彼此。” 文王又传令闳夭、太颠、辛甲、洪飞四大将军。 四将军来后都垂泪立在文王两旁,文王挣扎着说道: “我要去了,四位将军虽功高盖地,但万不可骄傲,望你们忠心辅佐姬发,完成我祖先伐纣强国的大业……” 四将军听了跪了下去,齐声说: “我王放心,我等今生今世对大周忠心不二,不伐纣灭商誓不收戈。” 文王看着他们的忠义和诚恳,心里十分激动,想到自己不必忧虑了,有这样好的良臣武将辅佐,即使自己不能亲自捉住纣头,也死而无憾了,“我……我可以上路了……”想到这里,只觉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御医来了,给文王灌了药后,才又苏醒了过来。姬发、姜太公他们起身告退想让文王休息一下。 文王又挣扎着示意要姬旦留下,他拉住姬旦的手,让他坐到床沿上。姬旦便顺从地坐到了父王的病榻旁。 文王努力喘了几口气道: “旦儿,你和姬发一文一武。多年来,皆为我的左右臂膀,姬发刚毅沉着善于用兵,你韬略深远精于为政,我本想立你为王……” “父王,不可……”公旦忙说。 “然我死后,大周的头等大业是灭商,这就面临着有许多大战要打,所以我瞻前顾后,还是让姬发继位,你辅政。万一战争中有个什么闪失,你也可以顶替他的位子,你以为如何?” “父王……”姬旦含泪跪了下去说,“辅佐兄长,义不容辞,嫡长子世袭制乃祖制,岂能违背?儿虽不能为王,但必当忠心辅佐君王,还望父王放心。” 听完周公的一席话,文王心中大恸,说: “我之所以同意采纳嫡长子世袭制,是考虑如此可以少流血、少战争,但也是出于万般无奈啊!” 姬旦又说: “父王,您细细想来,我有十个兄弟,如果不实施嫡长子世袭制,那不知为争王位要死多少人,动乱多久?” 文王叹了口气说: “只好如此了,只要少动干戈,少扰百姓,周室能继承下去,我也就安心了。” 文王说罢又喘息起来,并挣扎着说道:“纣有重罪……天命不可违……必讨之。” 文王说罢,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周公忙令左右宣太医。 太医进来把了脉,开好药单,告退出去,周公跟了出去叫住他,问道: “大王病情如何?” 太医低头说:“臣不敢讲。” “照实说。” “是……大王脉象已芤,面赤如妆,喘息无根,此为残阳外越回光返照之象,乃危病之大忌。大王……大王的天年已经……已经快到了。”太医泣道。 “知道了,多谢你对大王的忠心医治。” “公子过奖,卑臣只是恪尽医责而已。” “你且退下。” “是。” 太医退出后,周公便立即吩咐左右准备后事。 文王醒过来后,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冷汗淋漓,身体似在飘浮无依,自知要去了,便令传旨让重臣及十个儿子进来,听遗旨。 过了一会儿,姜太公、散宜生、姬发、姬旦、召公、毕公等都来了,他们一一围立在皇榻两侧。文武百官皆跪在屋内外低头饮泣。 宫外已聚集了许多探听文王病情的百姓。 文王拼命睁开眼,看了看两旁的文武重臣,说: “我毕生的愿望是完成先主的大业,把西边弱小的周方国向中原开拓,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国……纣辛香庸,商朝必亡,我大周必取而代之,只可憾我重病在身不能完成重任,但先主的血没有白流……兴周灭商的重任就落在你们的肩上了……” 文王断断续续地使了好大劲才说完了这句话。又歇了一会儿,气喘着说: “姬发现在是嫡长子,他即位后,你们要诚心辅佐他,众爱卿一定要以兴周灭商为己任,这样朕就放心了。” 文武百官听了皆齐声道: “臣等遵旨,请我王放心。” 文王又对姜太公及召公、毕公说: “太公、召公、毕公,你们是周国的重臣,望以完成大周事业为重,虔心辅佐新王,以不负先王之重托。” “臣等不忘大王的重托。”姜太公、召公、毕公忙说。 文王又对姬发、周公说: “你二人互为君相,今后务以完成祖辈的大业为重,切不可争权夺利,失我大周江山。要时时铭记:手足相残国将亡的祖训。否则,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周公说: “父王放心,儿臣将终身辅佐兄长,决不相倾轧。” 姬发也说: “父王放心,儿臣誓死完成伐纣使命,以不负先王之厚望。” 文王听了脸上渐现欣慰,他想,几代先王的遗志看来是可以实现了,即使自己不能亲手缚住纣贼的狗头,也死而无憾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可以上路了……文王只觉得全身迅速下沉,眼前忽然变黑了…… 文王终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天空忽然变得阴沉了下来,整个王宫敲响了沉痛的丧钟…… 正是: 灿灿天阳忽失光,浩浩山河顿无欢。 人间逝去一贤王,倾国哭泣万邦挽。 天阴沉沉的,下起了毛毛细雨。 文王驾崩了,周人举国悲哀,臣民皆面露哀色。丰京城内铺店关门,鼓乐皆停。说也奇怪,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转阴,变得细雨濛濛,难道苍天也动了容…… 乾阳殿外挂满了素幔,殿门两旁挂着两排写有丧字的白色灯笼,殿外正中,青铜炉鼎烟雾缭绕……殿内设立了文王的灵堂,后台内几行灵烛高照,殿内白花花地挂满了祭吊的白绢。 文王的灵柩在堂中停放,梓宫上撒满了金黄色的秋菊。殿后屹立着文王的灵牌,灵牌两旁宝瓶插香、烟雾阵阵…… 亲子姬发、周公旦、召公、毕公、管叔、蔡叔、霍叔……依次守立于棺柩一侧,重臣将领姜太公、散宜生、辛甲、太颠、闳夭、洪飞…… 排立于灵柩的另一侧,各诸侯国使节垂首立在殿前,文武百官皆身着白衣素缟低头跪立在殿下,宫外是成千上万穿白衣素服来凭吊的百姓…… 低沉悲昂的哀乐在宫内外缓缓回旋…… 文王的几个儿子皆披麻戴孝守候在灵柩一边,太姒身着丧服,两眼含泪默默地立在灵牌旁。 典官报告时辰已到,周公旦宣布“祭礼开始”。藏书网 顿时鼓乐、鞭炮齐鸣,在哀乐声中,主祭人太子姬发起身步入祭台正中,只见他一举手鼓乐便大作三巡,殿内外痛哭声顿时四起…… 姬发接过周公旦递过来的香,一步一并脚地走到香案前低头上香后,进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又接过散宜生端来的酹酒一觞,面对灵牌揖手高举过头顶,然后低头把酒往地下一洒,再从姬旦手中接过已拟好酌祭文,哽咽着宣读: 天祭文王 呜呼文王,舍我而亡。 天地同悲,人臣怆然。 布衣作耕,与众同忙。 赫赫有声,一代周王。 威震四野,暴纣惊惶。 维禁羑里,七载屈辱。 壮志归来,重振西岐。 竭倡仁礼,诸侯归向。 营建丰邑,国运日强。 克明抚民,天下归心。 呜呼文王,在天昭德。 有周兴邦,中国将昌。 功高盖世,德品永彰。 名垂千古,万代留芳。 念毕,哀乐大起,太子姬发、周公旦、文武百臣尽皆哭伏于地,悲切至极。 太师姜太公宣读文王遗诏: 朕与众爱卿甘苦患难数十载,本欲诛灭暴君商纣问鼎中原,不幸中道而别。痛惜长子伯邑考被害,然天不可一昼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遂立次子姬发继位,三子姬旦为相,太师姜太公为军师,召公、毕公、上大夫散宜生为辅臣,望众爱卿同心协心,进兵朝歌,诛除暴君,了我夙愿,雪我国耻,切嘱!切嘱! 念毕,姬发传令出殡! 哀乐又起,鞭炮开道,哭声四起…… 巫师们带着面具在灵牌前跳起了祭舞,数十排白灯笼、白素幔在前引路,祭供的牛羊头跟在后面…… 鼓乐齐奏,由八人抬起了文王的梓宫出了宫殿。姬发、周公旦率众兄弟伏道过梓,哭行于柩后,文武百官尾随其后。 出了宫殿,早有闻讯赶来的远近百姓,人人皆白衣素缟,面露哀色,有的痛哭流涕,都来为他们敬仰的文王送行。出殡的队伍逶迤足有数十里长,缓缓地向城北而去。 天阴沉沉的,飞起了毛毛细雨……秋风呜咽,苍天垂泪,村叶飘落,哀乐阵阵,一代仁王去了。 正是: 《水调歌头·赞文王》 皇皇五千年,岐山月色皎,渭水日光浩浩,多少君王跃,干戈铁马中原,一河澄黄涛水,江波浮沉别,把酒问苍穹,关中谁能傲? 囚羑里,七载整,尝子羹,悲白首皓,龙归渊,岐山再起,浴血西关边隘,独行仁德天下,三分有其二,朝歌龙旌展,英灵在天笑。 第十六节 众大臣们看着神采奕奕的武王,顿时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有了威武的武王,文王未完成的大业可望实现,于是人们脸上因文王驾崩带来的阴影逐渐散开,终于爆发了激动的欢呼…… 初冬,天气渐冷,但宫内庭院里的秋菊依然傲放着。 文王去世后,周国面临着继位问题,然而恰恰相反,不是兄弟互相争夺,而是姬发、姬旦互相谦让。 为谦让王位而迟迟不能举行即位仪式,散宜生、闳夭等劝说无效,母后太姒只好亲自调解。 在太姒宫室内,午后的阳光从幔帘边照进屋内,渐渐驱散了寒气。姬发、姬旦为谦让而争执不休。 姬发对母后说: “母亲,王位由姬旦弟继承最为合适,旦弟人品兼优……” 未等兄长说完,姬旦即上前打断他的话说: “不,母亲,王位由兄长姬发继承最为得当,他……” 姬发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 “不,母亲,姬旦最有治国之才……” 太姒听了说道: “二兄弟无须争执,你俩的行为使我十分钦佩……不错,国难当头,你们兄弟之间能肝胆相见,互相体恤,先祖们在天之灵一定倍感欣慰。我们周室祖先,自古以来,尚未有过为争夺皇位而股肱相折之事。你们的曾祖父古公宜父去世前,曾经为定谁为继承人犯难,他一共三个儿子,老大名太伯,老二叫仲雍,老三叫季历。古公直父想把王位给季历继承,因为他很有作为,尤其他有一个颇有帝王之相的儿子,他就是你们的父王——文王姬昌。但是,按照祖制,王位应由嫡长子继承,其次才是老二、老三。正当你们的曾祖父古公直父感到为难之际,太伯和仲雍看出了父亲的心事,便借故出走了。于是王位由老三季历继位,也就是由你们的祖父继承了。” 姬发听了忙说:“母亲,孩儿不才,宁让三弟姬旦即位,但孩儿不出走,愿留下辅佐三弟。” 姬旦听了抽出剑来就要自刎,他流着泪说:“兄长不必谦让,兄长武艺高强,兵略过人,又善子治政,王位继承人理当兄长莫属。愚弟才疏学浅又非王帝之辈,无非辅佐之才,兄长如若再推让,愚弟就只好九泉下相助了。” 说罢,就把剑往脖子上抹去,姬发见状一把夺下刀剑,然姬旦脖颈已划开了一道口子,热血直涌。太姒见状忙扑过去扶住姬旦泣道:“你们这几个兄弟中我知道你最重仁义,你不当王便是,又何苦伤己性命。”边哭边唤人来救,在众人和太医的协力抢救下,血终于止住了。 太姒激动得晕了过去,也被救醒。 姬发感动得热泪盈眶…… 姬发登基的吉日已定,王宫里已准备停当。晚上,姬发、姬旦兄弟俩又去拜谒母后。姬旦脖子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还缠着白巾。 太姒又叮嘱两个儿子说: “姬发,明日你就要即位了,你要铭记父王的教导,要仁德天下,礼仪四方。” “是,母后。”姬发拱手答道。 太姒又说: “你们俩都具有王才,皆足以治国,然一国只能有一君,所以望你兄弟二人要以诚相辅,共图大业,方不负先王之重托。” “母后,孩儿记住了。”姬发说。 “母后,姬旦不会忘记先王之托,一定要忠心辅佐兄长,完成父王大业,决不手足相残!” 太姒听了笑道: “姬旦从小最明仁义,母后放心。” 太姒又说: “姬发你勇有余,谋不足,要多向姬旦求教,不可以兄长看王自居。” “母后,姬发记住了。”姬发虔诚地说。 太姒又说: “我知道,十个兄弟中,你与姬旦感情笃深,所以,为母相信你俩一定会亲如一人,共成大业。” 姬发、姬旦皆向母亲再拜道: “母后,儿记住了,望母后放心。” “好吧,你们快回去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吧。” “是,母后。” 冬日融融,阳光温和。丰京城旌旗飘扬,乐声阵阵,皇宫里正在举行武王即位大典。 姬发今日登基即位,定为武王。 身着王袍、头戴王冠的武王端坐在金殿正中,接受着八方朝拜。许多诸侯国都派人前来祝贺。 刚举行毕文王葬礼的武王,面容显得有些疲惫,但一双大眼依然有神,目光四射,他环视着四周,神情凝重。 武王想着父王在灭商前夕辞世,从此,伐商的重任就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他感到责任重大。他又想到昨天周公、姜太公、散宜生说得很对,只靠周族的力量显然不足,必须以周国为核心,广泛联合各方诸侯国,建立以周为核心的灭商联盟,始能完成先父留下的大业。所以大典完后,一定要留下各国诸侯,商议建立联盟一事。 想到这里武王来了精神,他站了起来,向朝贺他的人们微笑着拱手答谢。 众大臣们看着神采奕奕的武王,顿时也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有了威武的武王,文王未完成的大业可望实现,于是人们脸上因文王驾崩带来的阴影逐渐散开,终于爆发了激动的欢呼: “武王万岁,大周兴盛!” 武王也高呼: “同心同德,光我大周!” 武王登基庆典在欢呼声中宣布结束。 当晚,武王及周王朝便设盛宴招待来参加庆典的各诸侯国的诸侯及使者。 武王举杯离席对天地虔诚地稽首拜后说道: “先祖列宗请受姬发敬拜,如今,文王离我们而逝,我们周国及远近不堪受纣王欺辱的诸侯领国,现已聚集在一堂。我等愿同心同德,讨伐商纣,共诛暴君,请先王先祖在天之灵佑我等共顺天意,同抚民愿。”言毕,把酒樽往地下一倾,满杯清酒便洒了下去。 武王祈毕,众人也都起立叩拜天地后,把酒往地下泼去。 席间,在殿堂中表演了周族传统的刀矛舞,在高亢的鼓乐声中,武士们个个亢奋激昂,武姿威武雄壮,人们精神为之一振。舞毕,羌国诸侯离席近王前,向武王拜道: “武王,如今纣王残暴贪婪,每年逼迫我们缴纳上贡,稍有不慎便派兵讨伐。昔日季历王被杀,文王被囚七载,今日武王当政,必威震四方。武王,请受我一拜。”边说着边叩拜了下去…… 武王忙下座扶起了他,羌国诸侯又激动地说: “我们几个小诸侯国在下面进行了商议,如推举武王为盟主,天下必然响应,不愁暴君不除。” 这时,芮、庸、蜀、卢、彭、濮、髳、微等十几个小方国诸侯也离席向武王拜道: “我们愿听武王吩咐。” 武王忙把他们扶起,感动地说: “承蒙大家信任,姬发我决不负重任。” 周公见状,心想,现在离讨伐纣王的时候还很远,时机远远未到。倘若消息传到纣王珲里,恐怕影响大局,必须稳住,于是说道: “今日宴请大家,是因为感谢各位诸侯王及使者前来参加文王的葬礼,以及武王的即位大典,望今后多加强联系。现请接受我们的一点谢意。”言毕一招手,等候在堂外的侍者们便托着各种礼物出来,武王把盘中礼物一一赏赐给各方国诸侯,宴会在兴奋的气氛中结束。 正是: 武王即位,大宴诸侯。 同心同德,先灵告慰。 武王大宴诸侯的消息果然很快传到朝歌。一日,比干、箕子、微子启等几个大臣聚集在老王叔比干大臣家,正在商议对策。 微子启呷了一口茶,叹道: “周族的势力日愈强大,从文王葬礼及武王登基大典可见端倪,周文王虽已死,但那血气方刚的武王即位,更是我大商不可忽视的心头之患啊。” 箕子听了点了点头,颇有同感地说: “是啊!听说有不少诸侯及小方国的国君都去了,武王还设宴招待他们,席间他们还对纣王颇有微词。” 比干听了霍地站了起来,踱着方步叹道: “这个纣王真是我大商的败家子,也该让他清醒清醒了,再如此荒淫下去,恐怕大商难保了,我等也都要成阶下囚了。” 微子启又说:“对,我们是应该去劝一劝大王了。明天早晨我一定尽力而谏,劝大王不能再荒废朝政,终日与妲己为乐了。” 箕子问他: “你就不怕像祖伊一样下场?” 微子启说:“杀头!怕又如何?总得有人敢谏呀!” 比干说:“那就让我去劝他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他的叔父,我想他还不至对我下毒手。” 二人听了说道: “也好,那就有劳王叔了。” 于是,微子启、箕子告辞回去,比干则整装换帽,乘辇面见纣王去了。 后宫里,纣王正拥着妲己听费仲讲他下民间去掳搜珍宝奇玩之事。 费仲说:“我此行又征来了不少珍宝,都摆故在鹿台了,还有美女也征来了百余。”费仲说到这时突然收住了口,看了一眼妲己,见妲己脸色一沉,忙改口奏道:“当然,那些美女没有一个能和娘娘相比的,不过凑凑热闹而已。” 妲己听了这才转怒为喜。纣王听了大喜,传下令去要在鹿台设大宴欣赏珍玩奇宝。,费仲答应着去了。 “启禀大王,老王叔比干大臣求见。”侍从奏道。 纣王听了,皱了皱眉头说:“真扫兴,就说我没空,不见。” “是。”侍从退出。 不一会儿,比干还是进来了,毕竟他有老王叔的身份,所以卫士也不敢太拦他。纣王见他进来,面显不悦。问道: “叔父不在家休息,未宣进宫,是何道理?” 比干忙拜奏道: “大王可否知晓武王聚宴西边诸侯,蓄谋图反之事吗?” 纣王说:“原来是为这事,你也太多虑了,小国去吊唁西伯侯,他们哪有不宴请之理。西伯侯已死,我已除了心腹一患,就凭他的年轻儿子继任,羽翼未丰,又何足为虑!” 比干见纣王不以为然,叹了口气,又说: “还有这鹿台行宫也太奢华了,那费仲又去强行搜刮民间珍玩,且老百姓对征税抽丁太重,抱怨极大……”纣王听得不耐烦了,便打断他的话说: “行了,行了,这些寡人都知道,不用叔父操心,您老还是回家休息去吧!我最近偶染微恙,不能搴陪了。”纣王边说着边起身,拥着妲己跟随费仲欣赏宝物去了。 留下比干一人在屋里,比干气得直摇头,看着纣王走了,他只得叹息着走了出去。 商都朝歌城里,天依然阴着,不停地下着梅雨,雨点打在庭院里的竹叶上发出了淅淅沥沥的响声。 宫廷乐队太师在家中坐着弹他的古筝,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筝,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梅雨时而叹气,时而哼哼,雪白的发须、古铜色的脸颊和两条浓眉相配,显示了他的刚毅个性。 他的弟子少师也坐在一旁弹筝,他,清瘦的脸颊,略细的眼睛,约莫三十出头,见师长在叹息,心里明白他是对纣王、妲己命他们宫廷乐队演奏淫乐而不满。所以,弹奏的乐声中时而激昂高亢时而铿锵顿挫,师徒俩在以乐声宣泄心中的郁愤。 宫殿乐师师涓匆匆跑来请示: “太师、少师,纣王命我演奏《新淫声》要让宫女跳《北里之舞》。……” “啊!”少师听了愤怒地说道,“堂堂宫殿怎容妖音狐乐泛滥,有失国体,有失国体!” 一侍臣来催道: “乐师师涓还不快去演奏,大王要听,你敢违抗?大王令太师、少师作陪。” “是。”师涓、少师、太师慌忙前去。 宫廷里,师涓被迫指挥乐队演奏着靡靡之音,妲己率领宫女们跳着最黄色的半裸体舞…… 但纣王还嫌音乐演得不过瘾,便令少师演奏,少师起立不动,纣王问:“为何不动?” 少师说:“臣宁死不演奏如此淫秽乐曲。” 纣王怒吼道:“太师,你呢?” 太师起日:“大王,臣宁死不听此污浊乐曲。” 纣王大怒:“好啊!全都反了,来人啦,给我把少师拉下去。” “暴君,你早晚要受惩嗣!”少师边骂边被推了出去。 “太师!”纣王又对须发全白的老太师说,“你嘛,愈是不愿听,我今天就偏要你陪我听!演奏!” 肉麻的淫乐回旋在宫殿上空,妲己半袒露着高高隆起的?99lib.胸乳,一双媚眼频频向纣王送着秋波,那丰满的臀股随着靡靡淫乐扭摆着。那时而飘起、时而落下的短裙,把下半身弄得时遮时露……直撩得纣王心痒难捺,脸烧耳热,未等乐曲奏完,便过去一把抱起妲己就往内官走去……乐声戛然而止。 胡须雪白的太师蒙受此羞辱,气得顿足大骂: “纣王无道,纣王无道。” 太师气得跌跌撞撞地从宫殿退了出来。正好比干匆匆而来,便和比干几乎撞了个满怀。 太师忙施礼,比干也拜了拜说: “太师为何如此气急?” 太师叹道:“大王不喜礼乐,硬逼少师演奏淫乐。少师不愿,便被杀了。” 比干叹道:“啊!这还了得。天哪!淫乐声起,国之将亡。” 比干又摇了摇头,叹道: “奏此淫乐,国体全失,不奏即被杀,商亡已定,如之奈何?” “唉……”太师也叹息着摇头。 二人垂头丧气地出了宫殿,各自散去。 这天,纣王高坐在殿上,两个士兵押着一犯人出来问如何处置。纣王转过头问妲己,妲己笑指铜柱。纣王一声令下:“炮烙。” 于是士兵便把犯人绑到铜柱上点起了柴火,铜柱愈烧怠烫,犯人的喊声也愈来愈惨。 分列在两旁的文武大臣中,走出比干: “大王,臣以为酒池肉林当取缔,炮烙酷刑更应废除。” 纣王听了,问大臣:“你们看呢?” 谀臣费仲出来说:“比干多虑。” 纣王哼了一声鼻子:“退朝。” 比干、箕子、微子启等大臣摇着头退去。 箕子回到家里,想着少师因不愿演奏淫乐而被杀,纣王施酷刑炮烙于犯人的事,气恼交加,不禁肝火犯肺咳了起来,女儿商凤听到咳声走了进来劝道: “父亲,又为朝廷的事生气了吧!”商凤倒了杯水递给父亲。 箕子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顺了顺气,忧虑地说: “今天纣王又施炮烙了……凤儿,纣辛如此残暴,你和武庚的事就算了吧!” 商凤英眉一扬,说: “父亲,你放心吧,纣王如果敢对您怎样,那我将拒绝选妃。” 箕子叹了口气说: “唉,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武庚现在这个样,将来未必比纣王好,不过从他选妃的条件要文武双全来看,显然是为你而立的。” “父亲,我倒觉得武庚比纣王更有志气。” “好啦,我不管你们的事,今后无论你为妃也好,为民妻也好,都要以施仁道为准绳。” “女儿没有忘记。” 祖伊被处死,宰相商容被黜,少师被杀,商朝内外一片惊惶。 纣王又施炮烙刑法,朝廷内外更是议论纷纷。比干心急如焚,几天来,食不甘味,寐不安席。 这日他坐在书房里,赶写奏章,准备面君进言。他雪白的须发,苍老的面容,精力已远远不如以往了,写了一会儿,便停下笔,陷入了沉思:这几年,纣王宠信费仲,我虽为宰相,却不过是个陪衬而已,大权都掌握在费仲手中。商容、祖伊和我皆为商代三朝元老,世裘重臣,现商容被逐,祖伊被杀,元老只剩下我一人,而纣王又专横暴敛,亲恶远贤。如此下去,我大商六百年江山势必葬送在这小子手中,国难当头,我不能坐视不管。正想着忽听有人唤:“丞相。” 比干抬头定睛一看,是祖伊儿子唤他,便说: “东夷前线吃紧,你身为统帅不招而回,却是为何?” 祖乙跪拜于地说: “丞相不知,我得到消息,老父已被害,纣王又旨令命我速归,路途上还险些被害。现已有消息说,费仲的儿子费乙已升任我的职务了。” “啊!竟有此等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比干听了异常震惊,他猛击桌子气得喘息不止,雪白的胡须剧烈地抖动着…… 祖乙又说:“丞相,费仲老狗必不会饶我,我必须赶快逃走,望丞相多多保重。” 祖乙匆匆告辞而去。比干愈想愈来气,只见他一拍案,喝道: “来人,备辇,送我进宫面君。” “是。”侍从应道。 比干也不及更衣,拿了刚写好的奏折,便进辇车去了。 行至街上,见不少难民流落街头,比干叹息道,东夷战争时间太长了,战场也太宽了,该收场了。比干正感叹着,忽然轿子停了下来,比干掀开一角轿帘,见是一老翁拦轿,家人正要赶走他,比干忙说:“慢!”然后下了轿。 侍卫禀告: “丞相,这老者拦轿挡道。” 老翁听说是此干丞相,慌忙跪拜于地说: “丞相在上,老翁我三个儿子被征兵抽走了两个,如今生死不明,现又来强征我惟一的小儿子,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斗胆拦轿,请大官人给我们条活路。” 比干忙扶起了老者,问明情况后,当下吩咐一名侍从去替老者查办。 到了宫殿,比干颤巍巍地走到钟前,顿时铿锵的钟鼓声响彻云霄,不多时,文武百官闻声从四面八方迅即赶来。 纣王正在与妲己饮酒取乐,听到钟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得赶往九间殿来。文武百官也匆匆赶了来。 纣王升殿坐正,问道: “何人撞钟请殿?” 比干出班奏道:“是老臣比干有急疏奏请殿下。” 纣王知道,只有像比干这样的三朝元老才敢如此闯殿,也当然知道他的来意,却又假惺惺地问道: “皇叔,不在家好好养病,却来撞钟为何?” 比干不想绕弯子,便直言道: “老臣最近因病未上朝,现听到重臣元老忽然死的死、逃的逃,难道我大商将要毁于一旦,故特来问个究竟。” 纣王冷笑道:“死的该死,逃的该逃,皆他们自找的,于我何干,更于大商存亡何系?我看皇叔是庸人自扰,闲极生事了吧!” 比干听了气得浑身直颤,雪白的胡须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上前一步再奏道: “什么庸人自扰,闲极生事!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我大商现在小人擅权,君王昏庸,表面歌舞升平,实则危机四伏,再不力挽,恐将蹈夏桀灭亡之覆辙。” 纣王听了大怒,喝道: “比干,你休要胡言乱语,本来无事,你却来撞钟,不治你罪也是看在你三朝元老分上,难道你疯了不成?” 比干毫不畏惧,心想,今日大不了一个死字,豁出去了,便说: “今日以这把老骨头冒死撞钟,就是要以兀进谏,劝殿下不要再荒淫纵欲,轻信奸佞。为君王者要以国家社稷为重,大王惟妲己是从,肉林酒池,民怨积生,妖妇不除,商之将亡。” 纣王大怒,道:“吾不除她,奈何?” 比干答道:“商朝将崩。”又说,“上古有尧舜禹,近有我成汤、盘庚、武丁、帝乙,殿下应学先祖先王仁德天下,然却宠信妲己,任用谀臣,穷奢极欲、横征暴敛,致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适才便有老翁拦轿求免抽丁者,你身为君王不问百姓苦,却大建鹿台,大兴行宫。终日声色犬马,奢侈享乐,你可知道难民流落街头有多少?” 比干愈说愈激愤,干脆直起了身,挺直了背,继续陈述下去: “西边周人施行仁政,任仁用贤,所以日益兴盛,人心归向;而你暴虐无道,拒谏妒贤,终致众叛亲离,仁人逃散。如再不改邪归正,惩治奸佞,停止奢靡,废除苛法,那么不但忠臣将离你而去,就是百姓平民也会纷纷西向。到头来我大商几十代人创下的六百年江山必将葬送于你之手下……” “给我住口!”纣王怒不可遏,只见他霍地站了起来,按剑下殿,直逼比干: “比干!你竟敢倚老卖老,目无国法,辱国忤君,咒我商朝,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胆量。” 比干:“卑臣一片忠心。” 满朝文武百官见此情景,个个吓得低头仿首,面如土色。 惟比干面不改色,镇定自若,见纣王逼来,也不后退,却愈加挺直了腰,昂起了头,说道: “暴君,我等着你下‘炮烙’令,我正好把忠灵骨肉熔一炉!” 纣王狞笑道: “不!铜烙我看腻了,你不是说你有忠心吗,我听说圣人心有七窍,今日我倒要看.99lib.t>看你的忠心有几窍?来人呀,把比干的胸膛打开,我要验他的心!” 几名侍卫上来把比干拖了下去。 “暴君,我死何足惧,只叹大商从此完了……” “大王,比干忠诚,饶了他吧!”大臣们纷纷跪下求情。 纣王把头一偏,怒喝道: “谁要再为他求情,下场同样!” 大臣箕子冒死进谏:“大王,饶了他吧,重臣无罪处死,国将不吉。” 纣王拍案喝道:“大胆,念你世代功臣,今免你一死。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宫去。”然后大喝:“行刑!” 随着纣王的一声令下,兵士们迅即上前捆住比干,一个兵士举刀走向比干胸前,众臣们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都闭住了眼,不敢抬头。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举刀兵士已把比干的心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挑在刀尖上,向前跪道:“报告大王,比干的心有七窍。” 纣王听了宣布道: “今后有谁还敢自称忠臣犯颜忤君,比干就是下场!退朝。” 听到散朝令,文武百官也不敢抬头,也不敢交头接耳,一个个逃也似的鸟兽散而去。 纣王沉溺于酒色,已多日未早朝了。这日升殿,纣王庶兄微子启向纣王呈谏道: “大王施用炮烙酷刑,剖比干心,现已众叛亲离,国事日衰,百姓哀怨,望我王三思。” 王说: “依你所言,当如之何?” 微子启递上众大臣联名的签字书,要求纣王: “杀妲己、斩费仲、拆鹿台、废炮刑、戒酗酒、抚臣民。”纣王听了,压住怒火反问道:。 “我若不从,奈何?” 微子启说: “国将倾,王将亡。” “哼!”纣王冷笑一声,说道: “王将亡?天命在上,奈我何?”纣王说完起身说道:“退朝。”然后拼袖而去。 微子启仰天长叹…… 微子启回到家对夫人说: “夫人,大难临头了。” “啊!出什么事了?”夫人问。 “老王叔比干的心被纣王剖了!” “啊!真有此事?” “比干因为直谏犯了龙颜,被纣王把心挖了出来。” “啊!纣王真是暴君啊!” 微子启垂泪道: “今日众臣联名签字上书,推举我面君直谏,纣王冷笑拂袖而去,看来我也难免遭厄运。” 夫人听了也垂泪道: “那如何是好?” “唉……”微子启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晚上,微子启穿戴整齐后,将妻儿唤来叹道: “国家将亡,与其被昏君剖心,不如一死以全玉体,毒药我已准备好了。” 夫人听了抱着幼小的儿子泣道: “你我夫妻几十年才有此独根,我俩死了倒也罢了,只是祖儿太小,如何忍心下此毒手?” 微子启沉吟了一阵说:“对,我们得给皇室留条根,那你带着祖儿逃走吧。” 夫人哭说:“我们就是死也死在一块……” 于是老夫妻俩相拥而泣,正哭着,只听家人来报太师来访。 太师是微子启世交。微子启忙说:“快请进来。” 太师进来后,微子启夫人说: “太师来得正好,微子启正准备合家自尽呢,还请太师相劝才是。” 太师忙说:“大夫不必自绝,如今礼乐已乱,国法全无,我准备约皇兄一同去归周武王。” 微子启摇头说:“不!我身为商王庶兄,先祖后代,若叛祖投他恐为先祖所不容,我还是一死为好。” 微子启又说:“如今商纲全乱,老百姓已经起来造反,和我们成了仇敌。殷商将亡,我们就像要渡河却找不到渡口,如今死也不是,降又不能……唉!太师,太师,如之何?” 太师叹道:“灾难将降临于我殷商,而君臣尚在沉醉淫乐,老百姓已经饥饿到了不怕冒犯神威而偷食祭品。可见,殷商已到了朝不保夕的程度,我们也到了背井离乡的时候了。” 微子启垂泪道:“是啊,到了背井离乡之时了。” 太师又道:“皇兄先不必死,可先隐逃于外,待纣亡了,或许还有拯救殷民的时候。” 微子启听了想了想说:“太师说的有理,那我就只好作离隐的准备了。” 太师忙说:“皇兄大人保重。”然后匆匆告辞而去。 自比干的心被剖出后,朝歌城里一片黑暗,朝廷内外,再没人敢说话,人人皆缄口不语,低头走路。 不久朝歌街上出现了一个疯子,只见他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每日在大街上哈哈地傻笑着。 一个老者认出了他,惊奇地跟同伴说: “这不是箕子大臣吗?怎么变傻了?” 同伴说:“听说是被纣王剖比干大臣的心给吓傻了。” 另一位老者叹道: “唉,这年头没有好人的活路呀。” 比干死后,朝廷内没有人敢说话了,纣王感到耳朵清静许多,可以痛痛快快地作乐了,便愈发不升殿,一切只由费仲去处理。这日和妲己正在饮乐,侍臣来报: “大王,费仲大人求见。” “宣。” 纣王不上朝时,只有费仲一人能面君。 费仲躬着腰,急步进来施了君臣大礼之后,向纣王奏道: “启禀大王,箕子疯了。” “唔!真疯假疯?”纣王放下酒樽问道。 费仲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回答道: “依卑臣所看,突然作疯,其中必然有诈,不如……”费仲把声音压得只有纣王一人听得见。 纣王听了说: “对,不管是真是假,先把他抓起来。”于是下令: “来人,给我把箕子抓起来。” “是。” 微子启正和妻子在收拾行装,准备离走。只见家人飞跑来报。 “皇叔,不好了,箕子大夫被纣王逼疯了!” “啊!”微子启惊问,“真有这事?” “听说费仲给他吃粪,他也吃了。” “哦,走,快去看看。” 风飕飕地刮着,片片黄叶被吹得在地上翻动,微子启匆匆来到囚所,从牢窗外见箕子披头散发,向隅而坐,并默默地在抚琴,听其乐曲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微子启从琴音中判断他不是真疯,便也借未一琴瑟在牢窗外抚了起来,箕子听了慢慢转过头来,见是微子启,心里一动,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微子启也扶窗泪下…… 出了狱门,微子启摇头叹道: “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 然后连夜携带家小逃走他国去了。 商凤匆匆来到箕子的囚室,她从牢窗口看见父亲披头散发地坐在墙角,便生气地说: “父亲,你怎么变得如此懦弱,比干伯伯被剖心都不畏惧,你却吓傻啦,我真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耻!” 箕子慢慢转过头来,双眼呆呆地看着商凤,忽然“哈哈哈”地又傻笑起来,喊道: “谁是你的父亲,谁是你的父亲,哈哈……” 商凤听了悲伤地说: “谁是我的父亲?你忘了母亲临死的时候是怎么托嘱你的?” 商凤又双手掩面大哭道:“母亲……孩儿有这样的父亲不如随您去吧!” 箕子听了,眼里止不住流出了泪水,但他急忙背过身去。 商凤又说道: “我从今再不认你这样的父亲!”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是: 暴君面前佯作疯,未改初衷骨如松。 牢笼忍对女儿讽,背过身去泪水涌。 第十七节 公元前十一世纪,武王四年。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古道上战马嘶鸣,旌旗蔽日…… 武王率战车三百五十乘,骑兵三千,甲士五万余,浩浩荡荡向朝歌进发。 早晨,旭日初升,金光万道。练兵场上传来了铿锵的兵刃撞击声和操练声,丰京宫内下早朝后,武王留下姜太公、周公、召公及散宜生等王朝首脑人物在仁义殿商议大事。 武王环顾了一下,对分坐于自己左右的众卿说道: “如今犬戎、密须已被征服,崇侯虎也已被灭,我周伐商已无后顾之忧。前年孟津之会,人心所向,八百诸侯归附,现我大周理当尽盟首之职,早日实现伐商大业。只是当前举兵是否适时,商朝政局状况如何,还须众爱卿进一步分析。” 上大夫散宜生首先说道: “商朝国势已经每况愈下,纣王已众叛亲离,从微子启走,箕子囚,比干死,证实商朝廷已面临土崩瓦解的地步。所以现在是来灭最好的时机,殿下万万不可错过。” 姜太公也说:“上大夫所言甚是,日前商军主力正陷入东夷战场,遭到了东夷的剧烈反抗,征军受挫,现已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如果我们举兵进攻商朝都朝歌,纣王东征部队如撤回,那么东夷军士一定会乘势席卷而来,那商朝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目前确是伐商的有利时机。” 大夫闳夭忙说:“如果东征军队调头支援朝歌呢?” 姜太公说:“这我已考虑好了,一方面我们兴兵时要神速,给商朝来个猝不及防。另外,我们必须派一支队伍秘密东进,以阻截东征调回的声援部队。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洪飞马上说:“末将愿前往阻截。” 辛甲也说:“末将也愿深入敌腹。” 众人听了都频频点头,武王也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向周公,武王一向深为钦佩这个同父同母胞弟,知道他城府极深从不轻易表态,但言既出,必然已经过深思熟虑。见他一直低头沉吟,想必已经考虑得当,于是便问道: “军师所言甚是,不知丞相意下何如?” 周公抬起了头,眨了眨深邃聪慧的眼睛慢慢说道: “刚才诸位所言极是,我也认为伐商时机已经到来。现在纣王无道,商王朝腐朽不堪,人民渴望易主,更重要的是,商王朝内部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那些贤臣良将们有的被杀,有的逃走,已经不可能重新组织起来了。所以,此刻已是商纣王自取灭亡的时候,现在发兵确有可能获胜,但要取得绝对把握,那就除了在军事方面作好充分准备之外,还必须在政治上做好安排,方可一战而胜。” 周公顿了顿,武王眼睛一亮,忙说: “想得好,说下去!” 于是周公慢慢站了起来,激动地说: “综观古今战争的胜负,并非单纯取决于军事力量,而是与政治因素蜜切相关。昔成汤灭夏,是因为夏民对昏君夏桀不满,今周族伐商是出于纣王的残暴,殷民对暴君怨恨,渴望得到解救。所以我们伐商既非臣弑君,亦非外夷入侵,而是惩暴君救民于水火之战,是正义之战,因此,就有胜利的希望。”。 众人听了频频点头。 周公顿了顿又说:“前年八百诸侯会师孟津,我周虽已为盟主,但时隔二年,难免有变。所以,我们应派人分赴主要盟国,去与他们做好联合一事,确保联盟无误,人心归附,方可出征。因为商纣虽已腐朽,但还会作垂死挣扎,所以我们不能孤军深入,只有结成统一联盟方为上策。” 武王听了频频点头。 周公又接着说: “届时,我将写一篇伐商救民的檄文,以鼓舞斗志。在檄文里将陈述纣王荒淫无度,残害臣民的罪恶,以申我们伐商的理由。攻下朝歌后,我们将责令战士严守军纪,保护降民,并减轻徭税,奖励农商。此外,还须散鹿台之财,开仓济民,安抚四方,尤应严肃朝纲以取信于民。如是,我们方能立足朝歌。常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能否得人心,是我们能否得胜的根本所在。” 武王听了极为赞赏,心想,周国有了如周公这样一个有政治远见的丞相和极有军事头脑的军师姜太公,再加上拥有一批仁贤的臣子和勇猛的将士,伐商胜利在望了。想到这里,只见他目光炯炯、满面生辉地站了起来,说道: “今天商议的甚好,众位贤臣良将说的都很在理,看来我们伐商的时刻已经到来,我将统领众将发布檄文,择日伐商!” “主公且慢,卑臣有话要说。” 武王转头看是史官兼卜官太卜,便放低声音问道: “太卜莫非有异议?” 太卜上前深鞠一礼说: “武王,自古国家大事诸如庆舆、出师、祭祀都必须占卜问天,而况兴师这样的重事,更不能轻举妄动。纵然在理,也不可不求上天保佑呀!何况要取信于臣民,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条啊!” 