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千古绝恋》 第一章 皇宫选美 正当皇帝颤抖着手,欲将选皇后的金如意递给意中人时,身后响起了严厉的喊声:“皇帝!”…… 大清王朝光绪十四年,初秋的一天,风和日丽,天空湛蓝。清宫廷院里盆盆绽放的秋菊和金碧辉煌的皇宫争相辉映,愈显清宫殿的庄严和气派。 体和殿内即将举行光绪皇帝选定后妃的仪式。 此时,殿堂正中坐着慈禧太后,这个大清朝一手遮天的女人,左右了咸丰、同治、光绪三朝皇权的人。 她今天换上了皇太后的吉服:身穿绣着仙鹤的明黄色贡缎大袍,外罩紫贡缎缨络披肩,头戴镶银穿珠彩凤冠,脚登一双青缎高底盆鞋,项挂一串七宝沉香大朝珠,眼睛半睁半闭地坐着,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慈禧太后,虽已近花甲,却依然黛眉粉面,秀发黑髻,看上去倒像四十出头的人。 太后右边坐着大清当朝皇帝光绪,他头戴镶珠宝朝冠,身穿明黄色绣龙贡缎朝廷吉服,足登一双黄缎朝鞋。皇帝今年十九岁,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眉宇间透着年轻人特有的英气。他略低着头,眼睛凝视着自己的鞋尖,眉头轻蹙,神情显得有些忧郁。 殿堂两边站着荣寿固伦公主及王亲嫡戚,他们都身着礼服,庄重地等着,单候美人入殿。 吉时到时,大太监李莲英看了看太后,慈禧微微抬了抬手,他便向外高声喊道:“皇上亲选后妃仪式开始,宜五位秀女进殿。” “宣五位秀女进殿!……” 于是,早已等候在殿下的五位秀女便在乐声中款款进入殿内,在太后、皇帝面前排好立着。 尊从慈禧太后的暗示,她的亲侄女静芬站在五人的中央而且比她们往前半步。其余四人分别立在她的两侧,这五位少女当然都是金枝玉叶的身份。 正中的这位,父亲是禁卫军副都统桂祥,是慈禧太后的亲弟弟。光绪帝的母亲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若选上她,真可谓亲上加亲。可惜她相貌平平,一双眼睛是单眼皮不说,那眉毛还是倒吊着的,幸亏皮肤有旗人白净的特点。她身穿明黄色旗袍,头梳两把头,前缀价格昂贵的珍珠,脚登绣花缎面花盆鞋,这样配上一身华贵的衣饰,倒也把九九藏书她显得很富贵。 此刻别人都低着头,不敢平视,惟独她敢抬眼偷看慈禧太后,那神态似乎在说:姑妈啊,您可要为亲侄女作主啊! 静芬的右边依次站着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瑾姑娘及珍姑娘,大的十七岁,小的十五岁。她们都穿着粉红色旗袍,显得美丽端庄。姐姐生得皮肤白净、眉眼姣好,可惜脸太圆,身材偏胖。 妹妹生得,比姐姐貌美,身段窈窕,尤其一双眼睛楚楚动人如梨花带雨,让人销魂。姐妹两个都面目含羞,半低着头。 左边站着的一一对姐妹花是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双双长得艳丽异常,舟穿桃红色旗袍,恰如两朵绽开的红牡丹。两人都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透着期盼的神色。 五人站好后,一齐跪下给皇太后、皇帝请安。 “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起来吧。”慈禧太后说罢,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五个美人。慈禧自己就是个美人,她一生在宫中见过的美女成百上千,相比之下,这五个都很美。站在中间的这个自己的亲侄女,虽然眉眼生得差些,但也长得白白净净的,又是挑高的身段,瓜子脸儿,高高的鼻梁,端正的嘴唇,有哪点不配当皇后?昨天晚上我已经亲自给皇帝反复暗示了,并明言于他,应该挑谁! 想来,皇帝是自己亲手挑选,亲自栽培,一手扶持起来的,从四岁起就把他接进宫来亲自调教,又扶他登了基,让他坐上了龙椅。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大婚后将归政于他,如果皇后不选自己的人,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行使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过太后又想皇帝是我的干儿子,从来都按我的眼色行事,选后妃这样重大的事,不敢不听我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并向侄女静芬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慈禧太后又以审视的目光先看了看长叙的两个千金,姐姐长的很福态,也很俊,只是脸圆了一点,但一对酒窝很可人,慈禧觉得很顺眼,选为妃子是可以的。 那妹妹不但生的更美,而且身材比姐姐袅娜,见她始终低着头。慈禧心想选皇后是选政治,选妃子才是选美人,就任皇帝丢荷包吧! 慈禧又看了看德馨的两个小姐,果然是一对绝色,慈禧赞叹着,她忽然见小的那个媚眼一转,有一种狐媚的感觉,使她想起了咸丰皇帝时,自己在圆明园中还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曾躲在树丛后看见咸丰帝拥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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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孕的丽妃走来,就暗暗骂丽妃骚狐狸。于是慈禧太后的脸色沉了一下,心想这样的美女,决不能选进宫来成为祸水。 当然这五个美女同样被今天所有应邀来的皇亲国戚们审视着,各自都在心里猜想着谁将成为当今的皇后千岁。 李莲英又一手势,宫廷乐队便轻奏起了音乐。 慈禧太后严肃地对光绪皇帝说:“皇帝,你选定皇后吧!” 于是李莲英把摆在桌上的一柄镶玉金如意放在盘里,双手顶在头上,跪到皇帝面前,光绪帝拿起金如意向五个美女缓缓走去,这时乐声戛然而止,大家都敛声屏息地看着…… 十九岁的光绪皇帝,风华正茂,今天选后本是他大喜的日子,但他却面现忧郁,因为他的亲爸爸慈禧太后已经为他定好了人,他今天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但刚才分明听太后说,叫我自己选定皇后,莫非太后忽然开了恩叫我自己定夺? 他慢慢走了过去,思想剧烈斗争着,如果选太后指定的那个表妹静芬,他将痛苦一生;如果选自己心爱意爱的,又怕遭来横祸。 光绪帝缓缓地走着,痛苦地思索着……时间虽然只过去了几分钟,但光绪帝觉得好像过了几年…… 光绪皇帝不得不向站在正中的叶赫那拉氏静芬走去,他知道这是太后的刻意安排,他违背不了。站在正中的拉那氏静芬,见皇帝皱着眉头向白己走来,她知道这是皇太后姑妈的安排,便得意地朝皇帝微笑了一下,哪知她不笑则已,一笑反使光绪帝更加厌恶,光绪皇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慈禧太后见光绪向自己的侄女走去,脸上绽开了少见的笑容,李莲英见了手一挥,乐队高奏了起来,众人单等皇帝向她面前的秀女递去金如意。可是又见皇帝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身向长叙的小女儿珍姑娘走去时,慈禧脸一沉,乐声又戛然而止。 光绪帝站在珍姑娘面前,这是自己的老师翁同龢为他暗中挑选的美人,当他和她那双梦幻般的眸子相对时,皇帝一颤,仿佛冥冥苍穹上的星光在闪亮,光绪皇帝感到在梦中一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我梦中的伊人就是她,此时的光绪皇帝已被眼前这位美丽的少女所陶醉。迷惘中,他把如意向少女递了过去,珍姑娘刚要伸手去接,忽然听到严厉的喊声:“皇帝!” 皇帝猛然回过神来,是太后在提醒他,此时,他没有回头,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身后的那双严厉的眼睛。 光绪皇帝什么话也没说,紧走两步把如意扔给已经双手捧好,准备接选的叶赫那拉氏静芬,转身便向自己的坐位走去。 珍姑娘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立在慈禧旁边的荣寿固伦公主眼里也滚动着泪花。 乐队又高奏起来。 皇戚们悄悄地议论起来。 慈禧压住怒火,令执事太监代皇帝把荷包丢给瑾姑娘及珍姑娘。 慈禧想皇后必须是我的人,至于妃子嘛,那到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只要定好皇后,其他的都无所谓。 光绪皇帝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后,内心极为痛苦,他悲叹自己身为皇帝却连挑选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做主,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慈禧太后见他叹气,只装着没听见,朝李莲英一招手,李莲英便奉命宣旨: 兹选得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端庄贤淑,著立为皇后,特谕。 礼乐高奏,李莲英又宣第二道旨令: 御定原任侍郎长叙之长女,他他拉氏,著封为瑾嫔。次女,他他拉氏,著封为珍嫔。钦此。 皇帝后妃大选终于在礼乐声中揭晓了。 光绪皇帝一回到养心殿就宣老师翁同龢进宫。 养心殿在乾清官的西侧,是皇帝的办公厅及寝宫。分前殿及后殿,后殿是皇帝寝宫,前殿是皇帝办公的殿堂,殿内有平台宝座,前有御案,后有屏凤,上有蟠龙藻井,下有豪华地砖。殿外有香亭、铜缸,殿内有象征“六合太平”的铜鹤、铜鹿及宝瓶。里里外外雕梁画栋,镶金贴银,显得既庄严气派又小巧精致。加之,养心殿位于皇宫心脏部位,前接军机处,后临永寿官,左右与乾清官、慈宁宫相邻,因为是块风水宝地,所以深得历代帝王喜爱,光绪皇帝一直在此批阅奏章及召见大臣。 翁同龢是咸丰皇帝时的状元,历任同治、光绪两代帝师,一品协办大学士,现任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的衙门大臣。 年逾花甲的大学士须发已全白,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目光炯炯透着睿智。 他知道皇上召他,必是为选后一事,他已得知皇后选定慈禧太后的侄女叶赫那拉氏静芬,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他并不觉得惊奇,珍姑娘能选上妃嫔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好好安慰一下皇上。 照例是太监通报,然后翁同龢进内朝光绪皇帝伏身跪拜。 “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翁师免礼、平身。” 翁同龢起身后垂立一旁。光绪帝赐坐后,他便在太监王商端来的椅子上端正而坐。 光绪皇帝从六岁起就拜翁同龢为师,至今已十余年,二人相亲如父子,平时无话不说。光绪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向他诉说。今天选后的一肚子苦水当然只能向他倾诉了。 “翁师……”光绪声音哽咽了。 心腹太篮王商见状,手一摆,两个太监便退下了,他自己也退到门外台阶上站着。 “皇上,微臣已经知道了,珍姑娘虽然没选上皇后,但选上妃嫔不是也一样能侍陪吗?皇上应该高兴才是。”翁同龢开道地说。 光绪叹了一口气:“唉!朕虽贵为皇上,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大婚。” 翁同龢语重心长地说:“皇上,皇后不如意尚且有妃嫔可以替百,只怕国家大事不能作主就无法挽回了。” 光绪皇帝听了一震,然后神色郁抑地踱到鸟笼前,看着笼中的金丝鸟,他感到自己仿佛笼中之鸟。 翁同龢深知光绪帝从小最爱听历史,于是便给他讲起了帝妃恩爱的历史故事,以帮助这位年轻的皇上排忧解难。 他说:“容妃本是新疆回族姑娘,因哥哥立了战功,随兄到京城受封,乾隆皇帝看上了她的容貌及才华便把她选人宫中,从此倍受乾隆皇帝的宠爱,以至正宫皇后病故后,为了容妃的地位,乾隆皇帝决定不再立后。容妃与乾隆皇帝恩爱无比,容妃病故后,乾隆皇帝还悲伤至极。所以珍妃即使没有立后,做妃子.99lib.也一样能为皇上排忧解难。” 翁同龢又说:“太祖努尔哈赤与太妃乌喇纳喇氏感情甚笃,皇后死后,太妃被立为正妻,太祖死时,太妃自杀为之殉情,所以,珍妃以后也未必没有立正的机会……” 师生二人促膝谈心至深夜,翁同龢才告辞退出。 第二章 龙凤大婚 一对红烛已经熄灭,新郎、新娘仍背对背地躺着,从此开始了光绪皇帝不幸的婚姻悲剧…… 春回地暖,万象更新。光绪皇帝将与隆裕皇后举行大婚庆典。 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1889年2月27日)这一天,北京城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门口红灯高挂,盆花争放。 皇宫内外漆刷一新,大殿前后彩旗飘扬,殿前两只宝瓶插鲜,中央炉鼎香雾缭绕,玉阶铺上了新的红毯。太监、宫女换上了新装,手执香炉垂立于台阶两旁,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所有大殿外都挂上了绣有双喜的彩绸。从午门至坤宁宫的御路都铺上了红毯,路旁都插有彩旗。 雄伟的太和殿(金銮殿)前布置得极为庄严气派,长长的玉阶接上了红地毡,身着礼服的太监侍立于两旁,从太和门至太和殿两边有身着红衣、手执法驾卤簿的仪士……大殿东西两檐下排列着皇家乐队。 太和殿又称金銮殿,是朝廷举行朝会、庆典,包括皇帝登基、册封皇后、名将出征、金榜殿试、宫廷筵宴及接见外国使节之处,是皇宫中最大、最高,气势最雄伟的圣殿。 太和殿前有琉壁金瓦的太和门及开阔的殿前广场,殿前正中有三层雄伟的白玉台阶及皇帝升殿退朝的御路。御台两侧陈设着一对铜鹤、一对铜龟及十八尊青鼎大香炉。 殿内,地用金光闪亮的“金砖”铺就,殿顶覆着黄琉璃瓦。顶中央是光辉灿烂的金雕藻井,藻中央有九条雕金蟠龙盘卧,龙口衔垂着避邪的轩辕宝镜。仰望之,如开了天窗一样,透着一种神圣。 殿正中放置着朝廷至高无上的金銮宝座,宝座放在白玉平台上,更有君临天下之势。谁坐到这个宝座上,谁就是皇权的象征。 宝座两旁放着象征六合太平的铜象、仙鹤、仙鹿及宝瓶、香炉,香炉内檀香阵阵、烟雾缭绕,显得既神秘又神圣。贴金柱梁与宝座后的七扇髹金屏风交辉相映,把整个大殿显得金碧辉煌,庄严华贵。明清时期的皇帝都在此殿举行登基大典,太和殿不愧为金銮宝殿。 此时殿内烛灯齐亮,崭新的杏黄垂帘和高悬着的黄幔在透进的阳光照射下愈显得金光灿烂,殿内设有节案及册、宝案,案上分别陈放着册立皇后的节、册、宝。 殿中央的喜桌上,两只龙凤金烛泛着红光,喜桌后正中央的龙宝座但等主婚人——当朝皇太后——慈禧太后落座。 大殿内外排满了来朝贺皇帝大婚的王公大臣及皇室显贵。 殿内是一品文武及皇家近亲,以及各国使节。殿外站着的是京城高级官员及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达官显贵。 文武百官们都知道能接旨来朝贺皇帝婚礼是何等的荣耀,所以他们各自都备了厚礼,诸如珍珠、玛瑙、翡翠、宝马、奇珍古玩……又都换上了崭新的朝服,个个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他们按老幼尊卑排好队后小心地交头接耳着,有的在和久未见面的封疆大吏们打着招呼。 大家都在兴奋地等着皇太后、皇帝、皇后大驾光临。 皇帝大婚的旨令已下达全国,京都当然装饰一^番,从大国舅府到皇宫紫禁城是皇后凤舆人官经过之处,沿途彩旗飘扬、花簇锦团。街中心都铺上了黄沙,洒上了净水,沿途挤满了前来观看的老百姓,街上站满禁卫军在维持秩序。 随着乐声传来,皇后的凤舆仪仗款款而来,最前面是两位手执符节的婚使,他们是礼部官员,其后便是皇后的册亭、宝亭、喜桥,然后便是两排手执彩幡绣幢的宫女,护卫着中间的皇后风舆,凤舆前是八命妇开道,后面是百名手执彩旗的太监…… 跟随在凤舆后面的是身着吉服、顶戴花翎、骑着有漂亮鞍辔的骏马的内务大臣,最后便是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家侍卫,及百名盔甲皑皑、枪刀装备的御林军。 午时三刻,婚典吉时到了,礼部官员一声令下,三声静鞭响后,设在太和殿东西两檐下的宫廷乐队,开始演奏专为皇太后、皇帝、皇后升驾和落座的中和韶乐。 礼部执事官员高唱:“皇太后升殿。” 宫廷弦乐起奏,迎着细细的乐声,慈禧太后神采奕奕地从大殿内门进来,升坐龙椅后,乐声戛然而止,于是殿内外群臣,以及来参加婚典的人,不论皇亲国戚或外国使节皆在丹陛乐队的伴奏下伏地而跪,并山呼:“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慈禧太后微笑着一摆手,乐声骤停。 慈禧太后,身着盛装朝服,头戴薰貂朝冠,顶层是一颗举世无双的东珠。身着明黄色金缕边的龙袍,颈项佩用明黄系穿贯的东珠一盘,珊瑚一盘,佛头、珠宝一盘,外罩绣有行龙的金桔色披领,下穿明黄色绣龙百褶朝裙,脚登刺绣花盆式旗鞋。 慈禧太后今天显得很高兴,因为年轻的皇帝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自四岁接进宫来,便如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精心调教他,同年又立他为皇帝,使他成为了大清朝的第九位皇帝。 但使慈禧不安的是,皇帝近来是有点羽翼丰满了,从选皇后这件事就可看出,他不太想听我的话了。可是,皇后是一国乏母,又是统帅六宫的中官娘娘,当然要能和我一条心的人。 当年同治皇帝的阿鲁特皇后是东宫慈安皇太后定的,所以一直跟我不合,害得我的亲儿子同治皇帝也不与我一条心……这个教训可不能再重演。 侄女是我的胞弟副都统桂祥的女儿,有我那拉氏的血缘,又是我亲自挑选的,皇帝是我的胞妹所生,皇后的母亲又是我的胞弟的福晋,可谓亲上加亲,他们岂能不向着我。……想到这里,慈禧太后脸上掠过了一丝轻快。 婚典时辰已到,随着执事太监一声“奏乐”的喊声,宫廷弦乐齐奏,早已等在官门外的皇后风舆通过午门的中门进入皇宫。 新皇后乘凤銮过午门时,轻轻掀起舆帘偷看了一下,看着这庄严、圣神的中门,她万分激动,她知道午门的中门只有皇帝能出入,皇后只有大婚之日可以进>入一次。此外,只有金榜题名的状元、榜眼、探花允许出入一次,至于王公大臣只能从右掖门走,而文武百官也只能从左掖门进宫,可见今天能从中门过是何等的荣耀。她的眼睛闪着光,粉脸兴奋得通红。 这时新郎大清光绪皇帝乘御轿来到太和殿玉阶前,后面跟着两排手提宫灯、香炉的太监。新郎光绪皇帝头戴薰貂金龙冠帽,最顶层上衔一颗价值连城的硕大明珠,正闪闪发光。他身着明黄色金龙朝袍,外罩金桔色绣龙披领,腰系明黄色吉服带,颈项戴着用明黄色绦带系成的一百零八颗东珠组99lib?成的三圈朝珠,足登一双嵌珠朝履,显得极高贵典雅。 吉辰到时,执事太监高喊:“皇字、皇后升殿。” 顿时宫乐齐奏中和韶乐。 皇帝、皇后并肩跟随着主、副使节,后面是两排手执灯笼、龙册、龙亭的太监及香炉的宫女,从玉阶红毯向大殿款款而上。 光绪皇帝此时面部无表情,毫无新婚幸福的感受,只觉得自己是完成任务。这把龙椅,他每天早上都要坐着,都要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兴奋的。尽管如此,在这样的场合下,心里的不满是决然不能表露出来的,所以他依旧向众臣子微笑着。 新皇后身穿大红绸绣八团龙凤同和袍,头上戴着凤冠,这是嵌满昂贵的珠玉宝石的饰帽。额前是八寸长的珠帘从凤冠上垂挂下来,正好遮住了新娘高贵的容颜。 皇后今天头奋异常,从她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可以看出,皇后的眼睛不算美,不大也不是双眼皮,但却很有神。她偷视了一下殿下文武百官正朝她及皇上伏地如山倒的跪叩,心里十分激动。是啊,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大清王爷的格格,从小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像今天这样与皇帝平起平坐,接受满朝文武的朝拜还是生平头一次。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是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了。 她又想,她之所以被选为皇后,都是姑妈——慈禧太后的大恩大德,没有姑妈哪有她的今天,所以今生今世一定要报答姑妈,永远站在姑妈的一边。今后就是皇上不爱她,只要坐稳皇后宝座就不怕。能为她保住这把凤椅的是姑妈太后,而不是皇帝。皇后在心里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皇后升殿落座,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头。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这时英武殿大学士授节予正、副使,礼部官员宣读立后金册,然后在正、副使节引导下,执事官员手捧金册、皇后印放入龙亭内。 行册立毕,行交拜礼。 执事官员高唱: 第一拜,新人拜天地。 于是,皇帝、皇后向天地行了三跪九叩头礼。 第二拜,新人拜父母。 皇帝、皇后一起向慈禧太后三跪九叩头。 此时的慈禧太后自然是兴高采烈了,她看着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及自己选定昀皇后,以为从此可以万无一失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即使这样,皇帝的翅膀还是愈来愈硬了,后来竟然发展到要把她圈禁夺权了。 光绪帝叩头起身时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喜气洋洋的样子,心里很是复杂,他感激太后给了他今天的皇位,但他又不满她的专权,更气愤在婚姻问题上对他的逼迫,所以在光绪帝眼里,慈禧太后忽儿是一副恩人慈母样,忽儿又换成了专横的太后样。 至于皇后,从中门过了午门、乾清门,升上了太和殿,受到了文武百官的叩拜,并能与皇帝平起平坐的拜天地,心里的得意劲无法形容,从此她就是一人之下的中官娘娘了。选美那阵日子虽然给她带来了不快,但今天的得意终于冲散了笼罩在脸上多日的阴影,她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灿烂,以至于执事太监高唱:第三拜,夫妻对拜时,她都没有听见,还是身边的公主提醒了她。 “新人双双进洞房!”乐声又起。 洞房设在坤宁官东暖阁,这是历代皇帝大婚与皇后龙凤合卺的喜房。宫外高吊一盏双喜字大宫灯,宫门贴着双喜字,两边挂着贺喜对联,门上书有寿字。 洞房内,墙壁红柱都用银珠桐油涂刷一新,喜桌上两台红烛高照,桌后是写有双喜字的镶金花边,喜烛有宫女照看着,是不能熄灭的。 喜床上叠放着大红彩缎被,铺着绣有龙凤双喜字的红缎龙凤炕单,床头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百子图的床幔,床幔后墙上高悬着写有日升月恒的横匾。炕几上放着插鲜的宝瓶,床头摆设着百宝如玉柜,上面放着金镂花嵌宝石如意,屋内还设有皇帝宝座…… 喜烛红光摇拽,铜炉檀香阵阵,整个洞房显得红光耀目,喜气洋洋。 皇家大婚是不能闹洞房的,庆典当晚也不赐宴,王公大臣祝贺都只能在次日。 新房只有太监、宫女及公主在侍候。人洞房后,皇后由内侍帮着脱去大红龙凤同和袍,换上石青团龙凤褂,衣襟由石青绸绣八团龙凤纹及海水江崖、八宝纹象征大福大贵。皇帝穿明黄色龙袍,以示龙凤吉祥,比翼双飞。新娘由四位从皇亲国戚中挑选出来的福晋夫人搀扶着坐在龙凤合床上,光绪皇帝升坐于左,皇后居右,然后四位福晋及公主侍候新婚的皇帝、皇后舍卺宴。 一双新人并肩坐在新床上,象征夫妻心齐,然后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享用盛宴。这盛宴由百样珍稀佳肴组成,摆满了两张四方桌,一道又一道的菜穿梭上阵,太监、宫女们也不管新人吃不吃,都拼命往他们菜碟子里夹菜,各种美酒,应有尽有。 宴毕,宫女、太监及两位年纪大的公主、四位福晋夫人退到外屋后,洞房忽然安静下来,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经过一天折腾的两位新人都累极了,从早到晚被人摆布着,光绪帝已经到了近乎麻木的程度,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隐痛,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尊,是至高无上的大清皇帝,可是,却处处受人控制,遭人摆布,光绪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将陪伴自己终身的人,丝毫提不起兴趣。她不美,但也不丑,光绪帝知道自己厌恶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是太后安插到他身边的一个监视者。 提起皇帝大婚,光绪帝一直是反对很快选后的。因为他从十六岁成年以来,从未遇到过自己心爱意爱的人,他所希望的意中人应该是不受任何人支配,只跟自己情投意合的,当然容貌应该是自己一看就被迷住了的那种美,那种让人心跳的美。也就是初见珍姑娘时的那种心跳啊!光绪皇帝眼前又浮现出了珍姑娘那双动人的眼睛…… 而眼前这个表妹,兆绪帝早已偷看了她几眼:高挑的个儿,白皙的皮肤,瓜子脸儿,别的就没有什么可数的了,毫无动人之处,可是却要与他相处终生。唉!命运啊…… 光绪帝越想越气,哪里还有去亲呢新娘的兴趣,任凭红烛快尽,任凭新娘不时地抬头看他,他只是坐着不动。 新皇后是慈禧太后的亲侄女,大权在握的太后,她当然知道皇后人选的至关重大,选得跟自己不是一条心,那么十九年来,在光绪帝身上的付出就完全可能付诸东流。所以,挑自己亲弟弟的女儿自然比挑谁都放心。 皇后早已看出皇上对她并不感兴趣,选后时他态度平淡,洞房之夜又如此冷漠,啊……难道我的这一生就注定了要跟一个不爱我的人终身相伴吗?皇后的眼圈湿了……可是她转念又想,现在,我已经和他拜过天地了,我已经是大清朝廷上下都公认的皇后娘娘了,就是他不跟我亲呢又有何妨? 等在外间的四个福晋及几个宫女半天不见洞房里有什么动静,都面面相觑,她们急得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听着…… 看着红烛将尽,皇后偷眼一看,皇上还在木登登的坐着,从小养尊处优、任性惯了的格格,忽然腾地站了起来,迅速脱去外衣,自己上了那华贵的龙凤床。她也不言语,把被子拉开,自己朝里和衣卧下,然后一翻身用背对着光绪帝。她心里感到十分委屈,但她不哭,只暗暗地听光绪帝如何反应。 皇帝见新皇后自己上床睡了,并用背对着他,他也不理会,依旧坐着不动。又过了一会儿,一只红烛灭了,光绪帝哀叹了一声。 唉!命运啊,为什么这样不公平,要让我蒙受这不幸的婚姻? 一个至高无上、九鼎之尊的大清皇帝在哀叹! 皇后听见叹息声,才把身子转了过来,见烛已灭了一支,可皇帝依然面若冰霜地坐着,她一怒又把身子背过去。 右边的红烛也快灭了,光绪帝忽然听到门缝传来了“咳”的两声,他知道是太后派来视察的人在暗示他。 光绪帝愤怒地站了起来,迅速脱去外袍,自己也背着新娘和衣躺了下去…… 一对红烛已经熄灭,新郎和新娘仍背对背地躺着,从此开始了帝后不和的婚姻悲剧…… 第三章 珍妃入宫 到了皇宫,珍妃轻掀轿帘,看到她和瑾妃的喜轿都是从侧门进宫,深叹与皇后相比,简直是天上与地下,难怪自古妃子的命运就是这么悲惨…… 皇帝大婚后次日,天空晴朗,阳光明媚。 北京长叙府内珍姑娘的闺房里,珍姑娘正对着镜子梳妆,十三岁的贴身侍女小梅得到特许将随珍主儿进宫侍候,因为珍主儿年仅十五岁。 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南方长大,广东一年四季皆暖如春夏,因此年少的她已被暖风吹得亭亭玉立,丰姿绰约,那对又双又大的杏眼,和那张天生桃花颜容,使镜子里的伊人仿佛是一株初绽的桃花。 “珍主儿,您太美了,皇上见了您该没魂儿了吧。” “梅儿,贫嘴。”珍姑娘又喜又羞地说。 小梅年纪虽小却生得美丽善良,她父母早亡,七岁便被在长叙府里做厨师的伯父带到了府里,侍候比她大两岁的珍主儿,至今已七年了,二人虽为主仆却亲如姐妹。珍姑娘常教她诗画琴棋,又是和珍主儿一起在广东长大,所以其见识自是与一般侍女不同。 小梅替珍主儿梳戴好了头,插上了珠花、宝石,又替她拉了拉红色的镶珠旗袍,拂了拂绣花缎盆木鞋,这才去呼:“传膳。”准备让珍主儿吃些早点好上轿。 珍姑娘对着镜子心事重重,不知今后前途如何。在广东时,她常和外国使节的家眷、女孩接触,并与她们一起学英语,所以她很向往巴黎、伦敦、罗马,向往电灯、汽车、火车,想去留洋,她羡慕那些女洋学生……可是现在却要进到深官里去,从此这些理想就不可能实现了。恕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可是,一想到选后妃那天,光绪皇上对自己的钟情不禁脸上热辣辣地烧了起来,尤其想起皇上准备抛给她如玉时那双如痴如醉的眼睛,珍姑娘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还想起,她躲在父亲里屋偷听翁同龢伯伯对父亲说的话:“长叙兄,你不知道,皇上不愿意要老佛爷的亲侄女做皇后,所以令尊千金有可能选上皇后。” “哪里,哪里,选上皇后决不可能,太后是决不会同意的。” 珍姑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珍主儿,快进早餐,一会儿皇宫迎亲队就要来了。”小梅进来催促她。 珍姑娘刚吃完早饭,就听见府门外鼓乐高奏,母亲和姐姐瑾儿一齐进来叫她。 “珍儿,快走,皇家迎亲队已经来了,快走。” “母亲,孩儿……” “前几天都和你说的好好的了,昨天晚上又说了一晚上,能选上皇妃是很难得的,我儿不必多虑,只要好好侍候皇上就是。” “孩儿遵命。”珍姑娘向母亲屈膝答礼。 珍姑娘的母亲长叙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理,性情开朗,对珍妃的影响很大,珍妃从小就非常崇敬她的母亲。离别之际,母亲的教诲自然是句句记在心。 到了门外,只见皇家的迎亲仪仗队、大红宫舆、太监、禁卫军都排了一长串,父亲正在向迎亲使节施礼。 就要进宫了,珍妃和瑾妃姐妹俩双双向父母双亲跪伏,行叩首辞行大礼。这也是她们最后一次向父母跪拜,进到皇宫后就不能跪拜了。 父亲长叙含悲道:“女儿免礼,起来吧,进宫后好生伴侍圣上,孝敬皇太后,要严格遵守宫规,切不可造次。” “是,父亲。”两姐妹齐声屈膝回答。 母亲长叙夫人流着泪道:“伴君如伴虎,深宫似狼窝,孩儿进宫后,凡事要谨慎小心,否则万一闯下祸来,伤己性俞不说还要连累全家老少……”未言罢已泣不成声。 珍妃、瑾妃听了早已泪流满面。泣道:“父母大人放心,孩儿遵从便是。” “吉辰到!恭请二嫔进宫。”执事太监言毕一挥小黄令旗,便鼓乐齐鸣,珍、瑾二妃被扶上了四人抬的大红官轿。于是一支迎亲队吹吹打打向皇宫走去。 迎亲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名手执御仗、黄盖的前导,后面紧随两名手捧御册节的使吏,再后是宫廷乐队、仪仗队,然后就是四人抬的两乘喜轿,紧接着是两队太监、宫女,最后是御林军、禁卫军。 到了皇宫,珍妃轻掀轿帘,看到她和瑾妃的喜轿都是从侧门进宫,深叹与皇后相比,简直是天上与地下,难怪自古妃子的命运就是这么悲惨……她轻皱了一下眉头后,便把帘放了下来,然后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进宫后,珍妃被抬到景仁宫,瑾妃被抬到永和宫。 然后,珍妃和瑾妃被带着去养心殿叩拜皇上及皇后,珍妃和瑾妃到了殿内,见光绪皇帝及隆裕皇后并排坐着,二妃忙上前行三拜九叩,并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千岁。” 光绪皇帝温和地说:“免礼,平身。” 然后二妃在皇帝、皇后面前垂立。 光绪见了珍妃后,眉头忽然舒展了开来,心想,皇后虽然不如意,但有珍妃相伴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不觉含笑朝珍妃点了点头,珍妃含羞地低下了头……坐在一旁的皇后,想着自己和皇帝并排坐着接受这两个妃子的跪拜,实在是太自豪了,所以始终是得意的神态,但忽见皇帝和珍妃竟当着她眉目传情,不禁勃然大怒,却又不便发作,便把脸沉了下来。 瑾妃见了忙说:“瑾儿给娘娘请安,请娘娘以后多多调教。” 隆裕皇后听了才收敛了一些怒气,并对瑾妃投去了一丝笑容。 拜毕,光绪皇帝率领皇后、二嫔去储秀宫拜叩圣母皇太后,并敬献了金如意。 慈禧太后十分高兴,并赐宴他们。 总管太监李莲英一声:“太后赐宴皇帝、皇后、瑾嫔、珍嫔”的旨令便传了下去。不多一会儿便有九十九名身着盛装的御膳房执事太监进来,摆好膳桌并放好九十九个红御菜盒。 李莲英请太后入席,于是慈禧太后便在李莲英的搀扶下坐到了宴桌的正中,光绪皇帝坐在太后的右侧,隆裕皇后坐在太后左侧,珍妃及瑾妃则立在他们的左边,右侧是公主、格格、福晋。 李莲英又一声:“开膳。”便又有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来打开御盒后侍立在两旁。 第一道菜:万字扣肉、寿字樱桃肉。 贺字燕窝锅烧鸭子、福字葱椒羊肉。 第二道菜:烧烤全乳猪,并配有各种碟装酱菜葱姜作料。 第三道菜:满清传统名菜“扒羊肉”。 第四道菜: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草八珍包括: 海参炖熊掌、杞煨鹿筋、猴头炖香酥驼峰、酱爆猩唇、清蒸鱼翅、发菜清炖甲鱼、鲨鱼皮鸡汁羹、燕窝鸡丝香菇……各种山珍海味摆满饭桌。 第五道菜:八仙锅汤。 