武王听了沉吟片刻,又询问地环视众人一番。这时,有几个贵族代表坚持要99lib?占卜,姜太公不置可否。武王又看了看周公,见他沉着地点了点头,于是才说道: “太卜言之有理,那就择日占卜吧,看看天意如何,如能上顺天意,下遂民愿,便更能成就此举。众卿若无异议,今天的议会就到此吧,请各位分头先做准备,待占卜后再作最后定夺。” “是,武王。”众卿依次散去。 周朝择日举行了严肃的占卜仪式。 斋戒三天后,卜师们沐浴整冠执灵龟步入太庙,中殿内早已聚满了朝廷内外官吏。太卜宣布占卜开始,然后向天地叩拜后,郑重地将灵龟在众目睽睽下验了纹,然后置于火塘进行灼契。 时辰到时,太卜把灵龟放于神坛上,观龟甲上烧后的契纹。 太卜观看后脸色大变,武王和众官心里都已明白定是大凶之兆。 周公一看沉着地说: “不妨,龟卜不吉,可从蓍占。(蓍草占卜,是卜筮中的一种,古代与龟卜并行)” 武王忙令太卜蓍占。结果占的是:“师卦·六三:师或舆尸,凶。”意指六三阴爻阳位不正,预兆统帅的尸体将要用车载回,大凶。 史官看了结杲后面如土色,武王过来看了也龙颜顿沉,正当众人面面相觑时,突然一声炸雷,下起了狂风暴雨,竟把殿院里的旗杆折断了…… “啊!难道是上天降下旨意,不让灭商。”武王惊想。 “天意不可违啊!”太卜轻声说。 几个卜官惊呼着。 几个贵族臣吏恐怖地直摇着头。 这时,姜太公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卜官面前,一把将龟甲蓍草掷于地下,骂道:“枯骨朽草,焉知吉凶!” 然后他对武王说:“大王,孟津观兵时,白鱼入船,祥鸟降瑞,当是之时,将士皆要求兴师伐纣,但因商纣实力尚强,所以我们没有妄动。如今商朝已众叛亲离,商军主力又远征在外,如此大好时机,怎能因此失掉?望大王速断!” 武王姬发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着的周公,周公坚定地说: “太师所言极是,现确为伐纣良机,不可坐失。龟卜蓍占虽然不吉,然昨臣观天象,见西天吉星高照,必是我先王、先祖降佑于我。天意难违,我等岂可背天而行?纣王残暴,忠臣被杀,奸臣当道,商朝百姓困于水深火热之中。今狂风暴雨是苍天动怒,欲惩罪纣,我周族替天行道,乃大义之举,何出违天意之言哉?” 武王听了,龙心大悦,只见他向兄弟姬旦深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拱手过头,向苍天拜了几拜说: “苍天有眼,我周族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大周兴师伐纣是为了除暴安良,拯救黎民,此行此举顺乎天意,合于民愿。恳望苍天助我,姬发我愿替天行道,即使捐躯牧野也不足为惜,又何惧载尸之卜?” 大将军辛甲听了,大声说道: “除暴安良,人间正道,当义无反顾,我王尚且身不足惜,死无畏惧,我等又何惧哉!” 众将们听了都十分感动,情绪直转而上,齐声应诺,说: “我等愿听候吩咐!” 武王见众将们情绪高涨,信心十足,便下旨: “各军将领速回本部,限期做出征准备,择,日兴师,有误者斩!” 众将领都一个个兴奋地回去做准备了。 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 武王率战车三百五十乘,骑兵三千,甲士五万余(载《逸周书》),浩浩荡荡向朝歌进发。 武王骑着白鬃宝马走在最前面,左右两侧并驾而行着军师姜太公和宰相周公。武王任三军统帅,姜太公、周公为军师。散宜生、召公、毕公及闳夭留守丰京。 姜太公披着金黄色风氅英姿勃发,他眺望着前方,想起自己一生不得志,自从遇上文王才有了辅佐君王、一展英才的机遇。现在年近八旬,才终于等到了跨上骏马,披上风氅去讨伐暴君的这一天。 姜太公回头看见后面战车一排排,心情十分激动,脸上泛着红光,俨然一位英勇的武将气派。 正是: 《渔家傲·姜尚赞》 为报国大智小计,驰疆场千征百战。钓鱼磻溪悲国殇,英姜尚,壮志难酬常嗟叹。 蛟龙入渊鹏展翅,文王姜尚要商丧。一展奇才披风氅,惊回首,牧野战场车荡荡。 万里长空,春风荡荡。 这是武王四年春,武王率战车三百五十乘,骑兵三千,甲士五万人,浩浩荡荡抵达黄河古渡口——孟津(今河南孟津县)。 两年前,八百诸侯曾在这里盟誓,而今,各路大军已汇聚至此,准备歃血为盟,在比武后一举进军朝歌,伐纣灭商。 这日,,红日初升,八百诸侯早已备率兵马齐整地排列在孟津。 黄河岸边,各种旌旗,风展如画。河岸营帐一眼望不到边一武王、姜妃全身披甲,骑着战马,雄姿英发地立在前排中央,周公、姜太师的战舆分列两旁。今天伐纣诸军将进行誓师比武,各路诸侯一一向武王报到。庸、羌、蜀、芮、濮、学、纩、彭、微等国的首领,皆铠甲闪闪,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地立在队伍前面。 吉时已到,只见武王黄旌一举,战锣和号角便震天动地般响了起来。今日的武王手执战钺,银甲闪闪,愈加威武震人,他勒马向前一步,用他那金锣般的嗓音向将士们高声说道: “我西方的将士们!纣王无道,上天降令,要我们去惩罚他。我先王德政如日月照临,光宇四方,威震西土,我们周国誓与诸国同心同德,去打败纣王,共创灭商大业!” 武王又振臂高呼: “我西域的将士们!纣王有罪,让我们一起顺从天意,准备好,去执行天罚吧!” 顿时,将士们都跟着武王举矛高呼:“纣王无道,天令惩罚!” 兵士们个个愤怒高呼,剧烈的呼杀声响彻云霄…… 周公宣布:比武开始! 顿时,锣鼓喧天,兵士们整装列阵,个个跃跃欲试。 最先比武的是马上射箭。立时,十多个将士,骑着战马比赛飞马穿物,一个将士竟一箭同时射穿了三片柳叶,博得了震耳的喝彩声。武王奖了一把利剑给他。 接着便是比赛刀法。两排比武者摆开阵势,一声令下,只见刀光闪闪,战马旋转,不一会儿比武勇士纷纷败下阵去,惟武王大刀晃眼,战马仰嘶,再无对手敢上,众军士山呼: “武王万岁!” 武王笑退。 下一场是大矛比试。这时众将军皆退到后边,数百武士列为两排,手持长矛,跃跃欲试。武王一声令下,便听“杀!杀!杀!” “嘿!嘿!嘿!”的喊声震天,只见红缨长矛在飞舞,壮士铠盔闪烁其间,好一幅亘古未有的比武场面,气势磅礴…… 锣声停止,武王给胜利者颁发了奖品——铜钺。 忽然,阵营中高喊: “请姜妃娘娘演剑!” “请娘娘赐教!” 军士们纷纷退后,让出空间,并拼命举长矛高呼。 姜妃低头含笑。 武王向她目示。姜太师向她点点头……姜妃飞身出列。 身着黄色戎装发系红巾的姜妃,一拍马跃入场中央,马儿飞快地旋转着,利剑寒光闪闪,战士们喊声阵阵。只见她时而跃立马背,时而伏于马腹,鼓角军乐和着马蹄声,将士们眼都看呆了…… 姜妃演罢,翻身下马,手执剑柄,拱手向八方诸侯军士施礼谢观,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誓师比武大会,在“大周必兴,纣王必败!”的山呼声中结束。 八方诸侯各回营帐,分别作战斗动员及准备,迎接近日血战。 正是: 古道战场兵马嘶,壮士戈甲威武姿。 八百诸侯歃血誓,刀光闪闪犹雄狮。 傍晚,营寨外,一堆堆篝火点燃了起来,和西边的红日相辉,映红了半个天。按照大决战九九藏书前的惯例,将士们举行了盛大的战地武舞酒宴。周武王、姜太公、周公、辛甲、太颠将军和各国诸侯王,都在白天比武的台上依次就坐,将士们侍立在台下,围了数个大圈。 一个个土堆宴桌上,排满了酒肉。 周公一声令下,鼓乐声顿时吹奏了起来,声音高充激昂。奏毕,侍从拿了酒觞过来,武王接过来用刀在手臂上一抹,殷红的血便滴了下来,侍从接过血觞向各首领走去,各方国首领都用刀轻抹自己的手臂将血滴入觞中…… 金鼓齐鸣,壮烈的乐声又响了起来,武王端起了酒觞,诸侯王及全场将士都肃然起立,乐声戛然而止。 武王把酒觞高举过头回顾四周说:“威葶的将士们,让我们高举酒盅,歃血誓盟,为我们明日的出征壮行,为我们的伐纣胜利干杯!” “干杯!” 武王和众将士都把血酒一饮而尽。歃血仪式结束后,武王和首领们都坐了下来。 一声令下,便响起了音调低缓的古典筮乐,台前开始表演筮舞。 筮舞完毕,金鼓齐鸣,一列将士跳起了威武的武舞……酒过三盏,将士们戴着各种动物面具,和着乐鼓跳起了图腾舞。装扮成虎、熊、豹、罴的士卒们,跳着各种舞姿,他们在向上天祈愿,保佑他们战胜敌方,平安返乡。 将士们轮番把盏,已经半沉半醉,他们互相祝祈着,彼此心里都很明白,来日即将进入一场恶战,个个都必须出生人死,否则就会受到惩罚!也许今晚的这顿盛宴,就是给他们壮行的最后一顿宴席…… 将士们尽情地对饮着,哼起了出征前的《征歌》,声音悲壮而激昂…… 正是: 征歌 军旌彤彤,王往河东。 愿从王征,共遂誓言。 如熊如罴,如虎如貔。 挥舞矛戈,戮向暴君。 今日饮酒,明日出征。 几多悲壮,几多飒爽。 晚上武王并未喝醉,他和不善饮酒的周公都披着军氅,在视察军营,二人立在一座军帐外,听到战士们悲亢的歌声后,武王叹了一口气,说: “唉!咱们的兵士们多好啊!如若不是因为纣王太残暴,怎能让他们背井离乡,到此来血战呢。他们之中,有的很可能就会魂断沙场了,所以,你听他们的歌唱得多么悲壮啊!” 周公也叹遒: “是啊,将士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大战,难免有伤亡,所以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武王和周公边说边走进了一个军帐内,战士们熟睡犹酣,武王见一个兵士被子滑到了一边,忙走过去帮他盖好了被子。他们走出了营帐,武王举头仰望了一阵夜空中的星斗,转过头问: “洪飞将军迂回东进,不知能否截住在东夷的纣军?” 周公说:“刚才和姜太师计算了一下,如无意外,近日当抵东夷。” 武王松了一口气说:“洪飞将军如能挡住东夷纣军,那我们的胜利就有把握了。” 周公说:“万一挡不住,纣军远水也难救近火,吾王不必多虑。” 武王说:“也得万无一失啊!” 周公点头称是。 武王又说:“这次讨伐朝歌,姜太师年近八旬还披挂上阵,真是忠心不二啊。” 周公也有同感,说道: “难得他老人家出谋划策,吾周国得姜太师之助,真好比蛟龙得水,必成就一番大业才是。” 武王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周公忙说: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吾王劳累了一天,是该歇息了。” “好,我们回帐去吧。” 夜深了,士兵们都已各归营寨,鼓乐渐止,帐灯将息,但从营外仍可听到,从帐里传出的隐隐约约的《征歌》声: 今夜饮酒,明日出征。 几多悲壮,几多飒爽。 …… 武王与八百诸侯孟津歃血比武一事,迅即传至朝歌。 这日,纣王正拥着妲己饮酒赏舞,侍吏慌慌张张来报: “大王,不好了,周武王在孟津与八百诸侯歃血为盟、演练比武。” 纣王听了不耐烦地一摆手喝道: “慌什么!前年他们就在孟津盟誓,后来不是就龟缩回去了吗,今年我谅他也不敢来。” 在一旁的恶来,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奏道:“我王,前年周武王羽翼未丰,今年只恐……” 纣王想了想说:“那就传我的旨令,让东征黄丙大将军星夜赶回朝歌,以防万一。” “是。” 第十八节 姜妃听了,泪珠大谪大滴地滚下面颊,她又看了看白发苍苍的祖父和与自己恩爱无比的武王,泪水更如泉涌……只说了句:“我……只憾未能亲手擒住纣王狗头……”便头一歪,慢慢闭上了眼…… 这日,讨纣大军从孟津神速地行进,已来到了离朝歌城只有七十里的牧野(今河南淇县西南)。入暮,月明星稀,在牧野战地,武王和姜太师、周公还在营帐内商议军事。 姜妃一人步出营帐,她望着成百上千的伐纣营帐,心里感叹不已。心想被纣王害死的母亲,惨死在鹿台工地上的父亲和死去的爷爷,要是知道周军已兵临牧野,即将攻打朝歌城,那该有多激动啊…… 正想着,武王也出来了,他把风氅往姜妃肩上披着,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就要大战了。你刚产后,身子还未恢复,不让你来,你非要来。” 姜妃拉了拉披风说: “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了讨伐纣贼的这一天,现在正是要我们报国仇、报家仇之际,我岂能放过?” 武王也感叹地说:“是啊!准备多少代了,从先祖古公宜父到现在几十年了,先王的志愿终于要实现了。先祖父被刺杀、先父被囚七年、兄长被剁成肉酱,几代国仇将要雪耻,商纣如此残暴,我大周必灭昏君。” “我王所言甚是,我们且回去安歇吧,待明日与这老贼决一死战。”姜妃说罢和武王一起回营帐去了。 次日,黎明时分,周军与庸、蜀、羌、学、微、鲈、彭、濮等八百方国军队,在各路诸侯和将领统率下,整齐地排列在牧野待令。旌旗遍野,刀矛如云,壮士个个昂首挺胸,好不威武。 武王全身披挂,袍甲铁铠,骑着飞虎马站在队伍前列的中央,姜妃、姜太师、周公分列武王左右。这时,军乐齐鸣,战鼓喧天,武王左手执大钺,右手挥着黄旗,向伐商大军发表宣言。他用洪亮的嗓音说: 我的周国和我们的友邦方国们: 我们忠实的大臣、司徒、司马、司空们: 我们英勇的将领、兵士们: 举起你们的戈,排好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我要宣布作战纪律了。古人曰:“母鸡没有早晨啼叫的,如果母鸡在早晨啼叫,这个国家就要遭殃。”现在商纣王听信小人的话,于祖宗律法而不顾,废弃了对先王先祖祭祀,置同宗兄弟长辈而不问。 他们残暴地对待臣民,现在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上天降下令来,要惩罚他们。我姬发,奉天之命去讨伐暴君。 将士们,努力啊!你们要像虎、熊一样威武雄壮,要冲锋在前。 将士们,努力吧!英勇者我将嘉奖,畏缩的,那就杀戮他,决不手软! 现在,让我们一起宣誓: 不杀暴纣,决不收兵! 商必亡,大周必兴! 将士们一起举起武器随着武王振臂高呼,吼声震天。 誓毕,武王一声令下,数万伐商大军便浩浩荡荡出发了。三千虎贲骑兵冲锋在前,猛士五万在中,战车三百五十乘压后,一路战马嘶鸣、旌旗蔽日、尘土遮天,势如沙暴狂飚正向朝歌城逼去…… 朝歌城商皇宫里依然轻歌曼舞,细乐阵阵,纣王搂着妲己在饮酒作乐,四个舞女在跳着商代宫舞。纣王喝得醉醺醺的,妲己起身,走进四个舞女中间跳起妖艳的迷魂舞,为纣王助兴。四个舞女忙让到四角,妲己边舞,边用眼睨视着纣王,纣王眯起眼睛欣赏着妲己那半裸的胴体和那双风情万种的媚眼…… “不好了,大王,不好了!”守城军士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周武王联合西域入百方国、百万大军已把都城团团围住了。” 纣王听罢大惊,暗想,难道上天真的要收我的命了。纣王忙登城察看,天哪!只见城下旌旗连天,刀矛相接,寒光闪闪如海浪……纣王看了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回到宫中升殿议战。他问左右文武众官: “叛军大兵压境,我朝军队又在东征戎夷不能回来,十万火急,众将有谁冒死应战的,谁能退得叛军,我赐他为副帅。” 纣王话音刚落,将军黄虎上前奏道:“末将愿领兵出城与叛军决一死战。” 杨甲也出列奏道:“末将愿与敌军一拼!” 纣王大喜,遂命黄虎为大将军,杨甲为副将,率十万守军出城迎战。原来这黄虎和杨甲都是商代贵族的年轻后代,尚有初生之犊不怕虎之势。 黄虎、杨甲率军冲出城外。两军摆开阵势,武王大声喝道: “黄虎、杨甲你等听着,现纣王无道,残害百姓,杀害忠良,他荒淫无度,败了成汤、武丁创下的大业。现在上天降旨要惩罚他,你等身为商代后裔非但不替天行道,反而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黄虎怒目圆睁,骂道:“叛贼休要多言,看我大刀砍来。”武王用大钺只一弹便震得他的刀几乎落地。 武王骂道:“不屑与你这等小人对阵!”便命庸国阿将军去对付他。 黄虎退回,命杨甲迎战。杨甲拍马上前,举着长矛与阿将军杀了起来,不出儿个回合,杨甲的头便被阿将军砍了。黄虎大怒,提着大刀一拍马,冲了上来与阿将军展开了激战,阿将军被黄虎一刀把头砍下。武王大怒拍马就要上前。 姜妃说:“将军且慢,待我来收拾这等小人。”遂一拍马高举利剑冲了上来。 黄虎见是女子,便仰头大笑,喊道:“娘儿们也想与我较量,看刀。”他举起刀来便砍,姜妃灵巧地一让,用剑刺了过去,黄虎忙用刀挡住,姜妃又巧妙地晃了几下,便神速地刺出一剑,手起剑落,黄虎的右臂连刀被砍掉地上…… 黄虎按臂大叫,步步后退,姜妃步步逼去……此时此刻,她的眼前浮现出了被纣王逼死的爹娘……姜妃悲愤地大叫一声:“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来了。”便高举利剑,圆睁怒眼,向敌人一步一步地逼了过去…… 纣王在城头看了,忙问左右:“那女子何等人也?” 一个忙说:“此人乃武王妃子姜妃,就是那个誓死不从的岐山美女姬蓉的女儿。” “啊!”纣王大惊,“快给我放毒箭,我要她的命。” 一阵毒箭嗖嗖射去,姜妃中箭倒地…… “啊!”周军中冲出四员大将砍了黄虎的头,救回姜妃。 商军见主副将皆亡,一时大乱,众兵士慌慌忙忙逃回城去。 纣王见死了主、副将,大惊,忙升殿再议。 中大夫赵练出班奏道: “周军姜妃娘娘中毒箭死了,武王必不肯甘休,现只有催督征伐东夷的大将军黄丙速回才是上策。否则,我大商真有亡国之虞了。” “住口,我大商岂可言亡!就是黄丙赶不回来,我们也能胜。” 纣王大声止住赵练的话。又问: “众卿还有何良策?” 平素阴险的恶来上前奏道: “启奏我王,现城中已无良将可寻,卑臣倒有一计……” “快讲。”纣王催道。 恶来忙说:“请大王将那些抓来的俘虏、牢中的囚犯,还有那些抢来的大批奴隶、抓回的降将统统放出,发给他们刀剑把他们赶在阵前,派我守卫城关的十万亲军在后压阵。如此也能组成七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冲出城外,不怕周军七万兵力不降。” 纣王听罢大喜,连称:“好计。”使令: “刘丁将军,现命你为七十万大军元帅,恶来为督军,迅速组成队伍,明晨反攻出去,给我生擒住姬发、姜太公、周公。事成,当给你们大褒大奖。” 刘丁、恶来领命下去。 纣王则急急脱下战袍又回后宫享乐去了。 中了箭的姜妃被扶回营帐内。 “姜妃,你怎么样?”武王焦急地问。 “我……”姜妃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武王、姜太公、周公焦急万分。 “武王,姜妃中的是毒箭,只恐怕性命难……”太医说。 “啊!姜妃……”武王悲痛地握住姜妃的手。 “孩子……”姜太公悲伤地呼喊着。 晚上,姜妃箭毒攻心已不省人事,太医忙乎了半天,姜妃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用手指了指西方,武王明白是指留在宫中的婴儿,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娘娘放心,我一定会抚养孩儿成就大业的。” 姜妃听了,泪珠大滴大滴地滚下面颊,她又看了看白发苍苍的祖父姜太公和与自己恩爱无比的武王,泪水更如泉涌……只说了句:“我……只憾未能亲手擒住纣王狗头……”便头一歪,慢慢闭上了眼…… “爱妃……”武王痛不欲生。 “纣王老贼,不擒住你,枉我一生。”武王悲愤地指天为誓。 “孩子……”姜太公老泪纵横…… 赞姜妃 妃殇 古战场兮血光溅,日头斜兮已后晌。 出生死兮姜妃上,勇迎敌兮剑光闪。 身躯伤兮妃殇吸,战马伏兮哀悲壮。 举国悲兮千古赞,龙旌举兮迎朝阳。 营帐外敲响了丧钟,白旗升上了营帐顶,和着缓缓的哀乐,低低地回旋在军营…… 将士们得到姜妃阵亡的噩耗,都禁不住聚集到了武王姜妃的营帐外面,他们饱含泪水,悲哀地立着不肯回营休息。 营帐里点起了灵烛,武王独坐在姜妃遗体旁,用手托着头,悲伤地沉思着…… 他想起了和姜妃第一次见面时,在姜太公的院子里舞剑的姜妃是多么的娇娆…… 他又想起了姜妃产后的高兴情景……俩人抱着心爱的孩子亲吻…… 夜晚,月明如洗,他正在批阅兵书时,姜妃给他轻轻披上了风氅,然后在一旁坐了下来。两人一起讨论兵法……累了,两人又相拥着倚窗对月,憧憬未来…… 东方欲晓,和姜妃一起练剑…… 练兵场上,一身戎装的姜妃在耐心地指点将士们的骑术…… 一个小战士不慎从马上摔下,跌伤了足,姜妃亲自替他包扎。 一桩桩、一幕幕,姜妃的音容笑貌犹在……然而此刻的姜妃却像睡着了一样,再也不会向他微笑,向他走来了。 “爱妃……你不能走。”武王肝肠寸断地轻轻唤着爱妃的名字。 周公轻轻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也难过地用衣襟擦泪,然后哽咽着说: “王兄,营帐外聚集了许多将士,怎么劝说也不肯离去,明天还有大战呢。” 武王听了忙起身说: “我去劝劝。” 武王到营门外一看,黑压压地站支着一大片的将士,他们都低着头,见了武王出来,忍不住饮泣起来…… 武王大为感动,劝说道: “将士们,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打仗呢,姜妃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安慰的。” 周公也劝道: “家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如果大家不回去,武王也不会去休息的,他已经很累了。” 将士们这才逐渐散去…… 武王看着往回走的将士们,心潮激烈地翻滚起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了下去…… 周公小声说: “王兄,别着凉了,回营休息去吧。” 武王摇摇头说: “不,我要守灵。” 周公说: “那我也陪您守吧。” 武王摇头说: “不,你还是去休息吧,让我独自再和姜妃呆一会儿。” “也好,那请王兄早点歇息。”周公又深切地说,“王兄,你要多保重。”然后向武王侍从叮嘱了一番后始离去。 朝歌城外,大决战前夕,戒备森严。武王和姜太公、周公升帐坐定。各路诸侯大将也来了,他们在紧张地计议。 武王说:“探马急报,纣王派去东征的黄丙大将军,正星夜往回赶。都城里,纣王又派恶来和刘丁去组织反攻大军,如黄丙赶回,倘若洪飞将军未能拦住,那对我们攻城将极为不利。尚父和众将有何良策?” 因丧孙女悲伤已极的姜太公默默地坐着,思考着对策。 武王又说: “我依然为攻城主将,副手除辛甲、太颠二将军外,再增加唐、王二将军。” 四将听了,忙起立应答:“是,武王。” 武王安顿停当,见姜太师不曾言语,知是伤心太过,忙说:“尚父为何低头不语,莫非身体不适?” 姜太公慢慢抬起头来说:“英儿丧命,我虽然悲伤过度,但国家大事当前,岂有不顾之理。武王丧妻比我更加痛苦,还操劳如此,我虽年迈体病,但不打败商纣,决不解甲卸盔。” 武王听了,忙说: “尚父所言甚是,望尚父身体健康无恙。” 姜太公又说: “半路阻截固然不可少,但倘若狙击失败,黄丙从我后方杀来,又如何是好?所以,万全之计当是设法对黄丙劝降。黄丙将军表面上虽效忠纣王,但未必能一心一德,所以我们应派一人速去面劝黄丙投诚,以除我军腹背受敌之患。” 武王及众将军听了点头称是。 谋士王臣自告奋勇前去完成这一使命,他说: “启禀武王,卑臣愿去面劝黄丙,卑臣与黄丙曾有过同窗之交。” 武王听了大喜,虻令速去准备启程,并安排了护送军士。 武王又向在一旁沉默着的周公说:“旦弟为何不语?” 周公听了抬起头来,沉吟了一会儿说:“纣王命刘丁和恶来组成反攻大军,虽说大部分是非正式商军,但我们是七万兵力对他们的七十万。就是说,我们将面临与十倍于我们的敌人决战,而且刘丁是个十分凶残的人,恶来又极为阴险。说明这次战斗将是一场恶战……” 武王忙问:“以旦弟之见……” 周公说:“以臣之见,应该设法派人打入纣军内部,与我们被他们俘虏的人一起,到时候见机行事,里应外合方可获胜。” 武王听了忙说:“好计。”大家也都说好,于是便分头下去布置准备。 武王和姜太师二人在营外察看地形,探马飞奔而来,见了武王、姜太师,急忙从马鞍上滚了下来,启禀道:“大王,不好了,谋士王臣被黄丙杀了,黄丙星夜赶回,现在半路上已和洪飞将军打起来了。”?99lib? 武王听了大惊,说: “若是洪飞将军阻挡不住,黄丙赶来,将对我们极其不利,所以我们的主攻时间必须提前。” 姜太师点头说:“对,明天鸡鸣发动总攻。” 武王说:“好,传令下去。”武王并令周公火速准备云梯,周公保证天亮前备好。 这天,纣王率领着仓促聚集起来的七十万大军,在城郊和武王摆开阵势。纣王骑在马上,看到武王雄赳赳骑马立在正中,姜太师、周公皆坐战舆护卫两旁。周军兵阵有序,刀枪林立,旌旗飘展,金鼓喧天,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纣王马尚未立定,即听武王大喊: “暴君纣辛,竖耳听着,你荒淫无道,搜刮民脂,修鹿台、建瑶宫,百姓苦不堪言。你剖比干心,炮烙臣子残害忠良。你囚我文王,杀我兄长,还做成肉饼让我父尝,你丧尽天良。你奸淫妇女、搜刮财物,无恶不作;放毒箭杀死我姜妃;你砍死奴隶,鞭死俘虏,凶残如虎狼;你这个廉仁全无,十恶不赦的暴君,今日上天将惩罚你,要你偿还血债!以遂民愿。” 八百诸侯、七万将士越听越愤慨,齐呼: “愿诛此无道昏君!” “衰商必亡,大周必兴!” 顿时,愤怒的呐喊声如天雷劈地、震撼山河。 纣王听了胆战心惊,浑身发颤。 只听一声“纣王老贼,看刀!”庸、蜀二方国诸侯的庸侯将军和蜀侯将军,拍马便杀了过来,纣王惊魂未定,身旁两员副将急忙挡了过去,才险些被围。 两方四将愈战愈猛,不料,为首的方国将领庸侯将军被纣王副将砍死马下,武王大怒,拍马上前连杀纣王两员副将。八百诸侯呐喊助战,声震四野。 纣王忙鸣锣收兵逃回城内,将城门紧闭。 一场激战已过,武王、周公出了营帐,只见原野上硝烟未散,敌我双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殷红的余辉和血红的原野相映,竟映红了半个天…… 武王看见一个将士还鼓着虎眼未闭,便走过去用手帮他合下了眼皮。周公也向一个圆瞪着眼的兵卒遗体走去…… 武王传令:“务必妥善收好骨骸,好好埋葬,抚恤家属不可怠慢。” 收尸的兵士来了,一具具遗体被抬走。 武王、周公和将士们都取下了帽子,向战士们的亡灵低头默畏…… 武王仿佛又听到了前日营帐内传出的哀歌: …… 今夜饮酒,明日出征 几多悲壮,几多飒爽 泪水顺着武王清癯的双颊,滚滚而下,周公也同样泪洒衣襟…… 大将军黄丙击败了洪飞阻军,杀了洪飞后率队星夜从东夷赶回朝歌,见朝歌已危在旦夕,便不及修整队伍就开到了前线。岂料,尚未交战就陷入了姜太师的山地八卦阵中。 黄丙刚入前线阵地,就见一队周军人马高喊:“黄矮子,不在东夷立功却来朝歌送死,岂不冤枉!”黄丙听了大怒,拍马上前追杀。 忽然兵马陷入了一峡谷,黄丙一看地形,恐有伏兵,忙喊:“后撤!” 不料,喊声刚落,就受到了一阵旋风般的猛击,直刮得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黄丙欲寻出路,可转来转去却见四面八方都是路,又都不是路,但见石墙叠石墙,暗沟连阴洞,如入迷宫,层层叠叠,条条暗连。 正疑惑间,忽然感到阴飕飕的一股冷气从脚下袭来,黄丙倒抽一口凉气。副手说:“大将军,不好了,怕是陷入八卦地阵了,听说姜太公和姜妃传得有八卦地阵密图,我等今日只怕是有进无出了。”话刚落地,忽然传来一阵呼啸声,顿时沙土、石子从天而降,直打得商军四处逃窜。 黄丙是个武夫,大砍大杀不在话下,哪里受得住这阴阴暗暗的折腾,不到一个时辰已弄得晕头转向,惊惶四窜。正无奈中,只见一队人马忽然杀出,黄丙见为首的是武王,遂怒喝道: “好汉不使暗算,有种的,杀将过来。” 武王冷笑一声,挥起大铜钺便砍了过来,黄丙避开铜钺,两人便大杀起来。一时间逆风又刮了起来,二人在风中追杀,直杀得天昏地暗…… 那黄丙和纣王一样力大无穷,是纣王的左右臂膀,难怪姜太公说对付黄丙只能智取,不能强攻,果不其然,二人打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 武王按计佯退,黄丙率兵马直追而下。武王且战且退,黄丙边骂边追,他追杀武王心切,不觉来到一山丘松林前,黄丙怕中埋伏忙令退兵,不料令刚出口,便听见喊声震天,林中从八个方向杀出八支兵马,八员大将挡道。 黄丙慌忙应战,正当他举着板斧,朝前砍去时,忽然一声角号响起,刹那间周军从八个方向销声匿迹,如蟹之八足,骤然缩了回去,使黄丙那把大斧无用武之地。 黄丙只听见随将惊叫一声:“黄大将军,又陷入八卦兵阵了。” 他慌忙中左右顾盼,欲找一突破口,怎奈如踏蟹足,周军此起彼伏,首尾相贯,轮番向他挑战。黄丙一看只见阵套阵、兵叠兵,周军如有四头八尾、神出鬼没……黄丙队伍,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撞…… 黄丙被打得精疲力竭时,武王又出现了。只见他手执铜钺,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杀了过来,黄丙奋力迎战,不料坐骑失足,跌入暗沟。黄丙只得徒步迎战,只见黄丙在暗沟中躲来闪去,无法施展,武王则在八卦阵中左右逢源、愈战愈勇。 黄丙终于被武王堵到一个暗洞口,一斧砍倒在地,众兵士拥上割下了黄丙的头。黄丙队伍见状吓得四处逃散。一阵号角响起,伏兵从四面八方杀来,把黄丙队伍杀得七零八落,如丧家之犬,只顾逃窜…… 这时只听纣军中有人振臂高呼: “奴隶们、俘虏们,不愿再受纣王凌辱的跟我冲呀!” 原来,是曾被纣王关押在牢里的祖乙和姜后的父亲东北侯姜义在高呼,他们都是死囚犯,现又被从监狱中押往前线去和奴隶们一块送死。 被纣王抓来凑数的奴隶们,平日受够了欺压,早就盼望周军解救,于是,犹如布满纣军中的干柴,一点即燃,听了呼唤后都纷纷倒转矛戈向着平时欺压他们的纣军刺去…… 本已受挫的纣军顿时大乱,只见矛进血出,那些平时穷凶极恶的纣军纷纷倒下…… 周军见状,只听武王一声令下,便排山倒海式地冲了过去…… 纣军大败,周军一直冲到城门下…… 正是: 牧野洋洋, 檀车煌煌, 驷騵彭彭。 维师尚父, 时维鹰扬。 凉彼武王, 肆伐大商, 会朝清明。 ——《诗经·大雅·大明》 战鼓隆隆,喊声震天。纣王正欲冲出,忽然东南角上一声,呐喊,一支旌旗冲了过来,纣王定睛一看,,却是祖伊儿子祖乙及东北侯姜义。便骂道:“姜义老儿、祖乙小子,你等不去杀周人,倒来杀我,我决不饶你们,看刀!”纣王一斧砍丁过去,祖乙闪身骂道: “暴君,你的末日到了。弟兄们,杀死这暴君。” 姜义老将也举剑骂道:“贼.99lib.君,还我的女儿来,今天我要你的狗命!”说着举剑便刺杀了过来。 纣王慌忙应战。原来,姜义、祖乙为报仇,已和武王暗中派来的人联合,此时,正在前线鼓动囚奴们倒戈起义,现愈战愈勇,和纣王打得难分难解。姜太师见状一挥令旗,八百诸侯中冲出两员大将助战,三员大将把纣王杀得晕头转向,武王高举大钺砍去,又一纣将的头滚到地下,纣军一时大乱。 纣王大惊,拍马上前与武王决战。二人对峙,纣王怒目数秒后,举斧砍去,武王用钺挡住,两人展开了殊死的较量,终于纣王养得肥胖的身躯逐渐不支……纣王左右见状赶快冲出来救纣王,武王举钺欲再砍时,后腰突然被重重地击了一锤,震得他几乎落下马来,原来是纣王部下使的暗器。数员周将见状急速地救下武王。 纣王令抢来的奴隶、抓获的俘虏和降将上前冲杀,奴隶稍有怠慢,便被纣王和纣王的亲兵当场砍死,一时间死伤无数,阵营里哭声震天。 这时,商军里,忽然有人高喊: “奴隶们!纣王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们的兵士不上前,倒叫我们去送死,我们横竖是一死,不是他们革我们的命,就是我们革他们的命(革命一词,出典《易经·革卦·彖》:“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我们不如和他们拼了。”这是祖乙在鼓动倒戈。 “对,不如和他们拼了。” “革命啊革命。” “拼了!拼了!” 一场悲壮的历史场面出现了: 被往死路上推的几十万奴隶们、战俘们、囚犯们,怨然从绝望中醒悟过来,他们一个个倒转戈矛,对准了用刀把他们逼到火线上的商军士卒……对准了平日里鞭打他们的凶恶官将……对准了在他们身上施残刑的纣王…… 顿时,喊声震天、血肉横飞…… 八百诸侯和周军被这一场面惊呆了。 武王趁势一一声令下,八百诸侯军如潮水般冲杀过来,一场激烈的白刃厮杀战开始了…… 牧野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伤马哀嘶…… 正是: 牧野之战 牧野血战,甲子旦时。 戎车三百,虎甲三千。 威威武王,跃马在前。 左执黄钺,右秉白旄。 八方诸侯,四方威夷。 歃血盟誓,同仇敌忾。 受天之命,惩罚纣商。 如虎如貔,如熊如罴。 前途倒戈,血流如河。 鹿台焚火,暴君命丧。 殷商终灭,大周扬立。 纣王在恶来、殷开等保护下冲出重围,仓惶往朝歌城内逃去。 纣王等逃回城内,已近黄昏,关了城门点了点人所剩无几,纣王回头张望,只见日头落山后,殷红的余辉惨淡地洒落在西天,空中掠过一群老鸦,不禁悲叹道: “想我纣辛曾威震天下,战无不胜,没想到今日竟败落至此,前面是孤城一座,后有万军追来,我……我纣辛,有何面目见城中老小。” 于是便勒马驻足不愿人城,恶来见了,心里明白,便劝道: “大王,追兵将至,请大王快人城,只要我们能坚守十天半月,侍东征大军回援,必能反击周军,到那时,杀到丰京,灭了周族不迟。” 纣王听了勉强拍马准备入城,这时探马飞报,武王前锋已近朝歌城门,纣王只得拍马入内。 纣王回宫后,方知负责守城的费仲,已掠夺了大量财宝弃城而逃。太子武庚也逃走了。 纣王听了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远处吼声震天,火光下武王率大军已开始攻城,恶来在城头指挥着残兵败将负隅顽抗,原本已不想恋战的士卒,哪里抵挡得住势如破竹的攻城大军,眼看城池将破…… 又一历史场面开始了: 朝歌午门被饱受昏君折磨的百姓打开了,讨伐大军冲进了朝歌城…… 纣王被救醒后,只听到不远处喊声震天,火光熊熊,知是城池已破,禁不住垂泪道: “朕之所以败落至此,悔当初不听忠臣所劝,宠信了费仲这等奸人,害得我国破家亡。费仲啊费仲,朕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唉!想我已荣华尽享,虽死无憾,只是成汤六百年江山,还真的败在我的手里了,天哪!这难道就是命吗?”纣王声泪俱下地拜倒在地。 “苍天啊!先王先君、列祖列宗们,纣辛我……我罪有应得,就请赐我一死以洗罪咎。” 言罢,屏退左右,便向鹿台行宫跌跌撞撞的走去。 在观阳台上看战火的妲己,见纣军兵败如山倒,又见纣王跌跌撞撞地逃了回来,心里骂道:纣辛,你也有今日,自被你逼进宫来,虽让我享尽荣华富贵,却也给我带来了万般痛苦,现在我倒要看看你的下场。 她心里这么骂着,嘴里却说: “大王如此慌张,莫非城池已破?” 纣王怒道: “都是你这美人葬送了我的江山。” 妲己听了慌忙跪下,泣诉道: “大王何出此言?江山是大王的江山与我何干?自从我十六岁被接进宫来,小心翼翼侍候大王多年,我有何罪?” 纣王看着美人的泪面,愈发觉得动人,忙拥起她说:“非是朕心狠,如今姬发大军已经破城,朕的性命也已难保,朕自尽后,难道让你落入敌手?乱军之中,你又何保洁净?” 妲己泪流满面,又跪下哀求道: “大王,妾身无罪,何置我于死地?” 这时宫殿里呐喊声震天,。 纣王忙说: “那爱妃快逃命吧!” 妲己转身刚走一步,便被纣王一剑刺入后心窝。 妲己转过头来说了声:“纣辛……你……好残忍……”便倒下了。 呐喊声愈来愈近…… 纣王结果了妲己,便往鹿台奔去,他登上揽月台,俯在窗口,想起平时这里是他搂着99lib.妲己赏月的楼台。现在爱妃已死,自己也将归天,不觉泪如雨下……悔当初不听比干忠谏,以致狼狈如此……忽然,他看见了比干的心、烙焦了身躯的九侯、伯邑考的肉羹……纣王大惊。 恍惚中,他似乎见比干、祖伊、伯邑考在向他招手……纣王吓得冷汗遍身。 “啊!天亡我也!天亡我也!”说着就要往揽月台下跳,却又不敢跃身。 呐喊声更近了…… 纣王只得自己点着了楼内的窗帘围幔…… 一阵狂风刮来,火势大增,熊熊大火燃了起来…… 薪火点燃,浓烟上袭,纣王顿觉头晕目眩,神思恍惚……朦胧间却感一股阴风袭来,忽见前方一乌发散披、面容凄然的美女由远而近,纣王定睛一看,认出是已被他刺死的九侯女,便吓得倒退三步。只见九侯女对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便飘然遁去。 纣王吓出一身冷汗,神志也清醒了,正待回身,却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心挡道,纣王知是比干被剖出的心,吓得步步后退…… 火愈烧愈猛,又一阵浓烟袭来,纣王被熏得踉跄后退,忽然听见一声吼骂:“暴君,你也有今天,来来来,你也来尝尝铜烙的滋味!”纣王定睛一看,却是九侯指着烧得通红的铜烙唤他。纣王吓得魂魄皆散,步步后退,忽又见九侯执剑劈来大吼: “昏君,还我女儿来也!” “慢,待我来审他!”一个声音说道。 纣王听了心一惊几乎摔倒。 “纣辛,你这个败家之子,我商汤多少代人创下的大业,竟要败在你的手下,九泉之下,看你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纣辛抬头一看,竟是先父帝乙威严地立在面前,目光如剑。 “先父救我!”纣王双膝跪了下去。 “你身为一国之尊,却忘记了祖先的教诲,朝纲无修,仁政不施,终日淫乐。非但如此,还对谏官忠臣施以暴刑,弄得国势日衰,百姓哀怨,现我已救不得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言毕便随一阵旋风隐去………… “先义,先父……”纣王大叫几声晕了过去。 火势更猛,浓烟滚滚而人,烧裂了房梁木,发出了劈劈啪啪的声音……纣王终于在浓烟烈火中倒了下去。 正是: 一代暴君焚鹿台,六百年商随烟散。 自古末代出昏君,多少江山美人葬。 武王和兵士们来到了宫殿内,武王一面寻找纣王,一面吩咐灭火。武王上了揽月台,找到了纣王的尸体。武王怒目圆睁,对着尸体连发三箭,又用铜钺斩下了他的头颅,又砍下了妲己的头,令士兵将之高悬城头,遂退出揽月台。 这时,武王才注意到,殿宇亭台金碧辉煌,琼宫瑶室镶珠嵌玉,到处是珍珠宝石、珊瑚玉树…… 武王不禁叹道:“太奢华了!难怪民不聊生。” 武王抬头看着辉煌的宫殿和浓烟滚滚的揽月台,不禁感叹万分,想到商朝从成汤到纣辛六百年间,多少代英主创下的业绩,竟毁于一帝之手,可见守业之难! 