这道鲜味汤是用猴头煨海参、鱼翅、火腿、海米、鸡、鸭、白菜、发菜、花椒、葱、姜……等组成,味鲜可口。 每一道菜呈上来,自然是李莲英尝后无毒,然后慈禧太后先吃,之后赏赐大家晶尝,皇帝率后妃叩谢过太后,每人这才开始欣赏面前所赐的菜。 慈禧太后今天当然很高兴,皇后是自己亲定的,终于不再重蹈阿鲁特皇后的教训了。她,脸上露着少有的微笑,目光也呈现着少有的慈祥,高兴地欣赏着她的帝后、嫔妃们。 席间,太后的目光停留在皇后脸上的次数最多。皇后是自己的人,今后省事多了。慈禧太后如释重负。 光绪皇帝虽然郁闷,但坐在太后的身旁哪里敢有一分不快之露。想到自己虽贵为皇帝,却连婚姻都不能自主,今后即使亲了政,太后也未必能归政,越想心里越抑愤不禁皱起了眉头。 “皇上,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为何面露不悦?莫非身体有何不适?”慈禧太后当然知道他皱眉的缘由,所以话语中明显透着几分责备。 光绪听了忙赔着笑脸说:“噢……噢,皇阿爸,儿臣身体很好,只是……只是昨晚没……没睡好。” 慈禧笑了,“噢,是这样,大婚嘛,人生只有一次,自然是高兴得睡不着了,你们说是不是?” 荣寿固伦公主赶忙替光绪圆场:“母后所言极是,皇上是高兴得累了,今晚早点休息便是。” 光赶快笑笑:“没……没什么。” 珍妃听了大胆地向光绪投去了热烈的目光,光绪见了,如触电一般,全身一震,心里顿感欣慰,尽管皇后选的不如意,但有心爱的珍妃为伴,到也算得上足天上地下的第一件称心事,想到这,光绪无形中眉头稍展。 光绪眉头的这一蹙一展,当然躲不过皇后静芬的眼睛,静芬的脸上马上呈现不悦。 婚宴就在这拘束的礼节和微妙的心态中进行着…… 由于光绪皇帝心里不愉快,所以本应举行的对群臣的大婚赐宴被他宣布取消了,这也是光绪皇帝对慈禧太后无声的抗议。 慈禧太后赐宴结束后,已近掌灯时间,光绪皇帝回到养心殿,他心神不定地翻阅着一份奏折,珍妃那动人的容貌始终浮现在眼前…… “王商。” “奴才在。”贴身太监王商应声而出。 “宣珍妃。” “是,皇上,可是……瑾妃年长……” “宣珍妃。”皇上又重复了一遍。 “是。” 王商退下。 王商是同治、光绪两代皇帝的贴身太监,生性忠厚老实,深得皇上、太后信任。 不错,王商提醒的很对,瑾妃是姐姐,按理今晚应召幸她,可是光绪皇帝的心里只有珍妃,那个让他心跳加快,让他神魂不安的少女。 珍妃回到景仁宫时,已经换成宫女打扮的小梅迎了上来,帮她脱去披肩,取下镶满珠宝的帽冠,珍妃坐下后,又替她换下高木鞋,然后关切地说:“珍主,今儿个累坏了吧?” “叩头叩累了,你看我的两个膝盖疼的,洋人根本不磕头。” “嘘,珍主儿,这可不是在家里。”小梅赶快提醒珍妃。 小梅替珍妃揉着两个膝盖。珍妃对小梅诉苦:“小梅,你知道吗?我和瑾妃姐姐少说也磕了一百个头。” “啊!难怪膝盖都红肿了。那就早点歇息吧。皇上今天晚上肯定召幸瑾主子。珍主,奴才去端脸盆来。” 珍妃洗了脸、脚正准备上床休息,却听太监来宣旨。 “珍主儿接旨。” 珍妃及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皇上宣珍妃立即进养心殿。” 小梅赶快替珍妃戴上帽子,穿上披肩,穿好木鞋,只是脸已来不及化妆,便急忙坐上太监抬来的轿舆往养心殿而去。轿舆很快使到了乾清官西侧的养心殿,珍妃下了舆辇,见宫门前,光绪皇帝己站在玉阶上迎接她,珍妃忙跪了下去。 “皇上吉祥。” “爱妃免礼平身。”光绪帝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挽着珍妃进了殿内,在明亮的烛光下两人不约而同地驻了足,相互对视着…… 王商见状,忙朝几个太监一摆手便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王商立在门外候着。 珍妃那未及施脂粉的颜容如清水出芙蓉,在闪灼着的烛光下愈加美丽天然,白玉一一般的容颜,那绯红的桃腮、红红的嘴唇仿佛伸出篱墙的一株蔷薇,那双梦幻般的杏眼楚楚动人,正朝他闪着秋波,光绪皇帝陶醉了。 皇帝长得眉清目秀,高高的鼻梁,端正的嘴唇,白皙的脸上一双聪慧的大眼,向她投来了深情的目光。 “皇上……” “珍妃,你受委屈了。” “不,皇上,臣妾不是,一样能陪伴您吗。” “爱妃……”光绪禁不住拉起了珍妃的手臂,肉体的突然接触使光绪浑身一颤,不由得把身子靠向珍妃,珍妃扶住了皇上,光绪感到一股电流从珍妃的手上传遍他的全身,他一把搂住珍妃紧紧地拥抱她,吻她…… 皇帝眩晕了。 从小受正统教育的光绪皇帝在宫里虽美女如云,但皇帝从来是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所以光绪皇帝是宫里有名的不好色的皇帝。本来从四岁登基起,他贵为天子,搠有天下的一切,想沾哪个宫女还不容易?别的皇帝大婚前都早已拥有爱妃宠女,但光绪帝行为检点,不为色动,所以深得宫内外的赞扬。 再说大婚当晚,洞房之夜,光绪皇帝因讨厌慈禧太后给他指婚,厌恨这个长得一点不动人的女人,于是自己和衣而卧并未碰她半根毫毛。所以今天与珍妃的接触,光绪帝还是平身第一次和女人接触,他只觉得晕眩,当珍妃丰满的酥胸和他的前胸紧贴着时,他浑身颤抖,心里像有火在燃烧,一股一股的热流冲向头脑……他禁不住拥着珍妃缓缓地向龙床挪去…… 此时,光绪帝仿佛变成了一只飘逸的雄鸟,正拥着一只美丽的雌鸟向星空飞去。那星空是多么的灿烂,何等的美好…… 二人相拥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多少分? 终于到了龙床旁,珍妃的脸绯红着,羞涩地低着头站着不动,此时,她的心在狂跳着,皇帝见状,上前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襟,露出了她的酥胸。啊!烛光下,珍妃那雪白如玉的胴体如白玉凝脂一样洁白无瑕……站在他面前的新娘,就跟那西洋画上的夏娃一样圣洁无比,惊得皇帝都不敢上前碰她了,啊!她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神圣…… “爱妃……”光绪一阵眩晕,几乎跌倒。 “皇上,您怎么啦?”珍妃一把扶住皇上,皇帝颤抖着趁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龙床上…… 当珍妃从爱河中浮出时,光绪帝也睁开了眼。此时晨曦已透进殿内,光绪皇帝又把珍妃搂进了怀里,珍妃用手挽着皇帝的长辫子说:“洋人不留长尾巴,中国人太原始了。” 光绪听了笑道:“我也讨厌这条长尾巴,早晚得把它剪掉。” “皇上难道不怕违反祖制的大逆不道?” “朕是皇帝,一国之君,朕有什么怕的。” 珍妃分明听出皇上的这句话有虎头蛇尾之嫌,不过还是说:“对,皇上是一国之君,皇上还能怕谁呢。” 珍妃又说:“皇上,昨夜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说着脸又变得绯红起来。 光绪笑说:“不,是伏羲和女娲交了尾。”说罢又紧抱珍妃说:“伏羲还想和女娲交尾。”珍妃忙说:“皇上快起床吧,可千万别留下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美’名。” 珍妃环顾着富丽堂皇的养心殿正堂:雕铸得栩栩如生的一对铜仙鹤,插着香柱的两座铜亭,燃着沉香的熏炉,……正中摆着紫檀木雕龙的御桌,桌上有精致的文房四宝,桌面放着打开的一本线装书,桌后呈放着雕龙的御座。两壁挂着金画,北墙是一排紫檀木书橱,橱内陈列着各种装璜精致的线装书,窗子挂着明黄贡绸窗帘,龙榻后是绣着龙案的屏风,杏黄色的垂幔,屋顶正中还悬挂着轩辕宝镜……她又环视着四壁上雕铸着精致图案的灯盏,最后把目光停留到皇帝龙桌上的蜡烛上…… 珍妃看着烛台感慨地说:“百盏烛光也不如一盏电灯明亮,中国太落后了,即使贵为皇帝的寝宫也无非如此。” 光绪皇帝听了一怔,他没有想到这大清朝的皇妃会说出如此新潮的话。光绪帝不由得对珍妃刮目相看。 傍晚,日头西斜,余辉映照着皇宫的荑琉璃瓦,反射着灿烂的金光。养心殿的窗户里,光绪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光绪皇帝是一位年轻有为、励精图治的帝王,在新婚百忙中,他仍不忘记处理国事,批阅奏章。白天看完慈禧太后为他的婚典准备的戏后,他已经很疲劳了,但仍然在乾清官前养心殿的御案上批阅奏章,烛灯照着他自皙的脸。皇帝的旁边站着被他早已宣来的珍妃,珍妃正在研墨砚,屋里散发着一股墨香。 珍妃看着壁上高悬着的光绪皇帝亲笔写的“自强不息”四字,又看看光绪,感动地说,:“皇上,大婚期间还如此勤奋,真不愧这‘自强不息’四字。” 光绪放下奏章,笑说:“爱妃,过来。”光绪帝把珍妃拉过来说:“爱妃,朕累了,朕听翁同龢说你能歌善舞,现在你不能为朕解解乏吗?” 珍妃笑道:“皇上爱看古典的还是西洋的?” 光绪皇帝道:“古典的也爱,西洋的也好奇,珍儿就给朕一样来一段吧。” “妾妃遵旨。” “小梅。”珍妃轻唤。 小梅进来跪下:“奴才在。” “去景仁官把我的留声机和唱片带来。” “是。” “慢,还有古典舞服装及洋舞服装都带来。” “是。” 珍妃换了一身桃红色的唐代衣裙,小梅帮她梳了唐代少女的发式,头上挽上了两个双髻,脑后长发拢弯在肩背,一眼看去犹如一株绽开的海棠。 珍妃在《彩云追月》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光绪目不转睛地盯着珍妃,被她的轻盈和飘逸惊呆了。 满清皇宫里跳的大多是旗人的舞蹈,虽然在跳舞,却是循规蹈矩的,毫无动人之感,即使有长得妩媚的宫女,也无撩入之态,光绪帝从来不欣赏,今见珍妃跳的那样欢乐、那样优美,简直如洛神一样婀娜多姿。 光绪皇帝仿佛在梦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吟出了: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他在赞叹此时此刻的珍妃,像曹植形容洛神的身态轻盈得如惊飞的大雁,委婉得像水中的游龙,容颜灿烂得似秋天的菊花,丰茂得如同春松一样。那若隐若现的身形,如轻云蔽月,那飘忽不定的体态,恰似柔风抚雪,远远望去咬洁得如太阳被朝霞托出,近而视之,灿烂得如同粉荷出绿池之中。 不,光绪皇帝又想,即使曹植的这段赋文也难以概括眼前这少女的美。在光绪帝的眼里,她比朝霞日出还要灿烂,比红荷出水、牡丹绽放还要灼灼。她的出现即使朝霞日晖也顿然无光,纵然明月星汉也黯然失色。不觉吟出: 不是红荷亦非丹,容光灿灿人惊叹。 朝霞丽日顿伏光,星汉浩月亦黯然。 光绪被她那轻盈灵动的身躯吸引住了,婉如天上的一片彩云正向他飘来,见惯了那些身材修长行动拘泥的旗女,皇上对她轻盈的舞姿顿感新颖。 珍姑娘虽是满清血统,但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南方,受了海风的吹拂和秉赋了南方水土的精气,所以既有江南少女的水灵,又有一种海南女性特有的窈窕,让人耳目一新。尤其那双梦幻般妩媚的眸子更让光绪销魂。 光绪是熟读诗书的人,他当然知道倾城倾国的貌是什么,可眼前这位少女,既不是毛嫱的沉鱼落雁之美,也非西施羞花闭月之貌,更不是貂婵倾城倾国之颜,而是一种出水芙蓉般的妩媚,光绪帝又恍如在梦中…… 曲终,珍妃舞罢,接过小梅递过来的毛巾一面擦汗,一面问:“皇上,妾妃跳的如何?” “太美了。” 光绪又催她道:“爱妃的古典舞跳得很有功夫,再把洋舞跳来,朕一齐给你评价。” 皇帝在使激特法。 “妾妃遵旨。” 小梅又帮珍妃换了一套黑色的西班牙斗牛士男服,珍妃把头发挽在头顶,叩上斗牛士大礼帽,足登长筒皮bbr>.鞋,手执一块大方形红绸布。小梅把唱片换上了西班牙斗牛士舞曲,于是珍妃便像一个威武的斗牛士出场了,她手执红绸布不断做着逗引牛的动作,时而跨腿跳,时而快速旋转,那英俊、潇洒的姿态俨然一个美少年,直把光绪帝看得目瞪口呆。 激昂的乐声引得大小太监都在门口窥望,个个都被这位宠妃的举动惊呆了。 在珍妃寝宫景仁宫的后庭院内,传出了阵阵笑声,原来是珍妃在骑马玩耍,贴身侍女小梅及两宫女担心地看着。 “珍主儿,小心点。”小梅叫道。 “没事儿,小梅。” 珍妃女扮男装,身穿蓝色缎衫,黑缎裤,腰系一条明黄腰带,头发结成一束长辫在颈项绕了二圈垂在胸前,俨然一位美侠士模样。 她骑着一匹白马在庭院内松柏树间溜来溜去,显得潇洒而自在。 珍妃正骑着,忽听太监报:“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皇上已到了庭院内,珍妃随即翻身下马向光绪帝跪拜下去。 “妾妃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爱妃平身,免礼。” 光绪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光绪看着珍妃这般打扮愈发爱怜,不及珍妃站稳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珍妃抬起了一张因骑马而愈发红扑扑的脸,含情脉脉地望着皇帝那双火竦辣的眼睛…… 小梅见状,一使眼色,几个宫女、太监都赶忙退下。庭院里只剩下皇帝和珍妃二人,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二人一样……白马只得 81ea." >自己在松树下啃草儿。 光绪心想,才分开半天多,他就这般想念她,不及宣召便亲自驾到,足见爱恋程度。 光绪皇帝说:“爱妃,我好想你。” 珍妃深情地说:“我也一样。” “真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皇上也会骑吗?” 光绪点了点头,说:“会一点,我们到太和殿前去溜吧。” “好。” “备马。”光绪帝吩咐。 “喳。”王商叩伏去了。 阳光明媚,春意正浓。 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日头过午,蓝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朵朵白云,光绪帝和珍妃并辕骑着,光绪皇帝骑着一匹黑溜马,珍妃骑的是白马,他们慢慢地溜着,抬头看着绽蓝的天空,兴奋地说笑着,王商、小梅等几个太监、宫女在一旁侍立着。 “皇上快乐吗?” “朕只要跟你在一起,干什么都快乐。” “皇上,如果有一天敌人来犯,那妾妃一定伴驾亲征。” “朕有爱妃在身边,什么样的敌人也不怕。” 珍妃高兴地笑着,并用洋话喊道:“皇上,i love you(我爱你)。” 光绪也用珍妃才教会的英语应道:“爱妃,i love you。” 珍妃和光绪皇帝都哈哈地笑着。 光绪十分兴奋,他看着金光灿灿的殿字说:“爱妃,朕一定要像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和康熙、乾隆帝一样让我们大清朝蒸蒸日上,成为永不落山的太阳。” “皇上,您真有志气,珍儿支持您。” “驾……”光绪帝听了很高兴,便鞭马而行,珍妃也一拍马追了上来,两匹马在艳阳下并辕环驶于宽广的太和广场,就像飞驶在大草原一样无羁无绊…… 光绪皇帝自从有了珍妃,心情有了显著好转,珍妃像一股清新的春风,吹融了他心中多年的冰块。他爱珍妃,爱她的容貌,更爱她的开朗,她的新颖,她的超俗。 皇帝真正感受到了春天。 春天的御花园,蜂飞蝶舞,万木竟秀。 皇宫御花园坐落在紫禁城中线的北端,四角都有亭台楼阁,东南角有皇帝休闲吟赋的绛雪轩,东北角的藻堂是皇家藏书楼,西北角有祭神的位育斋,西南角是皇帝读书的养性斋。中央还有登高远眺的堆秀山,山顶上御景亭的东西两侧还有万春亭及千秋亭等四个造型别致的亭阁。园后山上古木参天,四季葱茏,亭阁径旁竹影摇清,枝叶婆娑。园中青石小溪纵横,金鱼绕莲。竹林旁玉桥泉水,清澈见底。整个御花园径石交错,盆景奇石,名花满园。 光绪皇帝和珍妃一进园中,就被满园的牡丹吸引住了。 时值牡丹盛开,大红的、粉红的、白的、黄色的……正争相竟放,其中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蓓蕾韧开,有的已经绽开。这些真正的国色天香千姿百态、风情万种,正以绝对优势压倒众芳,无愧为牡丹花王之称。真正是“百般颜色百般香”。 珍妃不禁吟出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唯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光绪皇帝深情地看着珍妃说:“爱妃就是这国色天香。” “皇上过奖。”珍妃含羞说道。 “唐朝玄宗找李白为杨贵妃咏诗,朕也要找一位大诗人为爱妃作诗,如何?” “不,皇上不必兴师动众,妾妃自诵一首为皇上解闷。” 于是珍妃稍加思索便咏吟而出: 咏牡丹 御园乍开一片红,疑是火焰落绿丛。 百花争艳谁风流,早有牡丹笑傲中。 “哎呀,咏的太好了,爱妃不愧才貌双绝。” “皇上过奖。” 光绪帝笑着对珍妃说:“爱妃就是那笑傲百花中的红牡丹,来,爱妃站到这片红牡丹面前,朕给你拍照。” “皇上恩典。” 珍妃便在牡丹丛中摆好了姿式,王商、小梅把相机架摆好,刚向珍妃学会照相的光绪皇帝便调好焦距,为珍妃拍了照。 “咔嚓”响后,珍妃高兴地走出花丛。 “皇上,妾妃为您拍一张。” 光绪皇帝说:“朕是男人,朕不照花。” “那皇上就照这小桥流水吧。” “小桥流水,很有诗意,朕就照一张吧。” 于是皇帝走到御花园里的玉带桥旁,玉带桥是玉石雕砌而成的,桥下是大理石铺垫的,小溪淙淙的流水上浮着睡莲绿叶,鱼儿在溪底的大小奇石间自由的游来游去。 光绪皇帝倚凭着白玉栏杆微笑着摆好了姿式。 “咔嚓”一下,珍妃按下了快门。 次日王商举着洗好的照片笑呵呵地进养心殿向光绪皇帝跪报:“皇上,照片取来了。” 光绪皇帝放下笔,接过照片看去:“这洋相机还真神了,爱妃快来看,照的真像。” 站在书橱旁,替皇帝查书的珍妃赶快过来接过照片,爱不释手地看着。一会儿,珍妃出神起来,光绪皇帝惊问其故:“爱妃为何沉思不语?” “妾妃见皇上眉间似有愁云,故而忧虑不语。” “啊!爱妃真是朕的心上人啊,朕是因为照像时凭栏玉砌猛然想起李煜的诗因而心头掠过一丝愁云。” 珍妃听了娥眉紧蹙,“……哦,是那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皇上,李煜是南唐亡国之君,那这张照片……” 皇上笑说:“没事,我大清朝岂能亡国?朕还要振兴大清呢。” 珍妃也笑了起来:“皇上所言极是,皇上如此励精图治定能成为一代雄君。” 光绪皇帝将珍妃攒入怀中说:“爱妃,难哪!现在灾害连年,国库空虚,官吏腐败,边防不固,朕现在虽然归政了,但大事依然不能做主……”光绪皇帝的话声越说越轻,只有珍妃一人听得见。珍妃眨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频频点着头,她说:“皇上既然是一国之君,就不应该受制于人,……”珍妃说这话的声音也小得只有皇帝一人听得见。两心相映到两心贴紧,光绪皇帝热烈地吻珍妃的丹唇……美丽的御花园从龀成为了这一对恋人的爱情圣地。 正是: 春风暖煦煦,冬寒顿散去。 深宫人情凄,惊喜逢知己。 这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光绪帝和珍妃在太监和卫士的簇拥下登上了景上万春亭,他们相拥着俯在亭子前的玉栏杆上向皇宫紫禁城眺眼望去……但见阳光下的皇宫金光灿灿,无比雄伟壮观。 “啊!皇宫,太辉煌了。”珍妃惊叹不已。 “这就是我们大清江山的象征。”光绪帝激动地说。 “爱妃,你看。”光绪用手指着说:“你看天安门、午门、太和门多雄伟啊!” “皇上,您瞧,太和殿闪着金光,真不愧是金銮宝殿啊!”珍妃红扑扑的脸上一双美丽的杏眼在闪着光。 光绪又指着说:“爱妃,你看那就是乾清官……那是养心殿,那是军机处……啊!朕太爱我们大清的江山了。”光绪皇帝清秀的脸庞上容光焕发。 珍妃高兴地说:“皇上,让我们发誓,要永远爱我们大清的江山。” “对,我们发誓。” 光绪紧紧地握住了珍妃的双手,他们几乎都同时感到了,身上肩负的责任…… 正是: 皇宫紫禁城 (赋) 哦吁!巍巍峨峨紫禁城。 紫微正中,上应星穹,庄严神圣明清宫;乾坤交泰,下统九州,普天之下归大公。 南起天安、午门,北与神武合;前临金水泉边,后依景山阁。西有三海瀛台,东傍筒予御河。城池耸宇、角楼鼎立;高墙围城、御河环中。隐隐传来,暮鼓晨钟。 嗟乎!壁垒森严兮赫赫皇权,金辉灿灿乎光耀千秋。 观乎!金碧辉煌紫禁城。 登高一望,惟见金殿连台,亭阁相连;朱壁相彰,黄瓦互泰。极目远眺,更见光与日兮交辉,气与云乎相接,嗟乎,紫气升腾兮悠然神往,辉光煌煌乎千古兴亡。 近而观之,雕龙画凤、朱壁贴金,金光闪闪、辉煌壮观。仰首再看,檐牙耸立、飞角高站,十二生肖,顶天相望。生生不息兮江山兴旺。 观天安、午门、太和三皇门,门门森严;览太和、中和、保和三金殿,殿殿堂皇;赞乾清、交泰、坤宁三皇宫,宫宫富贵;叹左右三宫、东西六院,院院典雅、庭庭绮丽。 若乃,观其殿宇,但见殿对殿、宫朝宫、院套院,屋宇九千九百九十间,彩绘画廊如玉带。身临其境,可闻紫气荧绕,香雾飘载,仿佛兮若人间仙阁,浩浩乎犹天宫琼瑶赛。 嗟乎!皇权森森紫禁城。 华表耸隆,巨龙飞鸿。雄伟庄严天安门,金銮宝殿太和殿。浩浩长空,时运亨通。 若乃,太和广场兮雄狮守望,白玉台阶兮御路朝上。左右铜雕龟鹤站,金壁黄瓦、飞檐斗拱,真巧夺天工叹! 殿内,蟠龙金柱,辉光闪闪,雕龙宝座、圣光灿灿。六舍太平,仙鹿仙鹤唱;紫气东来,香雾缭绕檀气漫。99lib? 哦吁!皇帝登基、国庆大典、名将出征、帝后大婚、金榜殿试,礼乐声声长。颁布圣旨、告诏夭下、立纲建纪、赏罚功过,皇权森森撼。 呜乎!风风雨雨紫禁城。 岁月悠悠,历史无情。观六百年明清史,炎黄大舞台;二十四皇帝兮轮番登演。过往匆匆,无一不终。叹天难遂人愿,终难免兴兴衰衰,浮浮沉沉。 若乃,悲逐鹿同鼎兮腥风血雨、刀光剑影;感宫廷冷漠兮,股肱争夺、你死我活。君不见靖难之役,血溅明宫;辛酉血染,戊戌政变,冤魂清宫,头断菜口…… 夫感朱氏明朝十七帝,成祖迁都而有北京明宫之立,然风雨飘摇,也有崇祯吊死煤山之悲。叹明代二百余年山河,无非小风小雨过。观大清帝国,赞康乾盛世,兴国兴业社稷赞;恨慈禧太后,丧权辱国江山丧。惜清朝三百年兮大风大浪,令人兴叹!嗟呼!历史好比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刀刀枪枪,棍棍棒棒,孰是孰非,自有后人评断! 已矣哉!斗星转兮春秋移,日月交兮昼夜替。光荫如梭,白驹过隙。夫历史永远是借鉴,潮起潮落,兴兴衰衰…… 千言万语,惟一而巳矣:江山易立,守业难! 第四章 深宫险恶 从来对权力最敏感,最看重的太后,刚才看见的一幕引起了她的警觉,霎时间,她的脸变得铁青了起来…… 天暖花开,阳光明媚,钟粹官庭院里的花木百花竟放,尤其各色玫瑰花争奇斗妍,红的、黄的、白的,仿佛一朵赛着一朵开似的,一对对蝴蝶欢快地飞舞着,追逐着……一双美丽的蝴蝶刚落在草上就被一只高贵的木鞋狠狠地踩了下去,飞走了一只,被踏死了一只…… 踩死蝴蝶的人是穿着明黄贡缎、旗袍绣凤、头戴凤冠的皇后娘娘,她本来就不美的眼睛微肿着,更显得黯然无神,她无心赏花,只等着心腹宫女菊儿回来。 又一对蝴蝶飞来,皇后厌烦地一转身回了殿屋内。 隆裕皇后独自一人坐在钟粹宫的凤椅上,呆呆地看着那张龙凤合卺的喜床,那大红贡缎被褥上绣着的龙凤图案,和挂在床头的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百子图的床幔……心里想着她是皇后,是真正的凤,藏书网皇上是真正的龙,她和皇帝的合卺,才是真正的龙凤合。可是从大婚那痛苦的一夜到现在,都是她一人独守空房,每天晚上躺到那喜床上孤零零的,就像一只孤雁落到了荒原上,……她心一酸,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她恨光绪帝,恨他的冷漠,她更恨珍妃,恨这个狐媚精勾走了皇帝的魂魄。 她又想起选后妃那天的伤心,皇上给她金如意时那愤恨的神态,那如意简直不是递给她而是扔给她的,慌得她几乎没有接住…… 但皇后没有落泪,她知道皇上不爱她,这场婚姻是勉强的…… 是嫌我长的不美吗?不错,我是生的没有珍妃美,可是我也不丑呀!再说历代皇家选后都不是以美色取胜的,我是太后的亲侄女,父亲是慈禧太后的亲弟弟,官至禁卫军副都统,朝中旗女没有一个能与我比的,皇上为什么对我这么讨厌? 一定是珍妃这个狐媚精……皇后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娘娘。”菊儿进来伏跪说道。 “快说。” “奴才打听到了,那珍妃昨夜还是没回景仁宫,一直守在养心殿。” 隆裕皇后听了大怒。“好啊,妃子日夜都守在养心殿,皇上还要不要处理朝政?我一个正宫娘娘该不该管!” “备轿,上储秀宫。” “是。” 储秀宫是慈禧太后的寝官,也是紫禁城里最富贵的寝宫。 正殿富丽堂皇,设有宝座,堂内还有青玉万年青盆景,以示大清一统天下万年,上悬大圆宝镜匾,是西太后的客厅。东暖阁珍藏着各种奇珍异宝,诸如象牙、玛瑙、珊瑚、雕塑的各种珍玩应有尽有,内设炕桌,是西太后休息饮茶及进膳之处。西暖阁是慈禧太后高贵的寝室,床被设置当然是清代最豪华的。 此时,慈禧太后正盘腿坐在东暖阁坐榻上闭目数佛珠。 “皇阿爸吉祥。”隆裕皇后给太后请了安。 “爱侄免礼平身。” 隆裕皇后请完安后把头低着,两眼饱含着泪水,什么话也不说。 慈禧见状已明白了她的来意,光绪皇帝宠幸珍妃,她早已耳闻,不过此刻太后对珍妃到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她自己也是妃子起家的,所以对珍妃不但不怪她反倒有些同情,她只怨自己这个侄女没本事,便问道:“皇后怎么啦,受什么委屈了?” “皇阿爸,珍妃昼夜都在养心殿缠着皇上,岂不说皇上的身体,里也没这规矩呀。” 慈禧见状心想她果然是为吃醋而来,便没好气地说:“皇后,别忘了你的身份,这还值得掉眼泪?不中用的。” 慈禧太后这一骂,隆裕皇后听了干脆恸哭了起来,两肩膀随着抽泣一上一下的,惹得慈禧心疼起来,便劝道:“芬儿,天下无完美的事,又当皇后,又受皇宠,这是很少的事,就是为了你,我才为皇帝取消了选贵人,所以才让德馨的那两个风流美人未能进宫,否则你更不安了。本来皇帝都应配备有三宫六院的,除皇后之外,还应有皇贵妃、贵妃、嫔妃、贵人、常在、应答……少说也几十成百的吧,亲爸爸难道连两个嫔妃都不能为皇上安排一下?” 皇后止住了哭泣。 太后又安慰她:“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皇后宝座,你是我的亲侄女,只要我还活着,别人就休想动你半根毫毛。” 皇后抬起了头,一双泪眼朝太后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隆裕皇后止住了哭泣,说道:“皇阿爸,珍妃女扮男装骑马、照相,还给皇上跳洋舞。” 这事慈禧太后早听心腹太监汇报了,她想起自己刚进宫时,在圆明园用江南小调吸引咸丰皇帝注意的情景,心里不但不骂珍妃,反倒有些同情她,便说:“你呀,就知道吃醋,你不会跳舞就给皇上生个儿子那才管用啦,自古以来母以子为贵,你不是不知道。” 慈禧太后当然想起了她生儿子后,由贵人迅速被册封为皇贵妃的经历,便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这个侄女,又说:“这才是关乎我大清江山社稷的大事啊!” 殊不知,慈禧太后不提这生儿之事则已,一提起反倒使隆裕皇后刚止住的泪眼又扑簌簌滚了下来,并哭道:“皇阿爸,孩儿不是不知这些道理,只是从大婚后皇上就没有再召幸过我……” “什么?”慈禧太后听了十分震怒,心想皇上的长子何等重要,若是出于皇后,那今后的继位不知道要省掉多少麻烦多少不安。 于是便唤道:“莲英。” “奴才在。” “你马上去执事房调皇上的承幸簿来我要查看。” “是。” 皇后起身告退。 不一会儿,李莲英里上皇上的承幸簿,太后接过翻看了一会脸色便沉了下来,簿上记载光绪皇帝只有大婚当晚在皇后的钟粹宫,其后每日所载都是承幸珍妃一人。 “简直成了专夜专宠啦,把皇后、瑾妃都撇到一边了,瑾妃还是她的胞姐,这还了得!”慈禧太后愤愤地说道。 “李莲英。” “奴才在。” “传皇上。” “是。” 不一会儿,绪帝来了。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 慈禧太后装做没事一样,垂着眼皮在摆弄着她的长指甲,光绪帝只好立在一旁。 “皇上……”慈禧太后过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说。 “皇帝,皇后好不好” “好。” “谨妃呢?” “……谨妃……也好。” 慈禧太后终于抬起了眼皮,盯着光绪帝说:“既是这样,那皇上为什么只到景仁宫,难道皇后、瑾妃不是你的后妃?皇后哪儿不如你的意,你们小时候不也是青梅竹马嘛!” 慈禧太后愈说声音愈高话也愈快,然后叹了一口气,声音小下来,又说:“皇上,咱大清还要有子嗣继承哪!” “禀皇阿爸,儿臣刚归政不久,诸事甚多,晚上看奏章很晚,所以没有顾上去。” “顾不上?皇帝忙不过来,那我再给你配助手。” 光绪皇帝一听,急坏了,他最怕就是太后给他安插亲信,便急忙说:“儿臣知罪,儿臣今晚便去钟粹宫。” “这就对了,今晚皇上就在我这用膳吧,把皇后也叫来。” “宣皇后。” 光绪无奈只好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皇后来了。隆裕皇后知道是姑妈的安排,心想反正有太后撑腰,不怕光绪帝不让步,于是只上前向太后请安并不理睬光绪帝。 光绪皇帝见皇后始此傲慢,气得脸色铁青。太后看在眼里却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慈禧太后此时确实非常希望皇帝和皇后相亲相爱,希望皇后能首先生龙子,这样以后的事就好办多了,所以才耐下心来,好好促成他们。便令李莲英备棋,李莲英及两个太监赶忙抬来了棋桌、棋盘,并准备好棋子。 慈禧太后说:“我们下盘棋,今你夫妻俩与我对弈,皇阿爸就是要培养你二人齐心合力。” 李莲英摆好围棋盘。 慈禧太后说:“我用白子,你俩用黑子,看是你们夫妻俩胜,还皇阿爸胜。” 慈禧太后温和地看着皇帝、皇后说:“来,来,皇儿是一国之君,皇后是一国之母,皇阿爸真心希望你们互敬互爱,常言道,家和万事兴嘛!” “皇阿爸所言极是,儿臣愿与皇后和解,不让皇阿爸操心。” 光绪言罢,看了皇后一眼,不料,皇后却把头一扭,根本不理皇帝。皇后想,在太后面前,你这是故意作样,平时对我如此冷漠,对珍妃却又是那样的迷恋,反正你是皇帝,我藏书网是皇后,我不求你,只要有老佛爷在,你也奈何不得我。 光绪觉得在太后面前失了面子,也把脸色一沉,恨恨地想:瞧你那样,朕根本不想理你,朕是看在老佛爷面前做做样子,你还想当真? 慈禧太后见状心里叹道:同治皇帝和阿鲁特皇后合得来,可是那个可恶的皇后又老是与我作对,同治皇帝虽是我的亲儿子,却和慈安太后一条心,皇后是他们挑选的,当然不与我同心。光绪皇帝虽然不是我的亲儿子,但从四岁起我就对他付出了视如亲子的心血,隆裕皇后是我做主的,她跟我当然无二意,可是这两人偏偏水火不相容。唉,苍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便叱皇后道:“皇后,你怎么可以这样,现在可是你无礼。” 隆裕皇后被太后一声呵斥,委屈得眼泪像珍珠一样扑簌簌直往下掉,干脆失声痛哭起来。慈禧太后生气地说:“哭什么,身为皇后,只会哭泣,你还有什么用嘛,不下了。”说完瞪了光绪帝一眼,起身指袖回寝宫去了。 棋桌只剩下这一对冤家默默地坐着。 皇后怒容满面地起身回到钟粹宫,她刚进屋,就对心腹宫女菊儿说:“以后,你要多留神珍妃在养心殿里的动静。” “是,娘娘。” 光绪皇帝依然我行我素专宠珍妃不改。他不让珍妃回景仁宫,让珍妃日夜在养心殿陪侍他。珍妃也同样离不开皇上。 这天上午,光绪帝退朝回来,不见了珍妃,正纳闷着,便进西暖阁?99lib.内,见珍妃扮成男少年样,坐在御桌前替光绪帝整理奏章本,光绪帝眼睛一亮便笑着上前施礼道:“启禀圣上,微臣已退朝回宫。” 珍妃见是皇上,惊得急忙放下手中奏本,上前一步向皇上跪拜道:“妾妃不知圣上驾到,请圣上恕罪。” “爱妃免礼平身。”光绪皇帝哈哈大笑着一把扶起珍妃,说:“爱妃别总是向朕下跪,你不是说洋人讲平等吗,以后在我屋里就不用跪拜了。” “妾妃不敢,妾妃当然应该给皇上下跪。”珍妃又跪拜下去。 “好啦,好啦,爱妃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珍妃便扬起了脸让光绪帝看,光绪帝笑着说:“爱妃扮女扮男都美,今天爱妃干脆就扮皇帝,给朕批奏折,朕扮侍从如何?” “妾妃不敢。” “哎,做个游戏给朕开开心嘛。” “妾妃遵旨。” 于是光绪便把皇上帽子给珍妃戴上,把珍妃的帽子自己戴上,又和珍妃交换了龙袍马褂。 珍妃换上皇帝的衣帽后,俨然一个年轻英主呈现在光绪帝眼前,光绪帝惊呆了:“啊,爱妃,以你之才德,足以成为一名英主,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珍妃笑道:“皇上,妾妃只想侍候好皇上,从未想到其他。” “不,朕要你从政。来,坐下,你帮朕看两篇奏章,朕很喜欢听你的意见,今天你就扮皇上坐下看,我扮侍从一旁站,怎样,爱妃?” “不行,皇上,这怎么可以。” “朕要你坐,你就坐下吧。”光绪一把将珍妃按坐到龙椅上,他自己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听珍妃读奏章。 本来二人专心地读若,忽然王商在外叫道:“老佛爷圣驾到。” 光绪和珍妃都同时睁圆了眼睛,慈禧太后、隆裕皇后,在李莲英等几个太监的簇拥下已站在门口。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光绪和珍妃都赶快跪下给慈禧太后请安。 “起来吧。” “珍儿叩见皇后娘娘。”珍妃给皇后施了礼。 “不敢。”皇后怒冲冲地答道,并把头扬着连正眼都不看珍妃一下。 光绪帝说:“皇后也来啦。” 隆裕皇后只把脖颈一扭,轻哼了声:“嗯。”光绪帝气得脸色煞白。 李莲英扶慈禧太后坐了下来。跟着来的隆裕皇后立在一旁。 慈禧太后两目如锥地盯着珍妃的这副打扮,又看了看御桌上打开着的奏章,眉宇间掠过一丝阴笑,她想起了与咸丰皇帝在承德时,自己就是这样帮助咸丰批阅奏折的,不禁怒火中烧,难道这个小小的妃子也想步我当年的后尘,看来不能小看这个珍妃。 这个从小见过世面的官场女儿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千金,现在也不是一般的妃子。从来对权力最敏感、最看重的太后刚才看见的一幕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了起来…… 以前隆裕皇后几次在她耳旁诽谤珍妃,她都认为是后、妃间的醋海风波而不予理会,这一次,她一听皇后的报告便亲自来察看,足见权力在太后心中的分量。 