左右见武王叹息,便问道: “如今商朝已亡,我周必兴,大王何叹之有?” 武王摇头说: “昔日成汤英主,武丁明君,若知商朝败落至此,不知何等伤感!” 姜太师过来听了,也叹道: “江山易得,守业难哪!自古君主无不是廉洁兴邦,奢侈亡国。” 正是: 江山得易守鼎难,自古英主常兴叹。 六百殷商毁一旦,嗟叹之情问成汤! 这时,一些殷臣前来投诚。包插祖乙、姜义等,他们对武王说: “纣王太昏庸、太残暴了,比干进谏被剖了心,九侯被烙死,箕子佯疯,祖伊、少师被杀,我们都巴望周国大军快来解救。现在纣王自焚是应有下场,武王受拜是民心所向,请再受我等一拜。”说着降臣们一起跪了下去。 武王扶起了姜义、祖乙,说:“你们鼓动商军倒戈杀纣,立了大功。我将嘉奖你们。” 二人说:“我等但求加入周军,愿事武王同兴周朝。” 武王甚喜,说:“周朝欢迎你们。” 被周军从商朝监狱中解放出来的箕子大臣也感激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走到武王面前流着泪拜了下去,泣道:“多谢周军救了我。” 武王忙扶起他,说道:“箕子大臣快快请起。纣王无道,您受苦了。” 武王又扶起了其他降臣说:“诸位商臣,我姬发是奉天之命来解救殷民,望我们今后同心同德,共同昌举大业。” 武王又看到一排铜柱,便说:“这就是烙刑具吧。”左右答道: “正是。这种酷刑,是把人剥光了衣服绑在烧红的铜柱上,不用几分钟,活生生的人便可化为灰烬。” 武王摇头叹道:“残忍至极。” 忽然武王感到腰背一阵剧痛,眼一黑便倒了下去……众武士忙上前扶住武王。原来是牧野血战时,武王被敌军用铜锤暗伤了腰肾之故。 武王睁开眼,第一句话便说: “传我的旨令:除留守驻军外,全部撤出城外,不得扰民。” “是。” 激战后的牧野,战场硝烟未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队队俘虏被押走…… 早朝,武王用手捂着腰部,面带痛苦坚持升殿。现正在和大臣们议事。 “大王,费仲来降。”侍吏来报。 武王吩咐带他进来。 “是。” 武王知道周军围朝歌时,费仲携宝进跑,此刻是想以宝物续命。费仲被带进来后跪在殿下,高举玉符金册,口称:“亡国臣费仲献上国宝,愿大王万岁,万万岁!” 武王听了冷笑一声,正色道: “费仲,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还有何面目来求饶!你蛊惑君王、陷害忠臣,我文王被囚、伯邑考被烹、祖伊被杀、比干被剖心、商容被黜、箕子逼疯,都是你进的谗言。现忠良被害、百姓遭殃,你以为献宝就可以饶恕你?哼!你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三江五湖也洗不白你的黑心。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诛你不能告慰死难烈士的在天之灵。来人呀!把这个奸佞拉下去就地正法。” “是。”两个武士上来把费仲拖了下去。 “饶命呀……”费仲求饶的喊声一直传到了殿外。 洪飞将军战死的遗体运回后,武王感念他的忠烈,为他举行了厚葬,并亲自参加厂他的葬礼。四方诸侯知道后都对武王的仁贤深为敬佩,于是来投靠周王的人越来越多,祖乙、姜义也已编入了周军,武王的队伍日益壮大了起来。 公元前十一世纪中期,武王伐纣终于胜利了,定都镐京。中国历史从此跨上了一个重要的台阶,进入了西周时代。 第十九节 皇宫大殿,张灯结彩,龙旌悬挂,象征国家权力的九鼎列置正殿两旁。姜太公、周公、召公,各方诸侯、文武百官齐立于殿下两旁。鼓乐高奏,身着黄包龙袍,头戴皇冠的武王缓缓步上台阶……坐上天子御位。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 通往朝歌的古道上,几辆马车正在急驶着,前面辇内坐着散宜生大夫和姬玉,姬忠骑着马走在一旁。 姬忠是文王庶子管叔的儿子,年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从小与姬玉一道从学于周公,拜周公为砂币父。周公随武王出征后,他和姬玉便暂跟随散宜生大夫学习从政及礼乐。 后面几辆车载着国家礼乐队,他们是从镐京赶来朝歌参加西周成立大典的。已投奔周朝的太师也来了,并且是宫廷乐队的总指挥。 就要见到父亲了,十三岁的姬玉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 “伯父,快到朝歌了吗?” “快了。姬玉,这次就看你演奏的礼乐了。” “伯父,我们的乐队经过紧张的排练,相信此行必能不辱使命。” “好,就看你的了,你父亲见了你该不知有多高兴啊!” “是啊,我多想父亲呀!” 车辆经过牧野时,散宜生说:“姬玉,你看,这就是与商纣决战的牧野战场,敌我双方曾在这里展开了激烈的血战,姜妃娘娘就是在此牺牲的。” “啊!姜妃娘娘……伯父停车,我要下去看看。” “停车。” 散宜生扶姬玉下了车,姬忠也下了马,站在姬玉身旁。“啊,牧野……”姬玉环顾着这一大片空旷的开阔地,仿佛听到了战马嘶鸣、兵刃相格的声音。她紧闭着嘴唇,眼睛疑视着前方,额前的头发被山风吹拂着…… “姜妃娘娘……”姬玉眼里闪动着泪花,她仿佛看到了姜妃娘娘中箭倒下的情景。 “伯父,我再也见不到姜妃娘娘了……” 散宜生也沉重地说: “是啊!姜娘娘死得英勇悲壮,我们要永远记住她。” “武王伯伯不知道有多伤心啊!” “唉……是啊!全周国人民都为之垂泪啊。” 一阵山风掠过,散宜生拉了拉衣领说:“姬玉、姬忠,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好的。”姬玉又颇有感触地回顾了一下牧野,才上车辇去了。 朝歌城外,丽日高照,明媚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城外的大道上,国道一直通向远方。 周公在城门外翘首相望,等着女儿和乐队的到来,他在想,离开女儿一年多了,该又长高了吧。 玉儿是他的命根子,他多么想她啊!这次讨伐商纣的战争,姬玉吵着要跟父亲一起来,被周公坚决拒绝了。为此,小姬玉还赌了好几天气呢。周公知道战争太残酷,他虽然舍不得离开女儿,怎奈女儿才十三岁,这么小就带她来打仗,未免太狠心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熟悉的乐声,周公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面颊上也泛出了少有的红光。 乐声愈来愈近,伴着马蹄声,散宜生一行终于来到了。 周公迎了上去,散宜生和姬玉都下了车,姬忠也下了马。 “父亲。” 姬王亲切地叫道,终于来到了昼夜思念的父亲身旁。 “玉儿。” 周公高兴地叫道,父女俩亲切地相依在一起。 “老师。”姬忠忙向周公参拜。 “周公。”散宜生向前参拜。 “周公。”太师也前来参拜。 “散大夫、太师,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一路上对玉儿的照应。” “不,您和武王辛苦了,除掉了暴君,苦难的朝歌老百姓终于重见光明了。”散大夫忙说。 “是的,武王已经开仓济贫,下令废除苛税征敛、,张榜公布新朝纲纪政令。现残余匪徒大多已被歼灭,周围小诸侯们也大多臣服了,现人心安稳,大局已定。” “噢,太好了。” “你们进城后,先休息几日,待疲劳消除了再排练不迟,离武王登皇位大典还有几天呢。” “好,遵周公安排。” “那我们进城吧!” “好。” 周公又问候了逃离朝歌投奔了周朝的太师,他现在已是宫廷乐队队长了。 周公说:“太师,看你的啦!” 太师说:“放心吧,周公。自到周国后,再也听不到靡靡之乐了,心里真痛快!” 寒暄后,众人便上辇进城去了。 黄昏,西天映出了美丽的晚霞,周公和姬玉在宫里排练礼乐后,走了出来。在宫门外,遇见了武王刚刚下辇,周公、姬玉都忙给武王施礼。 武王看着姬玉说:“一年不见,玉儿又长高了。” 周公说:“我今天去看他们排练礼乐,准备庆典时好好热闹一番。” “好哇。”武王赞道,“玉儿的琴瑟想必又有长进了吧。” 姬玉笑着说:“多谢伯父夸奖,玉几还须再努力。” 武王又夸她说:“玉儿从小知书达理、好学好问,将来定能成大器。” 姬玉忙说:“谢伯父教诲。可惜姜妃娘娘去了,要不我还要学好骑马呢!” 提到姜妃,武王的脸色马上黯淡下来,呈现了不可遏止的悲哀……姬玉自知失言也急忙低下了头,周公见状忙岔开说: “王兄,如今商已归周,普天之下,莫非周土。然中原地阔,殷人又不服,所以,须尽快分封才能以藩屏周,免生事端。” 武王听了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旦弟所言极是,现我朝面临人少域阔难题,是得尽快分封……哦,旦弟,还有对殷顽民的处理,姜太师的意见是都杀了免留后患,召公的意见是有罪者杀,无罪者留,旦弟,以你之见……” 周公听了,一脸严肃地说:“王兄,周灭商是因商王残暴、百姓受苦,是为了替天行道,以救庶民。既是如此,那么纵然是顽民也不能随便涂炭,何况大批商民。以旦之见,可把他们集中起来,分给他们土地和房屋,给他们出路,然后慢慢感召他们,只用武力征服是不够的,感召才是第一要义。” 武王听了频频点头,说:“此法甚好,甚好,我其实也不同意杀他们。” 周公说:“非但不能杀,今后凡拥护周朝者,还要与周人一样看待。” 武王点了点头说道:“旦弟所言极是。啊,天快黑了,你佃回去休息吧。” 周公又关切地问武王的腰伤,武王用手捂着说:“很疼,不过,不要紧,旦弟勿虑,会好的。” “请王兄多加保重。”周公和姬玉给武王施礼后别去。 武王看着周公渐渐远去的背影,面现钦佩之色,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轮骄阳当空而照,洒下了金色的阳光,天气晴好。阵阵乐声从宫中传来,这是宫廷乐队在为武王登基演奏做准备。 乘马前往皇宫的周公注意到,街上的老百姓听到这一礼乐后笑颜逐开。 周公来到了乐队排练的礼乐殿堂,太师起立迎接,姬玉也停下弹筝,起身迎接父亲。 “周公。”众人向周公施礼。太师、姬玉和姬忠都向周公行了礼。 周公兴奋地看了看众乐士和乐器后,高兴地说:“以前朝歌被靡靡之淫乐充斥着,现在换了典雅、激昂的礼乐后,一扫萎靡之音。老百姓听了心里痛快,所以,希望你们不辱使命,一定要演奏好给庆典增辉。” 太师点头道:“周公所言甚是,我就是因为抗议纣王要我演奏淫乐才投奔周国的,少师就是因为拒绝奏淫乐而被杀。所以对靡靡淫乐我们深恶痛绝,决不会演奏的。” 周公又说:“说得好,礼乐是朝代的喉舌,我们大周代表的是文王开创的仁德,所以,我们的礼乐也应该以德制礼,以德立乐,也就是应以敬德为主旋律。如此方不会失信于民。” 太师、姬忠满脸尊敬的神情倾听着。 姬玉也目不转睛地听着。 于是周公坐下倾听他们的演习。 太师向周公行礼后开始指挥。 乐队开始了演奏,乐声由低到高,由缓而急,时而激昂高亢,如万马奔腾,时而缓慢低沉,如高山沆水。周公侧耳倾听,仿佛又置身于牧野战场的厮杀,仿佛又置身在祭坛,祭奠死亡的将士亡灵…… 末了是庄严的鼓乐声,就像在迎接武王一步步登上天子王位一样,俨然是在宣布一个新朝代的开始,奏出了一个新历史的新乐章……曲终,周公方回过神来赞叹道: “演奏得太好了,这才是我们炎黄的礼乐。” 太师、众乐士听了高兴地笑了。 太师说:“下面是宴舞曲,是为宫廷舞队跳敬酒舞伴奏的,请周公审视。” 姬玉起身三击掌后,宫女们便进来了,她们共七人,在乐队伴奏下跳起了欢快典雅的敬酒舞。她们之中六女着装粉红色,中间领舞的为玫瑰红色,她们的舞服薄厚得当、露藏得体,一改商宫里裸露薄透的淫态。其舞姿婆娑优美,其体态端庄美丽,毫无淫艳轻浮之感,她们手举铜樽酒觞轻盈地旋转着,目光热忱,笑容可掬,与纣王欣赏的裸体舞大相径庭。 舞毕,周公十分满意地说:“这才是大周应有的乐舞,也只有这样的舞才配登大雅之堂。” 姬玉听了非常高兴,受到父亲的赞扬,这几天的辛勤排练终于没有白苦。 周公临走时对太师说:“明天我来看你们排练《大武》,此舞在武王即位时演出,万万不可出错,这也是武王的旨令。” 太师道:“是。” 周公和姬玉、姬忠一齐乘车辇回府,路上姬王问:“父亲,为什么要强调礼乐?” 周公侧头看了看好学的女儿,慈祥地说:“礼者,尊也,异也,仪也。尊,即人与人的交往必须要互相敬重。异,即交往要有贵贱、尊卑、长幼、亲疏之异,贵有贵的礼,贱有贱的礼,上有上的礼,下有下的礼,不可逾越。仪,即要有一定的式,即仪式。总而言之,礼是治国的大法,是不可乱的。” 姬玉眨着美丽的眼睛点着头,她要把父亲的教导铭记在心。 朝歌城里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人们喜气洋洋。因为今天是周武王登天子位大典的日子。 登基大典将于午后举行,上午先祭祖宗。在朝歌城内于天坛前新造了一座祭坛。台中陈放着古公室父王、季历王、文王的灵牌,侧排为太妊及姜妃灵牌,四个大宝鼎香烟缭绕,两侧黄旌挂垂。 两只宝瓶,鲜花内插,显得十分庄严凝重。 八百诸侯分立两旁,文武百官各列一侧。低沉悲壮的哀乐奏了起来。将即天子位的武王,忍着腰痛登上台后,低头躬腰,八拜了先祖和天地后,双手高捧祝文,开读道: “呜呼!先祖先帝,列祖列宗: “惟壬辰,越甲子昧爽三日,我周于即日正立,是谓大周元年。 “姬发不辱祖命,奉天承命,大克于商,拯商民于水火之际。儿臣发告慰列祖先王、天地、宗庙社稷,发将于是日受册、宝嗣,即大周天子大位。仰望我祖天神佑我维新,垂祥于我大周,愿世代相接,永昌不断。儿臣姬发再拜。” 武王宣读完祝文后,将祝文放于中央炉鼎焚了,又跪地伏拜: “愿先王先祖在天之灵,佑我大周,永保昌安!” 群臣也跪地伏拜! 午时,日轮当顶,艳阳普照。 皇宫大殿,张灯结彩,龙旌悬挂,象征国家权力的九鼐列于殿外,准备进行移鼎仪式。姜太公、周公、召公、八百诸侯、文武百官齐立殿下二侧。闳夭、太颠、辛甲等仗剑立于两旁。 吉辰到时,只见周公一举手,鼓乐即高奏,头戴嵌宝金冠,身着黄锦绣龙罗袍、玉带珠鞋的武王缓缓步上台阶,走到御座前转身面南,正立,然后拱手仰头朝苍天拜了拜。 拜毕,武王降旨:“移九鼎!” 于是鼓乐高奏,宫门大开。由十八人抬着九鼎缓缓移上台阶,分放于正殿两旁。 商代的国鼎终于移到了周的朝廷,象征着从此六百年商代结束了,九鼎的易朝,标志着中国从此进入了新的朝代,并宣告从此周天子将一统天下。 移鼎仪式毕,武王在各路诸侯君主和周朝文武百官的拥立下,双手接过册宝,方登上了皇位,当他面南背北端坐于天子位后,乐队奏起了天子礼乐。 姜太公、周公分列左右,召公、毕公、散宜生、闳夭、太颠、辛甲等仗剑立于两旁,满朝文武依次向武王天子登基行跪拜大礼。 八百诸侯、文武百官也都跪于地叩头三拜。拜毕,众.99lib.臣山呼: “大周昌盛,武王万岁!” 武王微笑着向众人招手示意。 正是: 《忆秦娥·天下宗周》 龙旌举,皇宫大典周朝起,鼓乐激,铠甲闪闪,战士戈戟。 威威武王登大殿,文武百官顶礼拜,九鼎纪,朝纲齐,天下宗周继。 武王令同公宣旨。 周公出列,揭开第一道金册宵道: “惟大周元年壬辰,越甲子昧爽三日。龙旌举,九鼎正,武王姬发受命嗣继天子位。维大周社稷从此昌运国正,仰苍天日月之永照。望先主永福我维新,愿群臣百姓之永助。蒙天福长恒、国运永昌,天下永康。” 群臣、百姓山呼:“万岁!” 周公又拆开第二道金册,宣道: “惟大周元年壬辰,越甲子昧爽三日。武王姬发降旨,封周公为相,封姜太公为太师,厥望同心协力,永保大周昌康,百姓安乐,以慰99lib?告先王之厚膺,垂百姓之寄托。” 众文武百官又山呼:“万岁!” 周公又拆开第三道金册,宣道: “惟大周元年壬辰,越甲子昧爽三日。武王姬发降旨,大封天下。今周室开基,皆诸侯之力,众将之劳,百官之功。今皇令大宴百官,明日将大封天下,并首封姜太公于齐,封周公旦于鲁,封召公于燕,封康叔于卫、唐叔于唐……” 次日,举行分封仪式。 旭日东升,金光万道,彩云绚丽,朝歌城里一片吉祥景象。 武王升殿高坐于天子位。文武百官侍立两侧,诸侯分封大典即将开始,殿前旌旗飘扬浩荡,殿中九鼎威震四方。 正中大鼎上刻有武王写的格言: 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 熟此二种,可以无凶。 右壁上悬挂有一大铜鉴,上刻有六字: 视其前,虑其后 乐队奏起了庄严的乐曲。 周公宣布:“大周册封诸侯大典开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公和群臣皆向武王叩头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武王微笑着向众臣挥手,说道,“如今天下归周,万民一心,大业已成,先王欣慰。我将代表大周授民授疆予我佃的功臣、我们的宗族及我们的诸侯。从此,你们要同心同德,共卫王室。我大周将永保百姓拥戴,国泰民安。” 众大臣又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周公又手捧金册宣读封旨: “首封师尚父于营丘日齐(今山东临淄)。” 姜太公听了,用手指掸了掸帽冠、衣袍,然后上前向武王伏地叩头: “臣姜太公谢天子武王,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武王抚道。 姜太公含泪起立归位。 周公又读道: “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日鲁(今山东曲阜一带)。” 周公忙合起金册,快步走到中央,向武王伏地叩头道: “卑臣拜谢天子,祈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武王又说。 周公起身退回原位,又打开金册念道: “封召公爽于燕(即今之北京地区)。” 召公忙向前伏地叩头,高呼: “卑臣谢天子恩德,祈吾皇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召公退回后,周公又念道: “封弟叔鲜于管,弟叔度于蔡……封西方国……” 于是,叔鲜、叔度和其余被封的大臣、诸侯都一上前拜谢天子,领金册退下。 接着又分封了诸侯将领。分封毕,武王宣布赐宴三日,并大赦天下。 正是: 雄雄西周,开国辉煌。 分封诸侯,武王登皇。 众臣山呼:“武王万岁!” “大周昌新!” 正是: 《酹江月·赞武王》 千古兴亡,今又是,多少英雄难忘。从来壮士几多曲,黄河也有千弯。江水汪汪,年末也霜,悲六百殷商。美人江山,痛牝鸡司晨妄。 日落鹿台黑暗,盼东方将亮,红日灿烂。受天之命,孟津誓,八百诸侯大往。牧野洋洋,战车煌煌,浴血殷商亡。一代君主,终改了雄鸡唱。 傍晚,皇宫内外灯火辉煌,笙歌嘹亮,武王正在大宴百官,大赦天下……武王高坐在上,周公、姜太公坐于左右,召公、毕公、管叔、蔡叔、霍叔依次分坐两旁,文武百官皆依次就坐于殿堂上下。 武王微笑着举樽说道: “众诸侯、众爱卿:今日我等能大宴于此,乃大周之幸也。昨观天象,见祥云缭绕天际,预兆我大周将有瑞福临降,让我们庆贺这一吉祥吧!”群臣听了举起酒樽起立高呼。 “武王万岁!” “大周吉祥!” 呼完,君臣将酒一饮而尽。 武王又举樽说: “我大周能有今日之盛,乃众诸侯众爱卿之功劳。明日,众诸侯、众爱卿就要各回封地去了,今日设宴欢送,愿吉星高照,祝大家一路安康。”文武百官听罢又举樽高呼: “武王万岁!” “大周昌盛!” 这时,一阵婉转悠扬的乐声响起,是姬玉领责的敬酒舞开始表演了。宴场静了下来。只见七位年轻姑娘身着红色衣裙,高举酒樽,神态妩媚,舞姿婀娜,她们且歌且舞步入场中,歌道: 岐、山嗟叹,渭水咏赞。 武王伐商,万民敬仰。 钟鼓皇皇,磬管锵锵。 有女敬酒,高举琼浆。 臣民欢笑,喜气洋洋。 这优美而热烈的歌舞,令臣民们赏心悦目。尤其是久已厌恶商纣靡靡淫乐的朝歌百姓看了,更觉耳目一新。 曲终,臣民起立鼓掌表示感谢,气氛十分热烈。 姬忠痴情地看着姬玉…… 周公对女儿演奏的礼乐十分满意。 武王又下令: “大赦天下,开仓放赈!” 宫外众民山呼: “吾皇万岁!” “大周永昌!” 酒过三巡,大型舞蹈表演开始。 只见太师把手一扬,鼓声便咚咚咚地响了起来,由姬忠率领的全副戎装的舞队和着音乐唱起了雄壮的《征歌》。 在威武雄壮的乐曲中,披挂铠甲的战士们手举刀矛舞着,唱着: …… 天命匪解。 桓桓武王, 保有厥士, 于以四方, 克定厥家。 於照于天, 皇以间之。 ——《诗经·周颂·桓》 武王高坐在殿堂上微笑地看着……八方诸侯、文武百官坐满了殿堂上下。堂下站满了观看的百姓。太师在庄严地指挥着,姬玉聚精会神地弹着古瑟……周公兴奋地看着,眼睛闪着亮光…… 武士们头戴金光闪闪的冠冕,手持朱盾玉斧从北面出场,然后以战阵的变化进行表演。 第一场:出征。 武士们个个威武雄壮、昂首挺胸,表现了周克商的势不可挡。 乐队中的姬玉熟练地拨着瑟弦,目光却追逐着场上领舞的姬忠…… 啊,扮成将帅领舞的他是多么威武无畏,父亲曾叮嘱,这次是向商人展示周人礼乐的一次重要仪式,这么多天他领着舞队汗流浃背地操练,果然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姬玉脸上泛出了幸福的光芒…… 又一阵鼓声响起,表演已进入第二场:灭商。 舞者们在快乐的乐声中,通过方阵的迅速变化,表现牧野血战的激烈,他们高举战斧竭力拼杀,喊声震天。 观看演出的殷、周人都被这热烈的场面感染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和着音乐击着掌,场面掀起了又一个高潮。 接着舞蹈又进入第三场:南征。 这场舞是表现周军灭商后向南挺迸的情形,舞队频频变换方阵,舞者们表演着各种冲杀动作,音乐则用“乱”点进行配合。舞场气氛热烈。 继之,舞蹈进入了第四场:凯旋。 南征取得了胜利,舞队方阵变换为并列,然后排为八字形的两列,由两位诸侯率领,向立于中央装扮成武王的姬忠靠拢致敬。并用坐姿象征周、召公辅佐武王稳定了局势。 第五场:班师。 战争胜利了,西周建立了,舞队又合拢了。他们欢快地舞着、跳着,热烈庆祝武王登基大典,然后又排成一行,由象征武王的姬忠,率领着向西班师回朝。 舞者退场后,武王起立鼓掌。 臣民起立兴奋地欢呼:“武王万岁!”武王也向大家招手致谢,向武士们致谢。 姬忠卸装后来到了姬玉身旁,姬玉微笑着向他祝贺演出成功,姬忠兴奋地拿起了罄锤开始了“颂歌”的演奏,姬玉拨瑟协奏《武王颂》…… 於铄王师, 遵养时晦。 时纯熙矣, 是用大介。 我龙受之, 蹻蹻王之造。 载用有嗣, 实维尔公允师。 ——《诗经·周颂·酌》 第二十节 武王说:“……昨日还有凤凰飞来,夜间天上一瑞云降了甘露,今日朝歌灾难已去,呈现一片太平景象,孤可以放心归西京了。” …… 周公、召公忙跪地说: “吾王放心,我等必当为国尽忠。” 午后,阳光明媚,几缕白云飘荡在湛蓝的天空。 周公和姬忠、姬玉从宫里排练礼乐出来。 姬忠说:“老师,今后又可以在您身边,聆听您的教诲了。” 周公说:“等忙过了这一段,我又该给你和姬玉讲课了,人不能一日不学啊!” 姬忠说:“太好了,谢师父。” 姬玉问:“父亲,武王为什么要回西京,为什么不把都城迁移中大周都城东迁已势在必行。” 姬玉、姬忠听了都点了点头。 周公又对姬忠说:“你的父亲管叔,以及蔡叔、霍叔,武王将任命他们去监管殷商那些心怀不满欲造反的贵族顽民,此乃稳定朝政的重要举措。” 姬忠听了又点了点头。 姬玉随周公乘辇回宅去了。姬忠一人骑上马往父亲住宅走去。忽然听见:“放开我!放开我!”的喊声,只见两个执矛的兵士正在捆绑一个十六七岁一身戎装的女殷民。 姬忠便走过去问个究竟。 “启禀大人,这个俘虏想逃跑。” 姬忠看去,只见这个女俘虏怒眼圆睁,两眉横挑,不屈地把头偏在一边,便走过来说: “为什么要逃跑,我们并不杀你们,周公已发令,要分给你们房屋、土地,要让你们安居乐业。” “哼!”女俘虏听了,鼻子哼了一声,又转过脸去。 太颠将军闻声走了过来,认出是箕子的女儿商风,便对姬忠说: “这是箕子的女儿商凤。” 姬忠听了说: “哦,原来是箕子大臣的女儿,误会,误会……快放了她。” 士卒们给她松了绑,女俘虏揉了揉手臂,恨恨地说:“你们别高兴太早了,哼,等着吧,周朝长不了。”言毕,扬长而去。 姬忠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太颠说:“她生性刚烈,自幼学得一身好武艺,又生得天姿国色,本欲选为纣王太子武庚的王妃,因箕子发疯,就没有选上。” “噢!”姬忠应道,“这姑娘性子的确十分刚烈,看来并非一般女子。”看着走远了的女俘虏,姬忠钦佩地点了点头…… 傍晚,夕阳西下,余辉把天空映得血红,马蹄声远远传来……是武王和周公一行,从郊外返回至朝歌城外。 他们是去城郊墓地移姜妃的灵柩的,武王要把她带回西京,葬到故土去。 武王一路默默的,周公知道他今日悲伤过度,所以也没有多说话。 周公看着武王日渐憔悴的面容,十分忧心,自姜妃死后,武王好像苍老了许多,近日又屡感腰肾伤处不适,所以周公非常焦急,惟恐兄长有何不测,于是说道: “王兄身体不适,可否在朝歌调养一段时间再返西京不迟。” 武王说:“不,朝中还有许多事要做,镐京已经建好了,很快就要迁都,所以必须回去了。” 武王又说:“这儿已经安置好了,我和姜太公回到西京去,以告慰父老兄弟。你和召公、管叔、蔡叔几个兄弟暂留朝歌,一定要把殷人管理好。你主张不杀殷商顽民,这是符合先祖仁治天下旨意的,但一定要把殷人们管理好。” 周公点头说:“王兄尽管放心,兄弟一定不忘先祖安邦富民、敬德天下的教诲,一定会管理好殷民的。” 武王又说:“待把朝歌安顿好,你须尽快返回西京,朝中诸事皆赖于弟了。”周公点头答应。 太阳已经升起,彩霞满天,朝歌城外,万头攒动。这天武王将起大驾西归,百姓都扶老携幼,立在道旁等着给武王送行。 鼓乐三番后,武王出宫启程,金辇御驾来到城头,式王见送行百姓人山人海,忙下了金辇,拱手向四方百姓辞谢。姜太公也从辇车下地,拱手向百姓一揖到地。留守朝歌的周公、召公、管叔、蔡叔及霍叔和其他文武官员分列两旁。百姓皆下跪山呼:“武王万岁,万万岁!” 武王说:“诸位父老乡亲,姬发向大家辞行。现暴君已除,万民欢悦。罪恶鹿台已拆,鹿台之财也已赈民,各诸侯人马皆已归国,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昨日还有凤凰飞来,夜间天上一瑞云降了甘露,今日朝歌灾难已去,呈现一片太平景象,孤可以放心归西京了。 “这里有周公、召公他们留下治理,万民尽可放心,待新都洛邑城(今河南洛阳一带)建好,我们将举朝迁来中原,与殷民们共享天年,周民与殷民本为一家,都同出一宗。殷周自古皆炎黄后代,当同归一朝,共建中国。” 百姓听了,无不欢欣鼓舞,山呼武王万岁的浪潮此起彼伏…… “现商已亡,亡臣愿归顺周王,以尽敬天保民之职。” 武王听了,忙扶起微子启说道: “大夫不必过卑,暴君当亡,人心归向,是顺乎天意之事。微子启快快请起,愿今后共图兴周富民大业。” 周公也对微子启说: “商之亡,非我大周亡之,是商之自亡也。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纣王无道,众叛亲离,所以至此。微子启大夫归顺我周是天意所至,从此,可以一道遂百姓所望,苦百姓所急,大夫当高兴才是。” 姜太公也说: “当今天下归周,文、武王敬德爱民,商纣王暴虐百姓,周取代商也是大势所趋,历史必然。微子启被逼逃亡于外,今又回归故里,应是幸事,理应庆贺一番。” 微子启擦去垂泪说:“忠臣本不应易主,怎奈身处昏君亡国,现殷民也鼓乐开城欢迎殿下,我之所归也是顺乎民心,非违人意。” 周公忙安慰道:“卿之所言在理、在理。” 武王大喜,遂下令恢复微子启大夫官职,封地于宋。微子启拜谢后退到一旁。 武王再向八方父老拜了拜,便传旨起程。 随着“起驾”的令声发出后,鼓乐大作,武王向送行的人们告别。临行武王又对周公、召公说: “二公暂留此地,朝歌诸事就有劳二公了。待安置好后,还请速反西京。” 周公、召公忙跪地说: “吾王放心,我等必当为国尽忠。” “是,王兄。” 式王叮嘱完毕,再传旨起驾。 “起驾!”侍从传令后,鼓乐又起。 归岐车队缓缓起行,当姜妃的棺椁通过时,白发苍苍的姜太公从车辇中下来,缓缓走到棺椁前抚棺落泪,并低声说: “孩子,武王就要送你回故土去了,孩子,纣王暴君已经自焚了,你若阴灵仍在,应告慰于九泉。孩子,你要保重……” 姬玉也来到姜妃棺椁前跪下,泪流满面地说: “姜娘娘走好,你为国英勇捐躯,将永远是姬玉的榜样。”姬玉向姜妃的棺椁撒了一提篮百合花,又哭着说:“愿姜娘娘在天之灵,保佑我大周永远兴祥。”说罢已泣不成声。 人群中发出了唏嘘之声…… 武王见状,下辇过来,扶起了姬玉说:“玉儿不必太悲伤了,姜娘娘将要去和先祖团聚了,你要好好照顾父亲,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是,大王。” 姬玉起身擦了擦泪,把姜太公扶回辇内,走到周公旁立着,泪水涟涟…… 归岐车队已缓缓起行,人们送了一程又一程,姜妃的灵柩在武士的护送下缓缓前进…… 正是: 《忆秦娥·赞姜妃》 军乐咽,王妃魂断牧野夜。牧野夜。苍鹰折翅,征夫尽泪。 铁骑戈中失女杰。犹如中天圆月裂。圆月裂,朝歌伤别。赤旌如血。 严冬已过,春暖花开。 镐京城里,在姜太公的府宅中,年逾八旬的姜太公,正伏在几案上整理他的兵书册简,准备赴他的封地。雪白的须眉,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理一阵,便歇一会儿,不时发出呼呼的喘息声,同时也陷入了沉思: 暴君除了,强盛的周国代替了腐朽衰落的殷商,中国的历史又往前迈了一步……想到这里,姜太公眉宇间焕发出了光彩。 回顾自己的一生,姜太公无怨无悔,尽管是大器晚成,但终于实现了自己年轻时代就立下的誓言——要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干一番对国家对民族有益的惊天动地的事业。 现在,这一夙愿终于实现,可自己已心力交瘁,早该告老还乡啦。他又想到武王这次大分封给他首封于齐地,并且还授予他征纣五侯九伯的特权,心里觉得十分感激。 “太公,箕子求见。”家人来报。 “噢,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箕子进来了,两人寒暄后分宾主落座。 箕子和姜太公在朝歌时便是老交情了,自然一谈话便直奔了正题。 箕子说:“太公老友,愚弟将远渡朝鲜,特来向您辞行。” 姜太公听了不知其故,便问: “武王不是已经请你去朝歌协助治理殷民了吗,何故要远去?却又打算何往?” 箕子叹了口气说:“武王虽好意,但我身为殷臣,岂可改事新主?” 姜太公说:“既是如此,人各有志,只是您欲去的朝鲜远在东海,还望多加珍重。” 箕子点了点头,又说:“兄长年事已高,又要远行赴任,也望多加保重。” 姜太公说:“谢弟关照,近来吾身体的确远不如以前了,此次一别,不知今后还能见否?” 箕子也颇伤感,说:“我也不大如以前了,人生无常,今后只有天各一方了。”说完竟嘘唏起来。 姜太公见了忙起身过来安慰箕子,说:“贤弟不必伤心,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我等相离虽远些又有何妨?” 箕子点了点头说:“我与兄长岂能相提并论,兄长是周朝功臣,此次又享首封之誉。此行乃为国安邦、光宗耀祖之举,而我却是漂落他乡、流亡异地之行,所以岂能不伤感。” 二人说着,已到晚饭时间,家人来问膳事,箕子起身要走,姜太公忙拉了他的手请他坐下,并吩咐家人摆酒为箕子饯行。 酒菜摆好,二人对饮,又畅谈起来。 姜太公问:“商凤姑娘跟随你去吗?” 箕子听了,又伤
感起来,回答道:“她哪里肯随我同往?那时我装疯是因为对纣辛的残暴荒淫不满。她骂我懦弱,不认我,现在商朝亡了,她一心要复国却又苦于无门,唉!这孩子倔强得很哪!” 姜太公听了说:“一个女孩儿家却能如此忧国,真有志气。只可惜生不逢时,偏偏长在暴君时代,如若生在武丁时期,那必能成为妇好的三军副帅。” 箕子也叹道:“对,对,这孩子确是生不逢时,只好由她去了。” “那她的婚事呢?”姜太公关切地问。 “唉……”箕子叹了口长气,放下筷子说,“武庚这种人和纣王一样飘浮无常骄狂放纵,靠不住啊!再说商凤对武庚也并不太钟情。” “哦,那就看武庚今后的行为了,他若真能管理好殷民倒还可以,但据说,他在殷民的祖祭上有煽动复国之言,所以还要看他的行为如何。” “嗐,就是复国,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箕子摇着头说道。 “吃菜,吃菜。”姜太公往他盘里夹了一些菜。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叙话,直到姜太公咳嗽不止,箕子乃起身告辞而去。 这日中午,镐京城里艳阳高照,天气晴好。 周公和召公安置好朝歌殷民的治理后,已回到镐京辅佐武王。 午饭后,二人同乘一辇,去看望很快就要去齐地赴任的姜太公。途中,周公说: “姜太师执意要走,武王已同意给他留下一宅府邸,以便回京时使用。”周公说。 召公说:“如此甚好,只怕太师再难得回来了。他之所以要急于赴封地,一是耄耋之年,体衰气弱,恐再事朝廷已是力不从心了;二是想乘垂暮之年,把封地整治一下,以不负朝廷之托。” “是啊!”周公点了点头说,“齐地虽富,但远离朝廷,人心不一。齐地又是东域重邦,也只有姜太师这样德高望重之人,尚可震慑,武王确是高见。” 二人说着话,不觉已到了姜太师府邸,侍者通报进去,周公、召公下辇在大门立等,不一会儿,姜太师颤巍巍地迎了出来,对二位说: “啊!有劳二位前来,快请进,快请进。” 到了中堂,三人分宾主落座,侍者上了茶后,周公说:“太师,我和召公代武王前来请您赴宴,武王明晚特设国宴为您饯行。” 召公也说:“是啊!武王近日身体欠佳,朝中政事又忙,所以特令我二人前来相请,以示盛情。” “噢,噢。”姜太公显然十分激动,连声说,“谢大王恩典,姜太公不胜感激之至。” 姜太公看了看精明能干的周公和仁厚的召公说: “大王身边有你二人辅佐,我在齐地也就放心了。” 周公说:“我们将像太师,样,事事以国为重,时时以民为本,太师走后,我们理当尽心尽力辅佐大王,这是我们义不容辞之事,望太师放心。” 召公也说:“周公所言甚是,我们身为大周重臣,辅佐大王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请太公放心,我们定会忠心不二。” 姜太公忙说:“那就都不必客气了,请回报大王,姜太公谢大王恩典,明晚必当赴宴。” 于是二人起身告辞,姜太公送出大门方回。 这天傍晚,镐京新都的周朝皇宫大殿里灯火辉煌,百盏齐亮。 殿堂里正在举行为姜太公饯行的盛大国宴。 武王亲切地携姜太公坐在殿堂中央的宴桌旁,周公、召公分坐两侧,其余散宜生、太颠、闳夭、辛甲、黄豹等文武大臣分坐两边。 桌上摆着丰盛的佳肴美酒。 鼓乐三番后,武王举樽说: “众爱卿,姜太公很快就要去封邑齐地了,我朝特设国宴为太公饯行。太公是我大周功臣,他为大周灭商,为大周的开国立下了功勋,太公的功德堪与日月争辉,太公的仁德可与天地共存。我大周臣民永远感激他,现请让我们举杯祝太公福寿无疆,并祝太公一路平安。” 武王言毕,群臣皆举樽齐日: “祝太公福寿无疆。” “祝太公一路平安。” 姜太公激动得热泪盈眶,忙举樽回敬大家说道: “谢武王,祝武王万寿无疆;谢众臣,祝众臣福寿无量。” 此刻,他想起纣王对他的嘲辱,又想起文王与他的金遇,武王对他的信任,今天又受到如此厚待,不禁感慨万千。他激动地说:“姜尚一生坎坷,事商时,受尽纣王冷落羞辱,幸遇文王,武王始能一展抱负。姜尚不才,无非为除暴君略尽犬马之力而已,然却受到如此殊荣,姜尚实在受之有愧。今后,尚虽远离朝廷,但若有召,纵粉身碎骨,也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言罢,老泪纵横而下…… 众臣见了,无不感动万分,并发出了唏嘘声。 周公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举樽说道: “太公就要去封地了,我们实在不忍与太公分别,太公德高望重,笃行仁义,是我们的典范。他为大周殚精竭虑,建立了大功大德,请让我们再敬太公一樽,愿太公福星高照我大周永远安康。” 众臣听了一齐举樽,说道: “愿太公福星高照我大周永远安康。” 姜太公忙举樽还礼,并说: “谢周公。” 召公也举樽说道: “太公就要和我们分别了,请太公放心,我等定会以太公为榜样,为朝廷尽心尽力,为武王分忧分虑。” 姜太公听了说道: “谢召公。我们周朝有武王这样的仁君,有周公、召公这样的贤臣,以及忠心不二的众臣,我可以放心地卸任了。我祝武王万岁,愿众臣安康。”言罢将满满一樽酒一饮而尽,然饮完却咳嗽起来。 周公怕太公喝得太多,便向姬玉招手示意,姬玉便拨瑟弹起了《宴别曲》。琴声典雅悠扬,如高山流水、情深意长,一时竟把大家给震住了。 曲终大家都对她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姜太公高兴地把姬玉唤到身穷坐下,夸她道:“玉儿的礼乐是越发有长进了,听你的瑟声,不像是指拨,倒像是心拨似的。” “谢姜爷爷夸奖。”姬玉谦恭地说。 武王也夸她道: “玉儿小小年纪,竟如此知礼识乐,将来定是我大周栋梁。” “伯父过奖,玉儿不才,还要请伯父、姜爷爷多指教。” 这时,由太师指挥,姬忠领奏的大型宴乐又奏了起来,酒宴又进入了高潮,群臣轮番向武王、太公等敬酒…… 送别宴在热烈而隆重的气氛中持续到入夜时分。 这天上午,红日初升,彩霞万里。姜太公启程了,武王特来送行,周公、召公等也都来了。武王和姜太公同乘一辇,在辇内亲切地话别,周公、召公骑马行于两旁,其余送行文武跟随在后。 街上早已有闻讯的百姓赶来送行,姜太公见了十分感动。他伸出头向百姓招手致谢。 到了城外,姜太公执意下了车向武王及众人说:“昨晚设国宴为我饯行,今大王又亲来送别,姜太公蒙此殊荣,实在感恩不尽,大王身体欠佳,请转回,不必再远送了。” 武王只得下辇,姜太公向武王行跪拜大礼,武王忙将他扶了起来,并紧紧握住姜太公的手垂泪道: “尚父此去,望多保重,倘国有大事,还望归来垂教。尚父是我大周功臣,周国百姓将永远不忘太师的大智大德。” 姜太公听了滚下热泪,也动情地说:“卑巨本不愿远离大王,怎奈年事太高,体力日衰,只得趁尚有一点余力赶快赴任。卑臣此去,不知还能否再来拜见大王,望大王多多保重。” 武王听了点了点头。 周公用袖子擦了擦泪水,握住姜太公的手,依依不舍地说: “太师此去,望多保重。平日深受太师垂教,感激不尽,请受愚弟再拜。”说罢,两手抱拳一揖到地。 姜太公忙扶起周公,召公也向姜太公行了辞行大礼,姜太公也忙扶起了他。 姬玉和乐队奏起了.99lib.送行曲后,姬玉走到姜太公面前行了跪拜大礼,说:“姜爷爷好走,一路多保重。”姜太公忙扶起了她说: “小小年纪竟如此谙熟礼乐,不愧是巾帼之才。” “谢姜爷爷夸奖。”姬玉说。 姜太公拱手高举过头,向四周百姓及送行人们告别后,在武王和周公的搀扶下上了车辇。 鼓乐高奏,姜太公的车辇缓缓移动起来,他伸出手向大家告别,姜太公的家人及随行人员、护送队伍一一过去…… 武王和周公、召公等送行人员,一直等到车辇走远了才转回。 西边的落日余辉,把商代旧日的皇宫映照得殷红殷红的,显得十分惨淡…… 故宫门外走过来一老者和一少女,他们是箕子和他的女儿商凤姑娘。他们得到看门人的允许后,便推开一扇宫门进到庭院里,见院里长满了杂草,昔日辉煌已经荡然无存…… 回想过去,这儿曾经何等的热闹,此刻却已风光不再,一些巍峨的殿堂、豪华的楼亭已烧成了灰烬,想着想着箕子不禁潸然泪下,口中不觉念出了两句诗: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他想像着昔日盘庚迁都到这,在此举行了隆重的新都大典,武丁和妇好征战回来后,也在此犒劳三军,文丁和历代天子也曾在此接受五侯九伯的朝贺……那时的商朝一统天下,是何等辉煌…… “唉,!”箕子仰天长叹,“要是纣王也像周文王一样行仁道,那商朝又何至败落至此!” 箕子恨恨地骂着纣王,骂他是大商的败家子,葬送了祖先的六百年江山,他也恨自己愧对祖先的教诲,不能力挽狂澜……他又想,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像九侯、祖伊、比干一样死得悲壮。他仿佛看见成汤、盘庚、武丁……先祖先王在此叹息……箕予脸上热泪越发泉涌,他用宽袖擦了擦眼泪,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商朝故宫……一路叹道: “九侯、祖伊、比干,你们虽死犹生,而我生不如死,你们可知大商已经烟飞云散了……” 商凤见父亲落泪,心里也十分辛酸,但她没有哭泣,却挑起了辛辣的凤眼,对着父亲嘲讽道: “都是你们这些无用老朽坑害了国家,如果您当时不是装疯卖傻的,而是去尽力阻劝纣王,那我们也不至于沦为亡国奴,现在方悔,晚矣!” 箕子早被女儿骂够了,他也不介意,也未回头,只是看着宫殿的荒草不停地叹气。 “唉!你尚年轻,哪里知道为父的苦衷!” “我是不知道你的苦衷,我只知道你怕死,你看人家比干爷爷是怎么殉国的。”商凤愤愤地说。 “好啦,好啦,就算是爹怕死。” 商凤又说:“周人请您去做官,幸亏您拒绝了,说明您还未忘记亡国恨,否则,我再不会认您这个父亲了。” 箕子叹了口气答道: “周武王确是一位仁君,至少比纣王要强十倍,只可惜我生不逢时,死不逢地。为人一身不事二主,我既已为商臣,焉能再去事周主,罢,罢,就算命中注定吧。” 箕子说罢叹息着,走到庭院中摘下一株草,注视良久,又叹道: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念罢,泪流满面,商凤也湿了眼…… 暮色已浓,商凤劝道: “父亲,我们回去吧,明日您还要启程赴东海呢!可别伤了身子。” “好,我们转回吧!” 父女俩一前一一后地迈出了故宫门槛,然后一步一回头地离去了。 东海之滨的早晨,红日初露,朝霞满天。海上风平浪静,岸边停了几只木舟正准备启航。 箕子一行人在向送行的人们告别。 箕子因为不愿身事二主,所以只得离乡远走,他准备渡海到东岸去,那儿有个半岛叫做朝鲜,可在那里传播文化,生根发芽。有些不愿留下的殷人,便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商凤决心复国,所以,不愿随父亲远走,便准备在此送别。 箕子向送行的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多谢众知交相送,请回吧。”然后又转身向女儿劝道: “凤儿,还是跟我走吧,你虽为女孩儿家,却生性刚烈,我真是放心不下。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跟为父走吧。”说着不由得声音哽咽起来。 商凤听了心里一酸,眼眶里涌出了热泪,但她仍坚定地摇了摇头说: “父亲休怨女儿不孝,实是自古忠孝两难全,女儿之志父亲当知,不复我大商国死不瞑目。” “唉!”箕子叹道,“既是如此,就依你吧,只是凡事要好自为之。从今以后,千里之隔,为父不能照顾你,不过我已托过周公,他会保护你的。” 商凤听了,凤眼圆睁嗔道: “父亲,您又向他们乞求了!” 箕子说:“乞求也罢,托付也罢,反正总得让我少牵挂点才是。” 父女俩话别完,箕子向送行的人拱手高举过头,告别道: “众亲朋好友,就此告别吧。箕子谢过大家。”说罢两手朝送别人群一揖到地。 “箕子大臣一路顺风。” “谢谢。” 箕子刚要下令启航,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向这里奔跑,并喊道: “箕子大臣,请等一等。” 大家惊奇地看去……,来人跑到面前,原来是久已不知去向的微子启大臣。 箕子赶忙迎了上去,握住微子启的手说道:“啊,微子兄,早闻您老隐居在外,甚为挂念,今日得见,实为万幸,不知近日可好?” 商凤也上前施了参见礼。 微子启答道:“实不相瞒,老臣因劝说纣王无效,愤而出走,现已投奔武王、周公,愿为仁君效劳,因闻贤弟远走,特赶来送行。” 箕子忙说:“多谢师兄远道而来。” 商凤却一转身,站到一边去了,她不愿和效劳仇国的人礼遇。 箕子说:“人各有志,但只要是为正义而战,便皆同志。”(同志一词,古已有之,出典:左丘明《春秋》:“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微子启点头道:“师弟所言甚是,只要是为正义而战,便皆为同志。周灭商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所以是正义之战,你我今后虽非共辜一主,但也必为同志。” 箕子也点头称“是”。 微子启问道:“师弟此行何往?何归?” 箕子笑答:“无往也无归,只知大海东岸有人有地,想到那儿休养生息。” 微子启说:“甚好,祝师弟一路顺风,有作有为。” 箕子谢道: “多谢师兄祝福。”言罢欲返身上舟,却又拉着微子启的手叹道: “你我师兄弟一场,本应在一起共尽兴国职责,不曾想到国破家亡,竟在此生死离别,此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说着不觉声音哽咽起来。 微子启听了也紧握着箕子的手垂下泪来。 商风站在一旁,心有所动,怔怔地看着他们不言语。 时候不早了,太阳已经高升,舟上的人一再催促,箕子只得别了女儿和微子启大臣登上了木舟。 起航了,木舟张帆向东海驰去。商凤、微子99lib?启等送行的人直至木舟变成了小黑点还未转身,此时的商凤已是满面泪水,又怕别人看见,她赶快抹掉了眼泪才转过头来,凝视着大海天际叹息。 微子启想着箕子刚才的临别赠言:“只要是为正义而战,便皆为同志。”他眺望着箕子远去的木舟,不觉吟叹: 木舟点点远离去,你我从此天边际。 人各有志虽非一,若为正义皆同志。 第二十一节 武王说:“……我惟恐政局有动,影响国家安定,导致百姓又入灾难。所以,想以周公姬旦行天子职,以救大,不知二位兄意下如何?”…… 武王回到丰京后又主持迁都镐京(今陕西西安一带),因操劳过度,体力渐渐不支,又因思念死去的爱妃——姜妃,而日显憔悴。 暮秋季节,夜深了,武王还独自伏几案批阅奏册,一阵凉风袭来,武王打了个寒颤,咳了起来,侍女忙给武王披上衣服。衣服轻触武王肩上,武王仿佛觉得是姜妃在给他披衣服,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武王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自从遇到姜妃后,好像年轻了许多,二人感情笃深,恩爱无比。 多少个夜晚都是姜妃陪伴他批阅的……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愈想心里愈难过,眼睛变得模糊了起来,武王眨了眨眼睛,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去,好让字迹清楚一些。 武王起身踱到窗口,拉开窗帘,见庭院里月色如洗,竹叶婆娑,不觉走到了院里,他独自站着,凝视着微风轻摇的竹叶,陷入了沉思…… 仿佛姜妃在院里舞剑…… 一幕幕与爱妃恩爱无比的场面历历在目…… “爱妃,歇会儿吧!你身上有孕。” 姜妃停了下来,走到武王身边,抬起了一双动人的眼睛,深情地说: “大王,我要让咱们的小王子,有一副好的体魄,将来好成为大周的脊梁。” 武王动情地把姜妃揽在怀里,说: “是的,这也是我的愿望。但要注意不能太过,以免动了胎气。” “才三个月呢,没事。” 姜妃嫣然一笑,竟飘然而去了。 “啊,爱妃……”武王失神地叫出了口。 “大王。”两卫士听见声音,几乎一起急跑到院里。 “没事,你们去休息吧,我要一人在这。” “是。”卫士们都退出了院子。 武王还在庭院里立着…… 正是: 中原升起红太阳,牧野血战暴君丧。 大周今日龙旌扬,爱妃爱妃可安详? 武王的身体日渐衰弱,这天,他正召集文武两班在朝廷议事,散宜生在奏关于减轻农业税赋的问题…… 武王听着听着只觉得头昏眼花,一阵剧烈的呛咳,手帕上竟有咳出的血,额头渗出了冷汗。周公见状大惊,赶快上前问候,武王向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周公不安地退回在一旁立着。 散宜生还在念着奏章…… 武王只觉眼前一黑便从御座上栽了下来。 众人见了“啊……”的一声惊叫。 周公及两旁卫士慌忙上去扶起武王。 “大王……快叫御医。”周公吩咐道。 两御医连跑带爬地随侍从奔了进来。忙了一阵,武王才醒了过来,众人方松了一口气,侍从们把武王送回了寝宫。 武王的病日渐沉重,频频咯血,饮食愈来愈少。 这日,进了一碗参汤后,精神略微好了一些,他想思考一些问题,便屏退了左右侍从后陷入了沉思…… 他不能不考虑继承人了。太子诵太年幼,而西周立足尚不稳,商殷的降人又蠢蠢欲动,稍有闪失,周朝几代人换来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怎么办呢?看来,只有选择一个资高有魄力的人才能镇得住局势……对,是应好好物色一个人物,姜太公虽军事有方,德高望重,怎奈年迈龄高,八旬耄耋已难任重托,且远在封地,已无法召来,既来也难以承受这份操心了。看来只有从自己的兄弟中挑选了…… “大王,请喝药。” 武王喝下了侍女端来的药后,又继续沉思起来。他又想:管叔善谋,但秉性过于奸滑,不宜王选。其余蔡叔、霍叔又皆才识浅薄,更非君王之辈,惟周公、召公德才具备,可以厚望。但召公虽有治国之才,却偏仁柔而少刚毅,恐难经风雨,而周公则是柔中有刚,仁中有烈。所以,不但能担重任也会渡难关。想到这里,武王心里一亮精神也为之一振,便传令宣周、召二公谒见。 “是。”侍从传旨去了。 周公听到武王宣见的旨令后,急忙前往武王寝宫,他心里万分焦急,暗揣:昨夜守护了武王一夜,今晨刚刚回来休息一时,怎么就来传见莫非……周公心里一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进到寝宫,见武王安在,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行了参拜礼后,武王亲切地叫他坐在床榻。这时召公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武王让他也在床榻坐下。 武王仁慈地看着这两个嫡、庶兄弟说道: “二位兄弟,今日唤你们同来是商议一点事……” 武王喘息了一会儿,侍女替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后,他又接着说: “我自知已不久于人世,对死我倒是无所惧,只是殷商刚灭,周朝初建,诸事尚未有序。加之,殷人还在暗中活动,诵儿年幼,我惟恐政局有动,影响国家安定,导致百姓又入灾难。所以,想以周公姬旦行天子职,以救大周,不知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武王话音刚落地,周公便俯首于地泣道: “我王所言,万万不可,天子职位理当由太子诵承继,姬旦我定会忠心辅弼,决无二心。大王要我行天子位,姬旦我万死不就。望大王收回成令,否则我将伏地不起。”说时又哭着把前额紧贴于地。 召公见状也跪拜于地,说道: “大王,姬旦所言甚是。今九九藏书殿下有太子诵儿,如不让太子继位却让姬旦行天子职,臣民尚且可以听从,只怕众兄弟不服,反生事端,不如依周公所言,让太子诵继位,周公姬旦辅佐,最为妥当。” 周公听了忙说:“召公所言甚是,愿我王纳谏为盼。” 武王听了十分感动,忙说: “二位贤弟请起,既是如此,为兄听从便是。那以后就请二位兄弟多多辅弼幼主,吾方可含笑于九泉。” 周、召二公又跪拜下去: “请我王放心,臣当听从王令,尽心辅佐太子。” 武王忙说: “快快请起。”因过于激动,武王又咳出一口血后晕了过去。 “快传御医。” 大家手忙脚乱地忙成一团。不一会儿,御医来了,诊了脉后.99lib.,开了药方。喂下了药,武王才苏醒过来。 太医告退,周公跟至外殿,问道: “御医请留步,武王的病情如何?请直言无妨。” 御医轻声说道: “启禀大人,大王恐怕……恐怕……天年将尽。” 周公心里一沉,忙去告知母亲太姒。 次日,武王又觉浑身冷汗,眼前还有一团黑暗未散,便喘息着叫传太子诵、周公旦。 不一会儿,太子诵来了,周公也慌忙来了。 “父王。”太子诵唤道。 “诵儿,过来。” 武王挣扎着拉着太子诵的手说: “诵儿,快给叔父行师父礼,今后,你要以父礼、师礼事丞相,永远不可违背师父。” “是,孩儿遵从父王之教诲,给师父行跪拜大礼。” 于是,十二岁的太子诵,虔诚地向周公跪拜下去,慌得周公忙一把扶起太子诵说: “太子快快请起,折煞我也,姬旦我从今以后将全力辅佐太子,虽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请我王放心。” 正是: 王兄临终重托嘱,双手扶起太子诵。 股肱相辅真心见,祈愿苍天佑我主。 诵儿刚送走,就听侍吏来报: “太后驾到。” 周公忙跪迎。 太后得到武王病重的消息后,十分悲伤,急忙由后宫赶来探望。 “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 武王见母后来了正要挣扎着起来迎接,被太后扶了躺下。 太后见儿子年轻英才竟病重如此,因而悲痛不已。她在床榻坐下,拉着武王的手,伤心得只是落泪,却不能言语,心里泣道: “周朝刚建,创业伊始,社稷将兴,百端待举,现正需要我儿尽忠之际,怎奈病魔却来缠身,苍天何以如此残忍,竟忍心见我儿病危于不颀,唉!倘若能换一换,为母愿替你一走。” 然而,太后却只说了一声:“我儿莫虑……你……会好的。”便泣不成声了…… 武王听了,也只说了声“后……”便痛哭不止。 周公怕母后及王兄悲伤太过,忙止住泪劝道: “母后、王兄不必太悲伤,适才太医说了,王兄是操劳太过,致气赢体弱,若得调养将息,可望得复,现我已差人去准备最好的人参、燕窝了,望母后、王兄多多保重。” 太后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经历了季历王、文王、伯邑考、姬娘、太妊太后之死……没有一个不是使她悲痛万分,但姬发病重,使她最伤感,因为此刻正是他最当年之际,且又关系着江山社稷之安危,多少事等待着他去做,然而姬发竟要离大家而去,怎能不让她肝肠寸断…… 此时此刻,面对着只有一息尚存的儿子,即使再坚忍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一……可是太姒还是控制住了,她不忍见武王痛哭,她知道姬发从不轻易落泪,今在母亲面前恸哭,可知悲伤已极,又怕儿子哭坏了身体,便强忍住了眼泪,用毛巾替武王擦了滚在脖颈上的泪水说道: “旦儿说得是,既是太医说了,那病就会见好的,以后为母亲自给你煎参汤……” “哦……母亲不必,母亲也有病,就让侍女煎便可。” 周公也说:“母后身体不好,不必亲自操劳,我再请两名大医便是。” 太后听了说:“也罢……”说完又饮泣不止。 武王又将周公不愿即位,只好让诵儿继位,周公辅弼的旨意向母亲说了。太后听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抬起泪眼,向周公旦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第二十二节 皇宫里响起了庄严雄伟的鼓乐,文武百官分立两旁。周公引着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姬诵(周成王)上了台阶,缓步向御座走去…… 三九天,接连下了几日鹅毛大雪,天气十分寒冷。武王咳嗽加重,近日又连续咯血不止。 武王病重,群臣皆惧,周公更是焦急万分,他站于书房窗前凝视着庭院里的漫天大雪……心想,周朝新立,殷商遗臣后裔正蠢蠢欲动,妄想复国,武王儿子又年幼……万一有什么不测,大周将难保天下。想到此,他眉头紧皱…… 傍晚,周公沐浴整装后,面北立于祭坛上,手持玉珠,祈拜苍天后,泪流满面地说: “先祖太王、季历王、父王在上,现天子姬发病重,周朝临危,姬旦我愿代他去死,以救天下,恳望先祖在天之灵,遂我心愿……呜呼!愿吴天降下吉祥,保我武王平安。先祖如果显灵,就请给我龟卜吉祥,如先祖不应,我姬旦愿撞死在祭坛以救天子……” 祈罢,天色将晚,忽然,穹空似有冥冥之声传来,周公忙双膝对天长跪下去……此时,周公感到心里一阵难过,赶紧退到坛边扪胸干喘起来…… 站在祭坛旁的卜官,听了十分感动,眼泪也不觉夺眶而出,他赶快跑过去扶住了周公。 祈拜毕,卜官将周公的祈文实录于金册,并装入金匮匣内,封好。周公嘱他:“莫要外传。” 卜官答道:“是。” 次日,周公戒斋沐浴后去到卜坛,请来了召公等众臣,然后把一只大龟放在卜坛,占卜即将开始了,人们敛声屏息以待: 召公虔诚地面北拜了九拜后,观看龟纹,见三次皆现吉纹,群臣大喜,皆高呼:“吴天降瑞,我王将愈。” 次日,武王病果然好转了许多,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大家,气息微弱地说:“我会好的,大家回去歇息吧。” 周公高兴得热泪盈眶。 过了几天,武王又咯血了,在御榻上昏昏沉沉地睡着。文武百官立在下堂,个个面带忧色。 天,阴沉沉的,雪愈下愈大。武王病重的消息,传遍镐京,街上人们的脸色都显得十分忧郁…… 这天,武王觉得头脑稍清醒一些,竟然想啜米粥,喜得侍从忙去准备。侍从端来肉粥,武王吃了两口后,却又摆手让拿下去。然后传令召周公、召公近前。 武王挣扎了半天,才伸出臂握住周公的手,喘息着说: “太子诵……年太幼,你可为王……你们要好好保住周室……你们……”言未毕,头一仰便绝了气。 周公抚武王遗体大哭道:“王兄威名震天下,今大周刚立,百业待兴,正待王兄指令,可王兄您却撒手而去……苍天啊!王兄你年仅四旬,正当英年,却早早离去,怎让为弟不痛断肝肠……王兄啊!你不该也啊……” 周公哭得晕了过去,众九九藏书人位上前抢救…… 武王驾崩,文武百官个个哭得捶胸顿足,朝野上下悲声震天。 出殡这天,大雪纷扬,太后因为悲伤过度,病倒在床而未能前来送葬。武王的灵柩后,周公携太子诵走在最前面,召公紧跟在后哭泣着,管叔、蔡叔和群臣在后面跟着…… 管叔指着周公,心怀不轨地对蔡叔耳语着…… 正是: 祭武王 呜呼! 秋风呼呼,天忽变暗。 一代雄主,匆匆辞去。 朝野上下,悲彻肺腑。 捶胸顿足,送灵柩扶。 叹王早去,忧患四伏。 创业维艰,哪堪反复。 呜呼! 威威武王,在天之灵。 佑我大周,国运永昌。 业业武王,功德无疆。 子孙永继,世代无荒。 早春,寒意犹在,但宫内庭院里的兰花已经吐蕊,微风过来,清香阵阵。 皇宫大殿外旌旗飘扬,殿内外,文武百官分立在两旁。吉辰到时,将举行成王登基大典。 皇宫里响起了庄严雄伟的鼓乐,文武百官分立两旁。周公引着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姬诵(周成王)上了台阶,缓步向御座走去。 召公和毕公立在右侧百官的最前头。 管叔、蔡叔、霍叔三皇叔站在左侧百官的前面。 乐声止,周公把身穿皇袍,头戴皇冠的幼小的成王引向御座上坐好,便转过身来宣布: “成王登基大典开始。” 然后便躬身后退至阶下,伏地叩头: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齐跪拜于地。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时成王伸手要周公,周公忙伏身上殿,成王的小手紧紧抓住周公不放…… 周公严正地对文武百官说: “武王临终前,要我代王,我没有遵嘱。成王年小,然我可以辅佐他,现在周朝新立方两年,殷商盾遗时时想叛,我若不辅佐成王,只恐天下要乱,为了周的利益,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召公和毕公两人点头称是。 管叔、蔡叔、霍叔三兄弟却疑虑虎视。 大多数群臣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春色满园,百花盛开,在园子里看完书的姬玉,抬头看看太阳,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便合起书简回到堂屋内。饭桌上摆着一碗肉、两个素菜、一碗汤和两碗米饭。 周公还伏在几案上阅策简,姬玉看看饭快凉了,便走过来催道: “父亲,快吃饭吧,瞧,都凉了。” 周公听了,这才放下策简过来用饭。侍女过来把汤端下去热。 姬玉看了看父亲,说: “父亲,您又瘦了,多吃块肉吧。”说着往周公碗里夹了一块腊肉。 周公夹起腊肉刚往嘴里送进去,就听见侍从来报: “丞相,有一贤士求见。” “噢……快请进来。”周公急忙把未及嚼的腊肉吐回碗里起身出外迎客去了。 姬玉抬起了既钦佩又无奈的目光,看着父亲到外厅去了…… 送走来人后,周公方坐下吃饭,侍女过来又把汤端去准备再热一下。 姬玉给父亲盛了饭问: “父亲,是谁呀?” “哦,”周公边吃边回答,“那是邻国来投靠的贤士,很有才华我准备把他留下试用。” 姬玉眨了眨眼睛说: “父亲,您广纳贤士,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说着又往父亲碗里夹了一块腊肉。 周公说: “先君求贤若渴,我今天又得到一位贤能,心里高兴,来,玉儿去给父亲斟酒来。” “哎。”姬玉给周公斟了一樽酒,周公接过笑着饮了一口,又说: “玉儿可知国家兴旺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将才良士了。” 周公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所以,我们要给国家积累人才而不能失掉一个。” “父亲,女儿一定要刻苦学习,也要成为一名贤士,好为国效劳,替父分忧。”姬玉娇嗔地说。 “好,好,玉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周公说着笑了。 姬玉也咯咯地笑了。 一天,周公刚从外面视察回家,对侍从说: “请给我打盆水来,外面风沙太大,我想沐洗头发。” “是。” 一会儿,侍者端来了热水后,立在一旁侍候。 周公先用毛巾洗了汗淋淋的脸颊,然后,解开长发低头洗沐,刚把头发弄湿,却见一侍从来报: “丞相,有二位贤士求见。” “噢,快请他们进来。”周公忙把头发从水里握了出来。 侍从见了忙说:“我去请他们等一下吧。” 周公忙说:“不,不,立刻引见。” “是。”侍从答应着去了。 周公急忙用毛巾把湿头发擦干,一手握发便忙着到客厅去了。 到了客堂里,两位来者见了周公,立即起身施了大礼,周公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招呼他们坐下后问道: “二位贤士从何处而来,有何贵干?” 二贤士看去都四五十岁的样子了,年稍长的起身回答道:“我兄弟俩是西岐丰京人,刚从丰京而来,因听说周公求贤若渴,所以特来投奔,我们虽然不才,但都愿为国效劳。” 周公听了问道: “二位有何特长?” 年稍长的一位起身应道:“我是哥哥,会制兵器也略通兵法。他是弟弟,擅长冶铸铜器。” 周公听了大喜,说: “甚好,我们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才,请问尊姓大名?” 年轻的说: “我叫姬明,他唤姬奇。久仰丞相尚贤,故特来投奔。” 周公说:“那么,我想问一问,二位在治国安邦方面有何高见?” 年长的姬奇略加思索后便说: “周朝刚建,最要紧的当然是安邦防乱,现殷人贵族口服心不服,叛乱难免,危机四伏。所以,当务之急是加强对他们的戒备。” 周公饶有兴趣地听着,此时他问道: “当如何加强戒备?” 姬奇答道:“应经常替换‘三监’以免勾结作乱!” 周公点了点头,心里暗暗佩服姬奇的高见。又问姬明: “贤士会做何种兵器?” 姬明答道:“各种兵器我都会做,但最绝的是造云梯,因为大周初建,免不了会有叛乱,所以云梯攻坚是最用得到的武器。” 周公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年稍轻的说:“你的青铜铸技,是从何处所学?” 姬明答道:“乃祖传三世工匠。” 周公大喜,说:“商、周两地都有很高的青铜冶铸技术,今后要互相交流才能制出更好的铜器。” 姬明说:“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周公听了十分高兴问道: “你们二位所言正是我所想,我准备把你二位留在我府内,不知愿否?” 姬奇和姬明两兄弟听了离座向周公拜道: “承蒙周公赏识,我等愿跟随丞相效国,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当下,周公吩咐侍从给他们安排善待不提。 正是: 周公吐哺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自古贤者,皆有效则。 为君之道,当仁不让。 为臣之德,忠义为先。 “天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秋风起,枫叶落,在古城外的道上,周公带着姬玉送儿子伯禽到鲁地代封。伯禽是周公的庶出儿子,从小跟太颠将军学武,很少在周公身边。这次因为周公必须留下辅佐年幼的成王,所以让儿子伯禽代他到封地接管。伯禽看着将与父亲远别,不禁滚下泪来…… “父亲,起风了,您回城去吧。” 周公拉了拉衣领,对伯禽说:“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就我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已不算贱矣,然我还须向先王一样求贤若渴。所以,我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即使洗澡、吃饭都不得安宁,就是握住水淋漓的头发,吐下正在吃的饭食,我都要赶快接待来投奔的贤士,就是犹恐失天下之贤人。你这次到鲁地,千万要谦虚谨慎,不可造次。” 周公又说:“最重要的是,要多带一些书去,要把大周的文化,尤其是礼乐文明到鲁地传播。” “是,儿记住了。” 周公想了想,又说:“你平时体弱多病,此次远别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好,儿记住了。”伯禽又回转过头来,对妹妹姬玉说:“玉妹,为兄走后,你要好好照顾父亲,要替父亲分忧愁。” 姬玉含泪应道: “兄长放心,姬玉当时时不忘兄长嘱托。” 姬玉虽然是他的异母同父兄妹,但他从小就十分喜欢这个极为懂事,人见人爱的妹妹。此时一别,以后就很难见面了,所以伯禽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姬玉。 姬玉也很尊敬她的这个哥哥,虽然伯禽比较寡言又不大会音乐,但却非常善于从政,姬玉常请教他历史,所以兄妹俩感情甚笃,此时,姬玉想到就要离开兄长了,不禁落下了泪。 “玉妹,别哭,为兄会回来看你们的。” 姬玉又拜别了嫂子。 “好,你起程吧!”周公说。 “是,父亲。儿从此不在父身旁,愿父亲多多保重。” 伯禽向老父亲再拜三次,然后骑上马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随从眷车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伯禽回过头来,见父亲和妹妹仍立于亭旁未动,凉风吹着他的衣裳,不禁又泪洒胸前…… 第二十三节 召公听了感慨地说: “是啊,明主不能没有贤臣啊!” 误解终于冰释了,两双有擎天之力的手,终于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一场夏雨刚过,暑气渐消。管叔王府门外传出了歌舞声。 中堂内,管叔把两个兄弟蔡叔、霍叔请到家中饮酒,小长方几案上摆着酒菜,管叔居中,蔡叔、霍叔分坐两旁,堂下是美女在歌舞,舞女们随着乐声在轻盈地旋转着…… 原来朝歌城里住着大量的殷民,其中有一批殷商贵族,因不满失去的天堂而蠢蠢欲动,所以被称为顽民。武王指派同父异母兄弟管叔、蔡叔及霍叔管制他们,称为“三监”。 起初,武王征求对顽民的处置意见时,姜太公主张全部杀掉一个不留以免遗下隐患,召公的主张是,有罪的杀掉无罪的留下,而周公则建议不要杀顽民,建议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分给他们房子、土地,给他们以生活的出路,然后派人看管防止他们叛乱。 武王最后采纳了周公的意见,派自己的三个兄弟坐镇朝歌,又派纣王的儿子武庚,主持殷民每年在太庙举行的祭祖仪式。 武王西归镝京城后,姜太公、毕公等也随从归岐,周公、召公曾留下一段时间,待安置妥当后也回西京去了。朝歌城就只留下“三监”进行管制。 三兄弟不停地喝着闷酒。 管叔忽然怒拍桌子,大喝一声:“都给我下去!” 舞女、乐师们看见主子忽然发怒,慌忙拿了乐器退下。 管叔烦躁地说:“二位兄弟可曾留心,咱们周朝的大权恐怕是要旁落他人了。” 蔡叔听了颇有同感地说: “兄长所言极是,如今周公旦大权在握,成王又年幼,将来必有异心。” 霍叔把桌子一拍说: “二兄长不必烦恼,待我诛了这老贼!” “兄弟,不可。”管叔急忙把霍叔按了坐下。 生性阴险的管叔一字一句地说:99lib. “最好的办法是煽风点火,要弄得朝野皆知,让成王疑他,尤其要离间周公和召99lib?公的关系。如此,只要召公也疑虑他,就不。怕周公不下台了。” 蔡叔、霍叔听罢拍手叫绝。 三人才又高兴起来,管叔一招手,乐师、舞女重又进来,舞女们翩翩起舞,随着乐声,三位皇叔狂笑着举起了酒杯…… 三伏暑天,没一点风,酷热难耐。 在镐京王宫里,皇殿上,成王坐在御座上,文武百官列于两旁。 ~两宫女轮番为成王扇着宫扇,成王一摆手,她们忙停了下来。侍官上前接过成王诏书,展开宣道: “成王旨令,宣周公旦为太师右相,召公夷为太保左相,二人共同辅佐周政,同心保周室,钦此。” 周公、召公二人跪谢后,上殿立于成王左右。 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立于百官前面的管叔转过头去,恨恨地与他的兄弟蔡叔耳语…… 霍叔则怒目圆睁…… 散朝后,周公欲叫住召公,召公转过头,愤愤地说:“周公旦,你不是已被分封鲁地了吗?为什么不去?为何叫伯禽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周公怔怔地立着,看着召公的背影……走在阴暗处的管叔三兄弟见状,得意地笑了。 周公一路忧心忡忡,回到家里,姬玉迎了上去,替周公接下披氅、朝帽,她见周公闷闷不乐,便问: “父亲,今日下朝如何双眉紧蹙,莫非又为国事忧心?” 周公坐到几桌,接过女儿递来的扇子扇着,怜爱地看着玉儿,回答道: “知己莫如儿啊,我的忧心哪里躲得过女儿的眼睛,是吗?玉儿。” 姬玉听了放下手中的书简,眨着关切的目光,一脸严肃地起身走向父亲。 她说:“父亲,以儿判断必是为国事所忧,手足之情有了误会?是吗?” 周公听了一惊,我的女儿从小最识大体,最能明察秋毫,召公对我的误解,她也居然看出了,玉儿真是我心头惟一的安慰啊,便说: “玉儿,召公与我从来手足情深,我们从小一起读书,一块习式,长大后又一起参政;带兵打仗时,我与他一起出生人死;参政议事,他与我总是心心相印,忠心不二……”周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 “武王临终把成王托付于我和召公,实际上是把周朝的兴衰交给了我们,所以我跟召公的关系非比一般。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总有奸人离间,这次一定又是小人在他面前进谗,以致连召公也怀疑我是要篡权了。” 周公又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离间、造谣的都是朝廷亲贵,他们不去忧心周朝的存亡,不去担心殷人的反叛,却把重心放在自己人身上,如此下去,周朝还真危险了。” 姬玉听了忙说:“父亲,您何不给召公叔父写一封信去,以表达您的忠心,并消除误解。” 周公想了想说: “也好,就先写一封信吧。” 姬玉高兴地去拿了竹简,平放于几案上,周公拿起笔沉吟片刻便一气呵成了写给召公的信,待差人送去后这才和姬玉一起就餐。 晚饭间,姬玉问周公:“父亲,如果误解不能消除呢?” 周公坚信地说:“会的,即使一时化解不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决不会改变我的意志。” “父亲……”姬玉钦佩地看着父亲,竟忘了吃饭。 “快吃吧,玉儿,看饭都要凉了。” “哎。”姬玉这才吃了。 召公官邸的书斋里,召公躺在屏风前的木榻上,一面挥扇,一面读周公送来的信——《君奭》。 《君奭》: ……我之所以暂不去封地,而继续留下辅佐成王摄行政者,是恐天下叛周,无以告我先王——大王、季历王、文王。三王之忧劳天下久矣,终于才有了大周的江山。 然武王早终,成王少,为了大周一统天下的宏业,我所以若。 召公读后沉吟良久,他放下册子,起身登上凉木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伏天酷暑,令人汗流浃背,召公不时用毛巾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夫人见状忙问:“夫君有何心事,如此忧虑?” 召公夫人辛乙是大将军辛甲之胞妹,品貌端庄,谦恭文雅,自幼知书识礼,深明大义,在宫中也是一位颇受臣民敬仰的夫人。 召公回头说:“周公旦让儿子代他去鲁地,而他自己却留下摄政,管叔、蔡叔都说他有篡权野心。想到成王年少,殷人又蠢蠢欲反,我所以心里忧闷。! “哦。”夫人点了点头。 召公走到几旁,指着周公写来的册子,说:“这就是周公旦写来的册子。” 夫人看了后,叹了一声说: “我看周公旦素来忠心耿耿,文王、武王都很信任他,他若是真想篡权,那么武王临终前让他继位,他完全有理由登位,又何必只为成王摄政呢?” 召公听了点头说: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怎奈管叔的那一堆兄弟,轮番来找我弹劾他,成王显然年少经不住挑唆,现在也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我很为难。” 夫人叹道: “自古奸臣易得,贤相难求,夫君要以大周江山为重。” 召公说:“知我者,惟夫人是也。” “夫君,请用茶。” 召公接过茶,呷了一口,道了声:“好茶,谢夫人!” 召公夫妇正说间,家人来报: “太保大人,太师大人求见。” 召公闻言心里当然明白周公来访之意,忙说: “快去请太师进来。” 夫人听了,起身回避里屋去了。 一场决定着历史的对白开始了。 召公迎进周公,二人分宾主落座后,召公打量了一下周公:见他眼眶微陷,目周显黑,知是操劳太过,恻隐之情顿生。心想:现在朝野说他居心不良,搞得沸沸扬扬,是真是假,我今天定要问个明白。见他如此辛劳,苟无二心,决不能冤屈了他。如若真有谋意,那为大周江山着想,我召公决不无视。今且先看他如何面对我的发难……想毕,便态度庄严地端坐不语,但等周公发话。 周公见状,心中也在揣度:我给他的《君奭》,不知他看了意下如何?往常他见了我总是投以亲切的目光,今日凝视着我的分明是疑虑的眼神。现在朝中流传着我欲夺王位的蜚言,难道他也这样看我?不管怎样,今天兄弟俩定要谈个水落石出,他既不言语,就我先说吧。于是问道: “我给您写的《君奭》,太保看过了吗?” “看过了。太师对周朝的忠心,我并不怀疑。想武王临终时,把幼小的成王托付于你我二人,我不能不忧心啊!现在,管叔兄弟都在怀疑你,流言满朝,我能充耳不闻吗?” 周公听了,心想:果然连他也不信任我了,自己的一份患心难道都付诸东流了!再没有比被自己信任的人误解,更让人痛心了。 可是,在国难当头之际,难道可以因蒙受委屈就撒手不管了吗?现在,西周初建,天下未安,忧患犹存,我怎么能只顾自己的得失呢,想到这里,周公脸上愈发坦荡了,于是正色道: “我并非没有听到流言,但周朝江山来之不易啊!值此成王年幼时,少你辅弼不可,无我支佐同样不行。昔日成汤时候,因有伊千古王朝尹辅佐,德行因而合于天道;太戊时,有伊陟、臣扈、巫成协理,德行所以感动了上天;在祖乙时,有巫贤的支持;在武丁时,有甘盘的帮助……正是因为有了那些贤臣的鼎力相助,所以,才有殷商六百年的天下。” 召公听了感叹地说: “是啊,明主不能没有贤臣啊!” 周公又颇有感触地说: “先王授命予你我一起辅弼成王,召公你一向重德尚贤,我非常敬重你,我真心希望我们能同心同德,共同完成先王的大业。太保,你应该相信我,我想你不会忘记武王临终前,曾要我承继天子位,如我真有野心何不借机答应下来,又何必现在来谋位呢?你可细细想来,我如果不是为了先祖先父们苦心经营的大业,那我又是图什么呢?……”说着说着不觉眼圈一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周公又说:“我个人虽可置荣辱于度外,纵死何惧!难道还怕流言蜚语?只是我大周江山却又托付于何人?” 