是的,为了权力,为了扶植一个能受她左右的垒帝,她在光绪帝身上付出了血本,她决不能有什么闪失,决不能让他受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的支配。 想到这里,慈禧太后脸上阴霾愈来愈浓…… 终于,她开口了:“皇上,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启禀皇阿爸,我和珍妃在做游戏。” “做游戏?皇上,批阅奏章,岂非儿戏!”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 光绪帝、珍妃听了吓得赶快跪下。 “皇阿爸,儿臣知罪,珍妃她没有批阅,她只是帮我念念而已。” 光绪帝解释。 珍妃也说道:“皇阿爸,珍儿只是奉旨办事,决无参政之心。” 慈禧太后高声训道:“奉旨办事?还没你的份儿。参政!量你不敢。” “皇阿爸,珍儿不敢。” “皇帝记住,以后奏章不能让后妃看。” “儿臣遵旨。” 慈禧回头看了看皇后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让皇后处置。” “是,皇阿爸。” 光绪看了一眼隆裕皇后,见她急忙把眼光避开,哼!又是你告的密,告诉你,你愈是不放过珍妃,我就愈是不理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隆裕皇后始终斜视着珍妃,这个夺了她的爱、给她带来了无限痛苦的情敌。 珍妃一直低着头,她知道只要皇上爱她一天,隆裕皇后就恨她一日,这是无法改变的。她并不想刻意干预政治,她不过是帮帮皇上的忙而已,太后就如此动怒,其实,太后归政了可还牢牢握住朝廷大权,她才是真正违犯祖宗家法、国法,她才是真正的干政。珍妃心里虽然愤愤地想着,但并不形于色,只把头低着不动。 慈禧太后对李莲英一个手势:“起驾回宫。” 慈禧太后、隆裕皇后一走,珍妃便扑到党绪的怀里,光绪把她的头抬了起来,轻轻地吻她,然后紧紧地拥抱她…… “皇上……”珍妃泪眼欲滴。 “爱妃,别伤心,咱们不理她。” 第五章 吉凶难卜 从此,颐和园成了与紫禁城皇宫角逐的权力场,慈禧名誉上在此颐养天年,但那双充满了权欲的眼睛却没有一日不死死盯住紫禁城……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紫禁城门大开,“啪!啪!啪!”静鞭三响后,鼓乐齐奏,从宫里走出一队宫廷鼓乐队,他们各执鼓、乐、号、角,奏着同一首曲子在前面开道。 紧接着便是几百名组成的皇家仪仗方队,他们身穿红衣礼服,手执五色彩旗龙旌,光彩夺目,然后便是一乘色彩斑斓的銮仪通过,又见一队曲柄金黄龙华盖伞行过,这才见身着华贵仪服十八人抬的金光灿灿的皇帝銮舆、太后銮舆,然后是八人抬的皇后銮舆、四人抬的嫔妃銮舆款款而来…… 两侧走着装备着弓箭大刀、豹尾枪的威武的御前侍卫,銮舆后面是手执金炉、金盒、金壶、金盆、金椅……的太监、宫女方队,再后是三百名禁卫军,最后是五百名御林军将士。 戒备森严、富丽堂皇的皇家舆队浩浩荡荡地在乐队的伴奏下出了紫禁城向颐和园迈进。 颐和园前身原是天然断层泉湖,记载至今已近二千年历史。 汉代称为“一池三仙”(一湖三仙岛)。颐和园景色极美,西面紧临玉泉由,背景为美丽的西山,乾隆皇帝十五年(1750)为庆贺皇太后六十寿扩修后取名为清漪园。 咸丰十年(1860)被英法联军燃毁,光绪十四年(1888),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修建并改名颐和园。 今天的颐和园装饰一新,彩旗飘扬,准备迎接高贵的慈禧太后入住。 浩浩荡荡的皇家大队直奔颐和园东宫门,这是颐和园的正门,一路上,皇家宫舆经过之处及颐和园周围早已戒严,禁卫军沿街警卫着。 颐和园,这座象征着晚清最高权力的宫园终于映人了眼帘,最先展示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座金光灿灿、雕龙画凤的高大牌坊,这座牌坊意味着将进入颐和园圣地。 慈禧太后从銮舆掀帘看了看便吩咐:“歇轿。” “歇轿。”李莲英一声令下,金銮舆停了下来,李莲英将慈禧太后从轿内扶了出来,皇帝也从金銮中走出,顿时所有随从皆伏地低头不动。慈禧太后看出牌坊正面额上题有“涵虚”二字,她点了点头,明白这是暗寓进驻颐和园的人权力无边之意,太后脸上掠过一丝得意,她又看了看背面题的是“罨秀”二字,便指着身边的皇帝说:“这是点出我大清江山将常青永秀。” “皇阿爸说的是。”光绪帝说道。 其实题字人的本意是指昆明湖烟波浩淼,万寿山葱茏翠秀,而在慈禧的头脑里,连湖景山色也是离不开权力二字的。 慈禧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这才上了金舆,太后、皇帝、皇后的銮轿从牌坊的正门通过,其余从侧边进入。前面是松柏桃柳掩映的月牙湖,从月牙湖玉石桥进入颐和园宫门广场,便看清了雄伟的正门。 正门两边耸立着一对威武的铜雕雄师,蹲踞在用汉白玉石雕的须弥座上,象征着吉祥安定。东宫门正中檐下挂着一个长方形的大匾,上下用金色雕绘满文,中心蓝底雕着光绪帝题的“颐和园”手迹。 颐和,即颐养冲和气之意,表达着光绪皇帝对圣母皇太后的孝敬之心。 慈禧太后、皇帝、皇后的銮舆到达宫门时,又是静鞭三响后,鼓乐高奏齐鸣,官门卫士恭立,太监、侍吏等排列在官门外候驾。 慈禧太后、皇帝、皇后的金銮凤舆,登上只有他们三位才能通过的、雕有双龙戏珠图案的云龙石白玉台阶正中进入宫门内,其余嫔妃、随吏都只能从两侧门通过。 进入仁寿殿前面的庭院,慈禧太后、皇帝、皇后等都下了銮轿,一阵细乐响起,早已列队候立在两侧的文武百官都伏地叩头。 “皇上万岁万万岁。” “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平身免礼。”光绪皇帝一摆手,跪拜在地的随从们立起后都俯首垂立、敛声屏息,谁也不敢、也不能抬头看圣上一行,只是恭敬地侍立在两侧。 此时,皇家乐队奏起了帝后升殿的乐曲,光绪皇帝、慈禧太后沿着红地毯缓缓进殿,升坐子仁寿殿宝座,接受文武百官的又一次朝拜:“皇上万岁万万岁。” “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慈禧太后春风得意、双目闪光,她暗暗发誓,这个宝座她一定要做到底,别以为她真的要颐养天年了,不过是想换换环境而已。 拜后,当天仁寿殿赐宴群臣。 次日,慈禧太后在光绪皇帝、后妃、公主、格格们的陪同下,观览颐和园。 在仁寿殿前,慈禧太后走近蹲踞在御殿庭院正中的麒麟面前,伸出她的带着三个金长指套的纤纤细手抚摸着这龙头、狮尾、鹿角、牛蹄的瑞兽说:“麒麟这个吉祥物蹲踞在朝殿正中,实在太好了,意味着我大清王朝吉祥安康。” 慈禧太后又向前看去…… 御殿前两对铜鼎香炉亭座立在雕花石柱上,最外侧是一对铜缸,里侧是一对铜凤,靠外才是一对铜龙。当她看到一对铜凤分立在殿门正中时,脸上掠过一丝得意,这意味着在这个殿中权力最高的是女人。 正是: 龙上凤兮凤上龙 颐和殿前龙凤立,从来龙凤不两依。 自古豪杰多难料,龙上凤兮凤上龙? 光绪皇帝见慈禧太后望着龙凤在沉思,便指着铜凤说:“皇阿爸,儿臣尊旨已把铜凤跟铜龙的位置掉换了,是这样吗?” “好,好,太好了。”慈禧太后微笑着说,却不愿说出好在何处,光绪帝、珍妃的心里都很明白,二人对笑了一下。 光绪又指着正殿额上的大匾说:“皇阿爸,儿臣把‘勤政殿’易名为‘仁寿殿’以取孔子 href='2195/im'>《论语》‘仁者寿’之意,是为祈祝皇阿爸万寿无疆。” 慈禧太后眉开眼笑地说:“难得皇儿一片bbr>99lib?孝心,皇阿爸心领了。” 光绪也笑了笑,其实他取仁寿殿的本意是要敦促君臣只有笃行仁政,江山才能长久。 慈禧太后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当然知道光绪起仁寿殿的奉意,故意笑着说:“皇阿爸也提一个匾和官相府。” 李莲英忙令:“笔墨侍候。” 内侍急忙摆好笔墨,慈禧便题下了“无暑清凉”四个大字。 光绪皇帝看了心里暗暗佩服。 慈禧太后便问:“谁能破译此典故?” 隆裕皇后及瑾妃听了都赶快低下了头,珍妃眼睛闪着光,光绪帝便向她投去了鼓励的目光,珍妃便说:“回皇阿爸,此典故出于后唐主庄宗住在高楼尚且怕热,他的大臣崇韬进言道:‘殿下如常思当年寒暑之苦,就会忘记了此时享乐之热’,皇阿爸题此‘无暑清凉’四字就是告戒君臣不要忘记创业之苦。” “皇阿爸圣训。”光绪皇帝对慈禧太后称赞道。 光绪帝见慈禧太后笑了笑,并留神地看了看珍妃,然后若有所思地向殿堂望去。 慈禧太后此时在想,这珍妃果然不凡,难怪皇帝如此宠她,可是,这样的人一旦左右皇上,那可不得了。 隆裕皇后转过头来斜视了珍妃一眼,心想,你逞什么能,老佛爷不是也没夸你嘛。 颐和园仁寿殿。 仁寿殿内已雕漆一新,地平台四周立着铜铸的吉祥物——大象、凤凰、九龙柱,四周还摆放着成对的仙鹤烛台和鼎炉,呈现着一派六合吉祥的征兆。 慈禧太后抬头看了看高悬着的“寿协仁符”大匾,又注视了一下屏前的宝座及御案,心想:我是得长寿,是得颐养天年,不过,长寿的目的乜是为了权力。武则天为什么八十岁了还当着皇帝,我还没当上皇帝呢…… 慈禧太后又看了看宗座,暗暗发誓:看着吧,我慈禧走到哪儿,权力也要移到哪儿。 出了仁寿殿,慈禧太后、光绪帝等来到了知春亭,立于亭台上,顿时满园风光尽现眼前,浩瀚的湖水碧波荡漾,近看桃红柳绿,远眺白云蓝?99lib?t>天,和风拂来,使人舒心开怀。 北面万寿山麓处巍峨的排云殿上,那金色和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交辉相映。排云殿后高耸着佛香阁,众香界、智慧海,在蓝天白云下“飘移”,阁旁佛寺侧立,微风吹过,铃声阵阵,使人有犹临仙阁之感。西面是烟水空蒙的湖光山色,白色的玉带桥和西六桥连接着长长的西堤,墨绿的松柏树影后清晰可见玉泉山的丰姿绰约,山上的两座白塔像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塔后隐约可见香炉峰。 绵延的西山,垂着长长的飘发,仿佛是躺卧在海淀原野上的旷古美女。再往后,烟雾缭绕着的是起伏无尽的山外青山,颐和园愈看愈无垠无际……南面一座十七孔桥把东湖和南湖分开,西半岛上参天松柏,掩映着皇帝祈雨的龙王庙。 看着碧波荡漾的昆明湖,慈禧太后对光绪帝说:“你不是老埋怨我挪用海军军费吗!在这办个水师学堂在湖里练水兵,难道不好吗?” “皇阿爸英明,儿臣遵旨。” 光绪帝听了慈禧太后要在昆明湖操练水师的话哭笑不得,心里埋怨为修建颐和园挪用了海军军费至少三千万两白银,以至北洋舰队无法增补新的谩施,小小人工池子,怎能训练出抵御惊涛骇浪的水师。唉!光绪帝的眼神掠过一丝忧郁,珍妃见了,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此时,皇后和瑾妃正在和慈禧太后指着飞落湖上的一群水鸟叫好,所以都未注意他二人的表情。慈禧兴趣盎然地说:“这亭子充满了春意,就叫知春亭吧。站在这里览观颐和园最有诗意。” 于是众人又春风满面地欣赏四周湖景。 正是: 颐和园赋 美哉!颐和园,举世闻名,皇家第一园。 骄阳照兮蓝天湛,依湖畔兮极目望,哦吁!浩浩乎天水一色,霞光映泽。西有睡美人山,绰约多姿,如卧湖傍,薄雾轻绕,仿佛兮若美人卧帐,在轻轻兴叹! 北玉泉山,淡云飘拂,小山白塔,若隐若没,梦幻乎如仙境蓬莱出。西堤六桥,桃柳掩映,如绿带镶珠兮闪闪发光;南则烟水空蒙,碧波荡漾;中有十七孔桥飞架龙王,遥隔南湖,巍巍乎若卧龙状。 再看八廓亭上燕飞忙,铜牛朝北望;东有知春亭兮奇石垂柳,倒影湖上;白玉石栏,小亭轻站,和风拂来兮春意和畅。 观乎!登上文昌阁兮观日出,红霞绚烂。柳荫下,小憩石凳兮收目近看,哦吁!巍巍峨峨佛香阁,气势磅礴,金壁玉宇排云殿,霞光灼灼。层层高起,楼台亭阁;左右遥望,宇院相合;琉瓦灼灼、檐椽玉琢,虽鲁班亦叹兮天工巧夺。 嗟乎!观皇宫大殿,金先闪闪,庄严煌亮。仁寿殿内,镶金巨柱,雕龙画蟒,九龙宝座兮紫檀御案。若乃,仙鹤鹿兮紫气上,铜鼎亭兮香溢漫。气势森森,皇权至上。 览帝后行宫,玉霞灼灼,富丽华夺。乐寿堂内珠玉嵌屏,宝座御案,珊瑚翡翠,锦帐绣幔,富贵祥兮金铜炉,太平象兮鹿鹤瓶。玉堂富贵,六舍太平。 漫步颐和园长廊,百幅名画天下扬,图图史画,栩栩如生;幅幅山水,气势雄阔;张张花鸟,意境鲜活。更有长廊画尽石舫见,西洋造形,石雕彩绘,堪与洋雕艺术兮比肩赞。 登上万寿山巅,惟见远树如烟,浩浩湖波,碧水连天。 池中小舟,如叶飘荡,湖中三仙岛,莱蓬、瀛洲及方丈,荡荡乎,犹仙景样。 哦吁!环顾四峰,翠柏苍松,树影斑斑,隐露奇观;山后藏佛寺广,灵光虚幻,塔寺高立,琉瓦闪光;和风拂来,佛铃阵阵,吉鸟声声,回荡松杉。智慧海,庙灯涵涵,佛龛内,佛尊坐禅。山下古木参天,亭阁隐林间。环山后溪,垂柳飘拂,微风吹来香馥馥。 苏州街,小桥流水鱼儿翔,铺面典雅古色香。仿佛兮若江南水乡,小曲清唱。园中园,谐趣园,三步一曲、五步一弯,座座亭台台绕台,池中睡莲莲正开,缕缕清香扑鼻来。 若乎!吉祥颐和园,东见赤城霞起紫气泰,北有佛寺菩萨观音在,西有灵山玉泉兮祥水来,南有铜牛坐镇乎妖相。 哦吁!好一幅皇家宫园,气象万千。 嗟乎!只可憾,风云变幻,行宫变皇殿,皇室成囚室,刀光剑影,杀机暗隐。夫后宫设御座,何谈太平说?自古牡鸡司晨天下惑。君不见吕后、贾后、西太后,后后争权;妲己、褒姒、杨贵妃,妃妃亡朝……若乎!直乱得天昏地暗,湖起狂浪。 呜乎!帝后逐鹿,鹿死谁手?垂帘听政,历史见证。 慈禧太后一行,离开知春亭走到了玉澜堂,这里的摆设富丽堂皇,一直是乾隆皇帝、嘉庆皇帝的行宫,光绪皇帝跟在葱禧太后走着。慈禧太后问光绪帝:“皇帝在这休息如何?” 光绪帝回答:“回皇阿爸,玉澜堂畔依昆明湖,出院便可远眺西山,是个好行宫。以后儿臣要多来问安禀回皇阿爸。” 慈禧太后听了露出了笑容。 可是,光绪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竟是后来囚禁他的地方。 光绪帝曾经在这里召见康有为、谭嗣同,策划震惊中外的戊戌变法,也曾在此召见口是心非出卖皇帝葬送变法的袁世凯。 慈禧太后一行,通过后院皇后的寝宫宜芸馆进入了慈禧太后的寝宫乐寿堂。 一进入乐寿堂庭院,几株盛开的白玉兰使慈禧太后龙颜大悦,慈禧太后的乳名叫玉兰,所以她从小酷爱玉兰,在她的寝官院里种玉兰树,当然是她最赏心悦目的了。此时她微笑着看了看这洁白如玉的兰花,诗兴顿起,她转过身问三个后妃说:“这庭院内有玉兰,也有海裳,不妨先赋诗一首,待牡丹绽放时,再举行游园诗会,如何?” “好,皇阿爸。”隆裕皇后虽然不擅长吟诗作赋,但不愿珍妃出头,所以抢先说话。 光绪帝指着乐寿堂面前的三对屹立在雕石柱上的铜鹤、铜鹿、铜瓶对慈禧太后说:“皇阿爸,请题上联,儿臣对下联。” 慈禧太后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铜鹤、铜鹿、宝瓶,娥眉轻扬,笑着说:“好吧,皇阿爸也一展拙才。且听:六合太平,国事家事方兴然。” 大家听了齐声叫好,然后都把目光对准光绪皇帝,单等他的下联,光绪帝故意为难了一阵才说:“皇阿爸才高八斗,儿臣哪里是皇阿爸对手,为不扫皇阿爸兴,只好出一出丑了。” 慈禧太后笑说:“皇帝但对无妨。” 光绪皇帝看了看玉兰、海裳,眼睛一亮,便轻声接了下文:“玉堂富贵,福长寿长乐寿堂。” “好。”慈禧太后听了大悦。 “皇帝不愧是孝儿。” 进到堂屋正厅,慈禧环顾四周,只见堂屋正厅设置着紫檀木雕花宝座及御案,宝座后是镶着寿字金边的玻璃镜屏风,两则是一对孔雀羽毛掌扇,御案两旁是象征六合太平的铜鹿、仙鹤及宝瓶。 堂厅两侧的青花大果盘内盛着各种水果,使堂厅内果香四溢。围绕着御案的还有两对镀金九桃大铜炉,炉内燃着的檀香与盘中的果香,沁人心脾。四周的雕花柜桌上摆着各种用象牙,、珍珠、玛瑙精制的工艺品及各种西洋钟表、洋船,慈禧看了十分高兴。她喜盈盈地摸了摸平时最喜欢的钟表。光绪皇帝关切地问:“皇阿爸累了,请坐下憩息一会儿。” “嗯,是累了,你们也坐下吧。” 李莲英忙扶慈禧太后在宝座坐下,皇帝、皇后也在太后两旁坐下,瑾、珍二妃立在一旁。坐在正中的慈禧太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心想,别看这是颐和园,我要让它胜过紫禁城。 慈禧太后十分高兴,便令传膳,并说:“今天娘儿们好好的聚一聚。” “传膳。”李莲英一声令下。 很快,内侍太监便在西套间摆好了二张雕花八仙桌,只听一声令下,内侍太监便手捧御膳盒鱼贯而入,一会儿各种佳肴美味便摆满了两桌子,然后侍立在桌旁。 照例是正菜一百种,包括荤菜、素菜两大类,荤菜中烹、炒、炸、溜、蒸、炖,山珍海味,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尤其名贵菜燕窝、鱼翅、熊掌、驼峰、猴脑、猩唇、鹿尾、鲨鱼皮、甲鱼……应有尽有。 入夜,月色溶溶,株株玉兰在月色下愈加灼灼迷人。 慈禧太后兴致勃勃地和光绪皇帝、隆裕皇后、瑾妃、珍妃一起在院里赏花。 慈禧太后笑着说:“怎么样,这么好的月色,我们也赋几首诗吧。” 紧随慈禧太后的隆裕皇后,心里虽然叫苦,嘴上却奉承道:“好,孩儿愿陪皇阿爸赋诗。” 能吟诗但并不爱作诗的瑾妃也只好表态说:“瑾儿愿陪侍皇阿爸吟诗。” 等她们二人说完了,珍妃也说:“珍儿也愿陪侍皇阿爸。” 和玉兰树有着特殊感情的慈禧太后高兴地说:“好,那现在你们就各诵一首诗,赞美玉兰吧。” 隆裕皇后好不容易才想好,赶快抢先吟道: 一株玉兰傲庭放,亭亭少女倚窗傍。99lib? 阵阵春风卷地起,漫天白雪扬玉瓣。 慈禧太后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心想难为了我的这个侄女。 不管怎样这诗还不算俗气。然后她微笑着向瑾妃看去。 瑾妃见太后看着自己,心里一跳,差点把想好的句子忘了,她涨红着脸吟道: 满园玉兰白如雪,庭院清香香拂绝。 淡淡青纱遮不住,浩浩长空一皎月。 瑾妃吟罢,慈禧太后也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目光向珍妃看去,珍妃便吟道: 月夜白玉兰,冰洁赛海棠。 花香何独然?清馨树气长。 “好。”绪帝赞道。 慈禧太后心里一震,她对珍妃点了点头,心里叹道:这珍妃不仅貌美而且气质超俗,有点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难怪光绪帝这样宠她,也罢,只要她不反我,那我也不为难她。 隆裕皇后见光绪皇帝只称珍妃的诗好,不禁妒火中烧,无奈在太后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强咽了几口唾液,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慈禧太后见隆裕皇后低着头,心想不难为她了,再说自己也乏了,便说:“今天大家都太累了,就都回去休息吧,以后赏花的时候有的是。” “是。” 从此,慈禧太后就在颐和园长住下来了,本来就名闻遐迩的皇家花园,做了慈禧太后的行宫后,更加成为了与紫禁城皇宫角逐的权力场了。慈禧名誉上在此颐养天年,但那双充满了权欲的眼睛却没有一日不死死盯住紫禁城。 第六章 山盟海誓 珍妃摇摇头说,“不,皇上,珍儿与君相知,纵然天塌地陷,海枯石烂,也未敢与君绝……” 光绪皇帝和珍妃准备回紫禁城,因为明天还要早朝。于是皇上率珍妃向慈禧太后行跪礼告退。 隆裕皇后看着光绪皇帝和珍妃的背影心里又恨又气,委屈得几乎要滴下泪来。她看了看慈禧太后,慈禧似乎没在意,自顾回头而去。 她埋怨姑妈,怨她把珍妃留在皇宫里,这不是太便宜她跟皇上亲近了吗? 走在前面的慈禧太后当然如道侄女的心怨,但我就是要把珍妃留在皇帝身边,让他俩知道感激我,再说,留你,皇上要吗?留瑾妃,皇上愿意吗?谁让你自己没本事。 瑾妃偷偷看了看皇后的泪眼,她也对皇上专宠珍妃不满,珍妃虽然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妹妹,但瑾妃还是不原谅她,所以看着珍妃的背影,瑾妃也恨恨地哼了哼鼻子。 傍晚,光绪皇帝挽着珍妃的手臂向御花园走去,这是他们最爱去的地方。后面跟着王商、小梅及其他宫女、太监。 进了御花园,他们就往堆秀山走去,沿着小小的台阶拾级而上,到了御景亭,他们倚着栏杆,举目四望,见天空明净,气息清新,晚风拂来,让人心怡神畅。 光绪皇帝凝望着珍妃,深情地说:“爱妃,现在只有我们俩人了,你快乐吗?” “快乐,皇上。再不用天天早上去看她们的脸色了。” 珍妃受到皇帝的专宠气坏了皇后,她把对光绪帝一肚子的愤恨全泼到珍妃身上,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向珍妃挑衅。 瑾妃虽然是她的胞姐,可是因为受到光绪帝的冷落,对珍妃产生了怨恨,居然也与隆裕皇后站在一边,对珍妃的打击推波助浪。 按照宫中的规矩,每天早晨,皇帝、后妃都必须去向太后请安。 这样每天早晨他们都要在慈禧太后寝宫的偏殿等候晋见。珍妃当然不敢怠慢,每天都在她们之前去,每次皇后来到时,殄妃都要向她请安,但隆裕不是扭头不望,便是仰头斜视,或者就说上几句风凉话。若光绪皇帝与珍妃一同来时,她还有点收敛,光绪皇帝后来时,她便对珍妃变本加厉地嘲弄,珍妃只得拼命忍住,往往是眼泪往肚里落。 珍妃明白,自己虽受皇帝专宠,但妃子的地位是无法与皇后相比的,一不留神就会被罚、被废、被打入冷宫,其命运的悲惨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任凭隆裕怎样对她,珍妃都忍下了。 现在隆裕皇后和瑾妃都随太后到颐和园去住了,至少可以免去了每天早朝所受的委屈,珍妃自然如释重负。 她紧紧依偎着光绪皇帝,抬起了一双美丽的眼睛问:“皇上,您说,皇阿爸为什么会愿意让我在这陪侍您呢?” 光绪皇帝说:“是我去求皇阿爸把你留下的。爱妃,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皇上……”珍妃感激地轻唤了一声,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光皇帝紧紧地拥抱了她。 太阳渐渐落山了,夕阳把西天染得红霞万丈,光绪看着被夕辉映得血红欲滴的紫禁城,俯瞰着金色的皇宫大殿,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爱妃,你说,我们大清王朝也会像太阳一样落山吗?” “不会的,有您这样的英主支撑着,就不会衰落的。” “唉!”光绪叹道,“难哪!现在我们在朝鲜战场上,军备就远不及日本,明摆着日本人侵朝鲜就是为侵华而来的,所以我们必须打败它,但是要打败日本,我们经费已经很有限了。老佛爷挪用了充实海军的钱去修颐和园不说,现又准备在园中祝寿,全然不顾前方吃,军饷不足。” 光绪烦躁地依栏走了两步郁愤地说:“老佛爷名誉上是归政了,可大事依然要去颐和园向她领旨,爱妃,你说,我这样也算是什么皇上!” 珍妃颇有感触地说:“皇上既然是皇帝,皇帝是一统天下的人,就应敢于行使自己的职权。” “皇上,历史上凡是太后垂帘听政的皇帝都是年小的皇帝,现在皇上已经大婚了,早已是成年人,就应该自己拿主意了。远的且不说,就拿我大清圣祖康熙皇帝来说吧,有了实权后才一展抱负的。” 光绪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入夜,月色迷人,光绪帝和珍妃还相拥着不下山,王商怕皇帝着凉,便过来给光绪帝披上了氅衣,小梅也过来给珍妃披上了风衣。二人退下在稍远处侍候着,其他宫女、太监远远地立着。 光绪关切地问珍妃:“爱妃,冷吗?” “不冷,跟皇上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冷。” 光绪皇帝紧紧地握着珍妃的手说:“爱妃,人生难逢一知己,想不到我孤独的一生竟遇上了你,就仿佛一股清泉注入了我的心田。” “皇上,珍儿也一样,能和一位胸有大志、励精图治的英主在一起,这是珍儿的福分。皇上,你会永远爱我吗?”珍妃仰起脖颈看着光绪帝的眼睛。 “当然,朕永远爱你,只爱你。唐明皇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而朕则是:‘后官何须三千人,一人宠爱胜三千。’” 珍妃激动地依偎在先绪皇帝怀里。 “皇上……”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光绪帝抬头看着星光闪闪的苍穹,问道:“爱妃,你能分辨出哪颗是牛郎星,哪颗是织女星吗?” 珍妃说:“我分辨不出来,不过那首古诗到是写得很动人,‘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珍妃轻诵着,又说:“这首诗太悲了,我们可不能做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 “当然不会,朕是皇上,谁也分不开我们。”光绪紧紧地搂住珍妃安慰着她。 光绪帝又说道:“要使我们分开,除非古诗《上邪》说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于君绝!’” 珍妃摇摇头说,“不,皇上……珍儿与君相知,纵然天塌地陷,海枯石烂,也未敢与君绝。” “爱妃……”光绪帝热烈地吻了她。 珍妃抬头看着天空,指着闪闪发光的北斗七星说:“我喜欢看北斗星座,北斗七星围绕着北极星转,永远不分离。” “我也很爱看北斗,我和爱妃就是那北斗星座,相依相助永远不。” “皇上……”珍妃向光绪帝紧靠了过去。 他们依栏仰头看着夜空里的北斗星,依依不舍地相拥着。 正是: 《长相思·作证是星云》 天冥冥,斗星移,抬望苍穹银河静,明月悄悄隐。 意相投,心相印,北斗望断情难尽,作证是星云。 “皇上,我总觉得,我们的爱情会是悲剧性的。” “为什么?”光绪睁大了眼,“是因为皇后妒忌?” 珍妃摇了摇头,忧郁地说:“我也说不上。我想起了白居易的一首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我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爱妃太多虑了,除非我们大清的江山危若朝露,我们的爱情会短如霎散。” “危若朝露……短如雾散?”珍妃细想着这句话的意思,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是啊,除非我们大清的江山危若朝露……” 颐和园乐寿堂。 慈禧太后寝官里,李莲英替太后梳头,他忽然发现又多了些白发,心一惊也不敢说,只是把白了的往里藏了藏。然而这不经意的发现却使李莲英产生了危机感,他一边替太后梳头一边想,太后年龄比光绪皇帝大一倍多,如不留条后路……以后太后归天了,自己靠谁去?梳着太后这一肩秀发,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李莲芜,这个年方十六,长相妩媚的姑娘。 哎呀!李莲英叹道,我怎么才想起她呀……李莲英思绪跑了神,梳头就出了差,老佛爷“哎哟”叫了一声,李莲英这才回过神来,赶快自责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李子,小心你的皮!”慈禧骂道。 李莲英赶快把扯下来的一根头发拢到发里去,明天是寇连才梳头,让他处理去。 头梳好了,慈禧太后照了照镜子,颇为满意,笑着说:“小李子,你梳的头就是不错,又会懂得疼人,只可惜你是个男儿,要是个女孩儿家我早把你赐给皇帝了。” 李莲英听了灵机一动,忙跪下说:“老佛爷,奴才是没这份命,不过奴才的家妹,年方十六,长得就跟一株含苞的海棠,要是能让她侍候老佛爷,准让老佛爷高兴。” 李莲英不敢一步登天,怕老佛爷反感,便想了个两步走的办法,先给老佛爷当宫女,再恩赐皇上,老太太身边的人赐给儿子的事不是常有的嘛。 “噢,是听你说过家里有个小妹聪明伶俐,怎么就长大了!明儿个带进宫来瞧瞧。” “谢老佛爷。” 慈禧太后的寝宫东后院里的永寿斋是总管太监李莲英的寝宫,虽不能与慈禧太后寝官的富丽堂皇相比,但也十分讲究。 李莲英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太后日愈增多的白发让他心惊,不是吗?太后已是六旬的人了,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我李莲英靠谁去?想我李莲英能混成今天这个样子,经历了多少苦难多少屈辱……有人骂我李莲英不是人,不错,我至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尤其不是一个男人,不但不能享受男人的那份快乐,而且还断子绝孙遭人白眼…… 想想看,我李莲英受的苦,是怎样的一种苦!完全是猪狗受的苦,一想到从小大腿根的宝贝就被割掉,李莲英便痛苦不堪,童年时代刻骨铭心的往事便历历在目…… 穷,就是因为穷,李莲英才与家人流落北京城,迫于生计,李莲英只有走净身入宫这条路了,据说这条路走的好可以出入头地,也可以衣锦还乡。李莲英看着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暗暗咬牙,要进去闯闯,豁出去了,反正不去也是饿死。 于是年仅七岁的小李莲英被净身名刀小刀刘带进了一间黑森森的、充满了血腥味的土屋里,被绑着双手躺在床上的小莲英,他听见了屋外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啊!谁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做那非人的阉术。可是不做,饱就得饿死,做了也许有条活路,天藏书网哪,这是一条什么样的活路啊! 小刀刘给小李莲英喝了一碗麻药后,便拿刀割开他下身的皮囊,死劲地挤出了他的两个睾丸,天啊!小李莲英疼得死去活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疼啊,简直是在扯他的心,挤他的肺,令李莲英终身难忘。接着便是“去势”,小刀刘一手拉住他的小鸡鸡,只一刀便连根割了下来,小李莲英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做了“净身”后的李莲英被送进了官,他暗暗发誓,遭受了这样惨绝人寰的罪,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起初常挨比他大的太监打耳光,后来由于他的机灵学得了一手梳头及按摩的绝技,被慈禧太后赏识才慢慢发了迹。 唉!李莲英毫不兴奋地叹了口气,虽说是被太后赏识,可是伴君如伴虎啊!这几十年来,难道不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老佛爷喜怒无常是众所周知的,一不留神,脑袋就有搬家的可能。 现在虽当上了大总管,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还不是主子面前的一只狗,需要的时候使唤一下,不需要的时候还不是一脚踢开!李莲英啊李莲英,你现在虽然腰缠万贯,可是每天仍然得在主子面前低头哈腰地听从使唤。现在那些王公大臣们见了我点头哈腰的给我塞银两,还不是因为需要我在太后面前为他们说话,为他们办事,有朝一日老佛爷百年了,他们还能不一脚将我踢开!恨我的,说不定还要将我撕吃了。 一想到太后百年,李莲英心里又一颤,他更睡不着了,干脆坐了起来,点着烟叭哒起来。 想我李莲英像貌不丑,脑子又机灵,本应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生儿育女发家立业,享尽天伦之乐。而现在,却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阉人,李莲英恨恨地想着,凭什么嘛,凭什么我李莲英就该一辈子侍候人?哼,我李莲英遭了那么大的罪,还不能出人头地,我太亏了,现在老佛爷还健在,我尚且还有点活路,老佛爷若是殡天了,那我靠谁去? 李莲英啊李莲英,再不想条后路,可就晚了。……唉,李莲英又叹了口气……妹妹,只有妹妹这条路了,妹妹若是当了皇妃,生个龙子,将来继了皇位……那我李莲英就成了国舅、太国舅了……哈哈,到那时,再稍微弄点手脚,大权就可以在握了,到了那一天,皇帝恐怕就不是只怕我李莲英三分而是七分了,那些龙子龙孙也就会被玩弄在我的股掌之上了。我这个天下第一巨阉,就是赵高、高力士、童贯、魏忠贤也未必能及我…… 想到这里,李莲英笑了,他又抽了两口烟后,才躺下睡了。 慈禧太后吃罢早饭,和荣寿公主在知春亭散步,慈禧太后远眺着玉泉山的白塔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问荣寿公主:“公主,你说,人去了,还真的能升天吗?” “回皇阿玛,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升天,是由因果善恶决定的。” 慈禧听了,想了想,说:“那……你说皇阿玛能升天吗?” “当然,皇阿玛当然能。”荣寿公主回答时竭力避开一切不吉利的词儿,因为她深知慈禧太后最迫切的是长寿,这比能否升天更重要。 李莲英带着妹妹来到了颐和园。 “老佛爷,奴才带家妹给您请安来了。” “奴婢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李莲英的妹妹跪着说道。 慈禧太后听到这悦耳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这年轻貌美的姑娘一时竟怔住了,惊道:“没想到你这小李子家竟还有这么一朵美花,你那娘可真是不简单啦!” 慈禧太后坐到竹藤靠背椅上,打量着这个姑娘:鹅蛋脸上长着一双会勾人的眼睛,鼻梁端直,只是嘴唇稍薄了点,怪不得俐牙伶齿的。一件水红色的旗袍使她的脸颊更加焕发着青春的红霞,胸脯子高高的正随着紧张的气息起伏着,……果然妩媚动人。 “多大啦?” “回老佛爷,奴婢刚满十六。”李莲芜娇声答道。 “会什么呀?” “诗琴书画,针线女红,奴婢都99lib?会一点。” “诗琴书画?你也会?”慈禧太后有点怀疑。 李莲英赶快帮她回答:“回老佛爷,奴才妹子念过私塾。” “噢……”慈禧太后想珍妃就是因为通诗琴书画才颇得皇上的专宠,让这个姑娘去侍候皇上,分分皇上的心,免得让珍妃那小蹄子太得势,使我那可怜的皇后连边都沾不上。 “李莲英哪,我看这姑娘长得挺逗人爱的,人又机灵,我这人手也够了,就让她到养心殿伺候皇上吧!” 李莲英兄妹听了,真是磕头碰着天了,两人都喜得直向慈禧太后磕头。 “谢老佛爷,奴婢一定尽心伺候皇上。”李莲芜伶俐地谢道。 “那李莲英,你就带她去皇上哪儿吧!哦,对了,还没给她起名字呢……就叫李大姐儿吧。” “谢老佛爷。” 