召公心里也大震,暗想:周公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故作,从他一贯的品质来看,绝非那等心怀不轨之徒,看来我是听信蜚言委屈他了…… 想到这里,召公便站了起来,向周公走去,并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 周公也站了起来,满眼噙泪,也伸出了双臂向召公走去…… 误解终于冰释了,两双有擎天之力的手,终于又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周公诚挚地说: “君奭啊,希望我们兄弟俩能彼此信任,牢记殷亡的教训,不忘上天的惩罚。试想,除了我们二人,君还会有更合意的人吗?” 召公颇有同感地说:“是的,上天赐予了我们二人同心敬德。” 周公又激动地说:“真的,如果不是我们俩竭力协助,那么大周能有今天吗?我想我们不必要再多说了,只要我们都忧虑天命和民愿,我们就一定会同心的。” 召公听了也不无感慨地说:“是啊!你我皆为周朝重臣,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今后断不可轻信蜚语再有猜忌,请周公原谅我的过错。” 周公忙说:“太保不必介意,我也有不是之处,今后我们应股肱相交,方可避免心存疑虑。” 夫人出来见状,高兴地命家人端来了酒菜。周公接过酒樽,泪水止不住滴人杯中,他哽咽着向召公走了过去……召公也端起了酒樽举向周公,泪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正是: 肝胆相照 从来携手共一船,忽然恶风掀黑浪。 风狂水急两分帆,国家安危忧心撼。 风雨行舟本已难,人生最毒恶言谗。 东边乌云西边晴,恶浪过后是太阳。 肝胆相照终释疑,同心同德惟有你。 泪洒樽中再共饮,莫怪为兄哽咽长。 严冬来临,大雪纷纷。在管叔的卧室里,蔡叔、管叔、霍叔三兄弟正在密谋。脸长得白白胖胖的蔡叔恨很地说: “周公旦明里是辅佐成王,暗里是篡权,现在他一人独揽大权,我们该怎么办?” 霍叔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晃着他那粗壮的身躯,牙咬得格格响:“让我去杀了他吧,这皇位应该由我管叔兄坐。” 一直低头沉思的管叔阴笑道: “二位兄弟不必性急,要除周公旦,我倒有一计策。” “兄长快说!”蔡叔、霍叔几乎同时问道。 管叔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武王刚死,成王年幼,这是天赐良机,我们现在兵力不足,很难取胜,如果失败,那我们三人都得杀头。所以就得采用一条办法……”管叔放慢了速度。 “兄长快说呀。”霍叔早已耐不住了。 “和武庚联合。”管叔拉着长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武庚,好哇,他可把周公旦恨死了。”霍叔嚷道。 蔡叔眨了眨眼睛说: “武庚是纣王的儿子,他一心要复国,和他联合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怎么去和他联合呢?我们现在是‘三监’,是专门监视他镇守殷顽民的,他能信得过我们吗?” “所以……”管叔重又开了口,“就得请你的夫人武福亲自跑一趟,她是武庚生母的同父异母妹妹。” 蔡叔说:“我的夫人好办,她是武庚母亲的妹妹,可以去找武庚探一探。我担心的倒是你的长子姬忠,他和周公旦的女儿姬玉可是指腹为婚的,现在他们情深谊长,只恐怕割不断吧!” 管叔听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哼,冤家岂能结亲,我儿子要是不从,我就打断他的腿!” “好!”蔡叔得意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免得节外生枝,误了我们的大事。” 管叔又对霍叔说:“除了武庚之外,我们还要和东夷诸方国联合,你素来和东夷酋首有交往,去联合他们的事就交给你吧。” “好。”霍搬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吧,我们各自都赶快去做准备吧!” 在武庚的住宅里,一张茶几上摆着一些酒菜,武庚和一个心腹部下黄己正在喝闷酒。 “太子殿下……”黄己又给武庚斟了一樽酒。 “我此刻还是什么太子殿下。”武庚烦躁地说道。 “大人不必烦恼,听说管叔和他的两个兄弟对周公不满,正在寻找对策呢。按理管叔比周公年长,可是武王却让周公辅佐成王,管叔只落得个监管殷人的官职,所以他当然不满。” 黄己又接着说:“其实管叔的才能也不下周公,无非因为他是庶出……”说到庶出二字,黄己连忙收住了口,因为无意中触到了武庚的忌讳。 武庚虽是长子,但因是一妃子所生,所以一直未被封为太子。 如若不是因为妲己使皇后被废,小太子被贬,那么他后来也不可能。 被封为太子。黄己紧张地看了武庚一眼,见武庚脸一沉,吓得不敢再言语。 武庚一樽接一樽地喝着,不再说话。他在揣测黄己的话,不错,要复国就必须在周人身上用心。只要他们内部能自相残杀,就不怕他们的政权不颠覆……想到这里,武庚眼里顿时一亮,说道: “我们不能坐等,必须设法和管叔他们合谋。” “对,我今日便是为此而来。”黄己忙说。 二人正说着,家人来报: “启禀大人,周朝王爷蔡叔夫人求觅。” “蔡叔夫人?”武庚眼睛一亮,与黄己相视一笑,然后说: “请!”话刚出口,又说,“慢,待我亲自去迎接。” 黄己起身告退。武庚说:“无妨,你且暂避。” 蔡叔夫人是武庚母亲的胞妹,两人少女时是远近有名的美人,姐姐被选为妃子送进宫中,生下了武庚,后因失宠忧郁而死。妹妹则因与蔡叔在一次远猎中相遇而成为蔡叔夫人。 武庚把蔡叔夫人接进来,礼让于上座,侍女送来茶水。 蔡叔夫人年近四旬,面容姣好,脸上虽已有了皱纹,但从眉眼中仍可以看出当年的姿色。 武庚注视着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姨母,她长的和自己死去的母亲十分相似,便有了几分亲切感,他向蔡叔夫人施礼,说道: “侄儿现在已是亡国降奴,难得姨母挂念,今日大驾亲临,不知有何垂教?” 蔡叔夫人把茶杯放下答道:“姨母是因眷念死去的姐姐,故特来探望亲侄。”蔡叔夫人故意把“亲侄”说得重重的。 “噢,多谢姨母牵挂。” 蔡叔夫人喝了口茶后,拿出一包礼物放在桌上说:“这是你姨父惦记你,给你的皮衣,是用西京最好的虎皮制的。待会儿你穿着试试看。”蔡叔夫人故意把“待会儿”说得很重。 “多谢姨父关照。”武庚听出话音便把衣服放在桌上。 蔡叔夫人又叹了口气说:“唉,过去,我和你母亲因各奔东西而很难往来,毕竟是亲人嘛!所以,今后我们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有难同帮嘛。” 武庚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又故意试探道:“小侄已是亡国降臣,本该安分守己,何谈走动?” 蔡叔夫人反问道:“安分守己?朝中有人不安分守己,其他的人又怎能心服?” 武庚听了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那朝中不安分守己的人,当然是骂周公欲篡权。这位姨母的来意已不言而喻,没有必要再绕弯子了,便问道:“莫非姨母有何良策?” 蔡叔夫人忙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何良策,只是因为看到武王偏心,同是兄弟,却把周公封为宰相,而管叙、蔡叔、霍叔三兄弟,只落得个三监卑职。这姑且不说,现周公专权,一旦夺了王位,只怕我们都没有了活路,所以我们岂能坐而等死。” 武庚听了心中大喜,忙说:“我明日便去管叔府找他面议。” 蔡叔夫人忙阻止道:“侄儿不可造次,为避耳目,后天是我生日,你可借拜寿为名,这样,你们方可从长计议。” 武庚忙点头说:“甚好。后天我定去给姨母拜寿。” 蔡叔夫人说:“这就说定了。”然后便起身说,“姨母告辞了,时间太长,恐多有不便。” 武庚送走蔡叔夫人后,回到屋里,黄己也从里屋出来。 武庚打开桌上的礼物,皮衣里面夹了封信策,上面只写了一个“反”字。武庚和黄己见了会心地一笑,武庚便吩咐家人: “拿酒来。” 于是两人便开怀痛饮了起来。 夏日的天气,阴晴无定,云层忽然增多,渐渐遮住了太阳。 在周公家的书堂里,姬玉和姬忠在学习。十五岁的姬玉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玉般的面颊上泛着容光,她正倚在窗口凝视着庭院里的翠竹。 “起风了,好像要下雨了。”她起身关上窗户,面现忧容…… 坐在几案旁看书的姬忠,时而抬头若有所思,他今年已十九岁了,清秀的脸庞上,闪烁着一双敏慧的大眼。他皱起两道浓眉,眨了眨眼睛,合起书简问道: “姬玉,有仟么心事吗?为何面现愁容?” 姬玉黯然道:“我也说不上,好像有什么不祥之感。” 姬忠起身走到姬玉身旁,若有所思地说: “姬玉,昨天,老师给我们讲了礼乐,今天该讲仁义了,你说什么叫仁义?” “仁义嘛,我想是指为人的风范,那就是说生要为国家社稷的兴亡,死也要为百姓民众的安危。” 周公匆匆进来,听了女儿的话,点了点头,赞赏地说: “姬玉说得对,仁义,就是讲为人之道,要日仁与义。所谓仁,是指要爱国为民,所谓义,就是要为仁而生死。” “父亲。”“老师。”姬玉和姬忠见老师来了,忙起立施礼。 “免礼,都坐下吧!” “我今天不能给你们讲课了,朝廷有急事,我得马上进宫,现在,我们内部有人勾结敌人举行叛乱,朝歌危在旦夕……我先去上朝,回来再说……” “啊……” 周公急急地走了,两人面面相觑,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 姬玉忧心地看着父亲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忽然问姬忠: “师兄,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我们为仁而就义,你能做到吗?” 姬忠坚定地说:“能!你呢,如果国家需你为义而舍身,你能吗?” 姬玉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说:“能。” 他们的眼睛久久地对视着,似乎在起誓,也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姬玉面上的容光渐渐黯了下来…… 她想了想,深情地注视着姬忠: “师兄,如果有一天,需要我舍你而就义,你说我能做到吗?”.99lib. 姬忠听了极有感触地说: “我想你能做到……那你说我能吗?” 姬玉坚定地说: “能。”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双眼睛也互相凝视着难舍难分…… 正是: 四目对兮心相及,双手握兮热流激。 仁义行兮江山碧,恶欲横兮兵戈逼。 邪风起兮黑云集,压满天兮国危急。 宁舍身兮不弃义,永不离兮情相随。 天,半阴半晴的,乌云愈聚愈多。 朝歌原商代太庙里,聚集了许多殷民,他们在例行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但今天的人显然要比以往多…… 鼓乐奏响,武庚素服登支于祖庙祭坛上,他看了看四周的殷民,大多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他想,先父纣王祭祖时是何等壮观,而现在竟一个个沮丧如此。 可是,他武庚不能沮丧,他曾是显赫一时的太子,六百年大商的继承人,现在虽然沦落为亡国奴,但他要复国,要当大王,要恢复昔日大商天子的荣耀。所以,他要鼓舞殷民的斗志,要把殷民都煽动起来,于是,武庚开始念他早已准备好的祭词: 上天皇皇,赐福无疆。 天命玄乌,降而生商。 有祖成汤,雄立大商。 盘庚迁都,朝歌灿灿。 武丁拓疆,地广物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万民之上,惟有先王。 祖业威威,何等辉煌。 而今戚戚,人人皆囚。 殿堂草生,庙宇惨淡。 昔日煌煌,何日再展。 天恩浩荡,待我何残? 念到这里,武庚哽咽着的声音停了下来,四周发出了唏嘘声。 武庚神色凄惨地念着,念到最后声音愈加哽咽起来……聚居在这里的殷民,大多是商代的贵族,他们当然伤感万分,都在梦想复商。所以,都想借此机会发泄一下心中的忧愤,于是在庙宇下便不断发出啜泣声。 武庚暗喜,心想时机到了,便又带着哭声说道: “父老殷民们,想我大商,经过成汤、盘庚、武丁、文丁几代圣君良臣的努力才有了六百多年伟业,不想今日竟毁在周人足下,我等被迫囚居这里不说,周公还时时刻刻想杀掉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只顾哭又有何用,我们与其等死,不如拿起刀矛与周人决一死战。 武庚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女子霍地走到前面,大声说道: “太子说得在理,想我大商曾经何等辉煌,如今却落得个国破家亡,我父亲被迫远走,我们又被迁至此,谁甘愿当亡国降奴?不反,更待何时?” 武庚转过头见是商凤姑娘,眼睛顿时一亮…… 几个旧商将领,也吼道: “太子且莫伤悲,我等早已愿意与周人拼一死活。” 旧臣们也纷纷表示: “愿尾随太子还我殷朝。” 武庚见状大喜,便收住了泪说: “今日祭祀且止,原将领、大臣们请留步,让我们好好商议一番,其余殷民们且散。” 待众人散去后,武庚便和几个心腹殷商臣吏进入密室里去了……一场反叛行动开始了。 太阳被乌云遮住,天忽然阴了。 在周公相府的书斋里,姬玉坐在琴瑟桌旁,面色忧郁地抚着离别曲,姬忠见起风了,便走过去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姬玉披上说: “师妹,明天我就要回朝歌去了,我不想离开你,只是父亲三次差人来唤,不囤不行啊!” “师兄,乃父不仁,向大周反叛,你此去要据理力谏,以大义服人。” “唉!”姬忠忧郁地叹道,“难哪!” “师兄,你我同窗三载,今生不求富贵,但求仁义。” “对,不求富贵,但求仁义,姬忠决不忘记恩师的教导。” 姬玉听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拿出昨晚写好的诗歌递给姬姬忠看了赞叹地说: “写得太好了。” 姬玉说:“这是专门为你辞行而作的。” 姬忠感动地点了点头。 姬玉拿起了琴瑟,开始弹奏。 姬忠随着乐曲吟唱: 岐山高兮,渭水急; 为仁生兮,就义死。 吾有情兮,汝有意; 为大周兮,仁义立。 …… 歌声向窗外传去,悲壮而激昂…… 朝歌城里,在管叔的府上,一家人正吃饭,被父亲三次催逼下,只得回到家里的姬忠和父亲在饭桌上争了起来。 “父亲,武庚是纣王的儿子,我们怎能去联合他反叛周公呢?” 管叔的儿子姬忠愤愤地问道。 管叔听了怒说:“不联合武庚怎么能打败周公,不除周公就没有我们的活命。对了,你和姬玉的婚约从此解除了,我与周公誓不两立,仇人是不能结为亲家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父亲,您……”姬忠99lib?哀求道。 管叔把筷子一摔,对姬忠吼道:“从此以后,你要和她一刀两断,不许再来往。” “父亲……”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管叔生气地一甩袖子走了。 姬忠又转过头哀求母亲道: “母亲,父亲要叛逆,如之奈何?” 管叔夫人听了只是摇头叹息,并无言语。 姬忠绝望地回到桌子旁坐下,他用双手撑住头,痛苦地说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管叔夫人走到儿子旁,扶起他的头劝道: “我儿不必忧伤,我想你父也是为了你,他能为王你才能当太子,否则咱们家将会永远居人檐下。” “母亲……”姬忠抬起了头愤愤地驳道,“父亲是谋反,是野心勃勃,是要被百姓共诛之、诸侯共讨之的。” “住嘴!”管叔夫人喝道,“你父亲也是怕周公谋位才举旗的,他也是出于无奈。” “母亲!这样下去,国家一乱,人民要遭殃的。” 姬忠说罢愤愤地离去。 这日,成王、周公、召公、毕公、散宜生等,正在宫内殿堂紧急商议讨伐反叛之事。年仅十三岁的成王戴着皇冠,身着龙袍,高坐殿上御位,周公立在一旁。忽然侍官来报: “启禀大王,齐侯姜太公病逝。” 众人闻讯皆十分难过。 周公垂泪奏道: “启禀大王,太公乃我大周开国元勋,功劳卓著。此番仙逝,太公虽异姓,也应以国葬方为得礼。” 成王也泣道: “周公所言正和孤惠。吾当前往齐地吊唁,速告下面准备,择日动身。” 召公听了忙奏道: “大王不可,现武庚和‘三监’勾结发动了叛乱,周公即将出征讨伐,如大王再走,只恐宫中无人会生事端。” 毕公忙奏道: “召公所言甚是,大王确实不能出官,现周公即将出征,召公将辅佐您也不能去,就由卑臣去齐地吊唁最为合宜。” 毕公又说: “现国势紧急万分,大王必须留在宫中。去吊唁姜太公之事,理当我去,请大王下令,我即刻便动身。卑臣一定向太公家属及齐国转答大王及朝廷的哀悼。” 成王听了只得同意: “也好,那就有劳毕公了,悼念仪式要隆重,墓地要与宰相齐,对家属恤金要厚待。” 毕公道:“臣牢记在心。” 于是毕公施礼退下准备去了。 下朝后,成王泣道:“太公,怎么这就去了。” 周公说:“太公已重病日久,未敢通告大王,大王年轻,又日夜操心国事,恐悲哀太过。” 成王道:“叔父即将动身平叛,望早日凯旋。” 周公忙离座向成王叩首答道: “臣决不负大王及众望,望大王放心。” 成王又说:“今时候不早了,召公、周公二位叔父就在此用膳吧。”于是侍吏传膳下去。 一会儿,侍吏端上饭菜。成王招呼二公两旁坐下,年仅十三岁的成王,往御座上一坐,在桌面上就只露出了一半肩膀和头,三人都因悲哀大过而进食不下。 成王举杯带着稚音高声说:“师尚父离我们而去,举国哀悼,请让我们三人先祭一杯。”言罢向天拜了拜,然后把酒往地下洒去。 周公、召公也急忙起立,举杯拜后把酒往地下泼去。 周公说: “太公虽非周族人却为周国的兴盛殚精竭虑,而我们有些周族人,非但不能报效先祖,反而成了民族的叛逆,相比之下,太公更是我们周国人的榜样。” 召公也说:“是啊,太公无愧为西周的开国元勋,如果周人都能像太公一样,那很快就会兴盛起来。可是,现在却出了管叔、蔡叔那样的败类,实在是有辱先祖的大德。” 成王年纪虽小,但却很有英气,他攥紧了拳头往桌上一擂说: “大周江山是我先祖和师尚父们打下来的,现他们尸骨未寒,管叔、武庚他们就勾结起来发动叛乱,我非消灭他们不可!” 周公放下筷子,离席对成王说:“大王放心,旦我虽肝脑涂地,也要誓死保住大周政权。” 成王起身向周公一揖拜道:“那就拜托叔父了,我将等叔父的好消息。” 周公忙跪拜道:“我王不必忧心,只要有臣在就会有我大周的江山在,臣将誓死保卫西周。” 召公也向成王跪拜道:“臣愿和大王一起,生死相随共守大业。” 成王忙扶起二位叔父,说:“二位叔父免礼,你们虽为我臣,实为我长辈,今后非大庭广众之时,就木必太拘礼了。我们还是进餐吧,饭后好各自做准备。” “是。” 周公、召公应诺后,又都坐了下来,方拿起餐具准备进食。周公看饭菜都凉了,素知成王肠胃不好,于是吩咐侍者拿去热了,三人这才吃了起来。饭毕,周、召二公拜退,上辇回家去了。 二公共乘一辇,车内,二人促膝交谈。 召公说:“成王今天对我们很信任,看得出成王对管叔他们的反叛行为十分气愤。” 周公叹了口气说:“大王不太稳定,不过,不管怎样,对平叛这事,大王确是非常着急的,国难当头,也顾不得考虑个人得失了,只有齐心协力压倒敌人,保住政权,才是我们当务之急。” “正是。”召公点头称道。 二人说着已快到周公家门,召公便下辇告辞而去。 当晚,周公便到毕公府上,把为姜太公写的挽词交毕公带去,毕公打开看到: 有星下陨 冥冥苍天,有星下陨。 天失智星,人失圣杰。99lib? 金锣不敲,战马不鸣。 姜尚仙逝,举国悲哀。 硌溪垂钓,金遇文王。 从此西周,三分有二。 助臂武王,牧野洋洋。 进军朝歌,讨罚纣王。 封侯齐国,带去吉祥。 业绩皇皇,千古名扬。 阅毕,连连称好,并言:“周公放心,弟一定带去贴挂于灵堂上,以表朝廷悼意。” 周公又说:“因近日忙于出征准备,明日就不去给您送行了,请谅解。” 毕公说:“无妫,无妨,我一定把为兄的哀悼带去。” 于是,周公匆匆出了毕公家,又忙着到军营去做准备出征之事次日,成王升殿,周公立在一侧,文武百官依次立于殿下。近处赶来的诸侯国君,则分立在殿上两侧。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紧张而严肃。 十三岁的成王带着稚音高声说: “众卿,天将降灾难于我大周,‘三监’勾结武庚反叛,我百姓将遭涂炭,周朝危在旦夕。现我授命周公率兵东征讨伐叛贼,召公、毕公在朝辅政,望全朝万众一心,保周为民。” “万众一心,保周为民!”臣将们齐声高呼。 周公神态严肃地向前一步,对大家说道: “众位国君、众位臣将: “刚才我王已经说了,十万火急,‘三监’勾结殷人,同室操戈降灾难于我大周,然上天已经给了我们吉兆,天命不可违,周邦不能灭。我将奉成王之令,大规模地率军东征。国难当头,我们的先祖在看着我们。努力吧,为了不让我们先王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希望我们都同心同德,各尽其职。” 众臣将都踊跃表态,都愿同心同德,各尽其职。 当下,几员出征大将出列,愿随周公誓死消灭叛匪保卫大周。 没有应征的大将也纷纷出班请缨,大家似乎都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人人脸上都严肃而凝重。他们都没有想到新政权还不满二年,就将面临着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散朝后,周公在殿下叫住了毕公。 “弟,请留步。” 毕公转过头来说道: “哦,是兄长叫我!” 毕公(名姬高)是周公的庶弟中年纪较轻的一个,年逾四旬,一双不大的眼睛顾盼生神,显得十分精明睿智,成王与他不离左右。 “高弟,我马上就要出征了,成王年幼,朝中之事,望贤弟和召公多费些心。……” 毕公极有礼貌地向周公一鞠躬说: “兄长请放心,弟铭记便是,兄长将为周国出生入死,实可敬可佩,望兄长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毕公与周公一路说着话,到了宫门外,毕公把周公扶上车辇,自己才骑马回府。 晚上,在周公的卧室里,姬玉边为周公收拾行装边央求说: “父亲,我一定要随您东征。” 周公听了,说: “万万不可!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还小,又是女儿身,怎么能随我出征呢?不要痴心妄想了,在家好好读书吧,我已嘱托召公照顾你了。” 姬玉白玉般的脸上急得泛起了红色,她说: “父亲,女孩儿也一样能打仗嘛。”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说也没用。” 姬玉只得住了声,紧皱着眉头收拾东西。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泣声…… 周公见状走了过来,托起女儿的脸,用手擦去她的泪水,慈祥地说: “玉儿,父亲此行凶险有余,战争是残酷的,万一父亲身遭不测,周国还要后继有人哪!” 周公又说: “东西收好了吧,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起早呢。” 周公说罢,接过侍女端来的水洗脸去了,姬玉收好东西也回自己的屋去了。 第二十四节 一阵凉风袭来,远处雷声隆隆,召公抬头看了看天,说:“风雨至……” …… 于是周公令旗一挥,平叛的队伍向东急速而去…… 乌云滚滚,黑云压来,“三监”勾结武庚反叛,国难当头。 镐京城门外,旌旗林立,战马嘶鸣。一队队兵士戎装戈甲正待出发,这是周公东征出师之日。 身着戎装的周公,手执令旗,肩披军氅,和前来送行的召公站在队前正焦急地望着城门内,他们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城门内外已聚集了不少送行的百姓。 不一会儿,城内王官使者来到城门口,他见了周公和召公便翻身下马禀道: “大王今日圣体不适,不能前来送行。大王祝周公及平叛征军一路顺风。” 周公、召公对视了一下,马上拜道:“谢大王,愿大王早日恢复贵体。” 召公说:“成王想必又是听信了其他兄弟的谗言,不过,他现在,虽然对你不信任,以后会明白的,毕竟成王还太年轻。” 周公说:“或许是成王真的病了,我还真有些担心呢!” 召公说:“周公不毖担心,等你走后,我即刻便进宫去探望成王。现在,姜太公已去世,成王又年轻,我又必须留在朝中,这次平叛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胜败关系着大周的安危,周公辛苦了。” “召公,我走后,朝中全托付给您了,管叔叛乱,朝中难免有人响应,召公要多加留意。”二人正说着,只听见一声: “父亲,等等。”原来是姬玉身着戎装赶来了。 “姬玉,你……不行!”周公生气地说。 “父亲,姬玉听说妇好娘娘也是女儿身,她为什么就能当统帅?姜妃娘娘在牧野战场英勇杀敌,壮烈牺牲,她不也是女儿身吗?为何我就不能出征平叛报效周国?” 周公听了,又是赞叹又是摇头,执拗不过女儿,只得应允了她。 姬玉不会骑高马,周公只得让她和自己坐进了战车。 一阵凉风袭来,远处雷声隆隆,召公抬头看了看天,说:“暴风雨将至,避一避再出发吧。” 周公说:“不,出征时辰已到,为保卫新政权,我们还是风雨无阻吧。”于是周公令旗一挥,平叛的队伍向东急速而去…… 正是: 周公东征 闪雷起兮黑云涌,战马啸兮兵接踵。 国危难兮征夫勇,擒凶鹰兮义填胸。 谋反恶兮患无穷,逢乱世兮心多忧。 重任负兮何委屈,路途凶兮当珍重。 周公率领平叛大军和“三监”叛军经过激战后,叛军节节败退,最后固守于一个诸侯城内,被平叛大军团团围住。 武庚下令固守,所以任凭周军挑战,叛军皆闭门不出迎战。周公知道,他们是在等待东夷诸侯的支援。无奈只得另想办法。 这个城位于朝歌东面,叛军龟缩在内负隅顽抗。这天晚上,周公升帐召开军事会议,研究破城方案。辛甲、太颠等将军都分坐一旁。 周公说:“政治感召不行,就只好采取强攻了。自从叛军挑起战争后双方伤亡都很重,尤其给老百姓增加了税赋,战争所到之处还给黎民百姓带来了灾难。所以,我们应早日消灭叛军结束战争。” 周公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一方面我们大军远征在外,粮饷接济有限,宜加紧时间,尤其武庚正在勾结东夷边戎,以及那个逃亡在外的费仲的儿子费乙,如果他们赶来增援,那形势就会变得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我们必须在东夷增援来到之前消灭顽敌。” 辛甲将军说:“周公所言甚是,我等当尽快攻城消灭叛军。” 周公又对太颠将军说:“太颠将军,请你负责监修云梯,这次攻城就靠它了。” “太颠遵命。” 周公又唤来姬奇和姬明,说道: “二位制刀矛和云梯皆有一绝,所以我才把二位师匠留在府内,现在是你们效忠周朝的时候了,望竭力督造,莫误军机。” 姬奇说:“我等投贤大人,大人一直厚待我们,今纵死也一定完成军命。” 姬明也说:“请大人放心,我们决不负大人对我们的器重。” 周公听了大喜,二人遂领命而去。 周公又对辛甲说:“大将军请负责组织攻城虎贲壮士(敢死队)。” 辛甲出班应道:“辛甲遵命。” “彭会将军!”周公又令。 “末将在。” “令你速回朝歌筹集粮饷尽快赶来。” “是。” 姬玉拿着父亲的披氅向中军营帐走去,路上看见彭会便问: “彭叔父,我父亲还在营帐里吗?” “还在呢,小姬玉,快去吧!” “哎。” 走到营帐门外,两卫士认识她,姬玉便直接往内帐走去,刚到门口,便听见父亲在说: “辛甲将军,你在城南门佯攻,太颠将军则在北门准备主攻,我将派人去和姬忠联系,来他个里应外合……”姬玉禁不住站住了…… 周公、辛甲、太颠走了出来。 “玉儿,你来了。” “父亲,天凉了,快披上衣服吧。” “好。”周公接过披氅披上。父女俩往住帐走去,各人都想着心事,竟一路无语。 进入住帐后,姬玉接过周公脱下的披氅,又倒了一碗茶端给父亲。 周公接过茶深沉地看了一眼女儿,坐了下来。 姬玉似乎感到了这目光的分量,便说:“父亲是有什么心事吗?”周公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女儿不言语。姬玉便说: “父亲不必犹豫,知父莫如儿,我知道城攻不下,父亲必有里应外合之计。” “啊,玉儿你都听见了。” 姬玉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站了起来,走到周公面前,睁着一双如父亲那样目光深沉的眼睛说: “父亲不必有虑,女儿愿往。” “啊!玉儿……”周公激动地将手放在女儿的肩上说,“这可是入虎穴呀!孩子。” “父亲,为国捐躯,女儿死而无憾。” “啊!我的玉儿。”周公双手捧起了姬玉的脸,看若她含泪的眼,忍不住泪水滴在了她那雪白的玉面上…… 正是: 父女相依几度春,默默无言泪相对。 告别老父赴虎口,但愿此行非永诀。 管叔府内正堂里,管叔和两个弟弟及武庚等正在商议战事,兵士来报:“启禀大人,周公的女儿姬玉姑娘求见。” “是来劝降吧!”素知姬玉禀性的管叔冷冷地说。 蔡叔说:“姬玉可是周公的命根子,她来正好,到时候有大用处。” 管叔会意地点了点头,说:“带她进来。” 姬玉因激动而使雪白的容颜上泛起了红润,愈加显得光彩照人,她落落大方地来到了管叔堂前立住,极有礼貌地行了大礼,道了声:“侄女姬玉给三位叔父问安。” 姬玉环顾了一下,只见管叔、蔡叔、霍叔均坐在堂上,武庚站在一旁,手按佩剑。然而却不见姬忠,武庚旁边站着商凤,她佩着剑,俨然一个女将打扮。 管叔、蔡叔、霍叔等分坐在堂上,当他们见到面前这位美丽端庄的姑娘时,不知是被她.99lib?面若美玉的脸庞吸引住了,还是被她那双顾盼逼人的目光震慑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到底还是老谋深算的管叔先发了话,他故意说道: “姑娘是来找吾儿姬忠的吧!我们两家虽有婚约,但现已是刀兵相见,早已断了这份姻缘,你一个女孩儿家只身到来,恐怕多有不便吧。” 蔡叔听了,讪笑着说: “是啊!是呵!姑娘还是回避为好,快快返回吧。” 霍叔也阴笑道:“是啊,我们管叔的兵勇若是看姑娘走了神,惹出事来,恐怕我们也管不住了!” 姬玉听了三个叔叔的无耻言语,气得杏眼圆睁,她略镇定了一下,便驳道: “三位叔父错想了,小女前来非是为私家之事,而是前来劝降!” 管叔听了笑道: “什么,劝降?你一个小小女子,有何资格问兵家大事!” 姬玉答道:“周国有危,周人当起,女子一样是周人,何以不能救国为民?” 管叔听了满脸堆笑地说: “姑娘还是去劝一下你的父亲吧,都是一家人嘛,手足之间何必如此无情,何必把我们弟兄几个都逼到绝路上去。” 姬玉听了愤愤地驳道: “把你们逼到绝路的是你们自己,你们三人乃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身为周国重臣,本应齐心辅佐年幼的成王,去继承先王的大业。而你们非但不如此,反倒去勾结殷敌来扼杀周朝,你们这样大逆不道的行为对得起你们的祖先吗?因为你们的叛乱,给周朝的父老民众带来了苦难,你们……” “给我住口!”霍叔拍桌大吼道。 蔡叔怒睁圆眼…… 管叔用手示意两个兄弟别太性急,他把口气放得温和地说道: “女孩子知书识礼就是敬德,何必参与政治呢,其实我也是为你和姬忠打算呀!” 姬玉把脸扭过去,看着窗外,不屑地听着。 武庚走了过来假意劝道: “好了,好了,本来就是一家人嘛,打什么呢?你父亲周公年纪大了,管不了多少年啦,这汪山要是让你的叔父坐上,将来的天下还不是你和姬忠的,你还是放明白点好。” “无耻!”姬玉把头一转,恨恨地说道,“你想恢复失去的天堂,告诉你吧,不可能!周灭商是正义之举,是光明取代黑暗,符合百姓的愿望。你想让历史倒退,办不到。” “你……”武庚牙咬得格格响,大叫,“我杀了你!” 姬玉一脸凛然地说: “请便,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我就没有想要活着出去。” “好,老子成全你!”武庚举起刀来就要向姬玉劈下,被管叔拦住了。 管叔心想,既然不吃软就来硬的,于是他把长脸一拉,猛一拍桌子喝道: “跪下,给我跪下!” 姬玉把头一扭,傲然地立着。 几个士兵跑过来把她按了下去,姬玉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不跪,那就不客气了。”霍叔霍地一下拔出了剑。 商凤在一旁恨恨地看着。 面对穷凶极恶的三个叔叔,姬玉毫不畏惧,她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要凶,请去对殷敌凶去,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施展你们的威风,这只能让人取笑。现在,你们只有赶快投降,把兵刃转过去,对准武庚殷敌才是出路。” 刷的一下,武庚又抽出了剑。姬玉毫无畏惧,又说: “武王伐商时,殷商降奴尚且晓得倒戈对敌,而你们身为武王手足,反倒把矛头对准成王,你们连降奴都不如!” “放肆!来人啦,把她推出去宰了!”管叔怒吼道。 “是。” 几个兵士上来按住姬玉。 “你们可以杀死我,但大周的先祖是不会饶恕你们的。” “让我来结果她吧。”凶狠的霍叔举起刀剑就要砍下…… “慢!”工于心计的蔡叔向管叔耳语了一阵。 管叔点了点头,便下令道: “先打她五十鞭,然后押下死牢,不准和姬忠见面!” 姬玉被凶恶的兵士拉走了。 正是: 只身闯入虎狼窝,几对群虎未失措。 姬玉只为救国危,面若改色非巾帼。 “公子,不好啦,姬玉姑娘来了,被打入死牢了。” “啊!”姬忠惊呆了,焦急地问:“姬玉何日来的?为何不告知?” “公子,我也才知道呀。”贴身侍仆周甲说。 “我要去见她。” “管叔大人下令不许公子去见。” “不!我要见姬玉,我去求父亲。” 管叔、蔡叔、霍叔和武庚正在屋里商量计策。姬忠满脸焦急地闯了进来问道:“父亲,姬玉她犯了什么罪,为何被置之于死地?” 管叔听了大声说: “不要你管!我已经解除了你们的婚约,她现在是敌方的使者,你要和她誓不两立。” “不,父亲,姬玉没有错,她是正义的。父亲,您身为您为什么要反叛周,为什么要和武庚这样的敌贼勾结?” “住口!此刻我们正在研究军政大事,倘若再来胡你也关起来。” “父亲,让我见见姬玉。” “不行!来人,把他拉下去看起来,永世不得和姬玉见面!” “是。”。 “父亲……父亲,您举叛旗是大逆不道哇,父亲,放了姬玉吧……” 宰中,姬玉手扶牢栏焦急地望着窗外,她在想必须设法见到姬忠才能完成使命,可是,一连几天她都被关在牢中不能脱身。她想姬忠肯定也被关起来了,否则他是会来救我的。 唉……她又想着父亲的嘱托,要她告之姬忠,设法打开北门以配合周军破城。父亲此刻一定在为她的安危揪心…… 姬玉叹道:“唉,要怎样才能见到姬忠呢?” 这天,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姬玉,挣扎着从地上爬到牢狱窗口,她两手扶住窗栏,看着窗外,正好一行大雁掠过,留下了一片鸣声,她呆看着落在后边的一只雁,想起了为她忧心的老父,不禁泪如泉涌。 正是: 只身陷入恶虎穴,面对虎狼色不变。 铁窗掠过一只雁,宛如风筝断了线。 托雁寄去一声问,心知老父在思念。 莫挂女儿在牢间,生死不负义为先。 此时,她思念着曾和她一起读诗书数载的姬忠…… 往日和姬忠一起耳鬓厮磨,读诗书、弹琴瑟的日子,渐渐浮现出来…… 童年时代,当她第一次见到姬忠,是随父亲去参加周族祭祀礼仪时,父亲把身边约五六岁的姬玉安排到姬忠旁边,说,你和哥哥要好好地学习大人们怎么习礼,习礼是人生很重要的品德。 小姬玉点了点头,小姬玉的脸像白玉一样洁白,一双乌黑的大眼,在长得卷上去的睫毛下眨着亮光。那时,姬忠已经七八岁了,她看见小姬忠,度诚地跟着大人一遍又一遍地向列祖列宗的牌位行礼…… …… 以后,大凡举行国礼,无论皇帝登基,还是国宴、庆典、祭祀、婚丧……姬玉和姬忠总是每次必到,认真习礼,牢记各种礼及相应的乐曲。 姬玉想起,有一次,迎接贵宾的礼乐上乐队演奏错了,六岁的小姬玉居然当众指出了乐曲演错了。小姬忠紧张地看了看姬玉的父亲——姬旦,却见他毫无责怪女儿的意思,姬忠向姬玉投来了微笑…… 一次姬忠和姬玉一起学骑马,姬玉摔了下来,父亲扶起了她,小姬忠拉着小姬玉的手关切地问她:“妹妹,疼吗?……” 姬忠已被软禁起来,他焦急地在窗口来回走着,他多想见姬玉一面啊,然而,残忍的父亲派人把他看了起来,使他插翅难飞。 忽然,远处一阵悲怆激昂的琴瑟声传入了姬忠的耳中。 “是她在弹琴,是她,是姬玉!” “姬玉……姬玉……”他拼命叫喊……没有回音,也没有了悲怆的琴声,却只有蟋蟀的叫声。哦……原来是幻觉。 “公子,该就寝了。”贴身侍从周甲同情地说。 “周甲,你替我去看看姬玉,她关.99lib?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不行,公子,大门外有人看守,我也出不去了。” “唉!”姬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走到窗前去站着,眼睛凝视着窗外的竹子…… 离别时他和姬玉弹唱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 那悲怆激昂的瑟声仿佛又回响在耳旁……姬忠禁不住泪流浦面…… 正是: 岐山高兮,渭水急; 为仁生兮,就义死。 吾有情兮,汝有意; 为大周兮,仁义立。 姬玉用手扶着牢栏,抬眼望去,小牢窗外,掠过一缕白云就像父亲的白发。 姬玉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赴虎口时,辞别老父的情景: 那天姬玉拉开车辇帘,一步三回头地与父亲告别,远远地,还看见父亲那像白云一样的白发以及向她挥着的手臂…… “父亲,您一直教导我,生要为仁,死亦为义。父亲,女儿虽身陷牢笼,但决不向邪恶低头……”姬玉在心里又说: “父亲啊,十五年教诲,儿铭记心上,父亲制礼乐、重仁义的谆谆教导,女儿至死不忘。如今女儿被打入死牢,恐难生还,还望父亲多多保重……”泪水顺着姬玉的面颊滚滚而下……那天生丽质的面容,原本就很白皙,被泪水一洗愈加雪白明丽,光彩照人。 正是: 马儿慢兮掀帘望,父伫立兮不回还。 白发飘兮秋风凉,汝教诲兮吾不忘。 第二十五节 听到这日夜思念的声音,姬玉急忙转过头来,见是姬忠,泪水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姬玉姑娘到!”侍从报道。 “快陕请进来!”管叔夫人武福吩咐道。 梳洗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姬玉姑娘,跟着侍女进到了婶母的房里。 姬玉略微扫了一眼,只见四周是低垂着的绮罗窗帘,妆台是珍珠玛瑙镶嵌的,桌几上堆满了精制的青铜器具及奇石珍玩……卧床则被绣着精美图案的屏风挡住了……姬玉心想,被重兵围住了还如此奢侈,平时不知该有多豪华呀。 武福夫人身材匀称,穿着米黄色的绮罗衣服,发髻后插着贵重的玉簪,年龄已过四旬还姿色犹在。 管叔夫人打量了一下姬玉,见她乌黑的云发在头上打了两个髻,长长的披发拢了垂在肩后,身穿一袭洁白的衣裙。那玉面姣好如月,竟跟她死去的母亲姬月一样美,那因玉面而映红的丹唇紧闭着,端正的鼻梁上,一双美丽的杏眼在黛眉下半睁着,显得冷艳逼人…… 管叔夫人看呆了,竟忘了招呼她入坐。回过神来后才过去牵了她的手,亲热地说:“来,坐到我旁边来。” 姬玉顺从地坐了下来。 “姬玉,早就听说你来了,只是我身体闹病,一直没有顾上关照你,没想到你那该死的叔父竟把你给关起来了。真是,唉!你叔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别跟他从真。啊!” 姬玉低着头,没有回答。 管叔夫人又说: “你母亲死得早,从小婶母就疼你,这一次只怪婶母有病没照顾好你,委屈了你。” 姬玉依然低着头,管叔夫人又说: “战争是男人的事,不干咱们女人的事,咱们女人还是不要过问为好,你说呢?姬玉,你这次来,是为姬忠而来的吧?”管叔夫人故意把姬忠二字说重。 听到姬忠,姬玉抬起了头,两眼睁圆,放出了光彩,问道: “婶母,姬忠,他在哪儿?” “他也想见你啊!只是你叔父不让见,我也没办法,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那我一定帮你见他。” “什么话?”姬玉脸一沉。 管叔夫人说: “其实也没什么,你只要去向你叔父道个歉,你叔父就会放你回去的,如果能劝你父亲退兵,那你和姬忠的婚事,有我顶着。其实,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手足相残呀,姬玉,你父亲不是口口声声讲仁义吗?现在,又为何忍心带兵来攻打自己的兄弟呢?” 姬玉等脸胖胖的婶母讲完后,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她反驳道: “婶母,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爱侄请讲。” “乌鸦是黑的还是白的?” “当然是黑的。” “那婶母您为何颠倒黑白,明明是他们勾结武庚反叛朝廷,我父亲受成王之托来平叛救国,您却说他手足相残,不讲仁道。究竟是图谋反叛、害国害民的不讲仁义,还是平叛救国、为民除害的不讲仁义……” 管叔夫人听了愠怒地打断她的话说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知书达理,我哪说得过你呀,不过照你这样顽固下去,只恐怕我也救不得你啦!来人,送姑娘!” 姬玉起身,向管叔夫人施礼后,头也不回地跟随从走了出去。 “回来。”听见这话,姬玉停住了足,但没有回头。 管叔夫人又笑着过去把姬玉拉了回来,说道: “刚才是婶母一时性急,其实婶母哪舍得让你去受罪,叫你到我这来,也是你叔父的意思。他说,那天人多他不好跟你说,其实,只要你能劝你父亲退兵,那他将和你父亲各据东西,互不干扰。唉!彼此各享其乐有何不好,又何必互相残杀呀,你说呢?姬玉,你是个聪明人,你也应该为你父亲着想啊!” 姬玉愤怒地说:“各据东西?此话怎讲。当今天下,皆周之国土,岂容各据一方?您身为周朝王爷之妻,却口出此言,难道您不感到面红吗?……请送我回牢去!”姬玉言罢,把身一转,便向门走去。 管叔夫人强压住怒火说道:“姑娘且慢,难道你……不想见姬忠了吗?” 姬玉听了,把转过来的头又慢慢转了回去,然后向门外走去。 管叔夫人悻悻地站在屋里,看着她的背影…… 那商凤自前年被姬忠放了后,不愿随父亲箕子东去,便和其他殷顽民一起被集中迁住在朝歌。她一心想复国。那次茌武庚主持的祭祖典上,商凤的一番话使武庚又想起了她,于是就把她招在部下以图备用。这次武庚叛乱,她误认为是复国之举,于是对武庚表示支持。 这次姬玉来了并被押在牢里,商凤心想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商凤去找武庚商议准备杀掉姬玉。 她来到武庚府外,忽听靡靡淫乐从内传出,商凤心想:亡国之营,怎么还有人顾及淫乐?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遂又驻足倾听,非但淫乐声音愈响,且还传出男人与女子的嬉笑声…… 商凤惊问门官。答道:“是太子殿下在观赏歌舞,这些歌女是东夷人刚进献给太子的。” 商凤听了心里骂道:“好啊!亡国降奴现已面临围困之境,还有心淫乐,倘若一旦复了国,即了位,只恐怕其昏庸荒淫,比纣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唉!我真是看错了人……” “商凤姑娘,是要见太子殿下吗?”门官问道。 “不见了。”商凤扭头就走。 商凤来到了软禁姬忠的屋里,姬忠抬头看见了她,问道: “你来干什么?” 商凤走近一步答道:“公子想和姬玉见面吗?” 姬忠的眼睛一亮,忙问:“姬玉,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商凤又走近一步说道: “我可以成全你们,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也许是你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姬玉,姬玉,你在哪里?”姬忠悲怆地喊道。 商凤下今说:“把他带走。” 姬忠被押送到了姬玉的监室,牢卒打开了门。 姬忠一眼便看到了姬玉苍白的侧面,只见她坐在监室的一角,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姬玉……”姬忠急步上前叫道。 听到这日夜思念的声音,姬玉急忙转过头来,见是姬忠,泪水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姬忠也热泪夺眶而出,两双泪眼凝视着,姬玉缓缓站了起来。 商风见状说道:“你们告别吧!”言毕便退到门外等着。 “姬玉。” “姬忠。” 姬忠紧紧握住姬玉的双手,姬玉抬起头来深情地凝视着师兄的双眼,头一晕几乎跌倒了,姬忠赶快扶住了她。姬玉把头靠在姬忠肩上,泪水从她那白玉般的脸庞滚滚而下…… “姬玉,你受苦了。我被软禁起来了,所以一直没能见到你。” “我知道。” “他们会加害你。”姬忠关切地说。 “我不怕。”姬玉压低声音说,“姬忠,我这次来是有使命的,父亲要我告诉你,一定要设法打开北门配合……”话还未说完,见商凤瞪着虎眼进来,便故意放大声音说: “我要等着看他们的末日。” 姬忠眼睛闪着亮光,会意地点了点头,说:“对!等着迎接周公进城。” “住口!”商凤快步进到屋里,朝着他俩吼道,“我好心让你们见面,你们倒诅咒起我们来了。”她又冲着两个随从指着姬忠说: “把也带走!” “师兄。”姬玉扑了过去,拉住姬忠的手。 “姬玉……” “走!”姬忠被带走了。 姬忠被带走后,商凤与姬玉对视片刻后,便慢慢向姬玉走去……姬玉把脸背过去,冷冷地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商凤停住了足,睁圆了大眼,恨恨地瞪着姬玉说: “我已经让你们见了面了,现在,你死而无憾了。”言毕,将一把剑和一块白绢朝姬玉扔了过去,缓缓地说道: “你自便吧!” 姬玉转过脸来见了扔过来的奈西,轻蔑地一笑说: “我还以为武庚未来的王妃有什么高招呢!” 姬玉接着说道: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姬忠见面的,我有我的使命,在我的使命没有完成以前,我是不会选择死的。” 商风冷笑道:“你不选择,那我可以帮你选择。” 姬玉把头一扬,毫无畏惧地说:“请便吧!” 商凤恨恨地说: “你的父亲周公带兵来围剿我们,逼得我们走投无路,这国破家亡的仇,我非报不可!” “是你们首先反叛的,周王不但没有杀你们,而且还分给你们土地、房屋,要你们安分守己,好好生活。可你们呢?当时你逃走被抓住了,不也是姬忠放了你吗?你们不但不安分守己,反而勾结反叛,扰乱社会安定,给百姓带来战乱,这难道不是武庚、管叔的罪过吗?” 商凤剑眉一扬,悻悻地说: “是周武王逼死了纣王,没想到我们大商六百年的江山竟被毁于一旦,此仇此恨何时能了?此仇此恨何日能报?” 姬玉听了正色道: “你的爱国志气我深感钦佩,但是你爱错了。纣王自焚是他罪责难逃,商朝六百年的大业正是葬送在他的手下。你恨武王也恨错了,武王伐纣,是因为纣王太残暴,人民苦不堪言。武王灭商,是以仁政取代暴政,是为了拯救黎艮于水火之举。否则,为什么牧野血战会发生纣军前线倒戈,朝歌老百姓又为什么要开城门迎武王?” 姬玉愈说愈有力,她又接着说道: “这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的道理!” 商凤听了眉毛一挑,冷笑道: “什么仁政取代暴政,周公不是强调礼乐吗?那周国只是大商的一个诸侯国,姬昌本应安分治好西域,却竟敢兴兵攻灭商朝,这难道不是犯了臣弑君之罪吗?所以大逆不道的是姬昌。” 姬玉反驳道: “你又错了,周国灭商是正义之战,而不是什么臣弑君!因为商朝已经腐败没落,纣王已经成了昏君,所以周取代商是仁政取代暴政,武王伐纣是替天行道而非大逆不道。” 姬玉又接着说道: “纣王宠信妲己,终日荒淫纵欲,他偏信奸佞,陷害忠良,你的父亲箕子大臣,难道不是被纣王逼得装疯的吗?商朝已经败落至此,纣王死有余辜,你还居然说什么臣弑君!” 姬玉见商凤的气焰稍平,于是又说: “武庚被俘,本应杀他,但武王念及他还年轻,所以给了他治理殷民的使命。谁知他非但不改恶从善,反倒勾结管叔兴兵反叛,他们叛乱给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灾难。所以,当初还不如把武庚杀了,以致留下了后患。” “什么,想杀了我!”武庚气冲冲走了进来,指着姬玉骂道: “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顽固!” 姬玉义正辞严地回击道: “顽固的是你,你身为殷民的诸侯王,非但不好好治理他们反而兴兵作乱,破坏安邦。你想颠覆周朝,恢复你们失去的天堂,告诉你,办不到!周朝大军已经把你们团团包围住了。” “那你也休想活着回去!”武庚举起剑就要刺杀过去。 “别杀她!”商凤挡住了武庚。 武庚转过脸来惊疑地看着商凤,正要开口,管叔、蔡叔、霍叔走了进来。管叔对武庚说: “先别杀她,我还有用处。”然后走近姬玉假惺惺地说道: “姬玉,不是叔父心毒,而是你的父亲周公太狠,其实只要他退兵,我和他兄弟可以各据一方,我管某发誓永不还周。” 姬玉听了正色道: “我的父亲带兵征讨叛乱,可不是为了各据一方,这您可是想错了。” 姬玉又冷笑道: “永不还周,哼!为了个人野心,你们居然可以置周朝存亡于不顾,把百姓的苦痛扔在脑后而大动干戈,你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周族父老,还有何面目去见先祖先王?我为有你这个长辈而感到羞耻。” 霍叔对她吼道: “你敢辱骂我们,你难道不怕死吗?” 姬玉愤愤地说: “死,我要是怕死,就不会入虎穴了。” 武庚咆哮着说: “好,我要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姬玉听了,不再回答,她把脸背过去,凝视着窗外,不再理会他们。 管叔说:“好!有志气,我成全你,那就请你等着为你的使命尽忠吧。” 言罢,悻悻而去,其余人也都跟着他出去了。 姬玉不屑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呈现出了更加坚定的面容。 “商凤。”武庚叫住了她。 “太子殿下。”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我是亡国降奴,我看你倒是有点忘记大商了。” 商凤讥讽地说:“哦,太子殿下,你到底还没忘记自己是亡国降奴!”武庚未听出语语机锋,也不理会,反驳道: “此话怎讲!忘记亡国的只会是你!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让姬忠和姬玉见面,为什么要阻挡我杀姬玉?” 商凤反驳道: “我让他们见最后一面,是为了让姬玉自尽。” 武庚冷笑道: “是为了让她自尽,既是如此,那刚才何以阻挡我杀她?” 商凤正色道: “像她这样志气非凡的女子,我商凤还是头一次见到,即使她不是大商的女子,我也钦佩。总比那些不知国耻的人要有人气。” 武庚听了恨得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说道: “好啊!你钦佩她,这个灭了我商代大仇人周公的女儿,我看见她就想杀了她,你居然还钦佩她,我看你是想叛商了吧!” 商凤听了冷笑道: “我可不是想叛商的人!” 武庚又恨恨地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还听说你几次去见姬忠,却又是为何?” 商凤泰然答道: “我去见姬忠,是为了劝说他归降。” 武庚恨恨地哼了哼鼻子,说: “好一个劝降的理由,要不是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面上,我早就要你的命了。” 商凤瞪圆了眼回敬道: “你完全可以要我的命,商凤恭听尊便。” 武庚没想到商凤会如此强硬,浓眉一挑,便生气地说: “那你就等着吧!” 商凤心里骂道:哼!你逞什么能,那年周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你跟费仲逃跑了。现在,你身为亡国降臣,却还贪乐纵欲。哼!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当天子吗?要真让你这样的人得逞,恐怕比纣王还要凶残。如若不是为了复国,决不会投奔在你的麾下。 式庚又爱又恨地看着她,说:“好啦,我不跟你吵,行了吧!说真的,自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忘不了你……”然后爱恋地盯着商凤,声音放得极柔和地说: “商凤,晚上来陪我看东夷美女歌舞,好吗?” 商凤听了大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大敌当前,你还有心寻欢作乐!”然后头一扭,转身就走了。武庚牙咬得咯吱响,他哼了哼鼻子说: “哼,要是你心另有所移,那就看我武庚要不要你的命!” 入暮,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寒光遍洒大地。 狱中的姬玉蹲坐在屋角的草垫上,双手托着下颔,正出神地凝视着从牢窗中泻下的月光,这月光把地下照得如染薄霜。姬玉想起了父亲头上的鬓霜,心里不由得轻轻叹了两声。 “父亲……父亲……” 她想起,一天父亲在伏案写字,姬玉坐在桌几对面看着竹简书,窗外一束月光透入,正照在周公鬓发上,姬玉抬头看见父亲两鬓的白发被月光洗得愈加雪白,便忧虑地说: “父亲,您的白发更多了。” 周公听了,放下笔,拿起了铜镜照了照说: “是啊,白发是更多了,为父老矣!” “不,父亲不老,是父亲太忙累了。” 周公放下铜镜,又复拿起笔,埋头写《易》。周公低头看见被明月照得如雪如霜的地面,便放下笔,站了起来,双手在背腰交叉着踱了起来。煞后无限忧虑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提笔疾书了几个字。 姬玉忙放下书简,绕到父亲背面,看见写的是: “履霜坚冰至。” “父亲?”姬玉向周公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唉!”周公叹了一口气说,“管叔、蔡叔和武庚他们愈来愈勾结得紧了,看来一场阴谋叛乱在所难免了。” “啊……”姬玉睁圆了双眼。 一轮满月在远处楼亭角旁挂着,姬玉出神地看着明月……此刻她又想起了和姬忠在一起颂月的情景: 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 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 佼人恻兮 舒慢受兮 劳心怪兮 月出照兮 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 劳心惨兮 ——《诗经·陈风·月出》 夜晚,繁星满天,蟋蟀唧唧叫着…… 营帐灯下,周公紧皱眉头在思索着……请求成王派兵增援,可至今尚未见援兵来到,周公心里十分焦急。 周人的兵马,虽已把叛军最后退守的驻地团团围住,但强攻了三月仍不能破城。 他步出帐外,仰头望天,但见月昏星暗,夜空暝暝。想着身陷叛营中的爱女姬玉,他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阵夜风刮来,松涛阵阵,他仿佛听到了女儿弹奏的哀乐声,但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却又什么也没有,他似乎感到了不祥…… 想到援军一到就要与叛军决战,心里似乎又来了劲,他便急步回返营帐,准备把作战方案再认真审查一遍……他对辛甲及太颠将军说:“姬玉和姬忠的消息全无,现在只有把主要力量放在攻取正南门,但北门也必须作好配合。你二人分头准备去吧,我们必须抢在东夷人赶来增援之前破城。” “是。”二将军应诺着去了。 周公正在营帐外翘首眺望着西边……一员探马跑来,飞身下马,向周公禀报。 “报告周公大帅,援兵已至。” “啊!”周公脸上露出了笑容。 终于盼来了援军,是召公奉成王之命率军前来增援。成王命令他们,一定要擒住叛匪首武庚及东域薄姑、徐、奄、熊、盈等五侯叛首。 周公在营外迎接了召公的到来,两位同生死、共患难兄弟的双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周公、召公安顿好了增援部队后,两人就去中军营帐里商议作战方案去了。 这时姬奇和姬明来报,刀矛和云梯皆如数造好了。周公非常高兴地对他俩说: “你兄弟俩为保卫大周政权立了大功,平叛结束后,一定禀报成王嘉奖你们。”二人拜谢退去。 召公得知姬玉被管叔、武庚等打人死牢后,十分焦急,他说: “玉儿身陷虎穴,十分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总攻。” 几个将领都一致称“是”。 这日,周公率征军在叛军城下摆好阵势,叛军的守城兵慌忙进去向管叔禀告。 周公看时刻已到,便下令鸣鼓宣战。 雄壮的鼓声响了起来,战马嘶鸣,吼声震天…… 辛甲将军纵马在前,带着队伍冲向正南门,周公指挥着将士对叛军发起了猛攻,一批又一批的兵士登上了云梯,双方展开了激战……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突然,城头上出现了惊慌的管叔、蔡叔、霍叔……不一会儿,叛军押着被捆绑着的姬玉上了城头。身着一袭白色衣裙的姬玉毫无畏惧地仰头立着,乌黑的长发拢垂在肩后,相比之下,在她身旁的那几个“三监”,却愈显猥琐卑小。 姬玉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把头转向了城下,她忽然看到了马背上的父亲,便激动地在心里轻轻喊道:父亲,女儿想您!父亲,您平日教导女儿,“生为民生,死为国死”,现在,是女儿“死为国死”的时候了……只是女儿再也看不到父亲了……想到这里,姬玉的眼睛湿润了…… 看着远处的青山白云,姬玉是多么想活下去啊!是的,我怎么舍得扔下年老的父亲,我怎么舍得哺育我的周族父老乡亲们,还有他……姬忠……啊!姬忠,你此刻何在?我们发过誓,要为义而生,为国而死,难道现在已到了履行我们诺言的时候了吗?……姬忠,相信我,姬玉决木会违背我们的誓言的。 姬玉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那金色的太阳……啊,人生是多么的美好啊!我真不想死啊……然而,凶恶的敌人不让我们生存。此刻,只有舍我一人,才能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那么我死也值了,想到这里,姬玉紧握拳头,脸上呈现出坚毅的面容…… 这时,手上高举着令旗,将要下总攻城令的周公,猛然看见城头上作了人质的女儿,他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一切,只高举令旗的手便本能地停住了,停顿了一会儿,周公禁不住策马上前大声呼叫:99lib? “姬玉……我的女儿!” “父亲……”姬玉悲哽地喊着。 奸狡的管叔见状,狞笑着向城下喊话,他高声说:“周公旦,你听着,只要你答应退兵,我就归还你女儿,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 周公听了愤怒地吼道:“管叔叛贼,你听着,我奉成王的命讨伐你,因为你身为先王之子,非但不效忠周朝,反与殷敌武庚串通一气反叛周朝,你罪责难逃。现你只有举手投降才是出路,你若胆敢伤害姬玉,上天将惩罚你。” 霍叔听了霍地跳了起来,举刀逼向姬玉…… “父亲,下令攻城吧,不要管我。”姬玉无畏地喊道。 “姬玉,我的孩子……” “父亲,下令吧……” 霍叔的刀一步步逼近姬玉…… 周公怔怔地立着…… “父亲……” 姬玉突然挣脱土卒的手,猛地一头向城墙撞去,顿时,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流到了她那白玉般的面颊上,姬玉慢慢倒了下去…… “姬玉……”周公悲痛地大吼一声,几乎从马上跌下,只见他强忍着悲痛,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把旗令一挥,兵士们便在愤怒的呐喊声中向城门冲去…… 武庚正在城南门抵抗。忽然几个士卒跑来报道:“大人,不好了,商凤姑娘把姬忠公子救走了。” “啊,往哪儿跑了?” “北门方向。” “北门?不好。”武庚一跃而起,说了声,“跟我走!”便率领一队兵士朝城北门奔去。 武庚心里想,北门守将是管叔部下的人,必然不敢违抗姬公子,此门一开,可就完了。武庚又在心里恨恨地骂商凤,这个叛逆,非处死她不可。马飞快地奔着,武庚牙咬得咯咯响。 到了北门,见门果然已开,周军已冲了进来,武庚大喊一声: “给我挡住!” 部将便举矛迎了上去。两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武庚见一员周将正护着姬忠往城外走,便举起箭对准姬忠射去。正在厮杀中的商凤眼快,忙一闪身挡了过去……武庚见是商凤,不禁怒火中烧,便把箭对准商凤连射两箭,商凤中箭倒下……太颠将军及几个士卒忙将姬忠及中了箭的商凤保护着送出城去。 武庚指挥着残部拼命抵抗。 周军沿着云梯上爬,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周军终于攻破了城,叛军大败纷纷逃窜……管叔、蔡叔、霍叔都被俘虏了。周公、召公、辛甲将军皆上了城头……周公抱着死去的女儿悲痛欲绝………… “姬玉……姬玉……你醒醒……父亲来了……” 周公把脸贴在姬玉带血的额头上,晕了过去…… “周公……周公……”召公忙吩咐军医抢救。然而姬玉却永远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正是: 姬玉颂99lib. 涵涵玉兮,如日东曦。 为大周兮,舍捐玉躯。 江水怠兮,奔流不息。 天久长兮,英烈浩气。 第二十六节 随着马蹄声的走近,人们看到了东征归来的旌旗,渐渐周公队伍走近了,刹那间鼓乐齐奏,欢声震天。忽然,成王看见了姬玉的棺木,便向乐队一摆手,鼓乐声便戛然而止,人们静静地看着…… 周公、姬忠守在中了双箭的商凤床旁,一个御医正在给她口里灌药,另一个御医给她清洗伤口。 昏迷了三天的商凤终于睁开了眼…… “啊!商凤,你终于醒过来了。”姬忠高兴地叫道。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无力地问:“我这是在哪儿?” 姬忠说:“这是周营。” “周营?……不,放我回去。”商凤挣扎欲起,却又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刚才周公已经说了,以后可以让你去治理殷民。”姬忠说。 “周公?”商凤转过头,看见了两位慈祥的老人,其中一位相貌非凡、气宇轩昂的老人正向她微笑着点头,想必这就是名震九州的周公姬旦了吧,她眼一亮。另一位老人脸略胖,目光慈祥,也正向她微笑着,大概就是德高望重的召公……忽然,她又想到,眼前这些人,不正是灭我大商的人嘛!……于是她脸上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并把头转了过去…… 周公见了,吩咐道:“别难为她,让姑娘好好养伤。” 又对她说: “姑娘,好好休养,谢谢你救了姬忠。” 召公也说道: “姑娘需要什么只管说来,先把箭伤养好,以后的事都好说。” 言毕,周公、召公便出屋走了。 商凤无力地闭上了眼。 女侍从端来了肉汤。姬忠唤醒了商凤,把肉汤一勺一勺地喂到她嘴里,并说:“多吃点,你流血太多。” 姬忠不解地问: “你这么留恋商朝,那为什么还要救我?” 商凤回答道: “我留恋的是成汤开创的商代,而不是纣辛的商朝,更不是武庚的天下,我救你是因为你和姬玉的爱国精神感动了我。” 姬忠告诉她: “叛乱已经平息了,武庚、管叔都将被处死,你放心吧!” 商凤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又虚弱得睡了过去。 姬忠放下碗,走了过来注视着商凤睡着的容貌,这才注意到这个从来剑眉怒横、杏眼圆睁的姑娘,此刻睡着了,收去了凶烈之相,露出那因失血而苍白的面颊,仿佛白玉一般竟如同姬玉…… “啊,姬玉……我的姬玉……”姬忠心里一酸不觉又泪如雨下。 姬忠见商凤醒来了,便派两个女侍从好好侍候她,又特别嘱托了太医后,便往姬玉的灵堂奔去了。 姬玉的灵堂设在营帐内,姬忠匆匆来到,他见周公默默地立在前面,便一声不响地走到周公面前,叫了声:“老师……”周公回头见是姬忠,便用衣袖抹去面颊上的泪,问: “商凤现在如何?” “清醒了,我已经派人守候在她身旁了。” 用公关切地说: “死了的已经不可挽回,救活人要紧。商凤是个好姑娘,待会儿你还是去守候她吧,这儿有我呢。” 姬忠说:“不,我要在姬玉这儿。”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了,泪水哗哗地从他已凹陷下去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周公心里大恸,爱怜地说: “你为攻城立了大功,周国人民会感谢你的义举的。瞧,眼眶都凹陷下去了,一会儿你去休息吧。” “老师……您也瘦多了。”姬忠看着周公突然白多了的头发,悲怆地说,“老师,您的头发……” “啊,白多了,是吗?”周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悲怆地说: “周公哭儿一夜发白。” “老师……”姬忠听了泣不成声,他对姬玉的灵牌说: “姬玉,你若英灵尚在,当含笑九泉,你我都实践了‘生为国生,死为义死’的壮言,只可惜我未能与你同死,你却撇下我先走了,怎能不让我痛断肝肠……姬玉你可知晓,老师哭你一夜发白,我哭你痛不欲生……” 姬忠已经泣不成声……“姬玉你死得悲壮,你死得值,现叛军已经投降了,管叔、蔡叔、霍叔及武庚都被俘虏了,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你的亡灵……姬玉你若有灵,你若听见我的泣声就显下灵吧……”姬忠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冷风刮来,灵台上的烛光忽闪了几下。 “啊!姬玉,你听见了,你来了……姬王等等我,让我也随你一起去吧……”姬忠哭着就要拔剑自刎,被周公和进来的辛,甲、召公紧紧抱住。 “姬玉……姬玉……”姬忠昏厥过去,周公忙说:“快请太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姬忠救醒。 周公吩咐:“快扶姬忠公子回去休息。”侍从们赶快把姬忠扶走了。 周公又说:“你们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就行了。”于是大家都出去了。灵堂里只剩下了周公一人,他坐了下来,用两手撑着头伏在几案上,二侍从见状把烛光拨暗,然后退在两旁立着。 不一会儿,周公伏在桌几上昏睡过去……侍从走来轻轻地给他盖上了披衣。 ……一阵悦耳的乐声由远而近,七少岁的小姬玉怀抱琴筝飘然而立。 “父亲,您看我弹的谒见礼乐对吗?” 一会儿,小姬玉又在溪边给稷豆
九九藏书
浇州。“父亲,后稷王种的是这样的豆吗?” 小姬玉指着地上的足印问:“父亲,彩一就是姜嫘娘娘踩过的巨人足印吗?” 小姬玉拿着一束山花为姬燕姑娘壮衙。眼泪顺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滚了下来…… 小姬玉跟姜妃娘娘学骑马射箭…… “父亲,姜妃娘娘说,女孩子也要学钐。打仗。” 杏坛下,小姬玉和姬忠坐着念书,她同:“父亲,什么是‘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 姬玉哭着给姜妃娘娘的灵柩献上百合花…… …… 姬玉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和乐太师旁为武王登基演奏…… …… 一身戎装的姬玉跑着赶来:“父亲,姬玉听说妇好娘娘也是女儿身,她为什么就能当统帅?姜妃娘娘在牧野战场英勇杀敌,壮烈牺牲,她不也是女儿身吗?为何我就不能出征平叛报效周国?” 营帐里,姬玉取下了父亲的披风,端来了热茶看着父亲凝重的神色说: “父亲的忧虑找知道,姬玉愿往……” 姬玉被捆绑着押上了城头…… “父亲……下令攻城吧,不要管我……” 姬玉猛地一头向城墙撞去……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流到了她那白玉般的面颊上…… “姬玉……我的女儿……”周公拼命地喊着。 “大人……醒醒,大人!”两侍从把周公唤醒,周公被扶着去床上歇息…… 击败武庚和“三监”后,周公率领着队伍东进,一举征服了经常作乱,这次又参与武庚叛乱的一些东夷小国,并消灭了逃亡在东夷的费仲儿子费乙及残部。 这日,周公等来到了黄河人海处,看到浪涛滚滚的黄海,禁不住心潮澎湃,他深深感叹政治的艰难。季历王、文王、武王几代君王历尽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险些被叛乱葬送。 他又想到身为王子的管叔、蔡叔、霍叔,不仅不协助年幼的君王守住新政,反和敌人勾结来摧毁父王创下的大业。 他还想到,这次战争中阵亡的将士以及叛乱给人民带来的灾难,不仅感叹万千…… 本来,新兴的周国取代了衰落腐朽的商朝,暴君也除了,新政权应该给人民带来安居乐业的生活。可是,三年的战乱,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田园荒芜…… “唉……”周公深深地叹了口气,风吹乱了他的白发…… 正是: 《浪淘沙·周公观潮》 黄河入海处,潮起潮落,沧海哪堪朔风妄。几多英雄悲歌销,遗恨难忘。 千古兴亡事,此起彼伏,人间最苦烽火乱。幸有蛟龙息干戈,力挽狂澜。 平叛胜利了,东征队伍返京,周公、姬忠都骑着马在姬玉的灵柩两旁护送着。中了箭伤的商凤,被照顾在一乘车辇内,队伍后面押着管叔、蔡叔、霍叔、武庚…… 镐京宫(今陕西西安一带)内,年仅十五岁的成王
,正在仁义殿和已从前线先回来的召公及毕公议事。成王年虽少,但容貌长得酷似武王,两道浓眉下的一双大眼透着英气,只是个头不高,身材也略显瘦。 “陛下,周公东征归来了,管叔三兄弟和武庚都被生擒了,费仲的儿子费乙及残部也被消灭了。”老臣散宜生高兴地向成王报告。 成王听了十分高兴,激动地说: “太好藏书网了,从此我天下可以太平了。” 散宜生又说:“只可惜他的女儿姬玉被管叔作了人质……” 成王忙问:“后来怎样了?” 散宜生说:“攻城那天,在城头上已触墙身亡……” 成王叹道:“啊!真是一位义女,我当加封她!” 在一旁的史官太卜(古代史、卜官相兼)说:“昔日武王病时,周公曾在祭坛向先王祈告,愿以身代武王病,后武王果愈。” 成王听了吃惊地问:“真有此事?” “臣不敢妄言,周公已命我将祈辞写入金册,放入金匮,并嘱我不许说出。” 成王听了十分震惊,说:“快到金室去看。” 成王、召公、散宜生、毕公跟着史官到了金室。成王启锁打开了金匮,史官找出了当年周公祈愿的那卷金册。成王展开看了后禁不住泪如雨下,顿足道:“朕错怪周公了,朕错怪周公了,明日我当出城十里远迎他。” 这天,成王率文武百官出城外十里,远迎周公东征凯旋。十里古道上旌旗招展、鼓乐齐备,人们都兴高采烈地在路旁等着…… 随着马蹄声的走近,人们看到了东征归来的旌旗,渐渐周公队伍走近了,刹那间鼓乐齐奏,欢声震天。 忽然,成王看见了姬