李莲英带着妹子往养心殿走去,李莲英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没想到老佛爷一句话就把他当国舅的时间一下子提前了许多,想到这儿他竟飘飘然起来,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妹子当了宠妃,他当了国舅的场面…… 到了养心殿,光绪皇帝上朝去了,李莲英对王商交待了一下,然后把妹子叫进皇帝寝宫又交待了一番。 “妹子呀,要想像哥哥这样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那就好好侍候皇上吧。多长几个心眼,听见了没有?” “哥,我知道,唠唠叨叨没个完。”李莲芜娇嗔地回道。 光绪皇帝下了朝,尚未刭养心殿就听到了弹琴声,他先以为是珍妃在弹,可一听曲调低俗不像珍妃平日所弹,正疑惑间,只听一声“皇上吉祥,奴婢给皇上请安”。不见珍妃却见一个新来的宫女,袅袅亭亭地向他跪叩,娇声柔气地向他道吉祥。光绪帝十分诧异,便问道:“刚才是你弹琴吗?” “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拂琴上的尘土后试了试琴音,不想惊动了圣驾,请皇上恕罪。” 光绪皇帝看她言谈时一双眼睛风情万种、顾盼妩媚,很是奇怪。李莲芜趁机指了指御案上她写的诗,说:“皇上请看,这是奴婢才写的诗。” 光绪帝走过去看了看,见纸上写着: 百花园里一枝花,绰绰约约引人招。 疑是天仙下凡来,窈窕少女正风华。 光绪觉得这诗有些轻浮俗艳,不像珍妃喜爱的诗典雅神韵,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李莲芜看了以为光绪皇帝欣赏她的诗,忙又指了指桌上写的几行大字,光绪帝只瞥了一眼,就不愿看了,虽然写的龙飞凤舞,但哪有珍妃写的神韵。 李莲芜还要让光绪看她的画,光绪帝料想不会有什么好作,便没看,只是奇怪地问这个新来的既像宫女又不像宫女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李莲芜柔声柔气地说:“奴婢叫李莲芜,昨儿个老佛爷给起了个新名叫李大姐儿。” “李大姐儿?……你是谁家的姑娘?” “启禀皇上,奴婢是李大总管李莲英的亲妹妹,是老佛爷让奴婢侍候皇上的。” 光绪听了瞪大了眼,……李莲英的亲妹妹,老佛爷派来的……光绪眉头一皱,一个隆裕皇后已经够了,又来一个盯梢的……想赶走我的珍妃…… 霎时间,眼前的这个妙龄少女一忽儿变成了隆裕,一忽儿又变成了一只丑恶的赖蛤蟆…… “哼!”光绪哼了声鼻子,拂袖而出,叫道:“王商、王商。” “奴才在,皇上。” “珍妃呢,朕要召见珍妃。” “秉皇上,珍主儿被老佛爷接到颐和园去了,说是去陪老佛爷几天。” 李莲芜听了辛酸的眼泪急涌了出来…… 颐和园李莲英寝居内,李姐儿向哥哥李莲英哭诉:“哥,皇上不理睬我……” “那为什么?你惹他什么啦?” “没有,我怎么敢惹他嘛,我只说我是你妹妹,是老佛爷让我去皇上的。” “唉呀!你看你呀,你先别说是谁嘛!这下可坏了。” “皇帝问我,我能不说吗?我已经够意思了。” 李莲英叹了口气:皇上既然不为色动,那就感动他。 “妹子,这样吧,从现在起,你就要装得很稳重,很诚心,忠心耿耿地侍候皇上,懂吗?” “懂了。” “那快去吧,趁这几天珍妃在颐和园,你赶快去抓皇上的心,懂吗,要感动他。” “哎。” 李姐儿这才又高兴起来。 晚上,光绪帝伏案阅奏本,李姐儿挪动着窈窕的腰肢给皇上端来了燕窝银耳汤。 “皇上,您该休息了,别弄坏了龙体。”李姐儿柔声地说着。 “唔,放着吧。”光绪淡淡地说,根本不回头。 不一会儿,李姐儿又端来了一盆洗脚水,对正在打哈欠的皇帝说:“皇上,奴婢给您洗脚。” 光绪冷冷地说:“不用了……王商!” “奴才在。” “给我洗脚。” “是。” “珍妃怎么还不回来,明天朕要上颐和园看她去。” “是。” 光绪依旧对李姐儿视而不见。 李姐儿连给皇上洗脚都巴结不上,气得一扭身跑出去哭了。 李姐儿又跑去找哥哥诉苦。 “皇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连侍候他洗脚他都不要。” 李莲英听了气得直咬牙。 “给他色,他不动,对他诚,他也不动,明摆着是冲着我李莲英来的。” 他安慰李姐儿说:“妹子,别哭,是皇上又怎样,不怕制伏不了他,软的不行,咱来硬的,反正你这个皇妃是当定了,别哭,啊!哥找老佛爷去。” 李莲英给慈禧太后捏着肩膀,慈禧太后闭着眼说:“小李子,你不但梳头好,捏肩背也是一绝,有你这么个奴才,真是哀家的福啊!” 李莲英趁机进言:“老佛爷,奴才的妹妹捏肩揉背也是好手呀,要不李姐儿说要侍候皇上一辈子呢。” “侍候皇上一辈子……对,是应该让皇上纳她为妃了。” “谢老佛爷隆恩。”李莲英向慈禧太后跪了下来。“李莲英兄妹愿为老佛爷、皇上做一辈子牛马。” 慈禧太后笑了笑说:“起来吧,你这个猴儿,修炼成精了,说起话来真让人不给你办也得给你办。”慈禧太后说着用手指戳了李莲英的额头一下。 “奴才再讨老佛爷。” “好啦、好啦,起来吧,明天皇上过来请安,哀家自有道理。对了,你通知御膳房明天给我弄点皇上爱吃的。” “是,老佛爷。” 李莲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颐和园乐寿堂。慈禧太后正在进膳,她面东坐在两个御膳桌的西端,光绪帝立在左侧侍膳,“多吃一点,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是皇阿爸让御膳房专门为你做的。” “谢皇阿爸。” 光绪一面吃,一面想,今天皇阿爸对我这么热情,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平常李莲英都在一旁侍候,今天怎么避而不见了,肯定是要跟我说李姐儿的事……哼,坚决把她赶走。已吃饱的慈禧太后,看着光绪吃的很香,便说:“这些菜好吃吗,皇上?”慈禧说着又给他夹了一些菜。“皇阿爸哪样不疼你,自打你四岁进宫,皇阿爸就为你操碎了心,你应该体谅皇阿爸的苦衷才是。” “儿臣体谅皇阿爸的苦衷。” “那就对了,皇阿爸现在老了,不能亲自为你操心了,只有靠别的人多疼你了……皇上,李姐儿怎么样啊?” 光绪帝听了心里一紧,却又只得说道:“李姐儿……还好……好。” “既然皇上认为不错,就纳为妃子算了,这样多了个疼你的人,皇阿爸也就放心了。” 光绪听了急得跪下求道:“皇阿爸,这可不行,李姐儿是汉人,祖制不允许。” 慈禧太后不以为然,“祖制惩么着,不就是纳个妃子,又没选她为后,再说祖上皇帝纳汉人为妃的也不是没有,那董鄂妃不也是汉人吗?” “不……不……皇阿爸,万万不可,这样恐怕要引起满汉争权,恐对大清江山不利。” 这一条倒把慈禧太后给说动了,她开始软了下来。 光绪又道:“再说,纳阉人的妹子为皇妃,恐怕祖制也无先例。皇阿爸若喜欢她,那就让她过来侍候您老人家吧。另一方面,我已有一后二妃,再添一乱,儿臣实在应接不暇。” 慈禧太后想了想觉得光绪帝所言无话反驳,纳阉人之妹作皇妃,祖上确无先例,又怕引起别人议论,只好作罢。 “皇上既是不喜欢,那就还让她过来侍候皇阿爸就是了,过一段时间给她找个好婆家,也算对得起她兄妹了吧!” 光绪点头道:“皇阿爸圣明。” 这时太监进来撤去膳桌,宫女端来了茶,慈禧太后品了一口,放下茶盅说:“这事皇阿爸就依了你,不过皇上以后对后妃要摆平一点,这样方不违祖制。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子嗣啦,别让皇阿爸操心才是。” 光绪听了脸一红,应了声:“儿臣明白。” 第二天,李姐儿哭着回到了颐和园,从此,李莲英把光绪帝恨之入骨,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毁了我的国舅梦,我要让你一辈子做白日梦。” “爱妃,爱妃。” 光绪帝下朝后听王商说珍妃从颐和园回到景仁官来了,便高兴地直奔殄妃寝官而来。 小梅和宫女、太监们都忙到殿外跪着接驾。 光绪不见珍妃接驾便问小梅:“小梅,珍妃呢?” “启秉皇上,珍主子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 “噢,爱妃。”光绪帝一面唤着,一面进了屋。 光绪帝见珍妃背对着他,半靠在床上,便走过去,急切地说:“爱妃,你哪儿不舒服?”说着就在珍妃床上坐了下来。 珍妃听了也不回头,也不理他。光绪帝急了,摸了摸珍妃的额头,拉住她的手说:“珍儿,你到底怎么啦?朕几天不见你,太想你了。” 珍妃把手缩了回来说道:“皇上有李大姐儿侍候着,怎么还会想起珍儿来了。” 哦!原来是为这个。 “珍儿,你怎么这样看朕,朕心里只有你。”光绪帝说着一把将珍妃抱在怀里,就要吻她,珍妃把身子挣脱出来,转过头说道:“皇上,您走吧,珍儿不配侍候您。” “你……好吧!” 光绪生气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连你也这样对我,朕对你的一片衷情都付之东流了。 “王商,回宫。” “皇上起驾。” 光绪气冲冲地走了。 小梅和宫女、太监们都急忙跪送。 小梅进来跪下说:“主子,您怎么可以这样对皇上,皇上好心来看您……”小梅急得哭了。 “别说了……”珍妃委屈地把头埋在枕头上抽泣了起来。 小梅急得在一旁拼命地相劝。 “主子,这怎么能怨皇上呢,您这样太兔枉皇上了。” 光绪气呼呼地回到养心殿,在御椅上坐了下来,他把头往靠背上一仰,闭上了眼睛……珍妃,你太冤枉朕了,朕何尝对你不忠?李大姐儿我从心底里厌恶她,根本没碰她半个指头,朕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你难道还不相信朕…… 珍妃啊!你太伤朕的心了。 “皇上,该传膳了。” 王商轻声地说。 “朕不想吃。” “皇上,可别伤了龙体,老奴刚才听小梅说珍主子哭得很伤心。” “啊!她哭得很伤心?”光绪帝关切地问。 王商忙说:“没事,皇上。她哭过了就会好的,皇上千万别太烦恼了。” 连续几天的操劳,加之不思饮食,光绪感到头疼脑热,浑身没劲,竟躺在龙榻上起不来了。急得王商赶快请来了太医。太医把过脉说是肝胃不和,无大碍,调理调理即可,开了方子后跪退。 王商知道皇上是心病,便去景仁宫把小梅叫出来说:“告诉珍主子,皇上病了。” “啊!奴婢马上去告诉珍主子。” 王商走后,小梅急忙去秉告珍妃。 “珍主子,皇上病了。” “啊!”珍妃急得把书往桌上一扔,“快,小梅,去养心殿。” “是。” 珍妃和小梅到了养心殿,王商把熬好的药递给珍妃,珍妃端着药碗向内殿轻轻走去。忽然她听见光绪帝在呼唤她。 “爱妃,爱妃……” 珍妃听了,热泪急涌了出来。 “皇上……” 躺在床上的光绪听了转过头来,见是珍妃向他走来,他激动地一跃而起,却感到一阵头晕又躺了下去,珍妃见了,忙把药碗放到桌上,走了过去。 “皇上,珍儿误解您了。” “爱妃……” 此时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两人哭着相拥在一起……互相捶打着、吻着、哭着、喊着……,忘掉了你,忘掉了我,忘掉了一切……霎时间,仿佛没有了天,没有了地,没有了人间……,此时的爱河宛如刚泄闸的洪流一样汹涌而下,又像草原上才出圈的牛马一样纵情狂奔…… 正是: 两情纵入爱河间,波涛汹涌无阻碍。 今生今世永相恋,山崩河断不分开。 隆冬季节,漫天雪花,沸沸扬扬地洒了下来,使美丽的御花园变得如仙境一般。皑皑白雪堆得让青松弯下了腰,似乎在向携手而来的光绪帝和珍妃躬首行礼。只见他们手挽着手,肩依着肩迎着瑞雪走了进来,到了一棵雪松下,他们停下了脚步。 光绪帝叹道:“好美的雪景,爱妃快看。” 珍妃抬起了头,闪着泪花的眼睛看了看花园,哽咽着说:“……是很美。” 光绪帝怜爱地说:“爱妃,别伤心了,皇后就是那样,别理她。” 光绪停住脚步用手捧起珍妃的脸,用手帕把她脸上的泪擦了,轻轻地吻了她,并喃喃地说:“朕要吻干你的泪花,还要吻开你的心花。” “皇上……”珍妃动情地依偎在光绪帝的胸前,光绪帝紧紧地拥抱着她,轻声说:“天天都让你受委屈,朕真是于心不忍。” “没事皇上,皇上要忧心国家大事,别为了我添烦恼。” “他们委屈你一次,朕要吻你一万次。” “皇上……” 珍妃热泪盈眶…… 跟在后面的王商、小梅他们见状,忙止步低头立在后面。 原来早晨给太后请安时隆裕皇后、瑾妃又给了珍妃脸色看,气得光绪帝挽起了珍妃的手臂就走。 忽然,他们被一股暗香吸引了。 “皇上,您闻,好香啊!” “唔,好香,我们去看看。” 皇上手牵珍妃,沿竹林下石径,踏着雪往亭侧旁走去。 “皇上,您看……”珍妃手指雪松旁的一株腊梅说道。 “哦,腊梅。” 珍妃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腊梅,看着这株在风雪中傲开的腊梅,感叹地说:“花尚且不怕冰雪,人又何惧风雨。” 光绪微笑着点了点头,赞道:“爱妃就像这早春的独秀,朕爱你就是因为你的无畏。” 珍妃笑说:“皇上把珍儿比作腊梅,那皇上就是那与腊梅相伴的雪松。” “好。”光绪拍手说:“朕愿做爱妃旁的雪松。” 珍妃深情地说:“没有雪松,腊梅将没有它的光彩,失去了腊梅,雪松也将显得枯燥无味。” 光绪点头道:“爱妃支持皇上励精图治,朕就是那不怕严寒的雪松,爱妃好比不怕风雪的梅花。” “皇上,珍儿要把它画下来。小梅快回家取笔砚。” “是。” 不一会儿,小梅取来了画笔砚墨和宣纸,王商和两个太监扛来了大伞。 珍妃开始作画,光绪帝在一旁亲自替她研墨。 不一会儿,一幅雪松腊梅就映在了先绪帝的眼前,但见腊梅吐蕊,青松劲挺,松梅相依傲雪绽放。 珍妃拍手说:“既是珍儿作画,那就恳请皇上赋诗在旁,这才是松梅相依,诗画联韵。” 光绪帝笑道:“好,朕就为爱妃赋诗一首。” 小梅侍候好笔砚,于是光绪帝便在画上题了一诗。 鹅毛雪压重,腊梅依青松。 早春一独秀,暗把幽香送。 在颐和园乐寿堂,光绪帝和珍妃给慈禧太后请安后走了出来,在庭院里,李大姐儿见了光绪帝赶快过来风情万种地给光绪帝请跪安,光绪帝白了她一眼,挽着珍妃的手就走。在一旁的李莲英见了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恨恨地望着珍妃和光绪帝的背影在心里骂道:小狐狸精,都是你把皇帝的魂给勾走了,才害得我妹妹遭此冷落,等着吧,我李莲英决不会放过你们! 慈禧寝宫里,李莲英一边给慈禧太后洗脚一面说:“老佛爷,奴才打听到珍妃和皇上在干什么了。” “唔?”慈禧太后把烟壶放在桌上警觉地哼了一声。 “他们呀……”李莲英故意拉长腔调,以引起慈禧的注意。 “他们在干什么?”慈禧等不住了。 “禀老佛爷,他们在看什么……什么通鉴!” “是 href='6042/im'>《资治通鉴》吧?” “对……对,就是这书名。” 这是讲历代治乱兴衰的书,慈禧当然知道是写给皇帝借鉴历史的,她自己也看过……难怪珍妃这么有心计,哼,这小蹄子,还真不能小看她。 “秉老佛爷,珍妃娘家还经常通过她哥哥给她带书来。” “都是些什么书呀?” “奴才没记住,等奴才打听好了再秉老佛爷。” 慈禧若有所思地听着…… “老佛爷,奴才还听说,珍妃跟皇上在说康熙爷收伏鳌的事……” 夺权!这两个字在慈禧的大脑里闪电般划过,慈禧的脸一沉,慢慢阴了下来…… 李莲英见状,脸上掠过一丝阴笑…… 暮春三月,颐和园里百花争妍,而又以牡丹为诸花之王。慈禧太后一生最喜爱玉兰、荷花及牡丹花,尤喜玉兰,因玉兰花和她的乳名同,其次喜欢莲花,因为慈禧太后笃信佛教之故,然后便是喜爱牡丹了。所以,乐寿堂前后都精心栽培着玉兰、荷花及牡丹。 昆明湖岸都种满了荷花,庭院里精心栽培着牡丹花。为了托福于牡丹,不但在颐和园引种各种珍贵牡丹花,而且慈禧太后的发冠、衣服都绣着牡丹,室内陈设也多牡丹图案,以示富贵吉祥。 现在,颐和园牡丹花绽放,慈禧太后当然不会放过观赏,于是这天早饭后,慈禧太后在皇妃、公主、福晋、格格簇拥下看牡丹花来了,李莲英自然是搀扶着老佛爷走在最前面,最后是值班的御前太监、宫女,他们各执慈禧太后的用具远远地跟着。 到了花园里,各种牡丹都已绽开,在灿烂的阳光下各显风采。 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和绿色的……花型有荷花型的、皇冠型的、菊花型的、蔷薇花型的……令人目不喂接。 慈禧太后注视着一簇大近尺许、皇冠型的红牡丹,赞道:“真富贵满堂矣。” 李莲英指着一株泛着淡绿色光的牡丹,说:“老佛爷,您看这是牡丹中最珍贵的品种。” “噢,叫什么来着?” “回老佛爷叫豆绿。” 慈禧太后仔细端详了一下,说:“这朵花活像一颗绿宝石,果然是绝色。” 四格格也指着一株泛着淡黄色光的牡丹:“老佛爷,这是姚黄,也是明贵品种。还有这株夜光白牡丹在月光下最为出色。”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高兴地笑着。 李莲英见慈禧太后喜爱,便把这三株牡丹摘了下来,说:“老佛爷这几株就准备插到您寝室的宝瓶里吧。”慈禧太后点了点头心里自然是高兴,大清江山是哀家的江山,摘几株花又有何妨! 珍妃指着一簇洛阳红,说:“牡丹花中洛阳红最悲壮,传说唐皇武则天过生日,下令要园中百花齐放,结果众花皆放,独牡丹未开,武则天大怒,遂将牡丹赶出皇宫,流放洛阳,红牡丹不屈于武则天的淫威,不但没死,反而更加绽放鲜红,流传千古。” 慈禧太后听了心里似有所触动,她转过头来盯了珍妃一眼没有说话。珍妃心中一紧,低下了头。隆裕皇后见状,趁机说:“皇阿爸,孩儿是最喜爱黄牡丹,和皇阿爸帽冠上绣的黄牡丹一样,象征皇权至上。” 慈禧太后听了不笑也不怒。 荣寿固伦公主为打砹僵局忙说:“这么好的花,不咏几首诗不是太可惜了吗?珍儿诗文最好,珍儿来一首。” 荣寿固伦公主,是恭亲王奕祈之女,自幼聪慧善解人意,深得慈禧太后喜爱。荣寿固伦公主少女时长得如花似玉,被慈禧指婚给一个面色惨白患重病而行将就木的人,结果婚后不到半年,病丈夫便死了。也许是出于内疚,慈禧太后便认她为义女,并封为公主,之后,又将她接入宫中陪伴于左右。 荣寿固伦公主人品绝好,生性善良,遇事公正,深受慈禧太后赏识,二人关系也笃亲密。每遇太后奢靡之处,敢直言进谏,太后念其忠耿而常不以怪罪。公主人缘关系也极好,危急之时,也敢挺身而出,所以不仅慈禧太后喜欢她,宫里的后妃、公主及福晋、命妇也都敬重她。公主谙熟礼仪,又识大体,所以宫中有大事,太后常与她商议。 珍妃听了公主要她赋诗,便说:“好吧,既是公主点名,珍儿就只好从命了。”珍妃凝望着牡丹片刻便吟了出来: 国色天香有牡丹,花中之王压众芳。 一朵赛过万株容,蝶蜂飞落人醉酣。 慈禧太后转过头来,笑道:“这诗倒还可以,哀家还真有点如醉如酣了。” 珍妃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样是赏牡丹,和光绪帝在御花园中观赏,那是何等的激动,何等的愉快,而陪伴慈禧太后却要小心翼翼的,惟恐失误,真比受刑还难受。 珍妃想起了她和皇上一起在御花园里观赏牡丹时,珍妃凝视着两株黄牡丹颇有感触地说:“皇上,您知道汉牡丹的传奇吗?” “噢,珍儿是指西汉帝刘秀逃难途中遇花醒志的事吗?珍儿细讲来。” “好的,那是发生在西汉时代,王莽篡位,追杀刘秀,刘秀逃至一寺庙中,悲观欲绝,忽见两株盛开的黄牡丹金光灿灿如皇冠,刘秀被花的灵气所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皇冠却早已掉落,莫非这两株形状酷似皇冠的牡丹是丢失了的皇冠所托,刘秀顿时醒悟,不再自杀,发誓要夺回失掉的皇冠。三年后,刘秀终于平息了王莽叛乱,恢复了帝位,重新戴上了皇冠,建立了东汉,为纪念牡丹醒志,从此黄牡丹也就有了汉牡丹之称。” 光绪帝听了叹道:“没想到牡丹花还有如此灵性,真壮士矣!珍儿,现在趁花绽放,我们就多来感受一下花的灵气吧。” 珍妃点头说:“甚好,皇上……” 珍妃正想着,慈禧太后命道:“李莲英,再去摘几株来,哀家要分赏她们。” “是。” 李莲英和几个太监忙跑过去摘花,不一会儿,便摘了几株呈上来,其中有洛阳红、贵妃出海、黄牡丹、白牡丹、紫二乔…… 每个人都至少赏到一株牡丹花,都欢喜地向老佛爷致谢,慈禧太后这才高高兴兴地下令回官。四格格一路上念起了刘禹锡的诗:“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间动京城。” 颐和园真是太美了。 正是: 颐和园游?99lib. 春日游,和风暖融融,一池湖水清幽幽。亭院里,春意浓,紫玉兰、白玉兰,株株伴海裳。 花树下,落英缤纷,红白一片兮令人惆怅。 相传乎,如情人相望,姣姣而神往。 啾啾兮,燕雀踏枝,唧唧在呼唤。 夏日游,黄梅雨潆潆,茫茫烟水雾浓浓。昆明湖,小龙舟,绿雨伞,荡桨还歌唱。 西堤长,桥柳绿,荷花朵朵绽,堤南铜牛、北石舫。 遥遥乎,若织女鹊桥兮在相望。 绿绿乎,玉带西堤,不是苏杭,胜似苏杭。 秋日游,凉风习习送,碧碧湖水荡悠悠。八廊亭,晴空湛蓝,雁飞忙。谐趣园,莉花争黄正怒放。 十七孔桥,一百石狮,铮铮傲天看。晚霞绯红兮如染状。 浩浩乎,登云霄何妨,狂飙吹不散。 渺渺乎,看茫茫苍穹,明目千里望。 冬日游,雪花飘飘落,皑皑湖面冰溜溜。苏州街,红灯灿,冰湖彩帽正飞转。 皇宫庭院,梅雪争春,如裹红妆;琼岛冰堤,云开雪晴,仿佛兮披了银裳。 巍巍乎,霞气映日祥,瑞雪兆丰象。 融融乎,北国好风光,日照神州欢。 傍晚,光绪帝和珍妃手挽手的从湖边向十七孔桥漫步而去。 珍妃看着西斜的落日说:“荣寿固伦公主说,站在十七孔桥上看晚霞最美,我们今天就好好地感受一下。” “对,我们好好感受一下。” 他们走到了铜牛旁,光绪帝驻足用手摸了摸铜牛感叹道:“据说每年七月七日,铜牛都会发出响声,这是铜牛欲挣断铁链子去和织女姑娘相会。” 珍妃听了十分感动,说:“这池湖水成了银河了,太悲壮了,动物尚且如此,人何以堪?” 光绪帝也叹道:“是啊!人何以堪?爱妃,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被隔在两地,朕也一定要像铜牛一样挣开铁链去和爱妃相会。” “啊!皇上,不会的,珍儿永远不离开皇上。” “对,我们永远不分离。” “真的吗?皇上。” “当然是真的。”光绪帝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挽着她说:“走,我们上桥去看落日。” 到了桥上,落日已西沉,刹那间,西天绯红满天,如火如茶,壮美极了。 “啊,好一轮藩日,如此殷红,如此红霞四射。”珍妃叹道。 他们在桥中央,依栏相拥着欣赏晚霞,简直被西山落日陶醉了。可是,很快红日便落到了西山后,顿时,红霞变换成了暗红,须臾,又变成了灰色,尽管他们的目光始终在挽留红霞,但落日还是无情地沉了下去,天渐渐变黑了…… 凉风开始习习送来,王商和小梅给光绪帝和珍妃披上了风衣。 珍妃系好风衣领带叹道:“留连忘返啊!夕阳真的太动人了,只可惜太短暂了,怎么也留不住它的美。好在天天都有落日,否则该不知有多惆怅啊!” “爱妃说的对,以后我们天天看夕阳红辉。” “好,皇上,要看到我们大清也像夕阳美的那一天。” “那我们发誓。”光绪帝把她的双手握到胸前。 “我们发誓。”珍妃依偎到光绪帝肩上,光绪帝热烈地拥抱了她。正是: 西山落日 西山落日美,红霞满天飞。 离去太匆匆,斜阳隐山中。 第七章 风雨同舟 珍妃幸福地闭上了眼,任凭心上的人亲吻,此时他们都几乎同时感到了风雨同舟的甘苦。 在珍妃景仁宫内。 “皇上,庆亲王有要事秉奏。”王商来报。 “让他到养心殿等,朕速至。” “是。” 庆亲王奕劻是军机处主事,他求见必有军机大事,光绪帝急忙和珍妃回到养心殿内,奕劻向光绪皇帝行了君臣之礼。 “爱卿平身免礼。” 光绪皇帝在御座坐下后,奕劻忙把卷宗呈上,光绪皇帝在御案上打开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光绪帝一拍案:“日寇欺人太甚,袭击我牙山,还击沉‘高升’舰,我七百将士阵亡,简直太欺负人了。” 光绪皇帝又看到“济远号”几乎被击沉,“操江”号被掳时,龙颜大怒:“传我旨意,速宣军机大臣。” “是,” “不,回来。” 王商刚走,又被叫了回来。 “宣翁同龢速到养心殿。” “是。” “奕劻亲王,你是军机处主事大臣,日寇如此欺负我们,你看这仗应该怎样打?” 奕劻知道慈禧太后现正忙着准备六十华诞盛典,需要大量银两,如果真的打下去,首先这军饷无法解决,那就意味着要和老佛爷的寿庆争银钱,自己是老佛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得罪了老佛爷,且不说这军机处主事的乌纱帽保不住,没准连性命也搭进去,想到这里,奕劻便说:“启秉皇上,这战若是要打,恐怕得先秉报老佛爷,看她怎样定夺?” 光绪帝一听要先秉报老佛爷就火了,他明白这个太后指定的军机处首臣,从来都是看慈禧大后的脸色行事,哪有什么自己的主见,便压着怒火说:“朕是问你自己,问你军机处主事拿什么主意?” “这……”奕劻紧张地思索着,额头上渗出了汗。暗忖:光绪皇帝的态度是鲜明的,主张坚决回击,如若顺从光绪帝,真的打起来,非但打不赢,若把老佛爷给得罪了,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半天回答不出来,国难当头,你身任国防重职,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要是弄得国破家亡,看你们如何面对天下。” 光绪帝正在生气地责骂奕劻,王商来报:“皇上,翁同龢来了。” “宣。” “你下去吧。” “是,皇上。” 奕劻起身后退三步退出。 翁同龢知道深夜宣他进宫必有要事,必是为朝鲜战事。朝鲜原是中国藩属,近几年来强盛起来的日本对朝鲜、中国早已垂涎至极,这次日本趁朝鲜内乱而趁机入侵,这也是预料中之事,日本人侵朝实质也就是为了侵华,所以援朝抗日也就是悍卫我中华,这可真是迫在眉睫之事啊!于是赐坐后不等光绪帝开口,忙问:“皇上,是不是朝鲜战场吃紧?” 光绪皇帝点了点头说:“我‘高升’号舰船被日寇炸沉了,七百将士阵亡,‘操江’号被掳走,日军还袭击了牙山我大清军营。” “啊,日寇太无理了。” 光绪皇帝激动地说:“翁师,看未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对,是得打!”翁同龢说话一激动,雪白的山羊胡子便抖动了起来:“谁愿意当亡国奴!” 光绪皇帝钦佩地看着他,这位教导自己近二十年的帝师。 “不过……”翁同龢想了想,又接着说:“要打下去,那就必须解决军费问题,慈禧太后为修颐和园挪用了海军军费每年三十万两银子,以致海军装备大受影响。现在太后又忙于准备六十大寿庆典,她知道庆典需要钱,打仗更需要钱,所以太后是不会主战的。” 光绪皱起了眉头,说:“要是太后不愿打怎么办?” 翕同铄压低了声音说:“发先制人。”他看了一下门口,见太监都站的远远的,这才又说:“太后搬到颐和园去了,名份上是归政了,可皇上明白实权还牢牢握在她手心里,平时凡遇大事,皇上都要去对她秉报,这一次是国难当头,就来他个先斩后奏吧!” “对。”光绪眼睛一亮。 “明天就召开军机大臣会……可是……”光绪皇帝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说道:“军机处除了您都是太后的心腹,所以您要多顶着点。” “皇上放心,国难当头,老臣岂有不挺身而出之理,只是这军机主事奕劻,如果和其他几个联合起来主和,那可就难办了。” “这个奕劻简直太滑头了,我非撤掉他不可。” “皇上想的对,奕劻早就该换了,而且……只有一个人能够抗得住李鸿章。”翁同龢凝重地说。 光绪皇帝盯着翁同龢说:“对,只有这一个人。爱卿,换谁?我们一起说。” “是。” 两人都未加考虑便同时伸出了右手,翘起了大拇指及小拇指作了一个六数的表示。 “六爷恭亲王奕祈!”翁同龢说。 “啊,爱卿不愧是朕的心腹。可是……”皇帝在犯愁时又习惯地蹙起了 4ed6." >他的双眉:“太后早已把他撤了,现又要启用他,一是他本人愿意不愿意,二是太后肯不肯复用他,这都是问题。” 翁同龢想了想,说:“这可以先问问他本人,他如同意了,再去征求太后意见。” “也好。” 二人又谈了一阵,翁同龢看看时辰太晚了,忙说:“都深夜了,皇上龙体要紧,老臣就此告退。” “爱卿慢走。” 翁同龢走后,光绪皇帝进入后殿西暖阁内,珍妃忙问:“皇上,出什么事了?” 光绪帝把经过给珍妃讲了一遍。 珍妃从内侍太监手中接过一碗燕窝银耳羹递给光绪帝,说:“皇上,喝点,歇会儿,别累坏龙体。看您心里很烦闷。” 光绪皇帝接过喝了几口后,叹了口气说道:“军机处庆亲王奕劻、礼亲王世铎、孙毓汶、徐桐这四个人,朕想把他们撤掉,但老佛爷那儿难以通过,所以心里烦闷。” 珍妃听了小声说道:“一时撤换不了,可以借此机会增补几个进去,主战派的势力大了,太后也奈何不得。” 光绪皇帝听了眉头一舒:“好主意,爱妃真是朕的贴心人啊!” 光绪皇帝一把揽过珍妃就往怀里送,两心相贴是光绪帝和珍妃最爱的拥抱方式。 光绪说:“朕要把你的老师文廷式补进军机处。” 珍妃忙说:“文先生确是一难得人才,皇上有了他真好比如虎添翼。” 光绪皇帝又说:“朕还要把翁同龢、李鸿藻、刚毅一起补进军机处,这样就不怕主战派占不了上风了。” “皇上圣明。” “爱妃也圣明。”光绪一高兴便把珍妃抱起来转了几圈后,两人相拥着向龙床挪去…… 北京恭亲王府,前庭花园十分优雅别致,中央有汉白玉石堆砌的假山,山下是一个椭圆形的池子,一股喷泉从假山中涌出,池中盛开着睡莲,金鱼在红、白睡莲中游来游去。 在紫萝兰花棚下恭亲王及女儿荣寿固伦公主在修剪枝叶。 恭亲王把拿着剪刀的手放下来问女儿:“太后搬到颐和园,真的是去颐养天年了吗?” 荣寿公主也把手放下,回道:“不,我看太后颐养不了,她对皇上放心不下,大事小事都要过问,皇上每隔三五天就要到颐和园向太后禀报。” 恭亲王叹了口气说:“何必嘛,不是有皇上吗!唉,我看她是至死也不醒悟。” 恭亲王咳了几声。 “父亲,歇会儿吧!” 荣寿公主把父亲扶到树荫下的藤椅上坐下,又把侍从端来的药递给父亲。 恭亲王喝了两口,叹道:“我看她这一生谁都容不下,光绪帝不是她的亲儿子,和她争权,早晚要吃亏的。还有你,不要以为她对你好,你的幸福被她葬送了,她认你为女儿是为了作补偿,可是能补回来吗?” “父亲,别说了……女儿认命了。”荣寿公主噙满了泪的眼眶,泪水很快就要溢出来了。 “我是不想提,提这些又有何用?阿玛只是说要你在她身边多加小心。不过,你又不和她争权,倒也没有什么危险,你好自为之吧!” “嗯。”寿荣公主点了点头。 恭亲王看着原本如花似玉的女儿,本应该有幸福的家庭,可却年轻守寡…… “唉!”恭亲王长叹了一声。 这时,内侍来报:“大人,皇上宣您即刻进官,有要事商谈。” “知道了。” 恭亲王点了点头,肯定是为战争的问题找他,这是他意料中的事。 午后,年逾花甲的恭亲王奕祈坐在轿内往皇宫方向急进。 牙山战事及黄海三只清舰被日军袭击一事他已知道,所以皇上今日单独召见他,当然是为战场吃紧一事。不过恭亲王推想,皇上可能是找我分析俄、英两国的态度问题,我会尽我所知道的进呈便是…… 皇上恐怕不至于还会委我什么重任,想着不觉已到了皇宫门口,门卫通报进去,恭亲王在门口等候,心想:自被慈禧太后罢黜后便闭门不出,自己为大清爱新觉罗族的江山社稷奔劳一生,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很是伤心,所以他曾发誓永不还朝。 恭亲王奕祈又想到自己的一生真是大起大落,几经浮沉,虽贵至亲王,却与世无争,和咸丰帝是异母兄弟,但皇帝让哥哥奕泞当了,自己只任了个军机大臣行走。英法联军进逼北京,战火快烧到皇宫,咸丰帝携后妃逃往热河,把我留下与英法联军议和,本来我完全可以借此机会集结势力待咸丰帝一一死即把大权揽于怀中,可是我没有这样做,而是与慈禧太后密谋发动辛酉政变,处死了八大辅臣载垣、端华、肃顺等,彻底摧垮了八大臣专政,我因为功高被理所当然地封为议政王,并委以总管军机处及总理衙门重任…… 之后,慈禧惧怕劝高震主,对我忽而罢撤,忽而复职,东太后不明不白地死后,慈禧太后更是肆无忌惮,又借口撤掉了我的一切职务把我闲居在家整整十年,这十年饱尝了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滋味,这个权欲熏心的女人,我曾发誓不再为她效劳…… 可这是光绪宣我,我不能不来,我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很想有大作为的少年天子,只可惜生不逢时,一棵被压在大石板下的树苗哪里能长成壮树,说实在话,我还是闲置在家闭门不出好些,眼不见心不烦嘛……真不愿意看西太后在这年轻皇帝的身上施展淫威……光绪帝找我必是因战争之事,我看大清这点兵力恐非日敌之对手,还是劝劝他议和为妥…… 恭亲王正想着,执事太监出来招呼他,皇上让他到养心殿西暖阁。 好长时间没有进宫了,看着这熟悉的宫域,恭亲王心里感慨万端,心想自己宦海一生,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辛酉政变,如果不是我拼死力助,她西太后能有今天,可她得势后东太后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也被她借故免职,这个心狠手毒的女人,难道我还要为她效劳? 恭亲王正想着已来到养心殿。 “皇上吉祥。”他对光绪皇帝行了君臣跪拜大礼。 “卿平身免礼。”光绪皇帝亲切地扶起了他。 “赐座。”光绪皇帝亲切地说。 太监王商马上给恭亲王端来椅子,恭亲王在皇帝御案对面坐下。 “六叔。”光绪皇帝单刀直入地说,“今天单独召见,是因为什么想必六叔已经猜到了,朕是要请您老复出军机处主事。” “啊!这不行,皇上,老臣年事已高,再当此重任恐怕是力不从心。” “六叔,又不要您亲自上前线,您的复出对号召王公贵族都会很有影响,再说也只有您能与李鸿章抗衡。” 一提起李鸿章,奕祈就反感,李鸿章是西太后的红人,兵权实际是操纵在他手里,尤其他是北洋水师的统领,是军机处的实权派,现又是洋务大臣,他能看在眼里的只有西太后,我一个乎无实权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难道现在又要我去与他较量,便说:“皇上如此信任我,微臣感恩戴德,只是老佛爷那儿未必能过关。” 光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奕祈面前,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只要六叔同意出山,朕明天开军机会就下旨任命你为军机处主事,国难当头,请六叔不要再推辞。” 奕祈为难地说:“那西太后那儿怎么交待?” “我是皇上,我难道没有决定的权力,再说,非常时期,将在外尚且可以不报,何况我还是一国之主呢。” 恭亲王眼睛一亮,他没有想到光绪帝的政治头脑会成熟得如此之快,他到底长大了,不是那个坐在宝座上受太后操纵的年轻皇帝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了。 恭亲王平生最恨慈禧太后的权欲,辛酉政变时自己冒死支持她,大权在握后她就对我处处设防,我一生为大清江山社稷效劳,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现在既是皇帝求我,我岂能违旨……何况是江山社稷蒙难,我焉能坐视不管?