玉的灵柩,便向乐队一摆手,鼓乐声便戛然而止,人们静静地看着,周公已下了马,手扶着灵柩缓缓走过来……灵柩上放着一束百合花…… 正是: 百合花兮雪如玉,为国捐躯是正义。 君臣民兮皆伏首,祈祷烈女天上笑。 白发父兮手扶柩,悠悠灵车慢些走。 几度悲兮欲绝了,从此人间孤雁守。 早已下了马的周公,看见成王亲自来迎,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小跑着…… 走近了,周公向成王跪拜下去,欲行君臣大礼…… 成王下金辇扶起了周公。又向姬玉的灵柩走去,他解下腰佩玉带,放到了姬玉的灵柩上,周公再向成王泣跪拜谢…… 正是: 《忆秦娥·热血溅柱》 烽火起,热血溅柱春去也,春去也,苍天染红,茫地悲切。 为义不负女儿身,捐躯哪堪玉容消。玉容消,国人皆泣,芳名永垂。 管叔、蔡叔、霍叔三兄弟被押至太后处,三人见了席地端坐的太后,都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太后,救命!” 已是白发苍苍的太姒,看着这三个叛逆儿子伤感万分…… 心想,这十个儿子,都是先王的骨肉,十指连心,现在将要处决他们,做太后的哪有不动心的……从小,我给了他们多少教诲,花了多少心血……邑考、姬发、姬旦没有辜负我的教导,都为国家百姓大有建树,没想到文王十个儿子中竟出了三个败类。唉!历经先王几代人打下的江山,竟差点毁在他们的手上……太后想到这儿,不觉泪花闪闪…… 霍叔抬起头,见太后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便趁机说: “太后,看在死去的先王面上,饶了我们吧!” 管叔、蔡叔也抬起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太后…… 太后半晌无语…… 我能饶他们吗? 苍天啊!你发话吧,如此败子,我能为他们开脱吗?因为他们的叛乱,给人民带来了多少灾难。三年平叛,死了多少士兵,苦了多少百姓……可爱的姬玉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下……即使我饶了他们,可是死去的万千将士九泉之下能暝目吗?受尽战乱苦难的人民能饶恕他们吗? 文王啊!你若在世,你会原谅他们吗?…… 不……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让天神惩罚他们吧! 太后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他们三人走了过去,三人都睁大了乞求的眼睛,盼望着太后为他们开脱。 走近了他们,太后停了下来,凝视着三个跪着的儿子……她似乎看到了他们沾满了血渍的双手,又仿佛看到了他们因权欲而变黑了的心。跪在她面前的,已不是自己曾经怎样心疼过的儿子,而是民族的罪人,国家的叛逆了。太后的脸渐渐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于是,太后缓缓背转身子,走了回去,坚定地说了声: “把他们带走,交朝廷审判!” “是。” “太后……” “太后……” 太后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求救声,又缓缓地走了出去。 今天,殿上气氛十分严峻,文武百官都严肃地立着。成王高坐殿上,周公立在一旁。文武两班分列殿下,管叔、蔡叔、霍叔被押在大殿下。 “押管叔、蔡叔、霍叔!”周公一声令下。 “押管叔、蔡叔、霍叔!” 随着传令声,管叔、蔡叔、霍叔被押了上来。他们低着头,不敢正视成王。 成王大声斥道:“管叔、蔡叔、霍叔,汝等知罪吗?我听说股肱之情理应同心同德、共辅天下。汝等非但不助我,反而同室操戈,刀兵相见,如果不是周公、召公亲征,汝等岂不是要亡我大周。汝等如此有负先王先祖,汝等知罪吗?” 管叔三兄弟满面羞愧,两膝跪地,哀求饶命。 “押武庚……”周公又传令下去。 武庚被捆着,四个手执刀剑的士卒把他押上了殿。 成王看着跪在殿下的武庚,愤怒地说:“武庚,你知罪吗?先父念你年轻,没有杀你,任命你治理殷民,你非但不安分守己,反倒恩将仇报举兵反叛。三年叛乱,你给商周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为了平叛,多少将士死在你的屠刀下。你罪孽深重,属十恶不赦,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成王愈说愈气愤,声音也愈来愈高。 武庚低头无语。 “谅你无话可说,押下去,让他到地狱里去见纣王吧!” “是。”武庚被押了下去。 周公宣读成王御旨: “宣成王旨令,杀管叔、武庚,监蔡叔,流放霍叔,并降为庶人,永不准还京。” 臣民高呼成王万岁…… 周公东征,有诗证曰: 既破我斧, 又缺我斨。 周公东征, 四国是皇。 哀我人斯, 亦孔之将。 ——《诗经·豳风·破斧》 第二十七节 两鬓斑白的周公抬起了头,仰望苍穹,不见了女儿,但见残阳如血…… 黄昏,小鸦绕林,殷红的夕阳透进枫树层中,镐京城外山峦逶迤,北面的林丘上新起了一座坟。 周公立在坟旁,默默地念着女儿的名字,老泪纵流……北风吹动着他那花白的须发,姬玉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父亲,您教导我,‘立人之道,日仁与义’,孩儿履践了您的话,孩儿无怨元悔。只是丢下了父亲一人,孩儿于心不忍。然而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父亲……您多保重……孩儿去了……上天穹找我未见过面的母亲去了,找我最崇拜的姜妃娘娘去了……父亲……多保重……” 两鬓苍白的周公抬起了头,仰望苍穹,不见了女儿,但见残阳如血…… 周公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不远处,古道上传来了东征还乡士卒的歌: 我徂东山,幅幅不归。 我来自东,零雨其漾。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蜗蜗者蝎,罴在桑野。 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诗经·豳风·东山》 这悲凉的歌声,使周公深感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他痛恨叛臣的野心,如果不是他们挑起战争,那么人民本可安居乐业,三年浴血奋战才把这起战乱平定了。历史每走一步,都是这么沉重,周公感慨万端…… 快到宫殿门口,刚好碰到成王出猎。周公看见成王和毕公并肩乘于辇内,周公忙对成王车辇施了跪拜大礼,但成王只在辇中说道:“爱卿平身。”即令启程。 看到成王对自己不冷不热,犹敬不亲的态度,周公心里十分难过。他,呆呆地目送着成王远去的车辇沉思着…… 他想到东征虽然取得了胜利,回来时成王也亲自来接,但看得出,成王对自己仍存有戒心。周公也想立即把政权交给成王,怎奈他还年少,为不负先王重托,周公决定忍辱负重,再肩负一阵。 正是: 忍辱负重 老马难堪人鞭惩,忍辱伏首尽赤诚。 自古忠臣多遭毁,一片忠心又何悔? 吸取“三监”勾结殷顽民叛乱的教训,周公下令将朝歌城里不服从周统治的殷旧臣迁至成周(洛邑,今河南洛阳。),以便管制。 周王朝在新都洛邑的城东专为殷顽臣兴建了城室。宅区及田庄四周都有兵把守。 这天傍晚,第一批殷顽臣及家属被迁至此。新盖好的房室前,周公及微子启站在那里欢迎他们。那些殷顽臣下了车辇后站在场上,他们哭丧着脸,流露出了不高兴的衷情,有的低着头,叹息着…… 一官吏等他们都站好后,高声说道: “众臣听着,周公将向你们训告。” 周公微笑着,说道: “众臣士们: “你们路上辛苦了。纣王无道,殷百姓遭受苦难,我大周奉天之命惩罚了他。本来,不肯投降的人是要杀戮的,但武王仁慈,没有杀掉,结果仁慈反遭来了反叛。现在,经过三年血战,我们才平息了叛乱,这三年,多少百姓惨遭战争的涂炭。所以,为了防止叛乱、制止战争,只好请你们迁到这里。不过,我王已经给你们都准备了房屋,分配了土地,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不再谋反,你们就完全可以安居乐业,我王允许你们贸易、允许你们种田、允许你们纺织……” 殷顽臣们听了脸上眉头稍舒展了一些。 周公顿了顿,又接着说: “众臣士们,周灭商是奉行天命,与昔日殷革夏命是一样的道理。那时夏桀荒淫无道,所以,你们的成汤先王革了他的命,殷商取代了夏朝;而今,纣王残暴,百姓怨恨,天降大任,周革了殷命,是从民之愿。古往今来,天命不可违,民愿不可拂。所以,你们慢慢会想通的,会明白的,你们都是当过大臣的人,只要你们想明白了,你们的前途就会光明,生活就会安乐。” 殷顽民们认真地听着…… 周公又指着微子启说: “今后,由你们的老臣微予启大夫代管你们,你们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微子启大夫反映给朝廷。” 微子启朝前一步微笑着向殷顽民招手致意。 周公又说:“以前代管你们的是武庚,可是他辜负了武王的信任,恩将仇报举行叛乱。现在杀了他是他罪有应得。今后,你们应听从微子启大夫的管理,他是殷商的老臣,忠厚正直,他应该是你们信得过的人。” 殷顽臣们开始小声议论,但脸上的表情显得轻松多了。 微子启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向殷众臣一躬到底,说道: “众位父老兄弟:我们殷商是亡了,但灭亡我们的不是周人,而是纣王,是他的荒淫残暴葬送了殷商。我经过五年的观察看到,周王朝确实讲仁道,他们君臣仁,朝纲正,他们敬德敬民,顺行天意。如今,殷民和周民正在融一,我们这些旧臣子就顺行一下天意民愿吧!既然百姓拥戴周朝,那我们又何必违抗呢!我们还是与民同愿吧。我微子启,虽然是纣王庶兄,但饱受纣王的专横,看不惯他的残暴,恨纣王朝的黑暗。现愿与大家一起,在此安居乐业,共享天年。” 周公笑道:“微子启大夫说得好,今后就请你们在这安居乐业,我百表成王对你们表示慰问。” 周公又向一位须发全白的老殷臣问道: “这位老者,我的这席话能否使你们放心了?” 老臣子忙向周公拜道:“卑臣素闻周公仁慈,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老臣折服,愿听命微子启大夫。” “甚好。”周公笑道。周公又问另两个殷臣:“二位老臣感想如何?” 其中一殷臣上前一步拜道:“宰相所言,确实在理,我等听命便是。”另一殷臣也说:“我等愿安居乐业。” 周公听了大喜,说道: “那就请众臣士进各自的家院吧,以后我会受大王之托经常来看你们的。现设兵士把守,也是为了大家,如今后大家安分守已了,自然就会撤走的。” “谢成王!” “谢周公!” “谢微子启大夫!” 姬忠奉成王之命,将赴朝歌,负责治理旧殷都的殷民百姓,这天来宰相府与周公辞行。 周公身体不适,在榻上半躺着看册文,侍从来报: “启禀大人,姬忠求见。” “快让他进来。” 姬忠进屋后给周公行了师生之大礼,“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周公让他在床榻坐下,亲切地说: “派你去治理殷民百姓,要千万记住务必施仁德之政,切勿以大周自居。如今叛乱已平,普天之下虽为大周,然周人、殷人皆我炎黄的后代,不可再分彼此,殷周融合,方能上安国朝,下宁百姓。尤其要兴周的雅正礼乐,取缔商纣的靡靡淫乐,要记住礼乐正、国方安这句话。” 姬忠起身答道:“恩师所言,学生牢记在心。” 周公又说:“此次派商凤与你同治,一方面她是殷人,又是箕子大臣的女儿,另方面是她的深明大义,此人是一位不平常的女子。所以,望你好生与她合作,共同治好殷民,尽快消除殷、周两族的隔阂。” 姬忠点头称是。 侍从给周公端来药,周公接过喝了一口,又说: “商凤是个刚义姑娘,而你生性太偏仁顺,所以让她辅佐你再合适不过了,一来她对你也有意……” “恩师,”姬忠闻言忙打断了周公的话,坚定地说,“恩卿,这不可能,我……我忘不了姬玉。”说着眼睛又湿了。 周公见了十分感动,可又劝道: “我深知你与玉儿的感情非比一般,你俩自幼耳鬓厮磨,两小无猜,后又同窗数载,同心同德,可是怎奈玉儿已经去了……唉!玉儿活得侠义,死得悲壮……”说到这里,周公声音哽咽,背过了脸…… 姬忠听了不禁失声痛哭。 周公见状,收了泪,起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他说: “好了,好了,别太伤心了,玉儿已去了,你也需要有人照应,玉儿在天上知道了,她会为你们祝福的。” “恩师……”姬忠离床再拜。 “好,去吧,我将静候佳音。” “是,恩师,望恩师多保重,学生去了。” 姬忠再拜后退去。 周公目送着姬忠退去,两行热泪从他的双颊淌下…… 自姬玉死后,周公倍感孤独,夜晚常梦见死去的妻子姬月而落泪。召公得知后,便常来与周公散心。这天傍晚,斜阳从矮墙外照进来,银杏果随着风吹,咚咚地落了下来。两人走到院里,在杏坛石桌旁的竹椅上坐下,侍仆摆好了棋盘端来了清茶。 两人开始对弈,下不到一会儿功夫,周公就输给召公了,他无心下棋,便站起来在杏树下踱着步子……不一会儿,停了下来,对在喝茶的召公说: “自从玉儿去了,我就从不愿到这杏树下。今日来了,不由得又想起了每当晚饭后,姬玉经常在这儿向我发问的情景……唉,历历在目啊……” 召公听了也感伤地说: “是啊,姬玉这孩子聪明可人,谁不疼啊!可如今小小年纪就已为国捐躯了……”言罢,不由得眼里也滚下了两行热泪。 周公见状,心里越发难过,想到别人都如此为她伤心,我作为她的父亲,其心情真是可想而知了,木禁叹道:悠悠我心,触景伤怀。尔犹如此,而况父乎? 冬去春来,暖风拂面,阳光柔和。朝歌田野里,人们开始了耕作,刚发芽的柳树梢上小鸟儿喳喳叫着,显得生机一片。 田间上走着周公和姬忠。周公刚从镐京(西周京都,今西安。)来到。他说: “我这次来,是奉成王旨意来贯彻井田制的,以后不仅周人要分到田地,殷人也一样要分田。” 姬忠听了高兴地说:“如此甚好,这样殷民就会安定了。” 周公看到有些地还荒芜着,便问其故。 姬忠回答道:“有个别殷民贵族在下面煽动,所以还有少数殷民想逃跑。” 周公听了叹道:“唉!武力征服尚且不易,政治分化就更难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把井田制贯彻好才能让殷民安心。” 周公又问:“商凤现在怎样?” 姬忠说:“她现在转变很大,协助我治理殷民,她确是尽心尽力的,一大早就出去找殷民谈心去了。” 周公赞叹道:“商凤是个好姑娘,引导得好,会有大作为的。” “嗯。”姬忠也点头称是。 周公又微笑地看着姬忠问道:“你们俩的事……” “不,老师……这……这不可能。她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是我……我忘不了姬玉。” “唉!……”周公叹道,“天下最贵是真情,但姬玉已经去了,你也不能永远一个人啊!” 周公见姬忠低头不语,只好说道:“那就再过一段时间吧!”二人正说着,忽见不远处,商凤在和十多个人争执。周公见状忙说: “出什么事了,走,快去看看。” 商风见周公来了,忙跑过来施了大礼。 “商凤给宰相大人施礼!” “姑娘请起,姑娘辛苦了。”周公扶起了商风。 “太公,他们几人受个别人挑唆,竟想逃走,被我给截住了。”商凤指着那些人说。 “啊,是宰相大人,小民这里有礼了。”其中一位年长者过来向周公施礼。 周公和蔼地询问道:“请问长者为何要离走?我王已经给你们安置了房舍、田地,现正是春耕时间,岂能让土地荒芜?” 一位年轻人上前来气冲冲地说:“听说土地只分给周人,不分给殷人,如收回去,
那我们岂不是白种了。” “是啊!是啊!要收回土地,那我们怎么活呀。所以,我们只有逃走。” 周公听了,严肃地向大家说:“父老乡亲们,不要听小人造谣,我王制定了井田制,要实行耕者有其田,今后无论周人殷人都能分得土地,我此行便是来执行成王这一旨令的。” “哦,此话当真?”长者半信半疑。 姬忠说:“君无戏言,岂能诓民?我们不但不会收回你们的土地,还会按人口给你们增加土地。刚才宰相已经说了,这是成王御旨,是不会改变的。” 周公又说:“明天我们就要张榜公布,法定执行,望大家相信我们,不要听信谣言,请大家回家去吧!” 长者说:“既然有大王旨令,那我们就回去吧!” 商凤忙去帮老者拿行李,边说:“让我送您一程。” “不用了,商凤姑娘,谢谢你,既是宰相大人有言在先,那我们就都返回吧。” “好吧,回去。” 于是想离走的人都拿起了各自的行李,踏上返回的路…… 周公三人目送着他佃走去…… 晚上,周公来到姬忠的住宅,在桌几旁坐下,然后四顾着姬忠简朴的摆设,心里赞道: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学生。 一会儿侍从摆好了饭菜,姬忠请周公入座上席,周公刚坐好,商凤也应邀而来。她显得特别高兴,秀脸红扑扑的,进来就说:“今天幸亏太公来了,要不我还未必能劝住他们呢!” 席间,周公说:“明天我们就去官府发布通告,井田制一定要贯彻好,只有解决了殷人的切身利益,方可取信于民。” 姬忠说:“是,我已经传令下去了。” 周公又说:“商凤姑娘,你要发动妇女多种桑麻,一定要提高纺织技巧。过一段时间,我打算让你去镐京交流丝纺织锦及刺绣,太后娘娘说了要亲自向你们传授手艺。太后的织锦可是天下一绝啊!” 商凤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这下我们殷民的织锦刺绣会更美了……” 周公故意嗔道:“瞧你这小丫头把殷人、周人分得那么清楚。” 商凤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公又问:“商凤,你父亲在朝鲜过得如何?” 商凤说:“他说那是个好地方,还差人来叫我带种子,纺锤去呢!东西是托人带去了,可我不想去,我要在这儿治理好殷民,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周公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姬忠说:“对了,过一段时间,等完成并田制后,我将派姬明和姬奇来协助你改进青铜冶炼技术。” 姬忠高兴地说:“啊!多谢老师,如此,我们的青铜铸造会更精美了。” 周公笑说:“这样商周才能真正融为一家人嘛!” 周公故意把“一家人嘛”说得重重的,并且又笑着故意看了他俩人一眼,商凤、姬忠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商凤飞红了脸低下头去……姬忠则只顾扒饭装着没听见。 周公慈祥地对商凤和姬忠微笑着…… 金秋季节的一天早晨,清风吹来,金色的稻浪翻滚着,送来了阵阵谷香。 商凤要到镐京去跟太后学织锦及刺绣了,姬忠送她一程。 商凤和姬忠各人牵着一匹马,在前面缓辔同行,随行人及车辇马匹在后慢慢跟着。 商风停下足,深情地望着姬99lib?忠说:“还记得吗,那次你我一起去帮助一老农插秧,他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呢!” 姬忠听了忙避开她火辣辣的目光,支吾着说:“唔……唔,今年……今年的庄稼长得真好。” 商凤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他心里依然只有姬玉。 商凤看着远处高飞的鸟儿,在心里说:鸟儿啊!你可否给天上的姬玉姑娘捎个信,请她让姬忠分一点心给我…… “商凤,就送到此吧!”姬忠驻足道,“见了太后,别忘了代我问她老人家好。” 商凤真想说:再送一程吧!可嘴里只好说道:“放心吧,忘不了。” 姬忠翻身上了马,向她抱拳道:“商凤姑娘,一路顺风。”便调转马头,返回去了。商凤呆立着,直到看不见姬忠了,才叹了口气,骑上马招呼随从上路。这情景,倒像是她给姬忠送行似的。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又是新的一年。现在已是阳春三月,天蓝地绿,路边田野里秧苗肥绿如油。农人们正在车水插秧,好一派繁忙景象。 从镐京学织锦返回的商凤,骑着马儿,看着这一景象,心里十分高兴,殷民们终于安居乐业了。她翻身下马,向殷民们拱手道:“父老乡亲们辛苦了。” “商凤姑娘回来了。”几个殷民放下手中的秧苗抬起头道。 “哎,学回来了。等农忙过后,会织锦的妇女们要跟我一块儿纺织、刺绣。” “好啊,我等愿意跟随姑娘。”妇女们说道。 商凤笑着向她们摆了摆手…… 商凤春风满面地翻身上马,往住地走去,随从马辇跟在她的后面。啊!就要见到姬忠了……商凤兴奋地一夹马肚,马便在道上飞奔起来,把随从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商凤回到自己住宅,听说姬忠病了,未及进屋便又飞身上马,驰往姬忠住宅去了。 姬忠在床榻上躺着,已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因为操劳过度而体力渐衰。一天,和姬明、姬奇正在青铜炉旁守火候,因太累而晕倒在炉旁。 周公闻讯,却因忙于营建洛邑,不能亲临照应,便派了一名太医来为他治病。 这天,太医给他送来了药,姬奇、姬明兄弟俩也守在旁边。 姬忠说:“有太医照料,你二人就去守青铜炉吧……我不要紧的……快去吧。” “是。”二人说,“请公子好好保重。”便起身走了。 二人刚走,商凤就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进了屋,见了躺在病榻上的姬忠,只说了声:“姬忠……”便泣不成声了。 姬忠心里一动,不知为什么,在病中他也盼望商风快回来,此刻见她如此重情,不禁向她伸出了手…… 太医见状,轻轻退出。 商凤见姬忠伸出了手,一阵激动,真想就势扑到他的怀里,可是……姬忠突然又缩回了手,把头转了过去,说道: “商凤姑娘回来了,请坐,看?99lib.茶!” 侍从端了茶进来,商凤只得在桌旁坐下。 商凤心想,不管你怎样对我,我也要照料你,我一定要让你尽快康复。 于是,商凤接连几天一有空就来照看姬忠。太医因为姬忠的病已有起色,加之宫里有事便回去了。商凤便亲自给姬忠煎药、熬粥。这天,她熬好了药端了过来,一匙一匙地给姬忠喝下……她眨着美丽的凤眼深情地看着姬忠,希望他早日好转……终于,她发现姬忠已不再99lib.t>躲避她的目光…… 初夏,雨过天晴,空气清新,东边天空留下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大病初愈的姬忠,在商凤的陪伴下到田野走走,眼前是一片桑林,雨后的桑叶在阳光下显得肥绿肥绿的,十分诱人。 商凤肩披着一块图案美丽的粉红色织巾,这是她从太后那儿学回来后亲手织的。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衣裙,显得十分窈窕。 商凤指着这片桑林说:“这桑林是我们新种的蚕林,哪天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蚕场,一个个喂得好胖哟,等秋后蚕吐了丝,我们就要织最好的锦了。” 姬忠注视着商凤说:“有了好丝锦,商业市贸就会更兴隆,殷民就会过上好日子。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商凤第一次接触到姬忠炽热的目光,她的心怦然一跳,俩人对视着……可就在这时,一阵欢乐的歌声传来,原来是几个采桑女背着装满桑叶的竹篓过来了。 “你们好啊。”姬忠拱手给姑娘们施了礼。 “姬忠大人好,商凤姑娘好。” “啊,商凤姐姐,你的披巾好美啊!”其中一个俊悄姑娘拉着商凤的披巾,看着上面的图案,睁大了的眼睛里满是羡慕。 商凤笑着说:“这是我到镐京去,太后娘娘亲自传授给我的,很快我就要教你们啦。” “哦,那太好了。”姑娘们高兴地说道。 商凤又对那个姑娘笑道:“等学会了,你就可以像刚才唱的‘秋后织锦,美我嫁裳’了。” 听了商凤的话,那姑娘羞红了脸,躲到另一个姑娘身后去了。 “嘻嘻……躲什么呀!”姑娘们起哄着。 姬忠见状忙解围道:“你们的桑叶真肥呀!” 姑娘们笑说:“我们的蚕还更肥呢!” 一个年长的说:“大人不妨去参观一下我们的蚕坊,给我们指点指点。” 姬忠说:“好啊,咱们走吧!” 商凤说:“你的身体?” “无妨,走吧。” 采桑姑娘们又唱起了歌,姬忠和商凤跟在她们后面走去。正是: 绿绿田庄,叶儿油油。 秋后织锦,有君来贺。 有女采桑,蚕儿白胖。 美我嫁裳,清酒飘香。 转眼已到隆冬季节,窗外飘着漫天雪花,庭院里的小松树枝头被雪压弯了下来低垂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朵大白蘑菇长在雪地里。 姬奇、姬明抱着一精美的青铜盂来给姬忠看。姬奇说:“这是刚出炉的。” 姬忠抚摩着上面精细的花纹,又敲了敲,点头叹道:“太好了,我们终于没有白苦,这也是商周的结晶啊!” 姬忠又说:“周公传下旨来,要我们政进冶炼,铸出更好的农具。还要我们用铁冶铸农具以支援农耕。” 姬奇和姬明点头应道:“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开始。” 姬忠又说:“周公还告诫我们说,周人不能骄傲,要多向殷人学手艺,二位匠师是从西岐过来的,更应为商周的融一多尽力。” “是,姬忠大人。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 姬忠把这两位匠师送至大门,却见商凤踏着瑞雪走来,他眼睛一亮,便迎了上去。进屋后,姬忠把商凤肩上的雪扑打了下去。 进到堂屋,商凤脸红扑扑的,眨着美丽的凤眼说道:“公子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姬忠说:“想必是又有高兴的事了吧!” 商凤展开了一幅丝织巾说:“看看这是什么?” 姬忠一看,呵!但见昊穹之下,黄河之上,两只龙凤在飞舞,便赞叹道:“好一幅精美的龙凤织锦图!如此说来,太后的绝技你已经学到家了。”姬忠赞叹道。 商凤又递给姬忠两幅说道:“这是两位殷商的匠师织的,我已把学来的技术传授给她们了。” 姬忠打开,只见一幅织的是采桑女图,一幅是丰收图,两图所织皆景色朴美,画中人物逼真如见。姬忠看了赞不绝口,说:“如此,她们都得谢你这位老师了。” 商凤笑了,说:“感谢什么呀!商、周本来就是一家人嘛!”说到“一家人”人都同时想起了这是周公对他们说的双关语。于是都窘迫了起来,姬忠见商凤飞红了的脸愈加动人,禁不住向她投去了热烈的目光……商凤见了像触电一样浑身一颤,不禁头脑发热,一阵眩晕,便身轻无依地向姬忠的膀臂靠了过去,姬忠顿感全身血脉潮涌,便一把将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那欲倒下的身躯…… 春暖花开,喜鹊欢唱,姬忠、商凤终于喜结良缘。婚礼就在姬忠大臣的府上举行。 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姬忠府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姬忠母亲已病故,商凤父亲箕子又远在朝鲜不能前来,周公便在百忙中,从正在紧张营建中的东都成周赶来主持婚礼。人们听说宰相要来,便从四面八方涌来祝贺。不到晌午,堂屋里已挤满了人。 在姬忠的寝屋里,姬忠站在窗前,他凝望着茫茫苍穹,心里悲伤地诉说着:……姬玉,我是多么思念你啊……你能理解我吗?姬玉……当初,我真想随你一.99lib.同去了,可是周公他们硬把我拉住……唉!多少年来,你一直在我的心里……姬玉,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姬玉…… 姬忠泪如雨下…… 周公进来见状,感动万分,他走了过来,亲切地劝道:“姬忠,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眼泪啊,你和商凤为商周的融一作出了很大的成绩,这正是姬玉所期望的,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们的,一定会为你们祝福的。走,快去堂厅吧,婚礼就要举行了,大家都等着呢。” 周公又掏出手绢为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把红绣球替他结在胸前,又挽着姬忠的手到堂厅去了。 里屋,一群织锦姑娘正在替新娘打扮,身着新娘盛装的裔凤俏丽异常,一个姑娘拿铜镜给新娘照了照,说:“大家快看呀,新娘子比天仙还美哟。” “是啊,是太美啦。” “明年生个胖宝宝,可别忘了请我们哟。” 商凤听了,羞得用双手掩住了脸。 一个姑娘拿出了她亲手绣的红盖头巾,说道: “快盖上红盖头,姑娘就不用掩面了。” 众姑娘一看都赞不绝口: “啊,好美的红头巾,绣得太好了。” “这还得感谢商凤姑娘传授给了我们绝技啊!” “是啊!是啊!感谢商风姑娘!” 姑娘们正嬉笑着,只听锣鼓喧天、喜乐高奏,婚礼仪式就要开始了,于是姑娘们簇拥着新娘入了厅堂。只见周公和一些地方官吏及新郎已经站在堂中了。姬忠今天身着新郎盛装,紫红罗袍上有商凤亲自刺绣的图案,胸前结着红绣球,面红耳赤地被宾客们簇拥到新娘身旁。 司仪姬奇宣布婚礼开始。于是鼓乐高奏,新郎、新娘对拜了天地,新郎、新娘跪拜师父周公,新郎、新娘对拜,拜毕,人们便嚷着要看新娘容颜。于是人们拥着姬忠走到商凤面前,姬忠激动地揭去了她的红盖头……“啊!”人们惊叫了起来,“新娘太美了。” 今天的商凤的确很美,平时风风火火、英姿矫健的她,一下子变成了红装素裹、袅袅婷婷的新妇,只见她身着水红罗裙,肩披大红织巾,蟠桃发髻,黛眉凤眼,俊俏的瓜子脸,笑靥动人。一头乌黑的秀发拢着垂于肩后,远看似云雾红霞,近看如海棠桃烁,真是美不胜收…… 商凤微笑着,轻启丹唇,躬腰向众来宾道了句“万福”。 人们这才从惊怔中回过神来。 司仪姬奇宣布: “请周公宰相祝辞。” 周公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祝道: “今天姬忠、商凤喜结良缘,这不仅是他们两人的喜事,也是我们周朝的大喜事。说明,商周已经是一家人了。今后,我希望有更多的商周婚配。表明我们不再分彼此了,商周开始大融一了。最后,我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祝我大周人民幸福安康。” 人们热烈地鼓起了掌。 “谢周公啊!” 周公讲完后,大家向周公及新人抛撒鲜花,顿时,鼓乐又作,喜堂内外成了欢乐的海洋。 婚礼进行得十分热闹,织锦姑娘们争着献上她们最美的织巾,姬奇、姬明则向新郎、新娘献上他们刚出炉的一对亮光闪闪的鸳鸯剑,姑娘们见了便笑着要新郎新娘表演剑舞。她们喊着: “新郎、新娘来啊!” “新郎、新娘来啊!” 于是商凤微笑着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姬忠则被众人推了出来,新郎新娘便在大家的伴唱下表演了民间盛行的鸳鸯舞。 商凤手执剑柄翩翩起舞,并不时深情地凝视着姬忠;姬忠则低着头,红着脸,腼腆地和着,人们和着乐声,击着鼓节,唱了起来: 鸳鸯剑兮,舞起来哎, 君欢笑兮,我也乐嗨。 太阳出兮,乌云散哎, 商周从此,一家人嗨。 周公也击着掌和大家一起唱着,他此时的心情亦喜亦悲,十分复杂,但仍然微笑着,衷心地为新人祝福着。 婚礼完毕,喜堂内外都摆上了简朴的宴席,欢迎远近殷人及周人入席,人们一直欢饮到入夜,直到把新郎、新娘送人洞房后方逐渐散去。 第二十八节 ……一阵高亢激昂的礼乐响了起来,金鼓齐擂,象征皇权的九只国鼎由九名将士分别扛着,缓缓从台阶而上…… 《忆秦娥·叱咤中国》 乐鼓鸣,大河西来春风起,春风起,洛邑金殿,问鼎中原。 文武成王周公旦,牧野血战有姜尚,有姜尚,滔滔黄河,叱咤中国。 一只美丽的凤鸟,降落在洛水和黄河之间的郊野,原来是大周的东都——洛邑建成了,遍野的金梧桐招来了吉祥凤鸟的瑞降。 这一天,骄阳似火,旌旗高扬,位居中原中心的新都洛邑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新都落成暨周公归政成王大典即将开始,金光灿烂的皇宫乾天殿前,从镐京移来的九鼎镇列于两旁。已经长大成人的周成王,头戴金光闪闪的皇冠,身着龙袍玉带、足登嵌珠履鞋,端坐在殿上,文武百官皆身着盛装立在殿下。 礼乐齐奏,周公向前跪拜呷头说:“如今新都已成,天下归心,成王已长成,其功德光照天地,誉享四方。卑臣忠辅成王已七载,现还政成王,恭请吾王听政。”话毕,周公从南面伏首躬腰退立北面,立于群臣之中,向成王再行跪地伏首叩头大礼三下。 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群臣也随之跪拜叩头,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周万岁!万万岁!” 周公宣告: “东都洛邑大典开始,奏礼乐!” 鼓乐齐鸣,乐声震天。 成王念祝辞: 洛邑大典 灿灿金殿,宝鼎立中。 神香缭绕,君臣共贺。 元龟呈祥,飞熊显彰。 龙旌灿灿,王道荡荡。 箫管齐鸣,酒醴祭日。 先祖先宗,锡福无疆。 文武成王,功德盖祖。 皇皇大业,子孙恭之。 浩受天命,万民举之。 同心同德,光大周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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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念毕,摆手说道: “众爱卿,今日逢大周喜庆,乃百年不遇,从今以后,大周将立政天下,望我君臣奉答天命,万众一心,敬德敬民,和恒四方。” 众臣皆向前一步,跪拜道: “臣等遵旨。” “吾皇万岁!万万岁!” 成王又说: “昔周公、召公股肱周室,共辅我政,望今后世世子孙,无相害矣(出典《左传·僖公二十六》)。” 众臣跪拜答道: “臣等领旨,世世子孙,无相害也。” 周公含着热泪跪拜道: “吾皇大恩。” 召公也跪拜道: “吾皇大恩。” 成王又说: “我就要返回镐京了,请周公继续为相,并兼治东都洛邑。周公二你要完成宗礼,要扶携臣民,安抚殷民,让百姓安居乐业。” 周公忙上前跪拜道: “臣遵旨,谢皇上。” 周公宣布: “成王降旨,九鼎迁移洛邑宫仪式开始。” 庄严的移丸鼎仪式开始了,宫廷乐队奏起了雄浑的礼乐。 九鼎,是帝王权力的象征,是王朝的传国之宝。它标志着镇守九州之义,历史上九鼎与王朝共存亡。商代盘庚由东方迁都中原时,九鼎也随之迁于商邑。周朝取代商朝后,周武王迁鼎于镐京,之后成王又迁鼎于洛邑。 九鼎迁移洛邑,象征着炎黄子孙,从西部向中原的挺进。九鼎迁移中原,意味着中国在中原已经开始顶天立地。 鼎上刻有庄严的饕餮纹,青铜闪闪发光,可以看出是用最好的铜浇铸的,显示了西周时期是我国青铜器时代的峰巅。 九鼎,是朝代存亡的象征。 用红绸缎系着的九鼎是用青铜铸炼成的,一座座闪闪发光,威严有加。九座鼎分别置于九辆车上,用九头牛拉着,九头牛上皆系着红带,每座战车前后又都有九名全副铠甲威武的将士护送,一路上鼓角交鸣,旌旗招展。现已由镐京移至洛邑金殿外等候。 周天子移九鼎的御旨降下后,一阵高亢激昂的礼乐高奏,金鼓齐擂,象征皇权的九只国鼎由九名将士分别扛着,缓缓从台阶而上,每个鼎前都有一名威风凛凛的武将领队。 九只国鼎系着红绸,在庄严的乐声中缓缓而上,扛到大殿正中后,被分别放置于两旁,最大的鼎放在殿正中,顿时,万盏明灯点亮,大殿光辉灿烂。 周公又宣布:“参拜九鼎。” 于是成王从御座下来,走到文武百官前头,率领众臣对天地行三拜九叩后,对九鼎作了肃穆的叩拜。 众臣山呼:“九鼎落宫,周朝大兴。” 又呼:“吾王万岁!万万岁!” 正是: 九鼎颂 凤鸟落兮瑞祥降,天晴朗兮阳光灿。 彩龙旌兮迎风飓,鼓角响兮洛水畅。99lib. 皇宫殿兮金光闪,九鼎镇兮列两旁。 成王立兮殿中央,戴金冠兮龙袍煌。 文武官兮成两行,东京都兮洛邑祥。 臣民呼兮大周煌,礼乐制兮敬德彰。 洒祭酒兮宰猪羊,周天子兮威四方。 分封侯兮建八邦,安居乐兮中国扬。 接着,周公宣布:“八方诸侯朝拜天子。” 于是礼乐大作,来自八方的诸侯小国的国君和使者们,穿着各族盛装,踏着大殿的台阶拾级而上,他们抬着各种朝贡品,其中,有珍贵皮毛、珍珠玛瑙及各种精美的青铜铸器,向周天子跪拜。并高呼: “天子万岁!” “大周万岁!” 成王威严地端坐著,微笑着…… 来洛邑臣服朝贡周天子的诸侯国,大大小小竟高达三千之多,朝贡周天子的仪式举行了整整三天,朝廷也在乾天殿大宴三天。宫内宫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大周的威严和兴盛在中国历史上达到了峰巅。 庄严的太庙台阶下,肃立着来祭祖的君臣们,周公在成王后面,他们在等着祭祀的时刻来临。 “父亲,礼乐的规范应该是什么?” 周公仿佛又看到了女儿的音容笑貌。 “乐是受礼制约的,一定的乐必须伴随一定的礼,典雅纯正,这样的礼乐才是文明的标志。”周公在优雅的丝竹声中,喃喃自语着,和女儿对话着。 “父亲,下面该奏天子礼乐了吧?” “是的,下面是天子人七庙祭祀,该演奏天子祭祀礼乐了。天子礼乐应该有八方八列六十四人奏乐,这就叫八佾,诸侯用六佾,大夫四佾,士则二佾。这是不可僭越的,越则天下将乱。” 祭时已到,宫乐齐奏,穿戴整齐的成王,在庄严的礼乐声中款款踏上了太祖庙的台阶,文武百官跟在其后,缓缓而上。 威严的神庙里,精美的青铜器皿中盛列着各种供品。庄严的祭祀礼乐回荡在神庙上空…… 成王向天神虔诚地跪拜叩头说道: 太庙穆穆,祖牌肃肃。 为酒为醴,以祭百神。 敬享祖妣,以祀天灵。 伟哉皇考,维周之范。 祈愿上天,赐福无疆。 维周之德,吉祥尔康。 先王之典,弘显四方。 子孙万代,维国之彰。 成王拜毕,率文武百官下了神庙的台阶,惟周公立在神庙前未走,他似乎听到了女儿姬玉的声音: “父亲,您比孩儿去的时候苍老多了,您的头发全白了……父亲,您要多多保重啊!” “姬玉,我的孩子,你在哪儿?……莫非你也成为天神了……姬玉……” 周公老泪纵流……他又向天神拜了几拜,才颤颤巍巍地跟了出去。 大典完毕,傍晚举行了国宴。 成王高坐殿堂中央,文武百官分坐两旁。酒宴上席后,堂下广场便隆重地开始了歌舞表演。 第一场织锦舞 作为乐队总指挥的姬忠,兴奋地击响了第一具编钟,然后由商凤领舞的宫廷舞队翩翩起舞。一百个青年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纱衣,跳起了五彩缤纷的织锦舞。 她们身穿罗纱,每人手举一块自织的锦绮,编织变换着各种美丽的图案,表现了她们的纺织、刺绣的高超技巧。最后组成了一幅灿烂的龙飞凤舞图,象征着周、商99lib?两族的融一,受到了臣民们的热烈喝彩。 第二场鼎器舞 鼎器舞开始了,为了向天下展示周天子的权威,从而演出了庄严的九鼎舞。 领舞的姬忠装扮成周成王的模样,他高举着最大的方形国鼎出场,只见他一挥手,两列各着将军服及诸侯服的人,离举象征性的方鼎四人一列,从左右两边出场,九鼎庄严地放于场中央后,乐声高奏。 然后,由二十一名男舞员,每人头顶一器出场,他们组成一个四方形的队阵,其中东方舞员头顶食器,包括簋、壶;北方的则头顶酒器,有爵、觥、樽、卤;西方的是水器,为:盘、盂;南方演员顶的是祭器,如鼎。他们自豪地跳着、舞着…… 这些器具有青铜制的,也有玉制的,有彩陶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器具上还刻有各种花纹——夔纹、蟠龙纹、兽面纹、饕餮纹……表现了西周高超的冶铸工艺。 随着音乐的变化,他们把头上的器具拿下,放到场中央,组成一幅壮观的饮宴图案,然后合拢为圆圈高兴地跳着…… 舞毕,他们又代表他们的诸侯国,将这些器具献给了周天子。成王起立向他们拱手致谢! 第三场大傩舞 暮色已至,宫廷舞队跳起了大傩舞,姬忠指挥着编钟乐队演奏。 编钟共有东南西北四组,每组有三架,每架由上至下悬挂着三排乐钟,每排有五具乐钟。乐音也由高而低。 一阵热烈的开场鼓奏过后,舞队开始出场。领舞的是头戴熊面具,身着玄色衣服,腰系一红色围裙的方神,只见他右手执长戈,左手握盾牌,在前面跳着舞步,紧跟着的便是手执长戈,头戴虎、豹、牛、马、羊、狗、狼、猴、猪、狐、猫等十一神兽面具的入,他们转着圈子,跳着各种驱疫避邪动作。乐声高潮时,从四面八方跑出一百二十名高举火炬的少年,围着十二神呐喊助威。观舞的人们合着乐拍边跳边唱,热闹至极。 正是: 丰年多黍多徐, 亦有高廪, 万亿及秭。 为酒为醴, 蒸畀祖妣。 以洽百礼, 降福孔皆。 ——《诗经·周颂·丰年》 演出结束了,人们欢呼着跳起了篝火舞,沉浸在国强丰年的欢乐之中…… 周公独自一人离开了热闹的人们,当年大周成立、武王登天子位时:女儿姬玉领奏的礼乐仿佛又响在耳旁……渐渐地,姬玉弹琴瑟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两行老泪从周公眼里夺眶而出,他呆呆地立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望着巍峨的宫殿,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姬玉的声音,那是武王登基时,姬玉和姬忠一起演奏天子礼乐后说的话。 “父亲,女儿今天领奏得怎样?” “好,太好了。” 周公转过头来,只见欢乐的人群在跳着,而姬玉的声音顿失。 “姬玉,我的女儿,你此刻何在?你若有灵在天,那此刻必在倾听周人今日灿烂的礼乐了……” 姬忠见周公独自一人立着,便轻轻走来唤了声: “老师……” 周公转过头见是姬忠,忙用长袖擦去了流在眼角的泪水,说:“你们今天演奏得太好了,你和商凤都跳得太好了,我……我太高了。” 这时商凤也过来了,她说: “太公,我们今天跳的织锦舞曲就是姬玉当年演奏的曲子,姬玉……她,永远在我心中……” 周公听了心里十分感动,他招手唤侍从过来,将一把七弦瑟递给商凤,说:“凤儿,我把姬玉心爱的瑟赠给你,希望你继承姬玉的遗志,把周人的礼乐继承下去。” “谢太公。”商凤对周公行了跪拜礼,周公扶起了商凤说道:“快起来吧,走,我们过去看热闹去。” “好。” 三人朝欢乐的篝火走去,。 第二十九节 “疑人不用,大王是不用我了……” 泪水顺着周公清癯的面颊流了下来…… 成王亲政后,在周公、召公等的辅佐下,勤俭持政、努力耕作,使国家逐渐富强了起来,成王也得到了百姓赞扬。 正是: 噫嘻成王,既昭假尔。 率时农夫,播厥百谷。99lib?t> 骏发尔私,终三十里。 亦服尔耕,十千维耦。 ——《诗经·周颂·噫嘻》 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早饭后,成王和毕公、散宜生等人出城微服私访,大将军太颠微服暗跟护驾,他们一行穿着普通便服,骑着马儿来到了郊外。 大路上,运粮的马车和挑粮的人,往来穿梭着,他们哼着小调,脸上挂着笑容,不时停足在路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汗水。 田里,农人们正在挥镰收割,欢乐的歌声阵阵传来,成王下了马,走到田间,微风吹来,金黄的稻浪翻了起来。成王扶起了一把被压得低垂的谷穗,看着饱满的颗粒,面露喜色。 不远处,树荫下,几个农人正在吃家里送来的午饭。成王他们便走了过去。一位老农见他们是城里来的人,便从饭篮子里拿出几个小饼请成王他们吃。成王笑着接了一块饼闻了闻说:“好香啊!”便咬了两口嚼着说道: “大爷,今年是个好年成啊!” 老农笑道:“是啊,托周公的福啊,今年可不,又是一个好年成了。春天时候,周公给我们送来了好稻种,现在又颁布告示,减轻税赋,我们农民真感激他呀。” 另一个老农也接着说: “是啊,是啊,要不是周公亲自给我们送来了耕牛,那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收成啊!我们真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他啊!” 成王听了口里“噢,噢”地应着,心里却暗暗吃惊,心想周公在臣民中的威望确实高过自己,毕公、散宜生他们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于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毕公见状忙说:“周公是好,可大王更体恤民众,只是肩负着一国之重任,很难抽身出城,最近颂布的减税告谕便是大王下的旨令。” 众农人听了忙说:“那是,那是,我王不愧年轻英主。” 成王闻言,没有回答什么,只说了一声:“好,大家请吃饭吧,我们那边走走。” 回宫的路上,成王闷闷不乐,老农赞扬周公的话一直响在他的耳边。 这日成王升殿早朝,文武百官毕列于两侧,礼乐奏过后,周公出班奏道: “启禀大王,今年周原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百姓丰收后,皆打算修整一下自家屋宅。所以,为减轻徭役,臣奏请大王暂缓修建显庆殿,明年秋收后再动工不迟。” 成王听了,说道: “暂缓修建显庆殿,我也有此旨意,昨已和毕公等商议决定了;至于减轻民役的告谕,也已拟好,即将公布,丞相不必多虑。” 周公忙说:“是。此旨意甚好,百姓必定欢迎。” 成王又说:“丞相还有何指教吗?” 周公闻言一震,略顿后答道:“卑臣不敢,卑臣如言有不当之处,还望我王赐教。”言毕行礼退回原处。 众臣见状都不再言语,成王面带愠怒地宣布退朝。 众官小声议论着散去…… 周公怔怔地站着。 周公是个心细的人,其实,他旱已感到成王对他表面尊敬,实则越来越拒之千里,内心感到十分委屈和痛苦,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下…… 周公回到家里坐在几桌旁沉思,家人端来饭菜,周公摆了摆手,说: “先送回去吧,我现在不想吃。” “是。” 家人只好端来药茶,退下。 周公喝了一口,起身踱到窗口,凝视着屋外的松竹,陷入了沉思……还政成王已数年,可他对我仍然疑虑深重,洛邑大典后更是有加无减。尤其近半年来,他忽然对我格外礼貌,使人有拒人千里之感。以往无论私下或殿堂上,他都亲切地称我为叔父,现在却改口称我丞相,使人有些?99lib.莫名其妙。以往无论大小事都和我商议,现在忽然只与毕公、散宜生等切磋,不但避开我,就连对我比较信任的召公也疏远了。 想到这里,周公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喃喃自语着,踱步到桌几前坐下,两手交额,双肘撑着头,叹道: “疑人不用,大王是不用我了……如今,我上不能报先王以安社稷,下不能辅成王而益周民……”周公痛苦地思索着,最后决定避离远走,以减大王之积虑。 泪水顺着周公清癯的面颊流了下来……周公仰天长叹……我早已北面称臣,政权已经完全交给成王了,成王还有什么疑虑呢? 我已白发苍苍,难道还怕我夺权?真是苍天在上…… 周公又长叹了一声。 正是: 苍天在上 东征已平,人心尚荡。 天下虽定,忧患犹存。 暗箭难防,任凭风浪。 鞠躬尽瘁,苍天在上。 月黑风高的一个夜晚,镐京城外,一辆马车急速地向南驰去,车上坐着周公和从封地鲁赶来的儿子伯禽。周公神色凝重,一路无语。 到了楚国界时,天已亮了,周公吩咐车夫停下来,周公下了车走到国界处,便驻足不动,他看了看界碑,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山川,不禁潸然泪下…… 伯禽见了也伤感地说:“父亲,您后悔了吗?” 周公叹了一口气说:“不,我无怨无悔,我是舍不得离开我周原国土啊!” 伯禽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父亲,您已经还政几年了,大王为什么还对您心存疑虑呢?” 周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唉,苍天在上,只有天能知道姬旦的衷肠。其实,我姬旦看重的并不是王权,而是大周几代人立下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的冷暖苦乐。为此,我死不足惜,又何惧我个人命运。” 伯禽哽咽地说:“父亲,您受委屈了……” 周公听了,语气沉重地对儿子说道:“伯禽,尔当牢记,为人臣者,当以国事为重,切勿患得患失于个人。现天子也已亲政,政局也已稳定,而我又年事已高,加之精力日益衰减。所以,也该离开朝廷了。” 伯禽闻言失声恸哭。 周公又说:“伯禽,你就送我到此吧!你回到鲁封地后,一定要以国家社稷为重,以解除百姓疾苦为要。尤其不要忘记大周的礼乐,切勿有负先祖之托。” 伯禽哽咽道:“父亲,孩儿定牢记在心……” 周公点了点头后,向车辇走去,忽然又驶了足,回过头来深情地凝视着周原那起伏无尽的山川……过了一会儿,周公弯下腰去,捧起了一抔泥土,两手高举过头,向天地拜了拜,说道: “大周天地在上,小臣姬旦在此辞别,有朝一日,望能再来此朝拜。”言毕,泪水夺眶而出…… 其余人也随周公一起拜别周土。拜毕,周公将泥土装入锦袋中,珍藏于胸襟。正要转身回辇,忽见不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急,随从大惊,请周公速上车。 周公镇静地说:“别慌!成王还不至于要杀我,且看来者是何人。即使成王赐我死,纵死何憾?”言毕,吩咐众人恭候一旁。 不多久,快马先至,只见这士卒飞身下马,朝周公跪拜于地,禀道: “周公请留步,我主召公车辇将到。” 众人听是召公追来,都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召公乘的车辇终于赶来了。 召公掀开车帘,不及侍从相扶,便急步下车跌跌撞撞地朝周公走来,周公也急步前往迎接,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半晌,召公才垂泪说道: “旦兄此去,望多多保重,待成王回心转意时,兄弟定来远接。我知道兄长你是光明磊落的,但却有口难辩,只好暂时离避,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周公感动地说: “知我者,惟兄弟爽耳。兄弟所言极是,只要成王还需要我,旦必将再返故土,为国效劳。如今,我上不能报先王以安社稷,下不能辅后主而益周民,乃弃宗室,离朝廷,远奔楚地,以减大王之疑虑。” 召公也不无感叹地说: “旦兄一生忠先王,敬后主,笃行仁政。却不料屡遭小人妒谗以致如此,唉!做人难哪!” 周公又说: “弟所言甚是。我走以后,兄弟你定要尽心辅佐成王,今后辅君的重担全落在你一人身上了。” 召公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兄长放.99lib.心,爽自当尽力而为之。” 周公又说: “我这次远行,还放心不下伯禽,他虽忠厚,但毕竟年轻少经验。今后,他在东方鲁地如有危难,还望兄弟多多相助。” 召公听了急忙点头应诺。 周公又对伯禽说: “伯禽还不快快与叔父叩头。” 伯禽慌忙对召公跪拜下去,召公一把拉起伯禽说: “伯禽快快请起,朋友之间尚且需要相助,而况叔侄之情乎!兄长尽管放心就是。” 周公说: “时候不早了,我还需继续赶路,伯禽就和召公一起返回吧!我虽暂时栖身楚国,但终有相见之日,大家不必悲伤,我们就此告别吧!” 于是兄弟、父子又分别行了辞行大礼之后,两队车马便分头驰去了。留下的是空旷的原野和渐渐远去的车马声…… 正是: 有后人叹道: 但愿君回首 茫茫古道早,凄凄连天草。 秋风一何扫,遣我天涯绕。 相去千余里,从此难早朝。 遗训怀中置,不忘先祖教。 路途虽泥淖,江山多妖娆。 但愿君回首,肝胆再相照。 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周旦佐文武,金滕功不刊。 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 待罪居东国,泣涕常流连。 皇灵大动变,震雷风且寒。 拔树偃秋稼,天威不可干。 素服开金滕,感悟求其端。 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 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 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 ——曹植《怨歌行》 周公走后的第二年,气候忽然变得十分恶劣,整个春夏大旱无雨,火辣辣的太阳,烤得田里的庄稼全都半枯焦了。老农们心焚如火,跪在田野里,顶着烈日向老天祈雨。 这日,早朝时,众官都纷纷告急天旱情况,成王听了焦急万分,百官也都束手无策…… 散朝后,成王和毕公、散宜生在一起走着,三人都面带着忧色……忽然散宜生说:“有了。”成王、毕公忙停住脚,毕公说:“难道散大夫想出了妙计?” 成王也转过头来,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已至耄耋之年的散宜生慢慢说道: “记得文王在位时,有一年天大旱,田里禾苗全被毒日晒死了,大家去求雨都无用,后来是文王写了祈辞相求,老天才降下了吉雨,我们不妨去看看先王用的是什么祈辞。” 成王听了,说: “散宜生言之有理,我们且去看看。” 于是,三人便急匆匆来到了收藏皇家档案的宫室,成王令史官打开了金匮,便开始逐一翻阅历代周族重大历史事件及先王、先祖们留下的卜辞、祈辞…… 成王翻着、读着,忽然读到了一条祈辞,内容是: “苍天啊,周族人一向替天行道,并无犯天之时,上天为何降怒于我们,而让成王得了重病。上天啊,若是我们犯了什么罪,上天真的要降罪周人,那就请上天惩罚我吧!成王还年轻,姬旦我甘愿替成王去死,请上天惩罚我,让我替代成王吧!” 成王阅后大惊,忙问史官: “此事当真?” 史官禀道: “此事千真万确。” 成王怒道: “为何不早禀告?” 史官忙跪禀道: “周公叮嘱密存不宣,所以卑臣不敢禀告。” 成王听罢大为震动,心想周公不但对文王、武王诚意,对我也这样诚心,我却无端对他猜忌、冷落,以致使他流落他乡。我实在太有愧于他了,想到这里不觉滴下泪来……成王又想起了周公的许多好处,禁不住鼻子一酸,捶胸顿足掩面而泣起来…… 于是,成王传旨派人速去楚国接回周公。 途中,周公得知母后已去世时,大哭了一场,他为未能参加太姒的葬礼而深感遗憾。 使者又说:“太后临终前,还一直呼着大人的名字。” 周公听了愈加嚎啕大哭起来。 左右竭力劝道:“请大人节哀,不必太悲伤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嘛,大人奔楚也是出于无奈,太后为此还伤感了几次呢!” 周公又追问了太后的安葬情况,来使回答道:“成王特为太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远近的织锦姑娘们感念太后太姒给她们传播技艺,便都把自己精织的白锦素罗披在太后的灵车上,哭泣着送行。老百姓闻讯也都悲痛万分,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国母送行。墓地就选在文王旁边,大人回来后,可以去扫墓。” 周公才渐渐止住了痛哭。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周公被成王派去的人接回来了。成王和文武百官都在城外恭候,当周公的车辇快近城时,成王传旨奏起了迎天子的礼乐…… 周公在辇中听到乐后,慌忙命轿夫停下,自己赶忙下了车辇,远远看见城门口旌旗林立,黑压压一片人,待走近时,周公才看清了是成王亲自来接。周公大为感动,急步小跑过去,向成王行了君臣大礼,成王含着泪双手扶起了周公。看着周公愈加苍老的面容和满头的白发,成王不禁潸然泪下…… 流落他乡一年来,周公确实苍老了许多,在场的人看了都流下了热泪。 成王没有多说话,只问候了一句: “叔父受委屈了。”便泣不成声。 他挽着周公,要周公上天子的金辇,周公再三推辞,成王执意要周公同辇而返,周公执拗不过只好上了车。天子礼乐又起,成王和周公同辇缓缓进了城门,众大臣尾随其后。 百姓闻讯都聚集在街道、城门迎接周公,当看到周公和成王同乘金辇进城时都高兴得山呼: “成王万岁,万万岁!” “君臣同舟,国泰民安。” 正是: 太阳出兮乌丢去,恶言多兮任鸦啼。 同一辇兮同心结,同心结兮朝廷宁。 以臣心兮换君心,一片情兮是忠情。 多年冰兮今融去,冬去春来是新晴。 第三十节 ……父王,我来了,如今大周已经取代了商纣,九鼎已迁洛邑,周天子威震四方,您一心要营建的中国,已经迎来了…… 长年心力交瘁的周公终于病倒了。 这日,还在浑身虚软、冷汗淋漓,可他又硬支撑着去处理繁重的事务…… 下午,一阵晕眩又昏倒了,侍从将他扶回了住宅。 召公闻讯从燕地赶来东都成周探望,只见周公在病榻上躺着,床旁桌几上放着几册未写完
的《周礼》。 周公在病榻上想撑起来和召公还礼,却又重重地躺了下去,召公忙扶住了周公说: “都病成这样了,还硬撑着去处理事务,快好好躺着吧。” 召公接过侍从的帕子,替周公擦渗在额头上的冷汗,他看着面容憔悴的周公,心里十分感现,便说道: “周公你一生为国家社稷竭尽了全力,不但周人感戴你,就是殷人也钦佩你,我为有这样一位兄长而感到自豪。” 周公听了,脸上微微一笑,说: “召弟,我如果不能好,那就请你到洛邑成周来接替我的事务,如果你同意,我将请大王御准。” 召公忙说: “兄长定会好的,切勿多虑,但如果成周需要,那姬奭我万死不辞。” 周公欣慰地握紧了他的手。 两双老手再次紧紧握住…… 正是: 人之将死万悲起,鸟之将亡鸣也凄。 病榻床前双手握,风雨一生千古情。 这日周公正迷迷糊糊地卧着,听见一声:“恩师,我们来看您了。” 周公睁开眼见是姬忠和商凤,清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恩师,您身体怎么样了?”姬忠焦急地问,商凤看到周公垂危的病容,禁不住转过头去擦泪水。 周公见了笑道: “凤儿怎么哭了,无妨,我会好的。” 周公从枕旁拿出他正在撰写的《易》竹简,对姬忠说: “姬忠你过来,这是我撰写和整理的《易》,遗憾的是未能写完,内写季历壬、文王传下的哲理,也记下了一部分周史。姬玉曾立志要写周史,可惜她未能完成这一夙愿就去了,现我把这一重托交给你,望你实现姬玉的愿望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是,老师。”姬忠跪接了未写完的《易》。 姬忠双手怀抱《易》竹简,对苍天跪拜说:“姬玉,你安息吧!我一定要完成你的夙愿,写好《周礼》。” 身旁的商风对他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商凤把八岁的女儿带过来说: “玉凤,快拜见爷爷。” “爷爷。”玉凤乖巧地同周公行了礼。周公拉住了玉凤的小手,高兴地说: “好啊!这是我们周族和殷人相结合的第一代,说明周人殷民已经是一家人了,都是中国人了,哈哈……我中国后继有人了。”周公高兴地笑了。姬忠、商凤也幸福地笑了。 商凤又说: “为了纪念姬玉姐姐,所以给她起名玉凤。” 提起女儿姬玉,周公脸上顿现哀伤,姬忠也难过地低下了头,商凤见状,忙问小玉凤: “小玉凤,快回爷爷,娘为什么给你起这名字。” “为纪念姬玉姑姑,如果没有姬玉姑姑的忠心为国,就不会有殷人的今天。” “好孩子。”周公脸上重又现出欣慰的面容。 姬忠拿出一包人参给周公呈上,说道: “这是朝歌人民给您带来的人参。” 周公高兴地说: “多谢朝歌父老。” 小玉凤又说: “爷爷,我长大了,也要向姬玉姑姑一样学习礼乐。父亲教会我弹瑟了。” “哦,那就弹一首给爷爷听听吧。” “好。” 小玉凤就坐到姬玉当年的瑟桌前,抚起了父亲教她的一首姬玉当年最喜欢的乐曲: 月皎皎兮似银盘,心滢滢兮如玉兰。 夜静静兮昼煌煌,我业业兮忧兴亡。 小玉凤边弹边唱…… 周公看着小玉凤……恍惚中,似乎是姬玉在弹……刹那间姬玉的童年又浮现在了周公眼前…… “父亲,礼乐,就是乐必须要有礼的制约,是吗?” “父亲,人为什么要讲礼?” “因为礼是人类文明的象征,所以要讲礼。” “哦……” 周公的脸上滴下了泪水,这泪水不知是喜还是悲…… 周公病重的消息经快马传到了宗周镐京。 这日,早朝将散,成王正想宣布散朝,忽听侍吏禀报: “启禀大王,成周洛邑急禀告。” “速传。” 成周使吏急步小跑至殿前跪禀: “启禀大王,周公病重已经卧榻不起。” “啊!”成王大惊。 满朝文武听了也面带哀容。 成王说: “周公病重,我准备亲赴成周探望,朝中之事太子年幼,就由散宜生大夫主持。” 须发全白的散宜生听了出班跪拜道: “臣遵旨。” “散朝。”成王也不多说,便急急回宫准备启程。 成王日夜兼行,这天终于来到了东都洛邑,他掀开金銮车帘向外望去,见街道繁华,商贸兴隆,来往行人穿戴整齐,谦恭礼貌,不禁暗叹周公治国有方。 成王急急地来到了周公的病榻前,周公已不能起来迎驾,只见他瘦骨嶙峋,目眶下陷,两眼微闭着在张口喘息,看去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守在一旁的召公给成王行了跪拜礼后,说: “大王来了,周公已三天未进水米了,他好像是在等大王来……” 成壬见周公病成这样,鼻子一酸竟唏嘘起来,他也不拘,就落座在周公的卧榻上。 “周公,成王来看您了。”召公轻声唤他。 听见“成王”二字,周公拼命睁开了眼,欲挣起迎驾,成王忙扶他卧下,泣道:“师父,侄儿看您来了。”说着竟哽咽起来。 这时周公忽然感到精神好转,自知是回光返照,便对召公说: “召公……请给我参汤喝,熬浓一点,我要在生命走到尽头之际与成王说两句心里话。” “好的。” 召公端来了人参汤,周公硬是挣着把汤喝尽了,侍吏见桌上的灯油将尽,忙过来添上了油,拨亮了灯…… 周公歇了一会儿,便用尽一生中最后的力气,对成王说了震撼历史的临终赠言。 周公泣道:“大王,我自知已不久人世,我死后,请将我葬于成周,以明吾不敢离成王。” 成王握着周公的手亦泣道:“叔父,侄儿听从便是。”周公听了点了点头。 成王又说: “叔父从文王、武王到我,你三朝尽心、忠诚一世,为大周一统天下,你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可谓敬德贤臣。我要下诏,让天下皆以周公为标榜。” 周公听了,叹道:“大王不必标榜我,臣所为不过奉行天命,未敢有违先王所愿而已……臣欣慰今大王行政已成,然千古江山最滩一守,望我王克勤克俭,无耽于逸(无逸,出典《尚书·周书·无逸》)……力君王者,必先知稼穑之艰难,晓百姓之所苦,方不辱先粗使命,臣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矣。” 成王合掌抚心说道: “叔父所言极是,我记住了。” 周公又挣扎着欲坐起,成王忙按住他的肩臂,让他躺下。 周公喘着说: “……自古失江山99lib.者皆因贪逸,所以我王要成就大业,就必须无逸,就是不要贪欲过逸……” 成王听了点头称“是”。 周公又说: “过去殷王中宗,从不贪图安逸荒废政事,所以在位长达七十五年……” 周公喘息了一阵又接着说: “高宗做太子时,曾长期下到边域参加劳役,能知百姓之苦,所以他在位五十九年。祖甲逃亡期间,长时间当平民,所以即位后能保惠于庶民……” 周公说了这些话后,元气大伤,头上冷汗淋漓,又昏厥了过去。 成王大惊,忙请来了太医抢救。 成王端起侍从送到的药碗,亲自给周公喂药,周公摆了摆手说:“没用了……”他喘了一会儿,又用劲说: “……可是打那以后,在位的殷王就都贪欲求乐,不善理政。所以,寿命和在位的时间都很短,有的甚至只有三四年。” 成王点头称“是”。 周公又说:“我们的文王穿着平民的衣服,亲自开山垦荒,下田耕作,从早晨忙到中午,又忙到下午都顾不上休息吃饭。他从不去田猎取逸,从不贪图享乐,所以,在位五十年。” 周公喘息着:“……他们……他们所以在位长,就是因为他们敬德敬民一?……所以……所以……”周公闭目喘气,已再无言语之力。 “传太医、太医……”成王惊叫。气息如丝的周公听了,摇了摇头。 恍惚中,周公仿佛看见文王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啊,是父王……”周公惊喜地说。“父王,我来了,如今大周已经取代了商纣,九鼎已迁洛邑,周天子威震四方,您一心要营建的中国,已经迎来了……” 文王只是对着他微笑着点头,却不说话。 一会儿,又见太妊及太姒微笑着向周公飘来: “啊,太后、母后,我多想念你们啊!母后去世时,我已避离到了楚国,所以,未能回来给您送葬,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太妊及太姒也只是微笑,并没有说话。 周公正诧异时,太后及母后却不见了,向他微笑的竟变成了武王。 “啊,王兄,我们兄弟终于又见面了,自您走后,我和召公弟全力辅佐成王,平定了管叔、武庚的反叛,保住了大周的江山。现在,周国已不再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了,已成为了一个百姓拥戴的礼乐强国。成王也已长大成人,我已还政于他而称臣于北,他没有辜负您的教诲,他已成长为一位明君了。” 周公只顾说话,定睛一看武王已换成爱妻,周公高兴地迎了上去说: “啊,姬月,我多么思念你啊……”周公走过去向她说: “爱妻,我这一生为报效国家、振兴周国而呕心沥血,我无怨无悔,惟一便我揪心的便是对不起你——姬月…… “你难产死时,我正率兵击退来犯敌军,待我赶回来时,你已撒手而去,给我留下了可怜的玉儿……十五年来我和她相依为命,她没有辜负我的教诲,为了大周的安危,她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他想去拉爱妻的手,忽然,姬月不见了,站在前面的竟换成了姬玉…… “啊,玉儿,我的玉儿,父亲多么想你啊……” 姬玉微笑着向他招手,周公高兴地唤着:“玉儿,我来了……” 周公此时冷汗淋漓,眼前发黑,朦胧中,他仿佛觉得身体渐渐轻飘了起来,然后通过一个茫茫的黑洞后,前面见到的是一片彩霞的吴空,文王和武王正在云端上空对他微笑,忽然他看到了像仙女一样的姬玉正在向他招手,周公也渐渐向他们靠近…… 正是: 气断如丝似接上,顿觉身轻如云飞。 终于了却尘世苦,先父玉儿天界霏。 成王正用毛巾替周公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见周公的头忽然一歪倒在了枕头上。他惊唤道: “叔父……”成王悲伤地喊道,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周公渐渐变得青灰的脸上….99lib.… 突然,苍天骤变,狂风大作,暴雨交加……一会儿竟禾苗低伏树木尽拔…… 周国大恐。 成王令大夫开启金匮书,大夫打开,成乇见书上写着武王病重,周公祈天愿代死的血书。当读到“……现天子姬发病重,周朝临危,姬旦我愿代他去死,以救天下,恳望先祖在天之灵遂我心愿”时,成王感动得泣道:“今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卜辞了。”又问史官为何不早说。史官忙跪下回道: “只因周公有言在先,令我勿言,吏岂敢违信。” 成王听罢乃悟,叹道:“此乃苍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忙率众人向苍天跪拜下去。泪水和雨水从他的面颊上流淌而下…… 周公出殡这日,成壬抚棺大哭:“我当初听信小人言,一直对叔父持有戒心,今苍天动容,我乃知悟,是以悔恨当初……”说罢又大哭不止,众官相劝,成王这才起身,扶柩而行,文武百官皆随其后,送行百姓竟达十里之长…… 其中,有富人,也有穷人,有贵人,也有贱民,甚至连乞丐都来了。有的扶老携幼合家都来,连边远地区的小诸侯国也不远千里星夜赶来送葬。送葬人群中,有的哭得捶胸顿足,不少人哭得晕了过去…… 正是: 狂风暴雨禾苗隐,鸟儿不已万马喑。 苍天无情亦有情,人间最惜金子心。 说也奇怪,送葬队伍出了郊外,天空忽又变得晴朗起来,风和日丽,阳光灿烂,被大风刮倒的禾苗又皆尽起,人们皆十分惊诧。 成周郊外,在文王、武王的墓旁,准备安葬周公的棺椁。新坑起后,成王主持祭祀: 祭周公 呜呼! 昊昊苍天,周公在上。 浩浩英灵,请享于祀。 仁德周公,天下有彰。 三朝辅政,一片衷肠。 三年东征,降服三叛。 往营成周,敬业敬章。 制礼作乐,后世乃昌。 呜呼! 天有不测,人有祸祥。 仁德周公,匆匆离去。 我失叔父,国失良相。 四方垂泪,举国悲伤。 昭义千古,功德万邦。 成王念毕,传旨:“奏天子礼乐!” “遵旨。” 于是,庄严雄浑的天子礼乐,回荡于成周的郊旷松林,这一只有天子才能受用的礼乐,奏响在周公的坟旁,传来了阵阵低沉的回声…… 祭毕正欲下葬时,忽听: “且慢……” 人们回头看时,见是一位白发老者气喘吁吁赶了来,在周公坟前跪下,说道: “让我陪圣人一起走吧……”老人哽咽着说,“那年,要不是圣人给我们送来了良种,那我全家都已饿死了……” 老人话音刚落,人群中又走出一老者,泣道: “如此说来,我也应陪圣人启程了,那年如不是圣人给我们送来耕牛,那我也活不到现在……” “我也愿陪圣人上路……” “我也愿意……” 送葬人中又出来了几位穷人要陪周公殉葬。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成王见状感动万分,他走过来亲自扶起了跪着的老者,说道: “父老们请起吧,你们的气概让周公的在天之灵已经得到告慰了,周公会感谢你们的,朝廷也会感谢你们的,都请回去吧!” 老者们这才站了起来。 忽然,西边天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霞,人们都转过头看去。 “哦,那是圣人升天去了……” 正是: 彩云满天苍穹亮,今日霞光好灿烂 一代圣人已魂断,悠悠升天举国叹 之后,悼念周公的百娃们都在他的坟周围种上一棵树。几年后99lib?,周公的坟墓周围成了松涛呼鸣、枫叶亭盖的陵园。到了秋天,夕阳西下,枫叶殷红,愈显墓园的悲壮。 正是: 《念奴娇·赞周公》 黄河西来,浪滔天,滚滚川流不息。岐山东去,苍茫地,逶迤蜿蜒千里。人生百年,兴亡千古,一代圣人墓。枫叶殷红,几度夕阳渭水。 忆往昔西周兴,比肩文武成,岐山龙腾。乌云翻滚叹东征,忍辱负重汗血。制礼作乐,谁知辅臣味?往营成周,烛尽灯灭,丹霞晨曦洛河。 第三十一节 待欢呼声停止后,成王激动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众爱卿:今天是我们新王朝的第一天,请让我们以先辈的教导:‘日新之谓盛德’的大道,来迎接新的一天吧!” 镐京城里,仍处在周公去世后的沉闷气氛中,街上许多店铺依然垂挂着白色悼幔,人们还没有从失去贤相的悲痛中走出,尽管商店照开,车马照行,但从行色匆匆的人们脸上挂着的哀容可以看出。 街上一乘官辇中掀开一角露出了召公的脸,他因悲哀以及连日劳累,明显苍老的脸已显得十分憔悴。召公掀帘看了看后叹了口气,便把车帘放下了。 召公是去毕公府的路上,周公死后,他被周公推荐,经成王任命接周公的位置,即任鞴相及兼管洛邑。毕公虽为副相,但与成王关系甚笃,召公与毕公是同父异母兄弟,但召公与毕公的感情远不及与周公的真诚,所以周公去世后,他心里仿佛丢失了什么似的感到十分孤独。 很快他就要到东都洛邑上任去了,所以去与庶弟毕公辞别,一方面也想谈谈心,。 正想着,不觉已到了毕公府,侍从通报进去后,很快,毕公便亲自出门迎接。进入府堂后,二人分别落座。 毕公,五旬出头,个儿不高,两只眼睛虽然不大,但却显得十分有神。其实他早猜出了召公的来意,一是辞别,二是谈心,待侍从上茶后,他便先问候道: “爽兄,按礼应该我去拜访,却反倒让兄长光临,实在有愧。” “哪里,高弟何必客气,我不日将赴洛邑就任,镐京这里就有劳兄弟多费心了。周公已经离开我们了,成王虽羽翼已丰,但毕竟还年轻,所以还望我们兄弟多加辅弼,以不负先王先兄们在天之灵的嘱托。” “兄长所言极是,为了完成先祖先兄的遗志,把大周江山昌盛下去,我姬高虽不才,但辅佐成王必忠心不二,望兄长放心。” 召公环视了一下客堂,见除有几尊青铜宝器外,其余装饰得当,并不奢华,便面带笑容地频频点着头,表示对毕公的话赞同。 毕公又说:“成王说要在来年三月举行一次大祭祖,以表示我们的决心。届时,还望爽兄回来辅持。” 召公说:“大祭祖一事,成王也对我说了,我也准备赶早过来准备。” 召公又说:“散宜生大夫及太颠大夫都准备大祭祖后告老还乡。散大夫、太颠大夫为周国操劳一生,忠心耿耿,我们都应好好欢送他。” “兄长所言甚是,散大夫、太颠大夫都是功臣元老,对王朝赤胆忠心,我们都应对他们礼遇。”二人又谈了一些国事、家事后,召公便告辞而回。 又过几日,召公便走马上任去了。 春回大地,阳光融融。 镐京的太庙祓翻修后装饰一新。大祭祖这天,庙内挂满了白幡素幢,正中香炉插着香炷,两只宝瓶插鲜,台上供着各种祭品: 先祖牌位,庙外台阶上青铜鼎里香雾缭绕,台阶下成王率文武百官肃立着,只等时辰一到便开始祭祖请愿。 太庙外站满了观看的百姓,成王后面立着召公、毕公、散宜生、太颠等大臣,须发全白的散大夫、太颠都由他们的儿子搀扶着,大祭祖后他们就将告老回乡了。 “祭祖时辰到!” 随着祭官的一声高唱,鼓乐齐鸣,刹那间,太庙内外回荡着庄严肃穆的祭乐。 成王率文武大臣缓缓拾级而上,到了太庙内,成王接过祭官递来的香炷,点燃香炉后朝先祖的灵牌跪拜三次。台上台下的文武大臣皆跟随成王跪拜。拜毕,成王转过身来高举祭词,念道: 穆穆庙堂, 幡幢飘扬。 文武众臣, 肃肃敬仰。 烈祖烈宗, 惟惟德彰。 秉祖之光, 赐福无疆。99lib? 子孙保之, 代代永昌。 念毕,成王又向烈祖烈宗肃穆地拜了三拜,然后念自己的誓词: 昊天有成命, 二后受之。 成王不敢康, 夙夜基命宥密。 於缉熙, 单厥心, 肆其靖之。 ——《诗经·周颂·昊天有成命》 誓毕,成王在天子礼乐声中,缓缓转过龙体,众臣振臂山呼: “成王万岁,万万岁!” 成王向大家招手致谢,然后说道: “众爱卿,我西周臣民今日共祭祖先,是为了向祖先表明,我们不敢安逸,我们要克勤克俭,要敬天敬民,要尽心竭力地继承光大祖先的遗志,祖先给我们创造的江山社稷,我们要子子孙孙葆有它。现在,我们的开国王朝已经完成了辉煌的功绩,太王、季历王、文王、武王、姜太公、周公都先后离开我们了,大将军辛甲、闳夭大臣都已经病故,洪飞、姜义将军也已战死。我们一定要以更好的业绩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祭祖后,散大夫、太颠大夫都要告老还乡了,我们年轻的这一辈,决不能有负先祖的期望,要努力呀,我的臣民们!” 散大夫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巍巍颤颤地振臂高呼: “成王万岁!万万岁!!” 随着散宜生的高呼,臣民们都爆发出“成王万!万万岁!!”的山呼声。 祭官又宣布: “祭祀舞开始。” 随着鼓乐声,一队头插羽毛,手持辟邪利剑,浑身挂满佩饰的巫师们,风风火火地和着乐跳着出场,他们口里念着驱邪词语,手挥舞着利剑在做象征性的驱邪辟恶的动作…… 随着鼓乐声的变换,一队着装艳丽的少女扮作巫女,旦歌且舞……九九藏书 观看的人们和着乐声,虔诚呼唤着先烈的名字,以求降柘、赐大祭祖仪式在庄严隆重的气氛中结束。 傍晚,在西京的镐京王宫里灯火辉煌、百盏齐明,大殿正在举行国宴,为散宜生、太颠等老臣告老还乡送行。成王坐在正中,散宜生、太颠侧坐于一旁,文武重臣依次坐于两侧,毕公在右侧之首,召公为左侧之前,各人的几案上都摆满了酒肉…… 一阵优雅的宴乐奏后,成王高举酒樽向大家说道:“众爱卿,今晚我朝举行国宴向散宜生、太颠辞行,召公明日将到东都洛邑赴任,散宜生大夫、太颠将军则告老还乡,朝中大任就落在了我和毕公的身上。今后我们新老臣将都要更加精诚团结,共同完成先王朝的使命,以慰藉先王的在天之灵。现在请让我们愉快地喝吧!” 于是,大家都举樽一饮而尽。 成王又说:“众爱卿,现在请畅言畅饮,不必拘君臣之礼。” 于是召公也端起满满的一樽酒说:“散大夫、太颠将军明天就要告老还乡了,他们忠心耿耿为周王朝辛劳一生,他们是我们的榜样,请让我们用这樽酒祈愿他们一路平安,长寿无疆。” “祝散大夫、太颠将军一路平安,长寿无疆。”大家都举樽高呼,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散大夫、太颠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发苍苍的散大夫举起一樽酒,哽咽着说: “感谢成王为我们举行宴会,感谢大家为我们送别,我和太颠将军明天就要离开王朝了。说心里话,从文王、武王到成王,我们孝忠了三代帝王,经历了周国从大苦大难到取代了大商后的大胜、大强。如今,我周王朝江山已稳,人心已定。现在有了英明的成王和众大臣的辅佐,老臣可以放心走了。昔日倘若我们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说罢一饮而尽。大家也将樽中的酒都喝了。 皓首白头的太颠将军也眼噙泪花,高举酒樽说道:“谢成王为我们送别,谢众臣友为我们赴宴。卑臣虽然不才,但对大周确是忠心不二。回顾几十年,跟随文王、武王、成王,或转战沙场,或深入虎穴,或保卫都城,卑臣皆披肝沥胆不敢怠慢。现大周王朝虽已经完成了先王开国的使命,但仍任重而道远。卑臣本想再效劳几年,怎奈力不从心了,只好告退。不过,如今后大周有何危难需要我出征,那只要我还有一息尚存,卑将必当万死不辞。”言罢泪如雨下。 一时间宴席上发出了唏嘘声。 须发斑白的召公见状忙说: “我们今天应该高兴才是,我们大周能有今日,都是我们的先辈和大家的功劳。回顾过去,我们的太王,带领我们由小国到大国;文王带领我们由弱到强;武王姜太公率领我们灭商建周,威震天下;成王周公带领我们东征平叛,建典立章,现已有三千诸侯国向我们服膺;文王一心要问鼎中原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所以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如今我已年老体衰,本想告退,但因成王一再要求我去东都洛邑接任周公职务,为不负王命,为我大周都城早日中迁,我只好奉命再效劳几年。今后,还望成王多指教,众臣多辅佐才是。”言罢,酒樽高举过头,向成王及众臣将们致意。 召公又说:“我还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由浴邑姬忠大臣、商凤夫人亲率的王宫乐队,将向成王及众臣将敬献雅乐宴舞,并将由他们的女儿玉凤主演。” 成王及众臣将都高兴地击节表示欢迎。不一会儿,宫殿响起了奔放欢愉的音乐,出落得如天仙般的玉凤,头插紫红羽毛,额上发髻处一颗红色的宝石闪闪发光,身穿翠绿与绛黄相间的丝衣,身披桃红披肩,颈套一圈珠玉佩饰,手足带着玉佩,然后出场跳起了优美典雅的独舞——风舞。她那俏丽容颜和婀娜的舞姿一下就把大家全给震住了,众臣都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的舞技。但见她动作轻灵、舞姿典雅,时而旋转如飞,时而展翅轻点,目光如月,不媚不俗,令人耳目一新。 成王被眼前这动人的少女惊呆了,早闻玉凤品貌出众,没想到竟如此姣好,他如痴地看着,手中举着的酒樽竟忘了放下,直到右侧的毕公轻唤一声“大王”,他才赶快放下酒樽恢复了常态。这一切都被召公看在眼里,他的面容掠过一丝宽慰。 他想到成王即将选妃,毕公的女儿自然成了首选,但他不希望让毕公的权力过大,夏商的教训已经够多,.99lib?于是才想到了人品双绝的玉凤。看来成王对玉凤一见倾心,召公的这一良苦用心玉凤当然不知。 召公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的是那样的坦荡…… 欢送老臣的国宴在雅乐声中结束。 朝霞满夭,新日伊始。皇宫大殿鼓乐齐鸣,成王在天子乐声中升殿早朝,文武百官齐立殿下。毕公丞相为右班文官之首,大将军黄豹及祖乙将军列左班武将之前。 面貌酷似武王的成王,只是个头不如父亲高大魁梧,但略清瘦的面庞,两道黑密的剑眉下一双大眼炯炯发光,显得年轻精干。 成王走到天子御位端坐下后,殿下发出了山呼: “成王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成王一摆手,待呼声停下后,成王激动地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众爱卿,今天是我九九藏书们新王朝的第一天,请让我们以先辈的教导:‘日新之谓盛德’的大道来迎接新的一天吧!” “成王万岁!” “大周万岁!万万岁!”群臣发出了欢呼声。鼓乐又起。于是,新的王朝在庄严的鼓乐声后又开始了早朝议事…… 西周开国王朝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从此,西周在以成王为首的新王朝的率领下,开始谱写新的历史篇章,中国也从此进入了西周成康盛世。正是: 茫茫中原边无际,滔滔黄河未改昔。 巨龙醒寐五千载,敢问英魂今何在?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