再说国难当头,我一个老将却缩在家里又怎能面对列祖列宗……那就答应了吧,便说:“谢皇上又给微臣一次报效爱新觉罗族的机会,为了爱新觉罗族三百年的大业,微臣 613f." >愿受御旨,重返朝廷。”言罢含泪向光绪皇帝跪拜下去。 “爱卿快快请起,明天军机大臣商议,就请六叔多多股肱相助了。” “老臣诸皇上放心。” 光绪皇帝兴奋地点了点头。 “老臣告退。” 光绪皇帝目送着恭亲王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津总督府。 北洋舰队五艘舰船被击沉,四位管带殉国,八百多兵士战死的电报很快传到天津总督府。 李鸿章哭了。 他不敢相信还在几天前,他的水师们出海时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却一去不复返了。 李鸿章把电文往办公桌上一扔,痛苦地往藤椅上坐了下去,他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任凭泪水往下流” 水师们出海前的一幕不由得浮现在眼前…… 李鸿章的北洋舰队很快就要出海了,他们的任务是护送增兵平壤的四千清兵到黄海大东沟。十二个舰长排成一字形立在船埠前广场上,听他们的总顶头上司李鸿章总督训话。 李鸿章从左到右向他们巡视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提督丁汝昌,他是旗舰主帅,统领十二只舰船,是英勇善战,忠心朝廷的海军高级将领。 他的左侧是总兵刘步蟾,是仅居丁汝昌之下的人物,他不仅是第一批赴英国留学海航的优秀生,而且在造船技术方面颇有造诣,定远、镇远两艘最好的铁甲船就是他亲赴德国监造的。 刘步蟾旁边是镇远号舰长林曾泰,定远、镇远是北洋舰队中最好的两只舰船,挑选他做舰长,当然因为他是与林永升、方伯谦等一起赴英国留学的优秀生。 李鸿章的目光又移向了昂首挺胸的致远号管带(舰长)邓世昌。这个年刚四十六岁的壮年舰长,是个广东骄子,很有血性,也极上进,是我从福州船政学堂里亲自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李鸿章拍拍他挺得高高的胸脯;微笑着说:“你这个装甲巡洋舰的管带,可是身负重任啊!” “请总督放心。”邓世昌响亮地回答。 “好。”李鸿章高兴地点了点头。 李鸿章又看了看站在邓世昌旁边的经远号管带林永升。经远号是以自己儿子李经远的名字命名的,挑选他当舰长,那当然是比较优秀的了。他的船也是战斗力较强的装甲巡洋舰。 李鸿章的目光又顺着下去对曾赴英学习的留学生济远号管带方伯谦,用鼓励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又爱怜地向扬威号舰长林履中,超勇号舰长黄建勋点头示意,接着又向其他舰长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诸位都是北洋舰队的管带,身负重任,现在大敌当前,更要小心谨慎,严己律人,这次护送任务虽然不是直接对敌战斗,但对你们也是一次考验,大战还在后头,希望在丁提督的指挥下好好配合,表现出我们北洋水师勇敢善战的精神。总之,希望你们充分准备好敬忠朝廷,报效国家。” “请总督放心。”大家齐声应道。 “好,你们各就各位去吧。” 启锚了,北洋舰队一只接一只离开了船埠……走远了,李鸿章还兴奋地站着向他们招手,海风吹飘着他的白发…… 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与邓世昌、林99lib.永升、黄建勋、林履中最后的一面,同样没有想到其中八百多将士将永远不会回来了。 此刻,他只是看着他心爱的十二艘舰只出海了,这是他二十年的心血呵…… 激动的泪水顺着李鸿章的脸颊流了下去,一滴滴滚落到了他的白须上…… 儿子经远把披衣给父亲披上,轻声说道:“父亲,身体要紧,请回吧。” 李鸿章还恋恋不舍地望着远去的舰船不愿转身…… 李经远说:“父亲,皇上要您主动出海,打击敌舰的气焰,以长的志气。” 李鸿章说道:“不是他的心血,他会心疼吗?” 眼睛依然看着大海中渐渐模糊的船只…… 想到这里,李鸿章抽泣了起来。 “我的舰队,我的亲儿子们啊……” 养心殿,光绪帝正在看奏折。 王商来报:“皇上,翁大人求见。” “快宣。” “皇上,不好啦。”翁同棘手拿电文气急败坏地说。 “帝师快讲。” “丁汝昌奉命率舰队护送我军到平壤增援,返回时,与日本海军中将伊东亨祜率领的舰队遭遇,两队激战了五小时,结果主舰受创,丁汝昌负伤,五艘舰船被击沉,死伤八百余人,邓世昌、林永升、黄建勋、林履中四管带殉国。” “啊!”光绪帝喊了一声几乎晕倒,被王商扶住。 “电文。” 光绪摇摇晃晃接过电文看着、看着,热泪急涌,夺眶而出…… 原来,在1894年9月16日(光绪二十年)这一天,清朝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奉命率舰队护送运兵船至朝鲜在黄海大东沟登陆,回返途中,在黄海与正寻找北洋舰队的日本海军中将伊东亨桔率领的十二艘舰船遭遇。 狭路相逢,分外眼热,两军当即在黄海大东沟海域展开了震惊中外的甲午中日海战。 时值中午,两军舰队都正在开饭,日本舰队首先发现了中国北洋舰队,伊东亨禧高兴得把鸡腿一扔,喊道:“我们正找他们决战,他们到来了,正是应了中国人的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话了。”便命将美国旗换为日本旗。 丁汝昌站在旗舰(帅舰)望台上,从望远镜中看到挂着日本旗的舰队正向自己开来,便抱手中的筷子一甩,今天不吃饭了,就吃大鱼得了,并高喊道:“快向各舰只打旗令,紧急应战。” 丁汝昌喊道:“将士们,向我在月牙山被日军打死的一千六芒名将士雪恨的时候到了,准备好战斗。” 丁汝昌见日舰摆成一字形,便命舰队排成双纵列,以自己站砉的旗舰定远及镇远两只铁甲舰当头,挟道“欢迎”敌军,敌舰正高遂驶来……凭借着它的快速及新式舰队的轻巧,忽然直逼北洋舰卧右翼的两个较小的舰只——超勇及扬威号,并发射了猛烈的炮弹。两舰当即被击中起火…… 与此同时,旗舰定远号旗台被击毁,丁汝昌被摔到甲板上,受了伤,但仍坐在甲板上忍痛督战。副将帅(右翼总兵,定远舰管带)刘步蟾见丁汝昌受伤,便勇敢地担当起指挥,双方展开了激战。敌舰也有几个舰只受到重创和逃跑。 这时,经远号中弹起火,管带林永升及全舰官兵全部殉国。情况危急,为保护旗舰,已受重创的致远号管带邓世昌,下令开足马力向日舰疯狂的先锋号——吉野号全速冲去,邓世昌高喊:“官兵们,誓与敌舰共存亡!”但却不幸中了鱼雷,全舰沉没,邓世昌及全舰官兵二百五十余人壮烈牺牲。 经过五小时的激战,我方损伤舰船五艘,死伤八百余人,敌方损伤四艘,死一个舰长及六百余人。 傍晚,日舰见我方越战越勇,只碍夹起尾巴溜走,北洋舰队追了一阵,终因弹尽而返航。 当光绪皇帝阅到邓世昌欲与敌舰共存亡时,热泪夺眶而出,再读到邓世昌船中鱼雷沉没,舰上二百五十余人壮烈牺牲时已泣不成声,紧接着看到经远号林永升,及黄建勋、林履中及八百官兵壮烈殉难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当光绪皇帝又看到济远号管带方伯谦临阵逃跑时,他愤怒地击案而起,喝道:“传朕旨谕,将临阵逃脱、贪生怕死的方伯谦就地正法。” “是。” 光绪帝又说:“传令军机大臣即会。” “是。” 天,阴沉着,仿佛给人一种怒容满面的感受。 天津北洋舰停泊港口前,同样的广场上,站满了成百上千的官兵,他们列队立着,表情肃穆,因为今天将对逃兵方伯谦进行处决。 不一会儿,李鸿章及北洋舰队的高级将领来到了现场,在官兵们的正对面坐下。李鸿章脸色铁青地坐在中央,只听一声:“带方伯谦!” 面如死灰的方伯谦便被几个士兵押到了李鸿章前。 “跪下!” 方伯谦被士兵按跪了下去。 “李中堂饶命!” 李鸿章把头转了过去。 一个官吏宣读了光绪皇帝处他死刑的上谕后,方伯谦绝望地垂下了头。 李鸿章喝道:“方伯谦,你知罪不知罪?危难之时,你临阵逃脱,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栽培,败坏了北洋舰队的名声,实属死罪不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伏罪,臣无话可说。” 李鸿章严峻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全场,说道:“知罪就好,可惜为时已晚。今后,谁要是敢临阵逃脱,下场跟他一样。行刑!” “行刑!” 一声令下后,方伯谦已吓得脚瘫手软,被士兵们架到了广场中央,随着三声炮响,执刑者手起刀落,方伯谦的人头便滚到了地上。 在场的官兵们惊恐地看着。 李鸿章处决了临阵逃脱的舰长,但..他自己却成为了把北洋水师龟缩在威海卫中、不敢幽击的最大的逃兵。 李鸿章回到府邸,脱了官服,沉重地坐到藤椅上后,便冲着儿子李经远喊道:“给我问张士衍弄来的是什么炮弹?” 原来,张士衍是李鸿章的外甥,他负责总办。总兵刘步蟾回来后,向李鸿章抱怨,如果没有那么多不过关的炮弹,那么受了重创的日舰松岛号可能会被击沉。因为总办张士衍是李鸿章的亲戚,碍着上司的面子,他只是含蓄地说了几句。所以李鸿章准备追究他的外甥。 李鸿章心疼他的北洋舰队损失了五艘,心里生着闷气。 “二十年的心血啊!” “我的亲儿子们哪!” 李鸿章欲哭无泪,前几天他已大哭了一场,现在哭也没用了。 他下决心要保住他的舰队,北洋舰队就是我李鸿章的一切,没了兵舰,我还靠什么拥兵持重,靠什么与皇上抗衡,靠什么受慈禧的宠? 我李鸿章可不是傻子,我要把我的本钱收好,再不让他们出海了。 决心已下,李鸿章便叫儿子经远传令丁汝昌,将舰队开到威海卫躲起来修整,没有他李鸿章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再说,有慈禧太后的暗谕,我不出兵,皇帝又奈我何! 光绪皇帝在军机处召开军机大臣会,除在天津的李鸿章因军务抽不开身未到外,原有的庆亲王奕劻、礼亲王世铎、孙毓汶、徐桐及新补进来的恭亲王奕祈、翁同龢、李鸿藻、刚毅都到了,大家都鸦雀无声地尘着。 端坐在御案后的光绪皇帝一脸严肃,目光四射。 光绪皇帝扫了大家一一眼,见人都到齐了,便把御案上的奏折打开,看了一眼,说:“我想这些十万火急的奏章就不用念了,日本人袭击我牙山,‘高升’号被击沉,七百将士壮烈阵亡,……” 光绪帝又把北洋舰队海战受重创的十万火急电文展开念了,然后把奏折合上,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大敌当前,众爱卿请发表意见,是战还是和?!” 胡须全白的帝师翁同龢首先表态,他慷慨陈词地说:“以老臣之见,这仗是非打不可了。唇亡齿寒,日本人侵占朝鲜的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现在战火已经烧到我们家门口了,大清帝国的人岂有坐视之理?如果我们不打,洋人就会以为我们好欺负,就会得寸进尺,我们敢打,就表明中国人是不好欺负的。” 光绪皇帝不停地点着头,表示赞赏。 “不过……”翁同龢顿了一下,又说,“如真的要打下去,那就要保证军费,非常时期一切费用都必须为军饷让步。” 几个大臣都明白翁同?99lib.龢指的是什么,说实在话,这样的暗示也只有皇帝的老师敢说。 光绪皇.99lib?帝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慈禧太后准备六十大寿庆典的巨额费用。翁同龢的话说到点子上去了,挪用海军费修颐和园已经够迁就她老人家了,现在战火已经烧到家门口了,决不能再让步,便表态说:“众卿莫虑,关于军费问题,朕会和太后商议的,刚才翁老说的很好,打!表明我大清王朝不是好欺负的。求和,洋人就会以为找们软弱,紧要关头,众卿请发表己见。” 刚毅响着粗嗓门大声地说:“刚才皇上及翁大人都说得很好,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谁敢侵犯我们,就坚决还击,此举此动是合乎国情、顺乎民愿的。” 刚毅讲完,李鸿藻缓缓地,却是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这仗是得打,日本人的野心不仅是朝鲜,而是中国这块大肥肉,我大清王朝是爱新觉罗氏列祖列宗多少代才创下的基业,且能葬送在倭寇手里。再说敌人侵犯我们哪有不还手之理?难道要我们拱手相让吗.99lib.?” 光绪皇帝激动地说:“爱卿说的对,我们要是委曲求和,国民能答应吗?” 刚毅说:“皇上说得好!谁愿意当亡国奴?” 光绪帝把目光移向恭亲王奕祈,问道:“恭亲王意见如何?”刚被皇上任命为军机处主事的他,正低头倾听,现听到皇上点他的名,便抬起了头,慢慢地说道:“回皇上,老臣正在考虑呢。现朝鲜国主李熙被日劫持,日人又袭击我牙山驻军及黄海运兵舰队,侵略动向已昭然若揭,不打,更待何时?只是,敌人实力很强,我军士气虽高但装备落后,能否打持久,能否打得过还是大问题。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必须对日宣战以表我中国人的骨气。” “好!”皇上高兴而起,拍案说:“恭亲王说得好,立即对日宣战,以表我中国人的骨气。” 主战显然占丁上风,奕劻丢掉了军机处主事的乌纱帽正气恼着,他眼睛看着地上,一句话不说,其余世铎、孙毓汶、徐桐也低着头不说话。 光绪皇帝看了他们四人一眼,点名说道:“庆亲王、礼亲王、孙大人、徐大人,你们怎么想,表态呀!”光绪皇帝见他们四人一个个像睡着了一样,气得直咬牙,心想,朕早晚非把你们这些窝囊废撤了不可。 奕劻见皇上点了名,只好说道:“回皇上,刚才几位大臣们慷慨陈词,意气轩昂,微臣哪里没有同感,只是尚不知太后的旨意,所以老臣也难下断。” 光绪帝听了气得脸色发青:嘿,又拿太后来压我,他忍着怒问:“你们三人呢?” “全凭皇上定夺,微臣遵旨便是。”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秉道。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下诏正式对日宣战!” 于是,光绪帝宣了两道谕旨:一是军机处增补恭亲王奕祈、翁同龢、李鸿藻、刚毅,并由恭亲王担任主持。二是向天下颁诏即日起正式对日宣战。 同日,日本也正式对华宣战。 中日战争爆发。 这是发生在1894年8月1日的事,因为这年干支属甲午,故历史上又称为中日甲午战争。 光绪帝回到养心殿,珍妃迎了上来,问道:“皇上,会开得如何?” “打。”光绪坚定地说。 珍妃听了激动地对光绪说:“好,这才是大清帝国当今皇上说的话。” 光绪帝高兴地说:“爱妃真不愧是朕的贴心人。” 光绪说着激动地把珍妃拥进怀里,两人心贴心地依偎着,又交颈贴面地亲着。 “爱妃,一看见你,朕心里就高兴,朕一刻都不愿离开你,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珍妃幸福地闭上眼,任凭心上人吻她,此时他们几乎同时感到了风雨同舟的甘苦。 第八章 刀光剑影 光绪皇帝跪退后,慈禧太后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哼,想让我一时不快活,老身要你一世不舒服。” 盛夏,晴阴不定,一场雷雨刚过,颐和园湖波拍岸,空气清新,慈禧太后早起后,照例在湖边散步,她在湖旁玉石栏前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走到垂柳树影下眺望湖面远景。 慈禧太后不愿晒太阳,她怕日光晒黑她涂了肤脂的玉面,马上就到六十万寿的她,宽宽的额头还一丝皱纹没有,那双年轻时勾人的媚眼,除眼角有几许鱼纹外,简直还是一双秀眼,高高的鼻梁,轮零鲜明的嘴唇,白净的鹅蛋脸,还透着年轻时的美色,哪里像年已花甲之人,至多也无非半老徐娘。 她在树荫下望着湖对岸柳树垂荫的西堤,又望了望像睡美人一样的西山,然而,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心情舒畅,而是娥眉紧蹙,一脸怒气,颐和园的美,并没有给她散去半点烦恼。李莲英见状,忙凑过来低声问道:“老佛爷,今雨过天晴,午后还泛舟吗?奴才好准备。” “去、去、去,我要一个人呆一会。”慈禧不耐烦地一挥手。 “是。” 李莲英赶快退到一旁,他深知慈禧喜怒无常的习性,一切都要顺着她的高兴,任何时候也不能与之违悖,这也是李莲英得宠的缘由。 原来慈禧太后是在为昨天奕劻来秉告的事烦恼。 恭亲王奕祈复出!增补翁同龢、李鸿藻、刚毅人军机处!对日宣战!…… 好啊!皇帝翅膀硬了,以为我真的在颐和园颐养天年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敢自作主张了……哼!等着吧,看我把他们全撤了。 慈禧太后想到这,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然后吩咐李莲英:“传膳。” “是,老佛爷。” 哼!以为我真的在颐养天年,好吧,我就顾养给你们看看。 “李莲英,明儿个,泛舟游荷,把后妃公主福晋都叫来。” “是。” 慈禧太后又转过头来说:“把珍妃也叫来陪游。” “是。” 决心已下,慈禧太后这才唤开饭。 李莲英“传膳”的令下去后,即刻,内侍太监便鱼贯而上,他们抬来七张膳桌,摆好御饭盒,等慈禧太后回到乐寿堂坐好后,李莲英一声“启盖”,内侍门便熟练地打开了烫着寿、福金字的漆盒盖,顿时香气扑鼻,两排内侍太监垂手低头退出。 最靠近慈禧太后的两桌是御厨名菜:燕窝清炖肥鸡、三鲜肥鸭、燕窝鱼翅、清炖燕窝熊掌、香酥驼峰肉、杞子鹿筋、猴头全家福、鸭条溜海参、清蒸龙虾、樱桃肉山药、三鲜鸽肉、鲜蘑炒鸡片、清蒸鳗鱼、百合炖肉、..葱爆鲜嫩羊肉、清炖肚肺、韭黄炒肉、黄焖栗子牛肉、燕窝八仙汤、银耳鸽蛋汤共二十样。 稍靠后的膳桌摆着各种特色菜,再后膳桌摆着各种著名米粥饽馍…… 李莲英检查各碗银牌有无问题,银牌不黑,便是无毒。这时细乐响起,慈禧太后抬眼溜桌,李莲英见慈禧太后目光停留在哪道菜上,他便先尝了尝,无毒无异味方敢往太后的御碗里夹菜。李莲英最摸得着慈禧太后的嗜好,即使慈禧太后贵眼懒看,他也知道安排慈禧太后爱吃的菜,所以深得太后中意。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李莲英照往常一样,把一些慈槽太后平时爱吃的菜摆在她近前,慈禧太后却总觉得不顺心,只见她把银筷一砸,喝道:“这些菜我都吃腻味了,给我来几样新菜。” “是,奴才该死。”李莲英忙跪道:“撤下去。” 李莲英小声问了几句,才知太后昨夜没睡好,口苦不思食欲,他赶快传令做小吃的名厨给太后赶做了一碗炸酱鸡丝面、一碟蒜拌黄瓜,慈禧太后这才吃了几口。 李莲英战战兢兢地问:“老佛爷,还来点冰糖燕窝粥吗?” 这是慈禧太后早膳爱吃的粥。 “饱了。”慈禧太后言罢离席进屋打坐去了。 平时,慈禧太后只要念几遍南无阿弥陀佛就静下来了,可现在怎么也静不下来,心里老是浮现出翁同龢、奕祈、李鸿藻这几个人来,她暗骂道:你们伙同皇帝来算计我,等着吧,别以为我真的归政皇帝了……光绪啊光绪,你想耍老姨母,没门,哼!你近来的所作所为我就装做不知道,看你来不来找我。 慈禧太后正骂着,李莲英进来轻轻地说:“老佛爷,皇上求见。” “让他进来。” “皇阿爸,儿臣恭请圣母圣安。”光绪帝向半闭着眼盘腿坐在御椅上的慈禧太后行了跪叩大礼。 慈禧太后半天才睁开眼,见光绪帝还在跪着,才说:“皇上还知道有个皇阿爸,我还以为你心里早就没有老身了。” “儿臣不敢。” 慈禧太后想用亲情感化他,便哽咽着说:“自打你四岁我就把你选进宫,又把你扶上了皇帝的宝座,这么多年来,我苦心教诲你,辅佐你,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儿子看待。后来又给你完了大婚,选了妃子,事事都让你称心如意,并且还让你归了政,我自己搬到颐和园来休养,只望你当好国家的顶梁柱,没想到你竟被一撮居心不良的人所左右。” “皇阿爸,儿臣,儿臣没有被谁左右。”光绪帝急忙分辩。 “你没有被左右,那我问你,为什么你擅自把他们补进军机处?” “皇阿爸,战事紧急,未来得急过来请示,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决定宣战了,其实,皇阿爸怎么会不主张抵抗,难道我就愿意当亡国奴?只是这么大的事要多方面征求意见,好好考虑再作决定。你也不想想现在国家的状况……用什么去打,把洋人得罪了,你哭还来不及呢!怂恿你宣战的人图的是升官谋地位,你图什么?你已经至高无上了,你还图什么?” “皇阿爸,国难当头……” “国难、国难,我经历多少次了,我难道还不知道!” 又慢慢劝道: “占了北京,火烧了圆明园……” 慈禧太后想起了那场劫难,仿佛随咸丰皇帝一行西逃热河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 慈禧太后停顿了一下,她愤愤地想,马上要过六十大寿了,人的一生有几个人能过六十大寿,这个吉日决不能蒙上战争的阴影。 慈禧太后是最善于玩弄政治手腕的人,表面上她当然要表示同意,岂能留下卖国的骂名,暗地里却自有她的一套阳逢阴违。其实朝鲜战场才打响,她就已密令李鸿章不可妄动。慈禧又暗骂道: 真正掌握兵权的不是你皇上,是李统领,是我慈禧太后,所以犯不着跟面前这个年轻傀儡急。于是她慢腾腾地说:“李莲英。” “奴才在。” “把烟壶拿来。” “是,老佛爷。” 李莲英忙把慈禧的烟壶给递过去,立在一旁点烟侍候。 慈禧太后吸了几口后,精神好了一些,然后慢腾腾地、一字一句地说:“皇阿苍岂有不同意打之理,洋人这样可恶,我大清国也是不好欺负的,皇阿爸是要你少受那些人的挑唆,不把你皇阿爸看在眼里。” “皇阿爸,儿臣不敢。”光绪帝见慈禧太后口头上不反对主战便趁机跪下说:“皇阿爸,海军志气虽高,但装备太陈旧,必须换新的,但军费……” 慈禧太后一听军费就冒火,不耐烦地说:“军费、军费,皇帝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嘛,请示老身干吗?” 光绪帝豁出去了,便禀道:“那从颐和园到西直门给皇阿爸祝寿的景点是不是可以减一点?” 慈禧太后听了勃然大怒,骂道:“好啊,到底还是忘不了算计我,你这个不孝之子,把你扶持到今日指望你孝敬我,没想到你竟如此无良心。行啊,你要撤就撤吧,不过贡、捐、款项一样不能少。” “是,儿臣尊旨。” “你跪安吧!” “是,皇阿爸。” 光绪帝跪退后,慈禧太后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想让我一时不快活,老身要你一世不舒服!” 光绪皇帝退下后,慈禧太后马上令李莲英给李鸿章送密旨。 夏日炎炎,颐和园昆明湖碧波荡漾,晴空万里,西湖中漂浮着三只游舟,中间是一艘华丽的游船,船中有着如宫殿般精致的船舱,那是慈禧太后乘游的御舟。船舱的檀木龙椅上坐着兴致勃勃的慈禧太后,她的四周站着隆裕皇盾、瑾妃、珍妃及荣寿固伦公主、四格格。 四格格是庆亲王奕劻的女儿,嫁给了荣禄的弟弟裕禄的儿子为妻,不幸年轻守寡,因此也经常被慈禧接进宫来陪侍。 御舟两边是御卫的游舟,一只是管太后茶水饭膳的船,另一只是陪游的舟船,上面站着福晋、命妇等。 游船上只有慈禧太后一人坐着,其余所有的人都只能站着是不能就坐的,慈禧太后站着欣赏的时候,更不能有人坐着。 慈禧太后嘴角挂着少有的微笑,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上天给予的舒畅。到了湖心凉风袭来,更令人心旷神怡。 慈禧太后转过头对荣寿固伦公主说:“昆明湖太令人爽心了。” 荣寿固伦公主点头应道:“是很爽心。皇阿玛。” 慈禧太后又吩咐划船的太监:“到荷叶深处看看。” 划船太监便摇着橹向对岸的荷塘划去,因为船大,不能到水浅处,就在靠荷塘较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荣寿固伦公主看着一株绽开的白莲花,为它的圣洁所触动,便说:“皇阿玛,女儿喜欢白莲花,因为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涟漪而不妖。’” 慈禧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白莲花确实超凡脱俗,一尘不染。” 四格格说:“皇阿玛,我也喜欢白莲花的心高气傲,正如屈原所说:‘举世独浊我所独清。’皇阿玛,您喜欢什么色的莲花?” 慈禧太后说:“我喜欢绿莲花,因为它独一无二。珍儿你喜欢什么样的?” 珍妃说:“皇阿爸,珍儿喜欢红荷,因为红荷使人兴奋,使人向往。宋人杨万里的诗吟得最好。” 慈禧太后笑着说:“诵来听听。” 珍妃便轻轻吟道: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对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慈禧太后说:“好,这首诗意境很开阔,确是首好诗。” 隆裕皇后看着珍妃撇了撇嘴,说:“只会背别人的诗算什么,自己吟一首才是真本事。” 荣寿固伦公主听了,望着珍妃说:“珍儿最善诗词,就吟一首吧。” 珍妃说:“好吧。那皇阿爸,珍儿就献丑了。”说罢凝望着湖中的红荷片刻便吟出了一首七绝: 红荷赞 碧湖深处见红荷,一尘不染出绿波。 近望灼灼如丹霞,远眺点点似星火。 荣寿固伦公主、四格格都拍手说好。 珍妃笑说:“我已吟了,该请公主来一首了。” 荣寿固伦公主笑说:“可惜我不会吟诗,既是珍儿所求就拙拟一首吧,见笑了。” 佛陀捻花笑,殿寺钟声晓。 诵经刚闻到,荷莲已出沼>。 “好,赋的太好了,最合我意。”慈禧太后拍手赞道。 后妃、公主们也都夸她的诗好。 正说着,李莲英呈上几根慈禧太后最喜欢吃的鲜嫩藕,慈禧太后赐给她们一人一小节,大家边吃边欣赏着荷塘,四格格指了指湖里蹦起来的白鱼,高兴地笑着。 隆裕皇后不大爱说话,只是跟着笑笑,瑾妃最拘束,很少多嘴,慈禧太后也不大愿意多跟她们说话。 珍妃在老佛爷身边远没有隆裕皇后多,所以虽也感到拘束,不过她比瑾妃灵活得多,一方面有跟她比较合得来的荣寿固伦公主在旁,所以多少也自如一点。 李莲英自然是最善解太后心意的人,他摘了几株荷花给慈禧太后呈了过来,讨好地说:“老佛爷,您看多美的红荷、白荷。”说着又指着手中的一株绿荷说道:“这一株绿荷最珍贵,就摘了一朵,是专给老佛爷敬奉菩萨的。” 慈禧太后高兴地接了过来,欣赏着那株绿荷,又看了看刚刚绽放的红荷,十分高兴,忽然来了兴致,她说:“谁赋一首诗,赋得好皇阿玛赐给她一株荷花回去供佛尊。” 慈禧太后又说:“珍儿刚才已经赋了一首,该四格格了。” “好嘛,那我就献丑了。” 四格格看着一株白莲花,眼睛眯了一会儿才吟道: 满湖红荷连天娇,一片白莲独伏角。 暗送清香缕缕来,风吹叶伏花缥缈。 慈禧听了笑道:“珍儿和四格格两人吟的都不错,皇阿玛赏珍儿一株红荷,赏四格格一株白荷。” “谢皇阿玛。” “谢圣母皇太后。” 慈禧太后知道荣寿固伦公主、隆裕皇后、瑾妃她们三人不善吟诗,怕给她们出丑扫了游兴,于是便传令开膳。 慈禧太后最讲究吃,她的正餐,无论在任何地点开膳都必须和宫中一样,所以她在船上进膳,就专门配了一艘船为她准备饭菜。 哪怕太后只吃一样菜也必须上足一百样菜。而且每一餐必须有每一餐的特色菜。 这顿午餐的特色菜是荷叶饭,就是用荷叶包裹蒸出来的火腿饭。藕丸子,是鲜藕与鸡肉、虾仁、鲜肉做成的三鲜藕丸子,此外还有糖醋藕片,莲花鲜肉、莲肉江米粥、…… 饭后又品尝上了荷花、桂花、茉莉花做的花露茶。 慈禧太后享用好后,隆裕皇后她们才能吃,另一一桌菜,慈禧大后赏给了旁边陪游船上的格格、福晋、命妇们。 午饭后,慈禧太后兴致未减,又令船驶往湖西岸,船靠了岸,李莲英搀扶、众人簇拥着慈禧太后踏上了绿柳掩映的西堤,凉风袭来,人人心旷神怡…… 远眺西山,白云薄雾,忽飘忽游;近看玉泉山白塔,霞影灼灼,如画如烟。回眸万寿山上排云殿、佛香阁,巍然屹立;智慧海,随云飘移。山麓下远远望去,皇家宫殿楼台,重重叠叠,琉璃黄瓦金壁,交辉相映。琼楼玉亭,遥相呼应,堪谓气势雄伟,意境开阔。慈禧太后兴奋地说:“大清江山好气派啊!” 慈禧太后在众人搀扶下登上了玉带桥,玉带桥是西堤六桥中最圣洁的一座桥,桥形为双拱圆形,桥用青白石堆砌,桥栏是汉白玉雕砌,全桥洁白,远看宛如玉带故名。 时值午后,她们站在桥头上,手扶白玉栏杆,俯视着阳光下的昆明湖波光粼粼,空气清新,令人>藏书网舒怀。南眺十七孔桥,西接龙庙,东接铜牛,如白龙卧湖,真绝景矣。 看够了,李莲英扶着慈禧太后下了桥,慈禧太后虽游兴未尽,却打了个呵久,李莲英忙说:“老佛爷,该回去午休了,别累坏了龙体。” “好吧,听你的。” 傍晚,盛夏的皇宫,闷热难耐。光绪皇帝满头大汗的伏在案上批阅奏文,珍妃一边替他掮扇,一面心疼地说:“皇上,别把龙体累坏了,南海的荷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昨天,珍妃陪慈禧太后在颐和园赏荷,光绪帝未去,所以想现在陪他去中南海瀛台散散心:“听王商说,那儿的荷花开的可好啦!” “好吧!”光绪帝合上奏本,站起来打了个呵欠。 光绪皇帝携珍妃的手往南海瀛台走去,王商、小梅及两排太监、宫女跟在后面。 王商上前问道:“皇上,要不要坐软轿?” 光绪帝一挥手说:“不必了,散散步也好。” 到了南海,上了四面环水的瀛台,来到了位于小岛中央的涵元殿,他们登上亭台,凭栏向湖面望去,但见满湖荷花绽放,阵阵清香袭来,沁人心脾,顿感心胸开阔,血脉开放,光绪帝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说:“荷花之所以历来被人们所称颂,就是因为它的清高,它的出污泥而不染。” 珍妃点了点头:“皇上所言极是,珍儿还想荷花也不势利,既能生在农家田园,也能长在皇宫贵庭,所以贫富皆爱。” “对,一个皇帝,如果能像荷花一样让贫富都称道那才无愧为一个皇帝的称号。” 光绪帝说完长叹了一声,神色忧郁地说:“朕若大权在手,定要一展抱负,让臣民贫富都交口称赞。” 珍妃听了紧握光绪帝的手鼓励地说:“皇上是顶天立地的皇帝,皇上的壮志一定会实现的。” 光绪帝把珍妃拥在怀中,轻声说:“珍儿,朕自从认识了你就似乎一天天在觉醒,你就是那池中的荷花,朕好比荷塘畔的农夫,你的清香永远沁人朕的心田,永远警醒朕的心脑。” “皇上过奖了,珍儿惶诚惶恐。” “朕紧紧抱着保,就不会忐忑不安了。”光绪帝说着把珍妃紧紧搂在怀中拼命地亲热…… 王商、小梅和太监们都赶快低下了头,背过了脸去,他们虽然已经习惯了这对皇上和爱妃的举止,但这在封建深宫里来说还是够惊心动魄的了。 “珍儿,来,给朕赋一首荷诗。” 珍妃点头说:“珍儿遵旨。” 珍妃凝视片刻便吟道: 亭亭玉立一支荷,三岳五岭顿开阔。 缕缕清香沁心脾,纵然睡莲亦醒豁。 光绪帝拍手称好。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依然在拥抱着,晚风吹来,馨香更浓,皇帝和爱妃醉了。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他们曾经登游过的南海小岛,三年后竟变成了慈禧太后幽禁光绪皇帝长达十年的囚所。 中秋节,人暮,一轮明月升起,银辉接天,长空明净,颐和园石舫楼上,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后妃公主等在上面赏月。 石舫是座立在昆明湖北侧的一条大石船,近看是船舫,远望则颇似万寿山下的一座西洋别墅。石舫雕刻的很精致,全是花砖白玉石雕砌而成,外观洋美。白天站在石舫上,美丽的昆明湖尽收眼底,前面是碧波荡漾的湖水,东边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西面是烟云蒙蒙的西山,让人心旷神怡。 石舫楼上放了一张祭桌,准备祭月神,慈禧太后坐在正中,光绪皇帝、隆裕皇后侍立在一旁,瑾妃、珍妃及福晋、公主、格格围侍在后面。 香案上插了香柱,摆了月饼、水果等祭品。 石舫上摆上了几盆金桂及各种菊花。浓郁的花气随风扑面、香馥醉人。 慈禧太后前面摆着最珍贵的绿牡丹菊,此花周边淡白内黄色,花一心是绿色,在月光下盈盈作姿显得分外妖娆。光绪皇帝前面是一盆黄色的金菊,周边夹白色,长长的花瓣向四周撒开,婉如夏日的太阳。皇后前面摆的是一盆紫红的秋菊,红得发紫,但在月光下稍显逊色。 正是: 西风凉落英茫,惟有菊桂争秋忙。 桂花香菊花黄,人间最重吉贵祥。 一轮明月袅袅升上了碧空,中秋的月亮在星海中显得分外皎洁,似银盘一般,也如明镜一样。 时辰到时,李莲英一摆手,细乐响起,慈禧太后起立,接过李莲英递过来的香柱,在香案上点着了,然后双手高举过头向月神拜了三拜,光绪帝及众人则在慈禧太后身后跪下去向月神叩拜三下。 祭毕,慈禧太后传令将月饼分赏众人享用。 皓月当空,月明如洗,说也奇怪,明明中秋的月亮和其他十五的月亮是一样的,可是人们偏偏认为而且感觉到,中秋的明月就是一年中最明、最圆的。此时,大家一边品尝月饼,一边抬头遥望着天空的明月,似乎都进入了遐想。 慈禧太后想到的是自己年事已高,这样的佳节过一次少一次,所以一次也不能放过。这时的太后,脸上自然是挂着得意的样子。 慈禧太后来了兴致,便说:“赏月不能空赏,谁做个好对联,将赏他一盒月饼。”说完环顾了一下大家。 荣寿固伦公主深知老佛爷无论任何节,任何时候都喜欢称颂她长寿,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月饼,说:“皇阿玛,女儿不才,对联做酌不好,就吟一首别人做的,在此中秋佳节祝皇阿玛寿比南山吧。” 慈禧点了点头,荣寿固伦公主想了想便吟道: 祝老佛爷: 福如东海长流水 寿比南山不老松 慈禧太后果然高兴地笑了笑。 四格格提意道:“我建议每人做一对联,但其中必须有一圆字,因为今天是中秋月圆。” 慈禧太后笑着说:“好,看谁先吟?”说着把目光转向光绪帝。 光绪皇帝便笑着吟了一首: 中秋夜望苍穹明月圆圆挂空中, 母在西子在东儿愿心心长相通。 慈禧听了大悦,说了声:“好,有孝心。” 光绪帝吟完看了看珍妃,珍妃便吟道: 千年万年国事家事日日圆, 九州八廓山和川和月月和。 慈禧听了,看了珍妃一眼,这个妃子,时时都不忘政治,看来还真是个隐患。 四格格则笑着拍了拍手说:“好,该我献丑了。”便吟道: 神仙降瑞天上月圆 佛祖升祐人间延年 慈禧听了到也高兴。正欲听隆裕皇后吟时,李莲英来请慈禧太后去看戏。 然后慈禧太后便在光绪皇帝、后妃公主们的簇拥下到德胜园看嫦娥奔月戏。 戏散了,光绪帝送走慈禧之后,便挽起珍妃的手往皇帝的寝宫玉澜堂走去…… 站在后面的隆裕皇后委屈得直掉泪,因为按宫例,逢年过节皇帝应该和皇后共度良宵,光绪帝的此举使隆裕皇后更和他结下了不解之怨。 光绪帝轻声对珍妃说:“爱妃,我们到知春亭走走去,看,多么好的月色啊!” “好。” 于是他们便手挽着手步人月色如洗的知春亭。王商和小梅他们也跟着来到了亭旁侍立着。 光绪和珍妃在湖边柳树下站了下来,这时明月已高挂空中,湖面洒满了银辉,别有一番景色。光绪见珍妃望着圆月出神,便问:“爱妃在想什么?给朕吟一首诗,朕最爱听你作的诗。” 珍妃便说:“好。”于是吟道: 一轮金月升夜空,银辉四射贯长虹。 举国仰头望嫦娥,人人遐想在窗中。 光绪说:“吟得好,珍儿是不是在想母亲了?” 珍妃点了点头。光绪同情地搂紧了她。正是: 《秦楼月·月夜》 明月夜,星空皎洁心相印,心相印,暮暮朝朝,日日夜夜。 湖边亭内相依偎,池畔送来桂香也,桂香也,西风袭来,挽紧肘腋。 第九章 厄报传来 忽然,王商来到光绪帝跟前,小声地说了几句,光绪帝脍色顿变,他立即退出戏院,匆匆回到玉澜堂…… 阴历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生日,这天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皇宫及颐和园都早已装饰一新,整座园内彩旌飘扬,鼓乐声阵。 慈禧太后的六十万寿将在仁寿殿举行。 慈禧太后一生最稀罕两样东西,一是权力,另一则是长寿,所以整个园的命名都以寿字为核心。颐和园是取其颐养天年之意,万寿山是象征万寿无疆,乾隆时候的勤政殿改名为仁寿殿,是尊孔子“仁者寿”之意。殿内高悬的大匾赐名“寿协仁符”也是仁寿之意。慈禧太后的寝宫叫乐寿堂。 万寿山前面巍巍峨峨金碧辉煌的排云殿就是专门为慈禧太后祝寿修建的,殿内高挂着“万寿无疆”大匾,足见慈禧太后对长寿的高度祈求。慈禧太后是个长寿狂,就是为了长寿,她公然在一次生日前的殿试,竟破格录取了一个名叫王寿彭的考生为首榜以象征慈禧长寿吉祥,原因是取彭祖寿高于八百年的吉利,足见慈禧膨胀到极点的长寿欲望。所以,她的生辰寿日岂能放过庆祝。即使正在战争期间也不能例外。 这一天,仁寿殿外着装崭新的太监,手执卤薄仪仗肃立着,显得庄严隆重。 今日的仁寿殿因插满彩旗更显庄严雄伟。 仁寿殿是颐和园最庄严的金銮宝殿,是慈禧太后、光绪皇帝朝会群臣,接见外国使节,举行庆典、寿宴之处。 仁寿殿内有白玉栏杆围着的白玉平台,平台上两排各置有铜龙、铜凤和铜鼎,铜炉内香雾缭绕,宝瓶插鲜,殿堂上高悬着写有“寿协仁符”的蓝底金字长方形匾,匾下是皇帝升殿的九龙宝座,宝座后是金光灿灿的雕龙御屏,宝座高立在汉白玉栏围着的平台上,更有君临天下之势。景泰蓝制的仙鹿、仙鹤、大象、宝瓶象征“六合太平”,十二只鹤灯烛光齐亮一殿内正中的九龙宝座上,端坐着穿戴盛装的慈禧太后,缭绕的香雾及闪烁的烛光把表情庄严肃穆的太后显得愈加至尊至圣,她在专等吉时来到。 仁寿殿外由光绪皇帝领头的王公大臣都身着太后生辰特发给的蟒袍列队跪候在外,钦天监的官吏宣布吉辰到时,鼓乐齐鸣。头戴朝帽、身着蟒袍、项戴着三串朝珠的光绪皇帝便率先进入仁寿殿内,和着礼乐声向慈禧太后行三跪九叩大礼。 高呼:“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免礼。” 拜毕,举行盛大筵宴。 慈禧太后今天身穿绣满了寿字的满袍,颈项前挂着三串昂贵的朝珠,发式是李莲英精心设计的寿式丹凤朝阳,头戴嵌玉镶珠的吉帽,正前方当中的一颗夜明珠在摇影烛光下忽闪忽闪的,配上慈禧太后庄严南穆的神态,越加显得高贵而神圣。 宫廷乐队奏起了“万象清平之章”乐曲,筵宴开始,按规定清朝寿宴要用满清人关前的风俗全羊宴,太监们有序地忙碌于席桌之间。 李莲英专门侍馔慈禧,太后的宴桌就放在宝座前,只有光绪皇帝一人能陪她同桌。文武重臣、王公显贵都安排在殿内外就坐。 酒敬三巡后,由宫廷舞队在大殿外面的彩殿中跳起了“八旗”敬舞,只见八个身着甲胄的旗人与两个扮作猛兽的人格斗,表示满人祖先的创业精神。然后是百戏献瑞,之后就是表演各种曲艺及杂技。气氛热烈。 在宴乐声中,光绪皇帝不断率王公大臣向慈禧太后起跪,慈禧太后在一片恭贺声中,风光享尽,脸上终于禁不住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大宴结束时,奏起了专为慈禧太后跪送的乐曲:“益平之章”。 大宴后是赐看戏三天。慈禧太后生平最爱看戏,逢年过节要看戏,帝后生日要看,平日高兴起来也要看,一年要看上百场戏。 这生辰吉日的戏当然要大看特看,前三后四共看七天戏才罢休。 这几天德和殿搭起了彩棚,院内插满了彩旗。德和殿是颐和园中的大戏楼,演员布景都可以升降,台下还有水井可以喷水制作水景,是清代规模最大的大戏台。 戏班子都是专请的民间最有名的四喜、同庆等梨园名艺,其中名角、名旦、名伶都是京城最右名的,如大名鼎鼎的文武老生谭鑫培,名旦陈德霖、杨小朵、十三旦,武生杨小楼,净角金秀山、钱金福,小生朱素云,丑角王长林等。 慈禧太后看了名单后,面现满意之色,并问李莲英:“那个扮猴子的杨小楼来了没有?” “秉老佛爷,杨小楼在。”李莲英应道。 “那就开场戏后让他先演《蟠桃会》,压台戏用排场最闹的团圆是。” “遵旨。” 皇家戏台要求很严,台词忌避很多,大凡与皇帝、太后同字同音的不能用,甚至与他们属相相同的也都不 80fd." >能用。如慈禧太后十二生肖属羊,那就凡是有羊字的都不能演,于是著名的《苏武牧羊》就永远也不能登上慈禧统治时代的戏台了。 据说,一次,演《玉堂春》的一个戏子唱了句“羊入虎口有去无还”无意中触犯了慈禧太后属羊的肖忌,竟被慈禧逐出官去永不得演戏。戏曲只能点吉祥的、和平的、热闹的、欢喜的,这就使戏曲在慈禧时代既得到了大发展同时又被局限了。 热闹吉祥的昆曲《万寿无疆》演完后,龙颜大悦,慈禧太后笑眯眯地传旨赏银两,李莲英把赏银给了跪在台上的演员们,他们又向慈禧太后行了叩拜礼,连呼祝“老佛爷万寿无疆”,喜得平日好一脸严肃的慈禧太后心里乐开了花。 紧接着开演的是杨小楼主演的猴戏《蟠桃会》,慈禧太后最爱看猴戏,杨小楼扮的孙悟空也特别出色,演完后,慈禧太后给了他重赏,杨小楼跪叩谢恩。 有时慈禧怀疑唱句有影射,演员就要无端受责罚。据说有一次,当听到演员唱“最毒不过妇人心时”慈禧太后竟大怒,下令把那演员拉出去责罚四十大板,哭喊声吓得台上台下的演员们心颤。 今天还好,戏演的很有水平,也很顺利,斜倚在颐乐殿九龙宝座上的慈禧太后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她平身最爱看戏。 她自己也在不停地演着戏。 主演着中国的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历史戏。 戏的主角就是她自己一个掌执着中国最高权柄的女人。 台上戏演的正欢。光绪皇帝却紧皱双眉,眼睛看着戏台,脑子里想着远在平壤的战事,他赞叹总兵左宝贵的壮烈,痛恨叶志超这个贪生怕死的选兵,真不知怎么会让这等人当上清兵统帅!以致平壤失陷,现我北洋海军又在黄海面临着日本敌寇的威胁,海军装备缺银两,而慈禧太后却如此奢侈糜费,此刻政务、军务皆繁忙,可光绪皇帝还得毕恭毕敬地陪着看戏。 皇帝心不在焉地立着。 忽然,王商来到光绪皇帝跟前,小声地说了几句,光绪帝脸色顿变,他立即退出戏院,匆匆回到玉澜堂。 “启禀皇上,这是前方送来的奏章。” 光绪皇帝在御案上展开往下看时,几个赫然大字印在眼前:旅顺失守。渐渐喉咙如哽噎了一样,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备舆,回养心殿。” “是。” 一队皇帝出宫的卤薄仪仗在前面开导,光绪皇帝的銮舆后是一列手执各种出行备具的太监,銮舆两侧及后面是威武的禁卫军保卫着。 一路上光绪帝在想:旅顺失守,是不是慈禧太后和李鸿章捣的鬼。唉!朝廷中可以依靠的人太少,除了翁同龢真心实意之外,其他的都是顺风倒,看起来还得再增加一些可以信赖的人才行,待会儿和翁同龢好好商议一下才是。 回到养心殿,光绪皇帝便唤:“王商。” “奴才在。” “宣翁同龢进宫。” “是。” 翁同龢急急来到养心殿,中日开战以来,皇帝经常夜晚召他进宫已是常事。但今日的召见非比一般,皇帝停止了看戏,从颐和园赶回来急急召见他,必然是因为战周失利。 “恭请皇上圣安。” “爱卿免礼平身。” 光绪帝一把扶起了翁师,看着翁同龢雪白的须发感动地说:“深>99lib?夜还打扰师傅,实属无奈。” “哪里,哪里,皇上多虑了,老臣蒙皇上信任,深感荣幸,愿为皇上效力毕生。” 待光绪帝在龙椅坐下,翁同龢也在王商抬来的椅子端坐下来。 “旅顺失守,李鸿章应负主要责任。” 翁同龢点头同意。 光绪帝愤愤地说:“他身为淮军和北洋水师两军统帅,却屡屡调动迟缓,故意贻误战机,给日方增兵留下时机,以致我军惨败。” 光绪用拳头在御案上一击,愤愤地说:“这个老奸巨猾的李鸿章,从不把我的谕令放在眼里,朕非革他职不可。” 翁同龢想了想说:“对这样的统帅是该惩治一下了,一方面还可安抚人心。只是太后那里恐怕难以通过。” 光绪坚决地说:“不,就是我不坐这皇位,我也要处置他。” 翁同龢看着光绪皇帝坚定的面容,心里十分欣慰,他处心积虑调教起来的这个学生是有长进了。从慈禧太后归政以来,视权力高于一切的她,尽管还拼命牵制着皇帝,从来没有放弃一分权力,但皇帝看来是在渐渐地变了,尤其从中日战争以来,他已经越来越对太后的专权和暗中掣肘不满,尤其使翁同龢高兴的是皇帝已经不再软弱了,在几个重大问题上,他都敢与太后针锋相对了。看来,我应该给他鼓励,我是他的老师,我责无旁贷。于是便说道:“给李鸿章处治,将99lib.使主战的人受到鼓舞,对主和者则是一个无情的打击。” “对,翁师所言甚是,朕就是要给李鸿章点颜色看看,免得他不把这个皇上看在眼里。” 翁同龢说:“现在为保证京城安全,得赶快调两厂总督刘坤一的兵士驻到山海关,以挡敌寇入关。” 光绪点头道:“朕也这样打算。” 翁同龢又说:“看来朝廷主战的力量还较薄弱,皇上还应多起用年青人,文廷式、志锐皆思想激进,爱国热情高,且受西洋先进东西影响较多,可以通过他们激励大家。” 光绪皇帝点了点头:“对,以后朕的书房,就成为让大家可以为朕出谋划策,畅所欲言的地方吧!” 翁同龢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志锐是珍妃的哥哥,会不会招来……”翁同龢说道。 “无妨,志锐是一位很有血性的志士,他的思想很新颖,懂不少洋人的知识,朕要跟他领教呢。” “也好,皇上是该多接触一一些新东西了。 href='1306/im'>《易经》讲:‘日新才能盛德’。确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老师所言极是,朝廷老朽居众,看来是该注入一点新鲜血液了。” 师生二人促膝谈心,直到夜深。 光绪皇帝回到寝殿,见珍妃不在,便急急往景仁宫而去,王商跟在后面小跑着,到了景仁宫,不见了珍妃,却只有宫女、太监跪迎。 “恭请皇上圣安。”小梅等跪着请安。 “起来吧。” “珍妃呢?” “启禀皇上,珍主在颐和园还没回来。”小梅禀道。 “回养心殿。” “是。” 回到养心殿,光绪皇帝感到无限惆怅,只要一天不见珍妃,光绪帝便感到如隔三秋一样,他要告诉她,朕要处饲李鸿章了,珍妃听见了一定会为我的勇气高兴,可是却不见了珍妃便把气发到王商身上,他对着王商吼道:“珍妃呢?为什么不回来?” “奴才不知,唔……也许,也许是老佛爷把她留下了。”王商跪了下去。 “好啦,好啦,起来吧!留下就留下。”光绪帝的语气缓和下来,他已感到没有理由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发火。 早晨,慈禧太后站在颐和园乐寿堂院子里,李莲英为她准备的四大盆桂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她半眯着眼,一边享受着这挈心人心脾的桂香,一边在想着事。刚过完六十万寿大典的慈禧太后略显倦意,不过脸上气色还是很好的。 “李莲英。” “奴才在。” “皇帝看了几次戏。”慈禧太后依然半闭着眼。 “回老佛爷唱戏七天,皇上只看了您大寿的那一天,并且只看了没多会就走了。” “嗯。” 慈禧太后依然在心里掂量着:皇帝他想通过战争抬高他的威望,打击我的势力。哼!想的太天真了,……他为什么越来越胆大了?……就是那个翁老头教唆的……把他赶出中枢!……不,还是想个办法把他也陷进求和的圈子里,让他在皇帝面前说不清道不明……对,就这么办! “李莲英。” “奴才在。” “宣翁同龢。” “是。” 翁同龢被李莲英带到颐和园乐寿堂东暖阁。 “老臣给太后请安,恭请圣母皇太后万寿无疆。” “爱卿免礼平身。” 翁同龢俯首立在一旁。 慈禧太后坐在九龙宝坐上打量着这个同治帝及光绪帝两代皇上的老师:不错,他学识的确很渊博,家族也很显赫,父子两辈都是帝师,家族中连他已出了三名状元。按理本应循规蹈矩,唯朝命是从,怎么这几年越来越跟我唱起对台戏来了。不过,不管怎么着,我先拉拉他再说,于是便微笑着说:“帝师,近来身体可好?” “谢太后垂问,老臣朽体尚可。”翁同龢恭敬地回答。 “帝师贵体安康乃国之大幸,现国家有难,又请帝师复出中枢,这其实是我的旨意。” “谢太后隆恩。”翁同龢忙向慈禧太后行了一个跪叩礼,但心里当然明白,完全是光绪皇帝的旨意。 慈禧太后语调平稳地说:“帝师不必客气,其实哀家也一直是主战的,只是眼下战局对我大清越来越不利了,不打还好,越打,丢掉的地方就越多,朝鲜丢掉了不说,现在连本土都失守了,再打下去恐怕连京城都保不住了。所以……” 她顿了顿,也许是在斟酌词句。 翁同龢暗想:妥协尾巴终于收不住了,看你怎么遮掩?便说:“老臣洗耳恭听。” 慈禧太后终于又说:“看来我大清难以取胜,朝鲜丢掉了不说,黄海海战我大清损失了五艘战舰呀,现旅顺又失守了,你说再打下去……” 慈禧太后又拉长了话音,以便诱翁同龢与自己观点相同。但翁同龢却说:“这仗是打败了,但也打出了国威,打出了民族气节。” “说得对!是抒出了国威,打出了民族气节。可是再打下去,军费从何而来?现连年遭灾,国库空虚,用什么装备军队?用什么作军饷?再打败下去,又何谈国威?何谈气节?” 翁同龢想,亏你还说得出口,军饷、海军装备的银子,不都被你抽去颐和园了嘛,连年遭灾,可是你过生日还下令要全国纳贡献贺礼! “所以……”慈禧太后终于调整好了词句:“所以为了保住大清的江山社稷,就不能再打下去了,哀家派你亲赴天津面谕李鸿章赶快请俄国公使出面调停。” 什么?去求俄国佬出来议和? 翁同龢惊呆了。 “启禀太后,洋人靠不住,俄洋也一样,他们只是出于利害关系,出于他们的利益,他们决不会真正帮助我们的,其性质莫女疆赶走豺狼又引来老虎。” “翁中堂,你言重了吧。”慈禧太后面现不悦。 翁同龢给慈禧太后跪下说:“太后,臣为天子近臣,实不敢以和局而为举世唾骂也。就是革老臣的职,老臣也决不愿意去与李鸿章为伍。” 慈禧太后怒问道:“你敢抗旨?” 翁同龢忙说:“老臣不敢,老臣誓死不愿去干委曲求全之事。” 慈禧太后看他态度十分坚决,只得另想计策,便说:“那哀家派你去查问他,淮军为何失利?总可以了吧!” “老臣遵旨。老臣告退。”翁同龢起身施礼后退三步走出了堂屋。 慈禧太后看着他的背影余怒未消,她恨恨地想,反正你得上天津去找李鸿章面传懿旨,老身要让你在光绪帝面前有嘴也说不清。 天津李鹇章的官邸。 李鸿章正在卧室里午休,经远进来轻唤:“父亲,翁同龢求见。” “啊!他来干吗?” 李鸿章与翁同龢一向不和,一方面两人都是朝廷显赫人物,一个是两代帝师,曾任户部尚书,现又是军机大臣,尤其现在是帝党的中坚,与皇帝的关系亲如父子。一个是手握北洋水师、淮军海陆两军兵权的统帅,掌管着军权、外交大权,权倾朝野,又是慈禧手下的大红人。 雄狮与猛虎当然互不相让。所以两人绝少相融。一方面二人有结仇之嫌,事出翁同龢的哥哥因故被曾国藩发配到新疆,李鸿章从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同胞兄长遭此大难,翁同龢与李鸿章自然结下了怨。 翁同龢从来就认为李鸿章拥兵自重,便扶持张之洞与之抗衡,所以翁李二人可谓权势相当,关系微妙。 今天,李鸿章听翁大人驾到,便到府外不亢不卑地将其亲迎到了室内客厅。 二人相互施礼后分宾主落座。 两人都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姿态,所以一句寒暄的话没有,内侍端来了茶,李鸿章抬了抬手说了声:“翁中堂,请用茶。” “谢谢。” 李鸿章以为他是光绪帝派来的,必是来对我督战的,心想,反正我李鸿章只有半支舰队了,不管你们怎么样,我也不能再把这点老本给赔了,否则,到时候我李鸿章靠什么去?带兵的人没了兵,还有什么用?……皇帝叉怎么样,他带过兵了吗?他知道带兵人的苦衷吗?他还是几岁小儿的时候,本将已在沙场出生人死了,没有我们这些枪林弹雨里死不掉的,你那宝座早就是太平天国的天下了。你翁同龢又是什么?不就是个状元书生嘛,你懂什么军事,你连火药味都没闻过。 李鸿章早已想好了避战保舰的理由,单等这个主战派的顾问开口。 谁知翁同龢喝了两口茶,便放下杯子,开诚布公地说:“李中堂,老臣这次来晤兄弟,是奉太后之命……” 李鸿章听了一惊,怎么不是皇上派你来的? “太后……”李鸿章睁大了一双敏锐的眼睛..。 “对,太后。”翁同龢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太后?!李鸿章眼睛一亮,心想我的舰队有救了。果然,只见翁同龢雪白的胡须抖动了一下,便说出了李鸿章最巴望听见的旨意:联俄制日。 翁同龢缓缓地照慈禧太后的原话说:“太后责怪水陆战事何以贻误至此?……陪都(沈阳)重地,陵寝(满清先陵)所在,如有震惊,该当何罪?……” 李鸿章听了脸色变得刷白,心里叹道,太后啊太后!这能怨我吗?海军十几年未予更新,未添一舰,军费都叫您老拨去修颐和园、办大寿了。现反到来责怪我了,真是…… 李鸿章正委屈着,只听翁同龢又说:“太后的意思是要李中堂去与俄人洽谈,以牵制日人……” 李鸿章眼睛又一亮,太后这主意真与老夫不谋而合,心里虽然觉得中听,口里却说:“只怕洋人不买臣的账了,不过既是太后旨意,臣岂敢有违。” 翁同龢当然知道太后的懿旨正合他的心意,反正我已经把太后的懿旨对他秉清楚了,只传述太盾密旨,不提己见的。于是又把慈禧太后叫李鸿章与俄使喀西尼洽谈云云说了。 翁同龢传达完后便起身告辞,李鸿章亲自送出大门外,双方自始至终都以礼相待,公事公办。 翁同龢走后,李鸿章又接到了慈禧太后送来的廷寄,要李鸿章与俄人喀西尼会晤云云。李鸿章舒了一口气,有了慈禧太后主和的这张盾牌,他的北洋水师有救了。 第十章 珍妃蒙难 打在我脸上的这一耳光子不会白白的挨了。李莲英用手摸了摸被光绪帝打红了的右脸,咬牙切齿地暗骂“爱妃、爱妃……” 珍妃没有答应,他慌忙用双手把珍妃的头转了过来,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睛闭着没了气息,光绪帝心里一沉…… 皇宫,养心殿。 光绪皇帝严肃地说:“当前中日战事紧急,前线我大清将士居然节节败退,现旅顺失守,举国震惊,朝廷始终一意主战,但李鸿章身膺重负,谙熟兵略,却心存畏惧,顾虑不前,以致贻误战机。现水陆俱危,屡战无胜。身为海、陆军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罚不足以平民愤。” “李鸿章。” “臣在。”李鸿章出列,跪着。 “你知罪吗?”光绪厉声问。 “皇上,老臣凡事均按大清律章执办,老臣何罪之有?” “哼!翁中堂。” “臣在。” “宣诏。” “是。” 翁同龢展开诏文念道:“……其失职在于调度乖方,救援不力,……现决定将其革职留任,并摘去顶戴,以示薄惩而观后效。” 光绪帝又令:“兼脱下御赐黄缎马褂。” “谢圣上隆恩。”李鸿章花白胡须抖动着,眼睛闪着泪花,他颤颤巍巍地双手取下朝帽上的三眼花翎,又脱下了御赐黄缎马褂,对光绪皇帝叩了几叩,起身后退三步出了殿。 光绪怒目送走李鸿章后,又对众臣说道:“国难当头,以后凡拥兵自重,贻误战机,疏于战备,导致我大清失利者,一样处置。”言罢,他愤愤地起身宣布:“退朝。” 李鸿章出了官门就吩咐轿舆奔颐和园。 他恨恨地想,我李鸿章为大清朝廷效劳几十年,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你光绪发什么威风,你自己还不是个傀儡,老实说,你的实权还不如我李鸿章,我有名声赫赫的淮军,有新式装备的北洋水师,你光绪有什么?我能撑大清的半壁江山,你能撑什么?你那个宝座说穿了形同虚设,一切还不都是太后说了算。就算你现在翅膀硬了,也逃不脱太后如来佛的掌心,你今天颁旨摘掉我的三眼花翎,等着看吧,不出几天老佛爷一反手就会把一切都翻了过来。 李鸿章恨恨地骂着,出了口恶气后,又在心里叨咕着,我李鸿章不是不爱国,无奈实力不敌日本啊!我军的装备怎样,我必里最清楚,你光绪帝不是不知道,海军费用都挪去干什么了。 淮军和北洋水师都是我一手培植起来的,它融人了我一生的心血,我不能把我的部下都拉去送死。打胜了是你们的功劳,打败了拉我出来做替罪羊。再说,你光绪帝和慈禧太后一个明里令我打,一个暗里谕我和,我到底听谁的?听你光绪帝的,老佛爷我惹得起吗?我孰是孰非?!再说,日本人的野心明摆着的是先拿下朝鲜,然后侵略中国,来者不善,硬打,就凭朝廷这点兵力,挡得住吗? 到了颐和园,门卫、太监通报进去,李鸿章便很快被引入乐寿堂正厅。 “臣恭请皇太后圣安,皇太后吉祥。”李鸿章向太后跪行了君臣大礼。 “爱卿平身,免礼。” “谢太后。” 李鸿章眼泪挥洒地泣道:“皇太后在上,老臣有话要说,老臣蒙太后栽培,始能为大清朝廷尽职,几十年来..卑臣皆为朝廷尽心尽力,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想我李鸿章自尽职以来,无一不是尊太后之旨行事,不想到此高龄,还受拔去三眼花翎之辱。卑臣以为不如辞官返乡,去做个田农反而更好,何苦在此受人嘲辱。” 慈禧太后当然知道李鸿章求见的缘由,心想,光绪帝你好大胆,竟敢打击我的臂膀,哼!和我较量,你还嫩了点。便下了龙椅,亲自扶起李鸿章,安慰道:“爱卿不必难过,老身自会营你做主。皇帝现在受一伙人唆使是有点不听我的话了,但我可以立他也可以废他,他今日拔了你的三限花翎,明日我便传谕给你重新戴上,只要你在中日战事上好好调停,老身定不会亏待你。” 李鸿章听了破涕为笑,又跪下说道:“卑臣谢太后隆恩,卑臣今生今世要忠于大清朝廷,忠于太后,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好。爱卿坐下吧,我们慢慢谈。” “谢太后赐坐。” 李鸿章等慈禧太后回到九龙宝座上落座,他才在李莲英抬来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慈禧太后看着这个使用起来很顺手的老臣,说道:“你看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禀太后,敌我悬殊太大,再说国库空虚,拨款有限……”李鸿章说到这里戛然止住,他自知失言惟恐触犯了太后的短处,便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见慈禧太后没有发怒,才赶快改口说道:“依卑臣之见,只有和谈才是万全之计,否则我朝廷多少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北洋舰队就有可能毁于一旦。” “爱卿果然是明白人,我让你去请俄人出面调解,进展如何?” “太后,俄国人也不是好说话的,老臣将尽力而为。” “很好,爱卿不愧是朝廷忠臣,你就大胆调停吧,只要能停战就好。” “卑臣遵旨。只是皇上那里……” “照懿旨办!”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 “臣遵旨。” 李鸿章知道大清朝廷至少有两代皇帝是圣旨不敌懿旨,只要紧跟懿旨就不怕三眼花翎被摘掉。 “老佛爷,该进药膳了。”李莲英说。 李鸿章忙起身跪退。 李鸿章退出后,慈禧盯着他的背影沉思着,这个李鸿章倒是很忠心于我,不像那些老儒总是围着皇帝转,早晚我也学学前辈清清君侧,让这些不听我打招呼的人一个两个都给我下去。 光绪皇帝刚下朝就听王商说:“皇上,珍主儿被太后掌嘴了。” “啊!是为何事?” “奴才不知。” “她现何在?” “刚才回到景仁宫了。” “上景仁宫。” “是。” 光绪皇帝焦急地直奔珍妃的景仁宫面去。 光绪皇帝尚未到达宫里,便听见了宫里传出的琴声,他知道这是珍妃在弹《高山》、《流水》,景仁官太监张昌见皇上来了正要报,光绪皇帝一摆手,太监、宫女们便悄悄地退下。 光绪急步迈进了屋,见珍妃在低头抚琴,便过去一把抱住了珍妃,把她的头转了过来,轻轻抚摸她被打的脸,珍妃一激动眼泪便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爱妃,你受委屈了。”光绪皇帝疼爱地说。 “皇上,没……没事。”珍妃低声说。 “别瞒了,朕都知道了。”光绪搂紧她。 珍妃用手巾擦去了泪,说:“皇上日理万机,龙体劳累,珍儿深感不安,哪里还能为一点委屈去惊动圣驾呢。” “爱妃,你这样善解人意,朕真是太喜欢你了。告诉我,太后为什么打你?” “太后警告我,说我干政,不知是谁去害我,说我代皇上批奏折,皇上,您说我敢吗?” 光绪听了,想了想说:“看我怎么严惩这些哈巴狗。” “爱妃,走,我们到养心殿去,朕还有一些奏折没批阅呢。” “皇上您太劳累了,小心伤了龙体。”珍妃又钦佩,又关切地说,并用手抚摸着光绪的额头说:“皇上您累瘦了。” “没事,走吧。” 光绪帝把珍妃拉了起来,二人手挽着手往养心殿走去,太监们照例跟在后面。 到了养心殿,光绪坐下拿起一本奏折递给珍妃,说:“他们愈怕你着,我愈要给你看。噢,我告诉你一件事,让你也吐口恶气。” “噢?皇上快说。”珍妃急着问道。 光绪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把李鸿章的三眼花翎摘掉了。” “啊,大快人心了。如此屈膝派就该受到惩罚。” “爱妃,朕确实太累了,朕闭目养养神,你给朕念吧。” “是,皇上。” “不怕挨打吗?” “不怕,珍儿只要能帮上皇上一点忙,都是珍儿的荣幸。” 光绪帝听了激动地亲了珍妃的额头。 盛夏,天气闷热,窗外频频传来了蝉的呜叫声,让人心烦。 中日宣战后,光绪皇帝的御书房成了战时议事厅,皇帝经常宣召有激进思想的主战派在此议战。他们的言辞大多比较激烈。 一个说:“皇上,为什么又把三眼花翎赐还给了李鸿章?” 翁同龢义愤地说:“这不怪皇上,皇上不知道此事。” 兵部侍郎志锐听了气愤填胸,他激动地说:“皇上本是一国之主,却受制于人,现竟然连这有关朝廷荣辱的事都不能做主,实在是令人嗟叹!” 皇上低头不言,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谁擅自颁发的懿旨,都不愿意把它说穿了。 志锐又说了起来:“太后给李鸿章恢复三眼翎带,肯定是要委派他去求俄人调停,偌大一个中国,连小小的日本都打不过,这样下去,怎么对国人交待呀!” 志锐越说越激动,干脆站了起来:“与其等着去签订丧权辱国的投降条约,不如与倭寇血战到底,以振我中华志气。” 光绪帝非常欣赏志锐的志气,他觉得自己长期在宫中他太需要注入新鲜空气了,便激动地鼓励志锐:“爱卿,说下去。” “是,皇上。”志锐对皇帝的鼓励作了高声的回答后又接着说道:“李鸿章在中日战争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如果再阳奉阴违下去,恐怕我 5927." >大清江山要葬送在他的手下。” 这时王商躬身进来,对光绪帝小声说了两句,光绪帝霍地一下走了出去,正见李莲英缩在窗下偷听,光绪帝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喝道:“李大总管在此躲躲闪闪的,有何贵干啊!” 李莲英一惊,缩起乌龟头就要逃走。 光绪帝一步跨过去,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李莲英捂着脸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光绪帝气得脸色铁青,进了殿内说道:“以后众爱卿说话要多加小心,隔墙有耳呀……”又说:“别管这些小人,大家继续说吧。” 文廷式也激动地说:“志锐说的对,下面就看威海这一战了,说具体一点,就是看李鸿章的态度了,如果北洋水师能够死守威海或可保住,否则日寇从胶州登陆,京城可就告急了。” 翁同龢听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派兵援朝就是为了御寇保国,现在日寇步步向我逼进,证实了他们的野心不仅是朝鲜,更在于我大清帝国,也证实了我们主战是迫不得已的,足理所当然的。” 光绪皇帝听了频频点头,他英眉一扬,说:“众爱卿说得很在理,大敌当前,岂有不战之理,现在战局节节失利,朕忧心如焚,李鸿章朕就让他带罪立功吧,如果再失势,那朕就对他决不轻饶。” 文廷式看着皇帝说:“臣还有一句话要说,乃不吐不快。” 光绪皇帝微笑着说:“爱卿但讲无妨。” 文廷式惟恐不能引起皇上重视,干脆站了起来,说道:“皇上,臣以为李鸿章集兵权、外交权于一手,举天下战守之事而任于一人,实属可危之道。这种人既忽于为政之本,而又少重节气之心,皇上万不可掉以轻心。” 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文廷式顿了一下,又一字一句地说:“皇帝应掌握海、陆两军的调拨及直接指挥权。” “对,皇上是一国之主,理应掌握军权。”志锐立即高声响应。 光绪帝听了叹了口气说:“掌握军权,难啦!” 翁同龢想了想说:“老臣以为要想把李鸿章的军权抽出来,恐怕很难,首先太后那关就通不过,不如先把抗法国入侵时的功将李秉衡调任山东巡抚以牵制李鸿章。”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说:“此法甚好。” 宫廷御书房,灯火明亮,直到深夜。 慈禧太后岂是等闲之辈,权力高于一切的拙,生日一过便从颐和园搬回紫禁城,住人储秀宫。 住进储秀官的当天,她便单独召见几个重臣,密议战事。这一切都是背着光绪皇帝的。 同一时间,军机大臣恭亲王奕祈、庆亲王雾助、孙毓汶、徐桐也聚集在储秀官东暖阁内,慈禧太后坐在龙椅上,抽着水烟袋,一个太监站在一旁殷勤地替主子装烟丝、点火。 慈禧太后抽足烟来了精神,环顾了一下四人,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奕劻虽然忠实于我,但却是一个蠢才,安置他在权力中心一则因为他是皇亲,二则因为好使唤,弄个不听话的太麻烦。孙毓汶、徐桐无非耳观风向之徒,不过,能围着我团团转就好。恭亲王被我革职回家多年,这次虽然是光绪帝让他复出,但也是我同意的,就他的老练和圆滑是决不会倒向光绪一边的,到头来依然是我的人。 她又想,李鸿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不忠于我难道还会去忠于谁7.就是那个翁老头最难办,正是他伙着一起年青人牵着皇帝走。等着吧,翁老头,老身定要把你从皇帝身边清除掉! 慈禧太后一摆手,表示烟瘾过足,太监便小心翼翼地把烟壶拿走。太后这才慢声慢气地说:“你等都是哀家的忠臣,也都是我大清朝廷的忠臣,现在仗打得很不顺利,你等有何高见,就直言不讳吧!” 奕劻清了清嗓子说道:“望太后敦促李鸿章和谈,日本人如此嚣张,在这种形势下只有赶快请俄人出来调停,否则日本人再猛扑下来,恐怕要危及京城。”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请俄人出来调停的事,李鸿章早已在努力了,洋人也不是那么好请的,要不是看在李鸿章的面上,人家也不会愿管闲事的。” 孙毓汶说:“皇上也太不像话了,只听翁同龢及文廷式一些人的话,全然不把老佛爷放在眼里,这仗再打下去,看他怎么收场。” “说的是,再打下去,恐怕要把我北洋水师葬送掉,这可是老佛爷一手培植起来的。”徐桐拉长了声调应和着。 慈禧太后恨恨地说:“我看他是翅膀长磷了。”她又把目光移向一旁沉思着的恭亲王奕祈,问道:“六叔为何不说话?我请你复出,就是箩你来想办法平息这场战争的。美国人那边,谈的怎么样啦?你可不能有负众托啊!”慈禧太后眼睛盯着奕祈,在心里说,光绪帝能有多大能耐,没看见吗? 大权依然牢牢的掌握在我手中,光他说打有何用,我不想打,他能不败?然后说道:“你是长辈,知道该怎么做。” 恭亲王奕祈当然知道他的复出是光绪帝强烈要求,西太后才不得已同意的。他当了西太后多少年的政敌,被罢官在家多少年,难道不是这个女人的权欲所致?多少年的恩恩怨怨怎能是一个复出就可了断的? 然而尽管他看不惯西太后的专权,对光绪帝的受制颇为同情,可是他却不能像翁同龢一样支持光绪帝。,一方面他没有他们那份师生情,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清朝的实力,深知西太后想和,光绪帝就别想打胜,所以与其跟着光绪帝吃败仗,不如跟西太后求和算了。 再说他跟西太后斗了一辈子都败在她的手下,这个年青的皇帝哪里是她的对手,所以自己还是死跟慈禧主和恐怕才是办法,西太后岂是好惹的?于是便说:“回太后,臣已和美国驻华公使田贝洽谈,已初步提出以朝鲜‘自主’及‘赔偿兵费’为停战条件,田贝公使已答应向日方转交清政府照会。” “好。”慈禧太后夸道:“六叔办事就是干练,停战全靠你了。” 孙毓汶叫道:“可皇上还说什么‘冬三月倭人畏寒,正我兵可进之时’。还下旨要出兵呢!” “哼,我看他是没有自知之明。”慈禧太后嘲讽地说,“谁不想爱国?好像就他爱国似的,我不爱国我设海军干什么,说实在话,我们和其实就是为了救>国,否则我们何必在洋人面前低头呢。” “老佛爷圣明。”奕劻、孙毓汶、徐桐几乎同时奉承地说。他们深知,没有老佛爷就不会有他们的今天,也不会有他们的明天。 “好吧,恭亲王留下,你们跪安吧。” “是,老佛爷。”奕劻、孙毓汶、徐榈三人向西太后跪拜后退出。 慈禧太后对恭亲王说:“六叔,和谈还有什么困难吗?” “微臣正要请示太后呢,日本人不接受让朝鲜‘自主’及赔偿兵费的条件,所以和谈拖延。” “这你就看着办吧。”慈禧太后端起了太监送来的茶杯。 恭亲王面现难色:“可是,皇上……” 慈禧太后霍地一放茶杯:“不管他。” “是,太后。” 慈禧太后又端起了茶盅喝了一口,说:“六叔,你也知道我的难处,这大清的江山若是葬送在我的手下,那你我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大清有多少兵力?能坚持多久?知道的,现在要日本人退兵就全靠你和李鸿章了。” “臣明白。” “好,有托了。” 恭亲王刚说完,李莲英用手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到慈禧太后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说道:“请老佛爷替奴才做主,奴才活不了啦……” “怎么啦?怎么啦?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皇上打了奴才一耳光。” “为什么?”慈禧太后惊问。 “臣告退了。”恭亲王厌恶地看了看李莲英后跪退。 “奴才去……”李莲英放低了声音。“去御书房窗下……” “明白了,好啊!打狗也要看主子,他是冲着我来的。” 慈禧太后把李莲英扶了起来安慰道:“来,喝杯茶,消消气。” 李莲英又忙跪下:“谢老佛爷恩典。” “起来吧,快告诉我,他们部说些什么?” “珍主儿的哥哥志锐竟胆敢说:‘皇上是一国之主,却……却……’” “说呀!”慈禧太后大声道。 “奴才不敢说。” “讲。” “是……他说……他说皇上受老佛爷摆布。” 慈禧太后听了鼻子“哼”了一声,又问:“他们还合谋什么啦?” 李莲英又诡密地凑近慈禧太后说:“珍主子的老师那个文廷式还说要让皇上统领海、陆军权。” 慈禧太后听了,脸色霍的一变,然后回到九龙宝座上坐下,心里恨恨地说:“是得清君侧了。” 李莲英是最善于察颜观色的,他看到慈禧太后变得铁青的脸色,心想,光绪帝、珍妃,这下子有你们好看的了。打在我脸上的这一耳光子不会白白的挨了。他用手摸了摸被光绪帝打红了的右脸,咬牙切齿地暗骂着。 景仁宫寝宫窗下,珍妃正坐着看 href='6042/im'>《资治通鉴》。忽然太监来报:“珍主儿,老佛爷有请。” 珍妃听了一怔,遂回道:“秉老佛爷,我就去。” 太监走后,珍妃心想,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谁的生辰,太后召我干吗?莫非又是皇后害我?珍妃急急往慈禧太后住的储秀官走去……小梅紧跟在后安慰道:“珍主儿别着急。”心里也七上八下地乱跳。 到了储秀宫,珍妃见慈禧太后端坐着,脸丧丧的,左眼向上吊着,右嘴角向下撇着,珍妃心一缩,她知道慈禧太后不高兴时就会呈现这份面容。太后旁边站着隆裕皇后、瑾妃、荣寿固伦公主、四格格,还有其他嫔妃,珍妃赶快上前跪拜下去,说道:“皇阿爸吉祥。” 半天,慈禧太后才开了口:“珍妃,你知罪吗?” 珍妃听了,心里感到奇怪,每天遵纪守法,不敢有半点逾越,还能犯什么罪,便答道:“回皇阿爸,珍儿不知犯了何罪,请皇阿爸指点。” “哼,你还装不知道!我问你,祖宗的家法后妃不许干政,你知道吗?” 珍妃听了,心想,原来是为这事,其实早已作好了思想准备,受太后惩罚也是早晚的事,不过,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难道爱国是罪?便正色道:“回皇阿爸,珍儿没有罪。” “你还嘴硬,你哥哥志锐通过你,传播书信,蛊惑皇上,你还没干政?”慈禧太后满脸怒气地说道。 珍妃听了反驳道:“秉皇阿爸,珍儿哥哥与皇上接触是君臣之间的事,与我何干?至于我,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嘛!” “你……你还敢反驳!来人呀,给我上家法,杖二十。” “是。” 慈禧太后听了气得脸色发青,但她很快便平静下来,并闭上了眼。 “皇阿爸,珍儿无罪。”珍妃含泪央求道。 慈禧不理。 很快便上来几个太监,把珍妃按倒,进行褫衣受杖,两大太监左右开弓,轮流打下。 啪!啪!啪! 珍妃起初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后来越打越疼,实在忍不住了,便哼了起来。 啪!啪!啪! 珍妃衣裙上的血渗了出来。 啪!啪!啪! 珍妃已经无力喊叫,闭上了眼,面色苍白…… 站在太后旁边的荣寿固伦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向慈禧太后跪下求情:“皇阿玛,饶了她吧,珍儿快不行了。” “饶了她吧!”其他老嫔妃、公主也跪了下来。 慈禧太后睁眼一看,珍妃连大气部没有了,怕真的打死了,便说:“好吧,看在大家给你求情的面上,今儿就饶了你。”慈禧说罢,站了起来,走到珍妃面前说道:“珍儿,不是皇阿爸心狠,这祖宗制是违犯不得的,皇阿爸也是出于不得已啊!只要你以后好好听话,皇阿爸也会像疼皇后一样疼你的。好,送回去吧。” “是。” 慈禧太后又转过脸来对立在身后的瑾妃说:“瑾妃,你身为珍妃的姐姐,却任其放纵,你也咎由自取,来人呀!廷杖侍候二十下。” “是。” “皇阿爸饶命。”瑾妃见自己无端受罚,眼泪立即涌了出来,她“扑通”一声向慈禧太后跪下救饶。 这样,瑾妃也在哭声中被杖了二十板子。 在养心殿里,光绪皇帝正与翁同赫促膝交谈。 “皇上,文廷式的建议的确很重要,李鸿章的权是太大了。” 光绪皇帝看着翁同龢宽广的额宇和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认真地听着、点着头。 “这种举天下战守之事于一人的状况,确实危险。” “朕也有同感,只是想不出办法,翁师以为应当如何才能改变这种局面?” 翁同龢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茶,用手巾擦了擦白胡须,接着说:“现在兵权虽然掌握在李鸿章处,实际是操纵于太后手中,可现在要一下子从太后手中把兵权挪过来,有如虎口拔牙,不如先想办法牵制李,才能逐渐增强皇上的实权。” 光绪帝频频点着头。 “依老臣之见,文廷式建议的很对,把安徽巡抚李秉衡调派任山东巡抚,这样皇上就珂以通过他牵制李鸿章。” 光绪帝眼睛一亮:“甚好。李秉衡,是我朝廷忠臣,北直廉吏,中法战争的干将,让他督办海防最为妥当。” 翁同赫又说:“现在只有他或许能牵制一点李鸿章了。” “好,我马上颁旨授命。” “皇上,您越来越成熟了。”翁同龢欣慰地说,十几年对皇上倾注的心血,终于没有白付出,翁同龢感到中国有这样的英主,实属万民之福。 翁同龢慈祥地笑了。 光绪帝也笑了,他越来越觉得一刻也离不开翁同龢了,他不仅是自己从小教化的师长,而且是政治军事的参谋和得力助手。有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光绪帝一生最大的荣幸。 光绪正和翁同龢热烈地商议着国事时,太监王商慌慌张张地来报:“皇上,珍主儿被廷杖,抬回景仁宫了,现在已不省人事。” “啊!”光绪听了如晴天霹雳,翁同赫安慰了皇上几句就赶快告退了。 光绪帝急急忙忙往景仁官走去,王商和几个太监紧紧跟在其后。光绪什么都顾不上想,只在心里呼唤道: 爱妃,你可不能舍我而去,朕没有你可就活不了啦! 到了景仁官门外,一声“皇上驾到”的喊声,宫内所有宫女、太监都一齐到门外跪拜,个个眼泪汪汪,低声抽泣着,光绪帝见状愈加心急,一步跨进门内,便见珍妃寝室门口横挂着一块禁牌,上写: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初一日,奉皇大后谕旨:瑾贵人、珍贵人,著加恩准其上殿当差随侍,谨言慎行,改过自新…… 光绪心里一沉,怎么,我的珍妃降为贵人啦,光绪帝进屋,见珍妃俯卧在床上,小梅跪在一旁侍候着。他小跑过去,一看,天哪! 畛妃的臀部被打得裤裙血肉粘连,血已渗在床上一大片,他忙唤:“爱妃、爱妃……” 珍妃没有答应,他慌忙用双手把珍妃的头转了过来,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睛闭着没了气息,光绪帝心里一沉,哭唤道:“爱妃、爱妃……还不快传御医!” “是。” 不一会儿,两个御医慌忙赶来,其中,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张仲元。两太医忙乎了半天,珍妃才接上了气。 “爱妃、爱妃,你醒醒。”光绪帝轻轻地呼唤着珍妃,珍妃慢慢睁开了眼,当她看清是光绪帝时,顿时泪如泉涌,只说了声:“皇上……”又晕了过去。 太医又是一阵忙乎,珍妃才睁开了眼,光绪帝见珍妃醒了过来,说了声,“爱妃,你受苦了。”便哭着吻了她的额头、她的泪面、她的嘴唇…… 珍妃激动地流下了热泪,痴痴地看着光绪帝,此时时刻只有皇上的爱是对她惟一的安慰。 太医替珍妃敷药时,光绪帝亲自帮着小梅替珍妃洗血肉与裙裤粘连在一起的伤口,珍妃疼叫时,光绪帝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太医告退后,光绪帝始终守在珍妃床旁,宫女端来药,他接过来一口一口地亲自喂珍妃,珍妃抬起了泪眼感激地看着光绪帝,光绪帝心如刀绞地看着自己的爱妃,四目相对,单元一时无语。 “皇上,……您不用守着我,国难当头,皇上首先忧虑的应是国家。”珍妃气息微弱地说。 光绪帝听了十分感动,疼爱地说:“爱妃,你就是因为替朕分忧才被打成这样,性俞都快丢了,还这样识大体,怎能不让朕感动啊!” “皇上,我现在好点了,您去忙去吧。” “不,朕要守着你,时时刻刻守护着你。”光绪帝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他非常伤心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看着爱妃所受的折磨,他的心都快碎了。 珍妃喝罢药,迷糊着睡了过去,光绪帝坐在床榻守着珍妃,他仍然握着珍妃的手。 光绪帝恨恨地想,皇阿爸,我虽非你的亲生骨肉,可是从四岁起我便在你的呵护下长大,是你把我抱进宫,是你把我培养成一个万乘之尊的,所以我事事敬重你,听从你,包括选皇后这样一个关系着我一生幸福的大事我都听从你了,现在难道连我的一个妃子你都容不下?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和我一条心而已。 皇后、瑾妃都是你的哈巴儿狗,我看见她们都讨厌,珍妃是我最心爱的人,打在她的身上,疼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你打罚珍妃,就是为了表示你的至高无上,为了重申任何事都不能与你违背……不过,皇阿爸,你可以打死珍妃,也可以打死我,但有一条,要我去向侵略者妥协投降,我是断然不能从命的。 慈禧太后开始她的清君侧大清洗了,她首先给隆裕皇后下了一道禁牌:强调皇后有统辖六宫之责,妃嫔如敢在皇帝前干预国政,皇后应严加查访,从重惩办,决不宽贷丢云……然后是清内宫,廷杖珍、瑾二妃,并把她们连降二级,落为贵人,并以珍妃卖官为借口,斩杀了太监高乃枝,处置了景仁宫侍候珍妃的太监永禄、长泰等一批太监,一时间内宫里乌云密布,杀气腾腾,个个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清理了内官,慈禧太后又开始清洗外廷。 仪鸾殿内,慈禧太后正召开中枢臣会,到会的主要是军机重臣:恭亲王奕祈、庆亲王奕劻、翁同龢、孙毓汶、李鸿藻、刚毅、徐桐等。 慈禧太后端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地扫视着他们,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她清整内宫之事,众人早已耳闻,都知道内宫清理过后,接下来的必然是外廷,现又看慈禧太后的脸色如此,所以人人都敛声屏息地立着,单等太后发话。 慈禧太后心想,文廷式、志锐、翁同龢、李鸿藻都是光绪帝的铁杆心腹,都得割除,只不过分个先后急缓而已,今天我就先来他个欲擒故纵,看看还有没有漏网的鱼,于是便说:“众爱卿,旅顺失守后,日人正步步向我逼进,我水师现只得退守威海卫,形势危急,众爱卿有何良策?” 翁同龢一看光绪帝不在场,暗想慈禧太后是赤裸裸的撤帘了,这个女人的权欲真是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程度。今天把我们召来岂看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慈禧太后见众臣不说话,便拿起几案上的一份奏折说道:“这位广西道监察御史,他写的这份奏折简直无法无天,他的这些所谓直言纯粹是在离间。” 慈禧太后又拿起一份奏折骂道:“这位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更是胆大包天,竟敢在奏文中骂李鸿章误国、卖国,这是冲着谁来的?嗯?” 慈禧太后越骂越怒,只听“叭”的一声,她把手中的奏折往御案上一甩,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些都得给我革职查办!” 我还要宣布:“珍、瑾二妃因干预朝政已被降为贵人。” 听到太后在贬皇上的爱妃,谁也不敢吭声,只有翁同龢实在是打抱不平,豁出去了,便大胆问了太后一句:“太后,贬珍妃的事,皇上同意吗?” 太后见又是这个翁老儿敢与我对抗,心里骂道:等着吧,快轮到你了。然后冷冷地答道:“这正是皇上的旨意。” 翁同龢心想,拿珍妃开刀,谁不知道是杀鸡儆猴给光绪帝看。 唉,不幸的皇帝,被箝制的皇帝啊!老臣虽然对你万般同情,千般支持,可对太后的淫威也是奈何不得哟! 李鸿藻等几位亲近光绪皇帝的臣子听太后说是光绪帝的旨意,虽然心存疑虑,但见慈禧盛气凌人的样子,就谁也没说话。 慈禧太后见没人开口,心中暗喜,看你们这些皇帝的铁杆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大殿死一般的沉静了一会儿,慈禧太后扫视了一圈,见众臣子都低着头,便令宣旨: 于是李莲英念道:“……志锐举动荒唐,……令其停办招募团练,改派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即日离京赴任……” 翁同龢明白令志锐停办招募团练,把他远调离京都是为了折断皇帝的臂膀,不让他增加兵权,这个女人的心实在是太歹毒了。 慈禧太后继续大发淫威,她扫了翁同龢、李鸿藻几人一眼,便一字一句地说:“从即日起,撤掉皇上的满汉书房。” “啊!” 翁同龢、李鸿藻、文廷式等都同时在心里发出了惊呼。撤掉皇帝与主战派的议战处,实际是想彻底端了帝党的老窝,别说我等,就是皇上也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翁同龢急了,他向太后秉道:“启秉太后,此乃非常时期,皇帝需要经常和大臣们议事,恐怕不能撤,请太后明鉴。” 恭亲王也说:“那就缓一缓吧。” 慈禧太后不耐烦地说了声,“今天议事就到此吧。” 光绪帝知道了太后以他的名义远调志锐后十分生气,他当即做出针锋相对的反映:立即调李秉衡任山东巡抚去牵制李鸿章。 并说:“汝等给朕提醒的这张王牌真是太好了,朕要让李鸿章知道天下的事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翁同龢点头称是,他又询问道:“皇上,太后要撤御书房之事……” “不行,这一点朕决不让步。” 翁同龢听了眼神一一亮,对光绪帝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翁同龢又问:“皇上,珍妃好点没有?” “现在神志清醒过来了,就是伤口还疼痛难忍。”光绪帝又愤愤地说:“我革了李鸿章的职,太后就拿我的珍妃开刀。” 翁同龢点头道:“珍主儿这是为国受刑啊!” 光绪帝痛苦地说:“我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不能拯救,我还算什么一国之主啊……” 翁同龢听了心里一阵震撼,他眼里闪着泪花,凝望着光绪帝,一时竟无言以对。 光绪皇帝出了御书房后便匆匆向景仁宫走来。随着“皇上驾到”的呼声,光绪帝急步踏进屋内,连宫门口跪迎的太监宫女他都没有顾上摆一摆手。 “爱妃,今天怎样了?” “好点了,皇上。” 光绪在珍妃的床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心疼地问着,关怀着,恨不得让自己来代替她的疼痛。 珍妃侧卧着,被打伤的臀部敷着药,用白锦布盖着,上面再盖了被子,光绪掀开被子看着白巾上还渗着血水,他用手轻轻地压了一下受伤处,问道:“爱妃,疼吗?” 珍妃紧蹙了一下眉头说:“疼。” “真是太狠心了。”光绪帝恨恨地说。 珍妃抬起泪眼说:“皇上,别为珍儿担心,珍儿会好的,珍儿好了一侍候皇上。” 光绪帝听了感动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对她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状都退了下去。 珍妃微笑了。 有光绪帝的疼爱,再大的疼痛她也能忍受。 殄妃轻声说:“皇上,珍儿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 光绪帝紧握着她的手说:“爱妃快讲,爱妃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朕也给你摘来。” “皇上,珍儿想见哥哥一面。”说着泪水从她美丽的眼里涌了出来。 “你都知道啦!” “嗯。” “好,朕答应你。” 因为外面男人不能进后宫,所以皇上便让太监把珍妃抬到养心殿,让她在床上侧卧着。光绪帝把志锐引进西暖阁寝宫,兄妹相对,珍妃泪如雨下。 “哥哥……”珍妃唤了一声哥哥,便泣不成声。 志锐见珍妃被打成这样也伤心极了。 “哥,我不后悔。皇上是对的,打死我也要跟皇上一条心。” 志锐感动地说:“好妹妹,你说得对,珍儿是皇上身边最贴心的人,就应以国事为重,多为皇上分忧愁。” 珍妃听了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哥哥,珍儿不是刻意要干预朝政,珍儿只是觉得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呀!” “好妹妹,你做得对,皇上有你这样的贴心人感到荣幸,我为有你这样的好妹妹感到骄傲。” 珍妃激动地听着,眼里闪着泪花。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远调新疆?难道就是为了拆散你和皇上他们吗?” “唉!”志锐叹了口气说:“看来这次是西太后对皇帝身边的人进行的一次由里至外的大清洗,受害人不会只是你我兄妹二人,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尤其是翁同龢、文廷式,等着吧!太后是决不肯放权于皇上的。” 珍妃着急地点了点头。 “太后还停办了我在热河的募招团练,明摆着的是不让皇上增加兵权。” 他们说话声音都不大,因为害怕隔墙有耳,太监宫女都退在远处候着。 “哥哥,父母大人好吗?” “还好,他们都很惦记你呢。” “我被廷杖的事万万不要让父母知道,怕他们受不了。”珍妃含泪怏求道。 “好,我不告诉他们。” 志锐想,其实父母早已知道,母亲还大哭了一场。 “哥哥,瑾妃也被杖了。” “我知道,只是我不可能去看她,这一点药及补养品就请妹妹给她捎去,这些是给你的。” “谢谢哥哥,请哥哥转告父母,我很好。” 志锐向皇上跪拜告退,说:“皇上,臣告退了,臣走后,望皇上多依靠翁老师、李鸿藻他们,万万不能放松军权。” “爱卿且先去,朕一定要设法把你调回。” “臣感谢皇上隆恩。” “珍儿,好好养伤,哥哥走了。” “哥,恕珍儿不能起来送行,愿上天保佑哥哥一路平安、无灾无难。”珍妃哽咽着说。 光绪皇帝坐在珍妃的床榻上,一匙一匙地给珍妃喂燕窝鸡汁粥。 珍妃吃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光绪帝看了看她的伤口已经渐好,只是不能平卧,也不能坐,只能侧卧和趴着睡,光绪帝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巾替地擦了擦嘴,然后伏下身去,搂着她的脖颈轻轻地吻了她刚进食后红红的像樱桃一样的嘴唇。 “珍儿,后悔吗?”光绪帝轻轻地问。 “皇上,珍儿不后悔,珍儿还要和皇上一起强国。” “啊,我的好爱妃。”光绪帝又伏身亲了她的聪慧的额头,迷人的眼睛和美丽的脸颊…… 光绪帝看见了她枕旁的书,便拿了起来,一本是《日本变政考》,一本是《俄皇大彼得变政记》,便说:“等伤好了再看,别弄坏身体。” “皇上,珍儿是想好好看看洋人是怎样强起来的,他们为什么会敢欺负我们?这是志锐哥哥拿给我的书。” “噢,等战争结束,朕也要好好看看,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皇上,志锐哥哥和文廷式老师坚持主战是对的。” “当然对,朕一定要打下去,朕决不做亡国之君。” “好,皇上越来越有魄力了,这真是我大清的福气啊。” “爱妃,你可真是朕的心上人啊,朕…刻也离不开你了,朕一下朝就来看你了。” “皇上,珍儿伤好后,还要支持皇上。” “你不怕再挨打吗?”皇上握住她的手说。 “珍儿不怕,别说打我,就是杀了我,珍儿也要和皇上站在一起。” “啊,我的爱妃。”光绪帝忘情地一把抱住了珍妃。 “哎呀,疼!” “啊,珍儿,碰到伤口了吧!”光绪帝忙松了手。 “皇上,您诙回养心殿批阅奏折了。” “不,朕要守着你,朕太爱你了,一刻也不想离开你。王商,去把奏折送过来,朕要在景仁宫批阅。” “是。” “皇上……”珍妃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死不分离。” “对,让我们心心相印,生死相随。” 慈禧太后恐怕没有料到,她的残酷的杖刑和降级,非但没有使光绪帝和珍妃分开,反而更加促进了他们的爱情,使他们从夫妻情发展成了生死恋情。 景仁宫。 珍妃趴在床上,光绪帝亲自给她换药,王商及御医在外间侍候着,换好后,御医退下。 珍妃说:“皇上,珍儿有个要求,不知皇上肯不肯?” 光绪忙说:“爱妃快说。” “皇上,去看看瑾妃吧……” “不去。”光绪帝听了生气地站了起来。 “她伙同皇后加害于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朕不能原谅她。” “皇上……”珍妃哀求道:“皇上,不管怎么说,她是珍儿的亲姐姐,皇上就是看在珍儿的面上也应该去看看她。皇上,珍儿求您啦。”珍妃声泪俱下地说。 光绪又坐了下来,拉着珍儿的手说:“爱妃,你的心真是太善良了。好,朕答应你,朕去看瑾妃。”说罢即令王商。 “王商,备轿,到永和宫。” “是。” 永宫是瑾妃的寝宫。 瑾妃侧卧在床榻上正伤心的落着泪,自进宫来,从来没有得到皇上的青睐,太后对我不感兴趣,皇后又时冷时热,珍妃怨恨我……唉,难哪! 在这深宫中,度日如煎熬一样,孤独苦闷没有任何快乐不说,还要无端受罚……我是对不起珍儿,可我也是出于无奈啊!唉,谁知道瑾儿的苦衷,虽贵为皇妃,却没有一点幸福……珍儿还有皇上疼她,而我,在这个深宫里谁心疼我?每天苦伴孤灯虚度青春……我真的好悔恨,为什么要到这讨厌的深官来! 皇后虽然遭皇上冷落,但她毕竟是高贵的皇后,又有太后做她的靠山,我算什么?一个妃子,一个遭皇帝冷落的妃子,每日小心翼翼还无端受罚,说不定哪天还要被打入冷官……唉,瑾儿的命好苦啊! 母亲啊母亲……瑾妃几乎喊出了声,为什么要送我到这度日如年的深宫,女儿多想你们啊! 瑾妃痛哭了起来,侍女忙用手帕替她擦泪,不一会儿,枕头上就被泪水滴湿了一大片,侍女正想替她换一块,却听见:“皇上驾到!” 这如“冷宫”一样清冷的永和宫,忽然传来这让人振奋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不仅瑾妃,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惊呆了,他们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快到宫门外跪倒迎驾。 皇上的突然驾到,使瑾妃惊喜万分,她要侍女扶她起来迎驾,怎奈伤口疼痛无法起来,正着急时,光绪帝已进到了她的寝室。她赶快让侍女扶着欠了欠身,说道:“臣妾瑾儿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 “免礼平身。”光绪帝在太监抬来的龙椅上坐下。 “伤口好点了吗?”光绪帝关切地问道。 “谢皇上隆恩,伤口已好一些了。” 光绪帝一摆手,王商及一队随从太监便抬来了营养品、药品、水果及各种食物。 瑾妃见了,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瑾妃受宠若惊,含泪带羞地看了皇上一眼,光绪帝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渴望。他看着瑾妃圆胖的脸,心想,你应该知足了,更多的想法是不可能的,朕只宠幸珍妃一人。再说,你能像珍妃一样跟朕一条心吗?你能支持朕的主战吗?你能和朕生死相随吗?……你少和皇后一起害珍妃就不错了,想到这里,光绪帝的脸一沉,站起来就要走。 “皇上……”瑾妃欲言又止。 “你好好养伤吧。朕很忙,王商,备轿。” “皇上起驾。” 看着皇上的背影,瑾妃汪在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已是隆冬,北京降下了大雪,漫天的大雪使皇宫御花园披上了银装。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覆盖在松树上,树枝被压得弯了下来。 园中小径上,两个太监撑着杏黄色的御伞,光绪帝挽着珍妃的手在雪地漫步。 珍妃伤口刚愈,已经可以起来走动。在内室闷了一些日子,光绪帝扶她出来观赏雪景。 珍妃虽然已经可以走动了,但面色仍然很苍白,光绪帝用右手臂搂着她的脖颈,他们慢慢地走着。 “爱妃冷吗?” “不冷,有皇上的温暖,珍儿不冷。” 光绪帝听了,把她搂得更紧了。 他们看着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飞飞扬扬地落了下来,光绪帝叹道:“瑞雪本应兆丰年,可今年的瑞雪逐不知道兆什么年呢!” 珍妃知道皇上在忧虑国事,也无心赏景了,便说:“皇上,威海卫防线现在如何了?” “唉!”光绪帝叹道:“李鸿章太可恶了,他总是对我阳奉阴违,我已给他下了几次电谕,要他趁敌军大量增人之隙,来他个海陆配合、主动出击,消灭来犯敌人,但他却一味龟缩,不敢出港。” 珍妃也气愤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李鸿章就只知道消极保船,这不成了瓮中之鳖了嘛。” “是啊,我已电谕李鸿章,威海一战关系甚大,北洋舰队铁甲坚利,士气高,与其坐守挨敌打,不如趁间出去,断贼归路。” 珍妃望着光绪点了点头,她非常钦佩光绪的兵略。 山东威海卫,北洋舰队提督衙门内。 丁汝昌坐在案桌旁,正看着光绪帝的谕旨出神,皇上要我主动出击,可是李鸿章又叫我缩在威海卫死守。李鸿章的权势当然不及皇帝,可是他有太后这座大靠山我怎么敢得罪?何况他是我多年的顶头上司,从感情上来说我也决不会和他对着干的。丁汝昌只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立无援,陆军援军实在是耍滑头,根本没有来支援,现在面临着的是敌舰的重重围困,出海阻截的战机已经贻误了。无奈何!大敌当前无奈何啊! 左、右翼总兵林泰曾、刘步蟾都先后自杀了,面对这样的战局,丁汝昌欲哭无泪。 想我威风凛凛的北洋规队,如今竟成了敌人的瓮中之鳖,我身为提督,却不能率舰队出海迎战敌人,不能与敌舰共存亡,我……我愧对国民… “丁提督开门!” “快开门!” “他们要干什么?” 立在一旁的总记兵李文宣说:“禀提督,他们要求降。” 这些无耻的洋人技师煽动着一些将士准备要挟丁汝昌向日舰投降。 “决不投降!” “决不!” 丁汝昌大声喊道。然后重重地一击桌案,双手掩面泪流不止…… 李文宣见状也激动地哭了。 丁汝昌在一阵紧促一阵的叩门声中喝下了毒药…… 李文宣也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北洋舰队全军覆没。 一页北洋舰队历史,上半页记下了悲壮的海战,下半页却留下了可悲的叹息。 李鸿章想保的北洋水师没有留下,留下的却是带着耻辱的无奈。 消息传到天津总督府,李鸿章哭倒在了藤椅上…… 我的北洋舰队啊!…… 皇宫景仁宫内珍妃体力未复,已有点喘息,光绪帝便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光绪怕珍妃冷,把太监递来的毛氅亲自给她披上,然后伸出臂搂着她,叹道:“珍儿,威海一战如若打不好,朕还真是要重后唐主李煜‘垂泪对宫娥’的悲剧了。” 光绪帝话音刚落,便见王商跌跌撞撞地跑进景仁宫跪下:“皇上,急奏电。” 光绪听了心里一沉,他微颤着手接过电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珍妃忙把头凑过来看,只见她“啊”的叫出了声…… “完了!”光绪帝心急如火地说。 “威海失守,丁汝昌自杀。” “爱妃,你.99lib.好好养伤,我先去养心殿议事厅。”又说:“王商,传我旨意,宣军机大臣立即进宫。” “是。” 天阴沉沉的,下着漫天大雪。养心殿正殿里,几个军机大臣都冒着大雪赶来丁。光绪皇帝坐在御座上面色忧虑,他扫视了一下,见该到的都到了,便展开奏电,悲痛地向大家传达了威海失守、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海军提督丁汝昌自杀的噩耗…… 说到后面,光绪帝已是声泪俱下。 众枢臣惊呆了。 翁同龢也哭了。 殿堂中一片泣啜声…… “我们该怎么办?豺狼已经闯入了我们的家园?”光绪帝说着,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 “教训!这是把战守的事都任于一人的下场!”文廷式恨恨地抱怨道。 文廷式又愤愤地说:“丁汝昌是海军提督,他虽然有责任,但他已经以身报国,他虽没有守住威海,却已守住了民族气节。尽管他有责任,但罪魁祸首是李鸿章,臣建议严惩李鸿章。” “对,应该严惩李鸿章。”李鸿藻表示支持文廷式的建议。文廷式又激愤地说:“李鸿章一而再、再而三拒不执行皇上旨意,他因何有如此胆量……”文廷式言下之意当然是指慈禧庇护他,见光绪帝用目示阻止他,便没有说下去。 光绪帝对李鸿章在中日战争的一系列表现深恶痛绝。他按兵不动,以致朝鲜被占;贻误战机导致旅顺失守,日寇因而能长驱直入;消极保船不敢出击,终于落得个威海失守北洋舰队全军覆没的结局。现在京畿真正告危了,怎么办啊!他又问众枢臣:“国难当头,众爱卿有何良策?”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恭亲壬奕祈终于发话了,他说道:“现在人船俱亡,再打下去恐怕更没有实力了,看来和谈已势在必行。否则大军压境,就不好办了。” 光绪帝心里在骂,作了多少努力才使你恭亲王复出,没想到你非但不与主战派齐心御敌,反而与你的政敌慈禧一鼻孔出气,和谈、和谈,洋人能真心帮你的忙? 恭亲王不管光绪帝的脸色怎样难看,又接着说:“我已与五国公使接洽过了,他们都愿意出面胁迫日寇退兵。” 庆亲王奕劻马上拥护恭亲王,他说道:“恭亲王说的是,只有去请俄人出来调停了。” 翁同龢愤愤地说:“和谈、和谈,俄人早就对满洲里这块肥肉垂涎欲滴,恐怕是赶走了豺狼,又引进猛虎。” 奕劻听了反唇相讥:“和谈是卖国,那想必翁公定有良策高见在胸。” “你……”翁同龢看着这个奴颜媚骨的人气得白胡直抖颤。 “好啦,别吵了。”光绪帝站起来说,“今天就议到此,众卿下去好好想想,如有退兵良策请速速向朕晋荐。” 已近拂晓,上书房的灯还在亮着,光绪帝和翁同龢还在焦虑着前线。 光绪说:“山海关那里,就看王坤一巡抚率的六万湘军作战力能否胜过淮军,辽东那儿,就看老将宋庆有无能耐了。” 翁同龢点头说:“对,海军覆没了,就看陆军能否有点用。” 更夫打过五更后,光绪拉开窗幔,看着尚未退去的繁星感叹地说:“难哪!要是太后和李鸿章不对我们掣肘,那战局也不至于败落如此。” 翁同龢也深有同感地说:“是啊!自古亡圜皆因内讧,君不见杜牧《阿房官赋》就曾惊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光绪深深地叹了口气:“知我者,老师也。” 翁同龢起身见窗外晓星已过,天将破晓,便回到坐位把奉光绪帝命给王坤一及宋庆写好的御电呈递给光绪帝,躬身道:“皇上,谕电.已写毕,请皇上过目,我将立即送走。” 光绪帝接过看了说:“好,就这样。早就电谕要他们海陆配合,叮都各保各的利益,李鸿章要保他的水师,所以他要王、宋出击,王宋当然不干,现水路已经失败了,就只有用陆军这个子孤注一掷了。” 翁同龢看着光绪帝日益消瘦的眼眶,关切地说:“皇上,您无论如何不能再熬夜了,快休息吧,臣也该告辞了。” 光绪帝目送恩师的背影,心潮澎湃…… 珍妃的伤口已愈,自从她被打后,光绪帝和她的感情更加深了。光绪帝日日夜夜都要她陪侍在一旁,除了上朝,一一刻也不离开。非常时期,皇帝太忙了,饱受内掣外逼的压力,身心负荷也太重了,只有珍妃能给他一点安慰。 光绪帝也最爱和珍妃一起交谈国事,因为珍妃很有见解,而且经常与他不谋而合,朝廷上他最愿听翁同龢的话,回到后宫就只有珍妃是他最可意的人了。所以珍妃虽被降为贵人,但光绪帝依然与她形影不离。光绪帝对珍妃的专宠使西太后和隆裕皇后已经柰何不得。 光绪帝下朝回来,面色郁忧地坐了下来,珍妃接过小梅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关切地问道:“皇上,是不是辽东半岛战事失利?” 光绪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叹道: “爱妃,快做亡国君了,王坤一、宋庆也兵败辽东了。” 珍妃说:“这是预料中的事,当初李鸿章的海军若与他们相配合,齐心协力或可箝制敌人,现在海军完了,只剩下陆军孤军奋战当然难挽败局。” 光绪愤愤地说:“朕要去找太后,朕要她降李鸿章的罪。” 光绪说着起身就走。 “皇上……”珍妃也叫不住他。 光绪帝直奔慈禧太后寝官。 “孩儿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起来吧!皇上不是要归政吗?怎么想起跑来问老身来了。” “皇阿爸,请降罪李鸿章。”光绪直抒其言。 慈禧太后眼睛半闭地听着。 “噢!李鸿章不是已被你‘革留’了吗?不是已经摘掉了人家的翎顶、黄马褂了吗?” “皇阿爸……”光绪想分辩,慈禧太后立即打断了他。 “你是皇上,你有权力,你还可以对他革职查办嘛。” “皇阿爸,如果不是因为他贻误战机,我北洋水师何致失败如此!如果不是因为他保船不出击,旅顺、威海又何致失守,如果他能与湘军配合好,湘军又怎么会一败涂地!……” 慈禧听了大怒,拍案喝道:“住口,如果不是有李鸿章的周旋,你我小命都会没了,你还怨他,我看你是中了翁同龢的邪了,就只知道打,打呀,再打下去嘛!” “请皇阿爸息怒。”光绪帝跪了下去。 慈禧太后愈说声音愈大:“现在皇阿爸要你拟旨,让李鸿章马上官复原职,赐还三眼翎带、黄马褂,任全权大臣赴日本议和。” 啊!光绪帝惊呆了…… “皇阿爸,万万不可再派他去,李鸿章乃朝廷罪臣,把整个北洋水师都葬送掉了。” “皇帝,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扶上台的。你现在不把我放在日里了。” “皇阿爸息怒,儿臣遵旨。” “儿臣告退。” 慈禧望着光绪的背影生气地想,越来越不跟我一条心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幼就把你抱进宫,苦心扶植你至今,没想到居然想借归政为由向我夺权,哼,想从我手中夺走权,万难! “李莲英。” “在。” “传恭亲王奕祈、孙敏汶、徐桐、奕劻。” “是。” 军机大臣的几个后党派很快便来到储秀宫正堂。坐在九龙宝座上的慈禧太后环视了一下她的这几个心腹枢臣,不紧不慢地说:“众爱卿,尔等乃朝廷重臣,现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皇上听信了一些人的唆使,和敌人开了战,现在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来找我,老身也束手无策了。早听我的话,早与人家和谈,那何至于白白葬送了我的北洋水师。” 慈禧叹了口气说:“舰毁人亡啊,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嘛!昨天,皇帝还来找我,要惩罚李鸿章,我说你看着办吧,你是皇帝。你不想当千古罪人,我还不想担这个骂名呢。” 一向最能见风使舵的奕劻赶快趋附慈禧说:“老佛爷说的是,早与人家和谈,何至于弄个船毁人亡,现在和谈已是亡羊补牢,若再不抓紧,惹恼了人家,只恐怕我们连端坐在此议事都不可能了。” 恭亲王从来最后表态,这回他也按耐不住了,不等慈禧点他的名便奏道:“启秉太后,以臣之见,应派李鸿章出使日本和谈,否则京鬣将难以平安。”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恭亲王不愧是多年的洋务大臣,最知洋人鼻息。” 孙毓汶也秉道:“启奏太后,李鸿章根本就无罪,他本来就不愿打,都是皇上逼的,现在赴日和谈全靠他了,是应赶快恢复bbr>他的官职。” 与他们一鼻孔出气的徐桐当然不会反对,他非但赞同而且还奉承道:“老佛爷圣明,每在朝廷危急之时,老佛爷总是为朝廷排忧解难,这真是我大清朝的福分啊!” 慈禧太后听了当然高兴,但面对谀词却又装作无所谓,然后便道:“众爱卿言之有理,那就请恭亲王以军机处名分电谕李鸿章:开复革留处分,赏还三眼翎带、黄马褂,任命他为赴日头等全权大臣去与日商议和约,并速速启程。” 恭亲王连声答“是”。 一个背着光绪皇帝的军机密令就这样决定了,派败臣李鸿章为和谈全权大使,开始了中国十九世纪初最耻辱的一页。 第十一章 国难当头 灾难深重的中国,正面临着向日人赔款、割地的屈辱,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大逃将李鸿章竟堂而皇之的成为了首席赴日谈判代表…… 呜……一列火车在天津往北京的方向行进中,坐在一节豪华专厢中的李鸿章正在沉思着,他用一只手捻着山羊胡须,眼睛眯缝着…… 李鸿章坐在窗口,看着窗外飞逝过去的路树,沉思着: 委派我当全权大使到日本求和,好事轮不到我,这种卖国的事尽摊在我头上,如果不是有太后的密电,那我李鸿章才不去做这种傻事。我现在已是罪臣败将,再加上个卖国求荣,叫我如何面对世人。 唉!李鸿章叹了口长气。 坐在身旁的长子李经方当然知道父亲叹气的缘由,便说:“父亲,这次派您去议和是太后的意思,光绪帝是反对您去的,所以,这次面君,你可再推辞一番,让皇上明确态度。” 李鸿牵说:“谕旨已经下来,我是奉旨办事,皇上就是不同意我去也没法。说实在话,我还不想去呢,这种落千古骂名的事,谁愿意干?” “唉!”李鸿章又叹了口气,他把头靠在椅背上伸了伸腿。 “父亲,喝口茶吧。” 李鸿章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说:“此次去与日人议和,关键是割地问题,赔款多少都是小事,太后倒是提了可酌情割地予日,但皇上是否同意,而且割何处,都是大问题,这就是我此次面君的目的。” 火车隆隆地奔驶着,李鸿章觉得心烦,便让儿子打开了一点窗子,李鸿章看着窗外飞逝过去的田庄又叹了口气,说:“谁愿意把大清的江山拱手让给敌人嘛?唉,难啦。可是如不割地,日人肯定又要兴兵,下次再议和恐怕就不只是台湾、辽东了。” 儿子听了说:“父亲所言甚是,割地一事,非经皇上明确答复方可进行。” “还有,让你陪同我去之事也要面请皇上。” “我想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我是秘书兼翻译。” “唔。”李鸿章点了点头,“你懂日本话,没有你我是寸步难行啊。” 火车进京后,李鸿章一行换乘抬轿直奔皇宫。 光皇帝当天便召见了他。 在养心殿西暖阁,李鸿章向光绪帝行了君臣跪拜大礼:“臣叩拜皇上圣安。” “爱卿免礼平身。” 李鸿章被赐坐于皇上对面的椅子上,光绪帝打量着他,看着他长长的山羊胡,清瘦的面颊上的一双不大的三角眼。他讨厌这双三角眼,这双目光如豆的眼,这双为了保存他的兵船毁掉了我的作战计划。光绪皇帝忽然感到厌恶,他无形中皱起了眉头,目光也移向窗外。 李鸿章是个以心计见长的人,他虽然低俯着头,但见皇上半天不开口,当然知道缘由。他只得耐心等待,他以为皇上会跟他谈割地赔款云云,没想到半天才开口的皇上竟只说了几句寒暄话。 “爱卿近来身体好否?” “回皇上,微臣老朽之躯行将就木,不过勉强安和而已。近来尚无大疾。” “甚好。” 光绪帝又说:“路上辛苦了。” 李鸿章赶忙回答:“蒙皇上关心,不辛苦。” 李鸿章见皇上不入正题,心里着急,便单刀直入问道:“蒙皇上信任,派臣为全权大臣赴日本议和,臣请皇上面谕。” 光绪帝愤愤地想,其实他已经有了太后的谕旨,此刻又故意来要我的口谕,割地赔款他来找我,打仗派遣他从不把我的电谕放在眼里,几次叫你派兵出舰你拒不执行,就是因为你,才落到今天的败局,这个可恶的权臣。 光绪帝真想说去太后吧,但他镇静了一下,压了压心头的怒火,说道:“不割地。” 李鸿章说:“不割地日人就要加重赔款,户部无银两。” 光绪帝还是说:“我大清江山是几代先祖历尽艰辛创下的,岂可拱手送人。” 李鸿章说:“不割地,日人就将照旧进兵、直犯京畿,到时又当如何处置?” 光绪帝气愤地说:“这事要请太后明鉴。” 光绪帝正说着,李莲英进来传达慈禧太后懿旨:“太后肝气臂疼、腹泻,不能见,一切遵皇上旨可也。” 这是太监给皇上呈上大臣的奏折,光绪帝打开一看是奕劻、孙毓汶、徐桐等联名写的公开以太后压皇帝的奏本,当光绪帝念到“恭请懿旨促鸿章行”时,“啪”一下光绪帝击案而起……然后又愤怒地坐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太监来报:“翁中堂求见。” “宣。” 翁同龢给皇帝施礼后,见李鸿章在,二人也互相拜了拜。 李鸿章说:“翁中堂来得正好,我正请训皇上呢,皇上拒绝割地,不知翁中堂高见如何?” 翁同龢心想这只老狐狸真滑头,非把信给皇上不可,便说:“能不能割地,割何地,与民族荣辱、国家威望有重大关系,想必李中堂身为洋务大臣对这个尺度的把握应该比老夫更精明。皇上作为一国之主,怎么能随便应允割地赔款呢!” 李鸿章不屑地听着,心想:哼,老夫莫非还要你来教训。 “那依你之……老夫倒想讨教讨教。”李鸿章说。 “我以为如此重大问题等你到日本议事之后,朝廷再研究答复不迟,现在就要皇上回答不免有难圣上。” 李鸿章回答道:“其实老夫也不同意割地,只是请训皇上而已,如谈不成功,我自当返回。” 光绪帝说:“翁中堂所言甚是,望李中堂三思而行。” 最后,光绪说:“原则是不割地,万不得已也只能商让。”李鸿章本想向光绪帝.99lib?讨个可以割地的确定授权,以便谈判,谁知光绪帝金口不开,李鸿章只得走了。 光绪帝下朝后来到了景仁宫里,说道:“王商,传膳,朕饿了。” “是。”珍妃坐在一旁陪膳。照例放着音乐,光绪心烦地说:“王商。” “奴才在。” “把音乐关了,朕不想听。” “是。” 光绪又说:“以后不必弄这么多菜,马上要赔款了,上哪去找银两。” 王商说:“皇上,这皇帝的膳谱是有规定的,奴才不敢违祖制。” “又是祖制。给我退下。” “是。” 珍妃说:“皇上别生他的气,王商也是为了皇上的龙体。” “唉。”光绪帝叹道:“心情痛苦,纵有佳肴美酒,于身体又有何用。” 光绪皱着眉头,显得没有食欲。 珍妃舀了一碗他平时最爱喝的燕窝乌鸡汤,光绪帝接过勉强喝了几口,便搁下碗,忧郁地叹道:“唉,亡国之君啊!” 珍妃忙说:“皇上快吃几口饭,龙体要紧,吃饭时什么也别想。” 说罢给皇上呈上半小碗米饭,挟上了几块皇上最爱吃的香酥驼峰肉及椒麻肉片。 光绪勉强吃完,欲放下碗,珍妃忙说:“皇上,再吃点鱼,皇上不是说珍儿伶俐就是因为爱吃鱼嘛。”珍妃又给光绪帝呈上了清蒸桂鱼,光绪帝勉强吃了两块便放下筷子坚决不吃了。 太监们撤去了饭膳,珍妃关切地说:“皇上,您心情不好,我们到御花园去看腊梅好吗?别把龙体弄坏了,别忘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啊。” “好,走吧。” 光绪依然挽着珍妃去他们最常去的御花园,但自从战事紧张以来,他们已很少去了,因为光绪帝每日都忙于政事,连散步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了。 舂寒料峭,御花园中百花皆无,只有腊梅在春寒中独放。他们在一株腊梅下站着,珍妃揽过一串梅花说:“皇上您闻闻,好香啊。” “唔,是很香。” 光绪帝闻了闻后叹道:“唉,花是好,朕只怕落个‘国破山河在’的悲惨结局,污了这花的清傲。” 珍妃见不管怎么样,皇上都在忧心忡忡,便想不如索性与他讨论国事,也许能为皇上排忧解难,于是便问道:“皇上,今天李鸿章来电请训割地一事,枢臣们是如何说的?” 光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今天的枢臣会上,孙毓汶和翁老几乎打起来了。” “哦,打起来了。”珍妃并不惊奇,因为这是必然的事。 “孙毓汶这条断了脊梁的赖皮狗。”光绪帝愤愤地骂道,“他居然说‘战字不再提’,公然主张弃台(台湾)保奉(沈阳)。” “啊!弃台保奉,太卖国了。那别人怎么说?”珍妃急问。 “恭亲王居然去紧握他的手,奕劻、徐桐和李鸿章都是一丘之貉,所以他们同翁老争执了起来。” “噢,他们都说些什么?”珍妃关切地问。 “李鸿章以‘守北为重,边徼为轻’同意割地。翁老力陈台不可弃,而孙毓汶却扬言弃台保奉。” 珍妃说:“真可笑,南北都是中国的土地,无论割南割北都一样卖国。这些人真是媚外到了极点啦。” “所以,朕怎么还吃得下睡得着呢。” “唉!”珍妃也长叹一声,说:“根本的原因是太后掣肘,否则李鸿章不会有这样大的胆。不过自..古以来哪朝哪代,主战、主和都是针锋相对的。其实也就是权力之争,今天落到这个结局都是因为皇上没有实权的缘故。当初太后扶您为王,不就是为了方便她握权嘛,所以太后怎么会真正地归政于您呢。” 珍妃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没有实权就没有兵权,皇上调动不了李鸿章,就是这次战败的原因。所以,皇上今后要有点作为的话……那就只有夺权。”珍妃说话的声音小得只有光绪帝一人听见,站在远处的太监,还以为皇帝和珍妃在谈情说爱。 光绪听了,把头凑近珍妃说:“那朕岂不要落得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皇上,您是一国之主,关系着数亿百姓的苦乐,皇上是要江山,还是要江湖义气。” 光绪帝说:“如果不是因为江山社稷的安危,我也不会和她对抗。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了。” 贴心话越说越亲,光绪帝把珍妃拥进怀里说:“爱妃,这个世界上,惟有你的爱使我有半点安慰,我真是一刻也不愿离开你。” 珍妃热烈地说:“我也一样。” 晚上,养心殿里,光绪帝和翁同龢已在一起商议多时了。光绪帝咳了几声,翁同龢忙站了起来,说:“皇上,龙体要紧,皇上该休息了,老臣告退。”说罢便向光绪帝跪拜施礼。 光绪起身过来扶住了他说:“翁师放心,朕决不会同意割地的,实在不行就和日人打到底,坚决把他们赶出中国去。” “老臣告退。”翁同龢再次向皇帝跪拜后退三步出了御书房。 光绪帝久久地目视着翁同龢的白发,这位从小就如父般的老师。是啊,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翁同龢对他授课时,碰到打雷,他都要钻到翁老师的怀里躲了起来。现在,每当有难时,翁师总是替他排忧解难,翁师既是老师,又是忠臣,也像老仆,更傺慈父一般。翁师啊翁师,你教会了我为人之道,也教会了我治国之理,朕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翁同龢走后,光绪帝走到景仁官,宫中太监见皇上来了,刚要通报,光绪一摆手,便径直迈进内室,他轻轻进去,见珍妃在灯下看书,便“嘿”的一声把头凑了过去。珍妃吓得抖了一下,见是皇上便用手打他胸脯,说:“皇上,吓坏珍儿了。”珍妃要起来拜见,光绪帝一把将她抱住,说:“平身免礼。”又问:“爱妃在看何书?” “皇上,珍儿在看《日本变政考》,这是志锐哥哥托人给我捎来的,是讲日本明治维新的。” “哦,我也看看。” 光绪帝坐下后,看了起来。 “皇上,日本人这么强,就是因为他们进行了维新变法,以后我们也学学,我们强大了,他们才不敢欺负我们。” “对,要学学别人,我们是太落后了,所以才被人家逼得走投无路。”光绪点头说道。 “皇上,翁师今晚怎么说的?”珍妃关切地问。 “他说全国也在反对割让台湾,要我寸土不让。” 珍妃点头说:“翁师说的对,皇上可不能留下千古骂名。” “可是,李鸿章的电奏一份接一份来,如割地和谈进行不了,日本人就会兴兵进犯。” “那我们就和敌人血战到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大清朝不是好欺负的,我就是让出这个皇帝不当,也决不割地。” “皇上……”珍妃钦佩地看着光绪帝。 “珍儿,我们的心总是在一起。”光绪帝拥抱了她。 “皇上,请喝鹿血。”王商端碗跪呈。 光绪接了过来,正要喝。珍妃把碗夺过来递给王商说:“鹿血对身体并不好,有刺激作用,换燕窝汤吧。” “是。”王商退下。 凤床上,光绪拥着珍妃说:“爱妃,你不让朕喝鹿血,那今晚联可就不行了。” “皇上。”珍妃体贴地说:“我看过医书,鹿血有兴奋壮阳作用,服了对龙体不好,再说,珍儿不在乎,珍儿只要皇上保重龙体。” “啊,我的爱妃,你真是朕的贴心人。” “皇上,让我们的心永远贴在一起。”珍妃贴紧了光绪帝,光绪帝也感动地拥抱着她。 光绪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便醒了,李鸿章这两天突然未来电奏,莫非他敢擅自割地? 已到半夜,光绪帝还忧虑难眠,焦虑之中,不由得轻叹了一下,枕在他颈项的珍妃闻声醒了过来,忙问:“皇上,还没睡着吗?”其实珍妃也只是迷糊着了一下,他俩在床上一直谈到深夜。 光绪说:“我有点出虚汗,有点热。” 珍妃便起身从值班太监手中拿了一块白巾替光绪帝擦去了背脊上出的汗,在朦胧的灯下,光绪帝看着她的爱妃白玉般的酥胸和粉红色内衣里丰满的乳房,血脉一一阵冲动,他一把将珍妃抱紧就要行事,珍妃忙劝道:“皇上,您这是心劳过度引起的虚性兴奋,不能再来了,非常时期,千万要保护好龙体,珍儿帮您按摩睡穴。” “不、不,朕不要按摩睡穴,朕要你、朕只要你……” 光绪猛地翻过身来,分开珍妃的双手,把她紧紧抱住,霎时间,一股暖流传遍珍妃的全身,注入了她的心田,她紧紧地抱住皇上,任凭皇上带着她在爱的苍穹中飞翔,飞翔…… “皇上,皇上,有急电。”王商跪在床下轻唤。 珍妃赶快披衣接过电文,她实在不忍心唤醒皇帝,皇上现在已是身心交瘁,她想让他再唾一会儿,可是,她一看电文便惊呆了…… 第十二章 痛心疾首 光绪帝看了,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几乎晕了过去。珍妃赶快揉拍皇上的胸脯,着急地呼唤:“皇上醒醒,皇上别急……” 李莲英用手摸着被打的半边脸,恨恨地盯着光绪帝的背影发誓……这一巴掌,早晚要还给你! 珍妃看了李鸿章的电奏,惊呆了。 她急忙唤醒光绪帝,光绪帝顾不得穿衣就接过电文一看:日人索赔款二万万两白银,并要在三日内回电,否则即增兵再战。并说日本在广岛泊舰六十只,可载兵数万,如谈判破裂,即启程进攻京津。 光绪帝看了,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珍妃赶快揉拍皇上的胸脯,着急地呼唤:“皇上醒醒,别着急,皇上……皇上……” 光绪帝半天才回过神来。 珍妃把衣服给光绪帝披上。 光绪帝喘过气来后,愤愤地说:“小日本,欺人太甚,难道真要亡我中国。王商。” “奴才在。” “备轿,上颐和园。” “是。” 天还未亮,紫禁城门便大开,皇上銮轿、卤薄、卫士一行便急匆匆往颐和园急奔而去。 光绪帝一路上心急如焚,不断地催抬轿的人。 “快!快。” 到了颐和国,守门卫士见是皇帝来,赶快开门,可是到了慈禧太后住的乐寿堂门外时,李莲英却挡着不让进。 “怎么,你敢挡皇上的驾?”光绪帝怒问。 “老佛爷贵体欠安,尚未起来,任何人不得惊扰!”李莲英冷冷地说。 “朕有紧急国事秉报。”光绪帝愤愤地直逼他而说。 “另也不行。” 啪!光绪帝愤怒地给了他一巴掌,骂道:“狗奴才,你太仗势欺人。”然后大步朝堂殿走去,太监们见李总管挨打,赶快开门让路。 李莲英用手摸着被打的半边脸,恨恨地盯着光绪帝的背影发誓……这一巴掌,早晚要还给你! 慈禧太后刚吃完早点,听说皇上来了,便往床一躺,哼哼起来,让光绪帝到寝室来见。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光绪帝在床下跪拜请安。 “平身。” “皇阿爸贵体不安,儿臣还来打扰,请皇阿爸恕儿臣不孝。” “好啦,好啦,皇上这么早赶来,有何大事啊?” “秉皇阿爸,李鸿章拍来急电,请皇阿爸看。”光绪帝双手把急电呈上。 李莲英扶慈禧太后坐了起来,慈禧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骂道:“倭寇也太欺人过甚了。” 慈禧太后很快恢复常态,慢慢说道:“都是你不听皇阿爸的话,如果当初不要和他们作对,那又何致于此呢?” 光绪帝说:“辜关重大,涉及到国土问题,请皇阿爸定夺。” “你是皇上,你自己拿主意吧,要不就去听听你的那些爱打仗的军机大臣的主意吧。” “皇阿爸……”光绪帝急说。 “要赶快回电,否则人家打进北京城来,看你怎么办!好啦,我身体不舒服,你跪安吧!” “皇阿爸……” “传太医。” “是。”李莲英趁势阴阳怪气地大声说:“皇上请!”并将手往外一指。 光绪帝只得叩拜起身,瞪了李莲英一眼后退出。 慈禧看着光绪帝的背影在心里骂道:哼!想把卖国的罪名背到哀家头上,你做梦。 光绪帝一走,李莲英就朝慈禧太后跪了下去,泣道:“老佛爷替奴才做主。” “怎么啦?” “刚才奴才不让皇上进来,又被皇上打了一巴掌。” 慈禧太后听了冷冷地说:“皇帝现在翅膀硬了,他想打谁就让他打吧!别说打你,没准还会打我呢……哼!哭什么嘛,走着瞧吧,以后还不知道是谁打谁呢!” 李莲英听了趁机说道:“老佛爷,不是奴才狗胆大,皇上也太不像话了,放着老佛爷的圣谕不听,倒去相信那些翁大人、文大人的话,依奴才看,那天我去偷听,明摆着他们已经算计到老佛爷您的头上了,老佛爷要是再不管管,只恐怕收不住了。” 慈禧太后听了脸色一沉,半天没有说话,李莲英看太后这头,知道他的话已经听进去了,脸上椋过一丝得意。 光绪帝回到宫里,急召翁同龢、李鸿藻、孙毓汶、徐桐等中枢大臣紧急商议。 翁同龢声泪俱下地说:“皇上不能签约啊,割地万万不可,割台湾更不可。” 光绪帝叹道:“割台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 孙毓汶禀道:“皇上应考虑宗社为重,边徼为轻。孰重孰轻,请皇上三思。” 孙毓汶又反问翁同赫:“废约,翁尚书说的轻巧,如日入围攻京津,怎么办?” 翁同龢当即回答:“迁都再战。” 徐桐高声反击:“迁都?你怎么可以置祖宗社稷于不顾!” 翁同矫正色道:“正是为了江山社稷的长久安危。” 光绪帝听着他们争执,不禁叹了口气。 孙毓汶又驳道:“请问翁大人,丢了江山社稷,还谈何是为了江山社稷的安危?” 翁同龢不理会他,只是饱含热泪向光绪帝跪了下去,说道:“皇上请从缓签约。” 李鸿藻也跪了下去,泣道:“皇上,不能签啊!” 光绪帝眼里闪着泪花,将翁、李扶起说:“二老请起,朕不签,朕不会负众望的。”光绪帝又宣布:“今日先议到此,关于条约一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处置,众卿且退。” 养心殿里,御医正跪着给光绪帝把脉,珍妃回避在内室。 御医把脉后俯首说道:“皇上,龙体无大恙,诊得脉左关微弦,右关无力,乃身心过劳,肝气犯脾,致食饮不香,眠寝不适,只需多作调理,龙体自当康复。” 光绪帝点了点头说:“脉症准确,你立方吧。” 御医在大监抬来的桌上,写下方子后跪呈光绪帝。光绪帝因自幼多病,故喜读中医书籍,也略通方药。他接方看后,点了点头,见写着益气养心,平肝健脾,方子是:柴芍六君子汤加冬虫夏草、枣仁、柏子仁、菠蔻仁。便说:“开得好,惟茯苓宁心健脾量可再加重一些。” 御医忙称“皇上圣明”。 御医退后,珍妃出来,光绪帝把药单递给她,珍妃看了,说:“珍儿不懂医,但却知道壮阳药对龙体不好,自古皇帝都好服丹药鹿血,图一时之振奋,后必衰颓,皇上的药只要没这些便可。” 珍妃又说:“皇上体弱只宜平补,最忌壮阳大补,再说心药只能心治,皇上主要是操劳过度,思虑忧积为之,所以皇上下朝之后,尽量多听听音乐,调养一下脑子。” 珍妃说罢便打开唱机,放进唱片,顿时光绪帝寝官便回荡起优美轻快的乐曲。 珍妃走到光绪帝身边,依偎在他的胸前,温柔地问道:“皇上,好听吗?” 光绪帝禁不住拥抱了她说:“好听,只要珍儿喜欢的,朕就喜欢。” “皇上……” 光绪亲了她的额头、她的秀发,说:“珍儿,这几天朕心里烦极了,只有在你面前心情才好一点。” 珍妃感动地说:“那珍儿就时刻陪侍在皇上身边。” 光绪又亲了她的面颊。 “皇上,药煎好了。”王商跪呈道。 珍妃接过来,喝了两口,觉得没搴,这才递给皇上。光绪帝接过药碗,闭着眼把它喝光了。 服完药后,光绪帝坐在御案上披阅奏折,珍妃立在一旁替他整理着。 皇上看了一份奏折,眼睛一亮,说:“珍儿,你看这些疆吏廷臣都呈文坚决反对签约,要迁都再战。” 珍妃接过看了,激动地说:“自古以来真是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啊!” 珍妃又翻开一份奏折,看了兴奋地说:“皇上,您看翰林八十六名学士奏呈反对条约,反对割地。” 光绪接过来看着,脸上泛起了光,说:“咱大清朝有希望了。” 珍妃也兴奋地说:“咱们大清朝廷的大多数臣吏还都是爱国的,就是孙毓汶、徐桐、奕劻那一小撮无耻卖国。” “是啊,哪朝哪代,都是忠臣更多。” “可是,却总是奸臣得势。皇上您说这是为什么?”珍妃问道。 “唉,我也说不清。” “皇上,忠奸的斗争,最后取决于权力,所以正不一定能胜邪。” “对。”光绪点头道:“而且历史上,往往是邪恶得势。所以这一次有可能正不胜邪。” 光绪叹息着,他深感邪恶的厉害,二人正说着,王商来报,翁尚书求见。 “宣。” 珍妃回避入内室。 “老臣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老师免礼。” 翁同龢被赐坐后,又起身向皇帝呈上几份奏折,“皇上,您看这是湘、粤两省举人的联合上书,为首的是梁启超。这一份是康有为号召十八省进京赶考的一千三百名举人联合签署拒约的‘公车上书’。”(公车,指赴京应试的举人) “啊!”光绪帝接过看了,十分激动地说:“这是民愿,民愿啊!为君者只有顺乎天意,合乎民愿方能不败。” 光绪帝展开了这一万八千字的上书看着,脸上不断呈现出兴奋之容。 “迁都冉战,迁都再战!拒绝签约,拒绝割地!太有血性了,我中华儿女到底是有骨气的。” 翁同龢建议:“皇上,当前臣民愤懑,都强烈要求抗战,皇上是否把李鸿藻、文廷式召来商议一下。” 光绪点头说:“甚好。”便呼:“王商。” “奴才在。” “宣李鸿藻、文廷式进宫。” “是。” 不一会儿,军机大臣李鸿藻及文廷式便匆匆赶来上书房。 “臣等给皇上叩安,皇上吉祥。”二人向皇帝行了君臣大礼。 “爱卿平身,免礼赐座。” 二人坐下后,光绪帝环顾了一下他们三人说:“众爱卿,如今臣民已经起来了,都反对签约,提出以赔款作兵费,迁都再战,你们三人是朕的臂膀,危难之际请助朕一臂之力。” 文廷式听了立即秉奏:“皇上,依臣之见,迁都再战势在必行,皇上若不顾恋京师,倭人才无所挟持。” 光绪帝说:“再战就必须迁都,但迁都事关重大,朕还必须面谕太后。” 李鸿藻说:“皇上,再战一事,为慎重起见,还得征求王坤一及宋庆两位统将。” 光说:“对,翁老已对他们发出电谕了。” 光绪把目光移向一直在沉思着的翁同龢,问道:“翁师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 翁同龢抬起头来说道:“启秉皇上,主战、主和就我们几个人显然还定夺不了,我想同李鸿藻去看看恭亲王的态度,也许能说服他,只要恭亲王同惠了,就不怕孙毓汶、徐桐他们跳了。” “甚好。”光绪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二老辛苦一趟。” “皇上圣明。” 上书房商议结束后,翁同龢、李鸿藻就去拜访称病在家的恭亲王奕祈。 门卫通报进去后,二老在门外立等。 不一会儿,内侍出来说:“王爷有病在身,不能出来亲迎,请二位随我来。” 翁同龢、李鸿藻随内侍到了客厅,落座后,内侍端来了茶,说:“请二位稍候,王爷已起床,即刻便到。” “不忙,不忙。”二老忙说。 不一会儿,恭亲王被搀扶着出来了。 “给恭亲王叩安。”二老起立拱手施礼。 “二老请坐,请坐,不必客气。” 内侍扶恭亲王坐下后,替他把披衣披好。恭亲王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蒙二老前来探视,老朽不胜感激之至。” 翁同龢看着恭亲王一脸病容,知道确是病了,便欠了欠身,说:“亲王身体不适还来打扰实在有愧,只是国事紧急,只好冒昧前来。还望亲王鉴谅。” 恭亲王忙说:“无妨、无妨,二老请讲。” 翁同龢便说:“条约一事,已在全国引起公愤,许多臣民都联名向皇上奏文,要求拒绝签约,迁都再战。现日寇即以我恋京师而为要挟,不知亲王如何打算?” 恭亲王当然知道他俩的来意,心想,你们来说服我,我还要说服你们呢!皇上就是因为听了你们这些好战派的话,才使朝廷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哼!真是不量力而行,便不紧不慢地说:“我搞洋务外交多年了,翁老不是也办过吗?洋人的野心咱们不是不知道,咱们的实力究竟有多大点,咱们也并非不清楚,拒约再战?谈何容易。我们花了十几年,投资了多少钱,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北洋水师还没打一次仗就全军覆没,淮军、湘军也一战即溃,现在,我们还有多点 80fd." >能耐?……” 恭亲王一口气讲了下来,感觉有点气短,便喘了几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才又接着说道:“不是我不爱国,也不是我奕祈不想打,明摆着打不过人家呀!” 翁同龢说:“很多臣民给皇上呈奏文,表示要抗战,不和谈,打不过再说,总不能丢掉民族气节,对敌人举手投降呀!” 李鸿藻赞同地说:“对,总不能对豺狼磕头嘛!现在在京的一千三百位举人上书皇上要求迁都再战。” 恭亲王说:“我们怎么能听那些书生的话!迁都再战?就靠我们这点实力,不求和、不割地恐怕丢了北京不说,还要丢了整个中国。” 翁同龢反驳道:“难道我们要拱手把台湾送给敌人?” 恭亲王说:“不割地就不可能求和,你们简直是徒扰无谓,太讦直了。” 内侍端来了药,恭亲王咳了几声,说:“好啦,就议到此吧,我有病,不能奉陪了。战也好,和也好,你们去和皇上决定吧,你们都是皇上面前的重臣,比不得我这个老朽。不过李鸿章那里要尽快给人家答复,免得太为难人家了。”说罢站起丁身,作出送客的姿式,翁同龢、李鸿藻只得站起来告辞退出。 光绪帝下朝后,回到寝宫,便闻见一股药味。王商把一大摞奏章拿到御案上放好后退出。珍妃迎了上来,替皇上脱下了朝袍,然后把亲自为皇上煎的药端了来,说:“皇上请喝药,这是珍儿亲自给皇上煎的。” 光感激地接过碗把药喝了。珍妃把药碗让太监拿走。她见光绪帝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却闪着光,便惊奇地问道:“皇上,今日有何事使龙颜顿开?” 光绪照例把珍妃搂在怀里,亲了她,然后挽着她的手臂,走到御案后一起坐下,兴奋地说:“珍儿,中国有希望了,你看看这份十八省一千三百位来京应试举人的公车上书。” 珍妃把头凑过去看了起来。 “啊!皇上您瞧‘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他们坚决反对马关条约要朝廷再战迁都。” 珍妃激动地说:“皇上是不能签约,民愿不能违啊!” “朕知道,朕何尝想签,朕誓与东洋鬼子决一死战。” “皇上,珍儿愿与您同生共死。” 光绪搂紧珍妃说,“爱妃,你可真是朕的心上人啊!” 珍妃抬起头,对光绪帝说:“皇上,康有为、梁启超真有血性,皇上应该召见他们,亲自听听他们的见解。” 光绪说:“爱妃说的对,翁师已经对我举见康有为了,朕准备寻机会召见他。” 珍妃凝重地望着光绪帝的眼睛问道:“皇上废约再战,决心已下?” 光绪沉吟了一下,说:“今天朕跟翁师他们商议了一下,朕让他们给王坤一、宋庆发电去了,朕要等他们的回电才能决定。爱妃,要和比我们强大的敌人血战,谈何容易啊!” 珍妃点了点头,说:“皇上所言极是,文廷式奏文要打持久战,皇上以为如何?” 光绪说:“恐怕只能以持久战应敌了,敌人是远征当然巴望速决,我迁都就是为了拖垮他。再说,敌人属远征,兵力、物力有限,我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四万万同胞岂甘愿做亡圉奴?” 珍妃激动地说:“说的太对了,皇上在殿堂上也是这样说的吗?” 光绪点头说:“当然是这样说,可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动奕劻、孙毓汶那班人的心,翁师和李鸿藻已经去说服恭亲王了,不知能不能行,反正,不管怎样,这个卖国条约,朕决不同意。” “皇上,您做得对。”珍妃紧握住光绪帝的手,光绪帝拥抱了她,两颗心又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台湾要被割给日本的消息传到宝岛后,如晴天霹雳,台湾同胞深知从此将遭灭顶之灾,他们奔走相告,鸣锣罢市,哭着聚于市中…… 皇宫养心殿内,翁同龢、文廷式等正向光绪帝禀告,台湾人民奋起自救抗议清朝廷的卖国行径。翁同龢说:“皇上,台湾民众纷纷集会抗议朝廷出卖台湾,台湾绅民还发起签名,联合发布檄文,誓死保卫台湾。” 文廷式说:“现在全国民众都义愤填膺,许多报纸都发表评论抗议政府割台。” 翁同龢拿出一大叠奏折给光绪帝呈上:“皇上,这是爱国人士给朝廷的上书,他们痛斥李鸿章签定条约、割台卖国。” 光绪帝接过奏折,展开看了下去…… 尚未看完,便捶胸顿足叹道:“割台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 文廷式说:“皇上,要保住台湾,惟一的办法只有废约——迁都再战!” 入夜,光绪帝、珍妃刚上了床,王商就来急唤:“皇上、皇上,有急电、急电!” “快给我。”光绪帝急忙伸手接过电文,王商把烛灯移近,珍妃给皇上披上衣服。 “皇上,电文上说什么啦?”珍妃急问。 “李鸿章来电,日方已下最后通牒,广岛运兵船六十余只,现装十万人,已开驶黄海……明日四点如不答复则将进攻津京。” “啊!日寇太欺负人了。皇上,不能签约,这千古罪名不能落在您一人头上。” 珍妃一面劝阻一面帮皇上穿好衣服。 光绪帝听了说:“对,我立即去面请皇阿爸,说服她同意迁都再战。” “皇上,您做的对,珍儿支持您。” “珍妃,我们别无选择了,只有战下去了。” “对,拒约再战。”珍妃鼓励地握住了光绪帝的手。 “王商,备轿,去颐和园。” “是。” 光绪皇帝匆匆来到乐寿堂,照例得在殿外等候,太监秉报了李莲英,李莲英打着哈欠出来,说:“奴才给皇上请安。” “免啦,快去秉报太后,朕有急事求见。” “哎呀,皇上呀,您怎么又是挑这天不亮来呀,老佛爷还没起床呢,要是弄坏了老佛爷的贵体,奴才可担当不起呀。” 光绪帝气得直跺足,王商赶快扔给他一包银子,李莲英接过来,用手掂了掂分量,这才摇晃着脑袋进去通报。 光绪帝被传进去,慈禧太后已端坐正堂,心想我可不是傻瓜,全国舆论哗然,奕劻已向我做了报告。现在皇帝bbr>半夜叫门,当然是国情严重,便以她政治太后的资格在御案后正襟危坐,单等皇帝进来请示。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光绪帝向慈禧太后跪拜叩安。 “平身,免礼。” “倭洋鬼子要打京城了,是不是,?”慈禧先问。 “启秉皇阿爸,李鸿章发来急电,日人在广岛云集的运兵舰六十只载十万兵正启程,如果今天四点以前不笞复,就要攻打津、京。” 慈禧太后听了心想,这是预料中的事,现在民愿要战,我若违抗必遭谴责,不如将势就势也来它个顺水推舟。便说:“外界舆论如此,只可废约议战。” 光绪帝一听太后居然同意再战,心想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不掣肘就行,于是便说:“皇阿爸也同意再战,儿臣感谢皇阿爸,只是一旦开战,京、津距海太近恐难守卫,不如迁都西安,战胜时再搬回来。” 光绪又以“公车上书”所言进劝慈禧:“迁都还可以之定天下之本,京城迁到长安,北京暂时失守也无关紧要。” “胡说!京城失守,人心尽散,哪里还是什么定天下之本?满洲一失,祖宗根坻被掘了还能不动摇我大清江山?反正西迁我决不同意,战和由你定夺,西迁一百个不行,这事得由我定。” 光绪听了,急得额头上沁出了汗,忙申辩说:“皇阿爸,不能西迁,那也就无法再战了。” “战不战由你决定,迁不迁都我说了算。” “皇阿爸……”光绪帝还想再说,被慈禧太后截了回去。 “行啦,不必再说了,你赶快回去和众枢臣商议去吧。” 光帝只得跪退。 “李莲英。” “奴才在。” “去给恭亲王递个信,让他别推病了,赶快出来劝说皇帝签约,否则洋人马上就要打到北京了。” “是。” 光绪帝刚回到养心殿,翁同龢就急急来求见。他带来奏电说:“皇上,李鸿章被刺。” “啊!他现在怎么样了?”皇上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只击中左颊骨,没有穿进脑内,现在命是保住了,只是子弹还嵌在颊骨。” “啊!……”光绪帝嘘了一声,坐了下来。 “恐吓,这简直是恐吓!无耻!”光绪帝气愤地骂道。“这完全是杀鸡给猴看。” 翁同龢也气得直发抖,骂道:“东洋鬼子太卑鄙了,什么事都干得出。” 光绪帝传旨:“王商。” “奴才在。” “传朕的旨令,告诉孙毓汶立即给李鸿章发慰电。” “是。” 光绪帝坚定地对翁同龢说:“翁师,朕不能签约,不能签约呀!” 翁同龢看着面容憔悴的皇上坚定地点了点头。 翁同龢又说:“哦,皇上,王坤一回电,宜战不宜和。王统帅说,我军除有关内十万大军之外,还有沿海防队,尤其我大清人众地阔,完全可以打持久战。当然,最终能否获胜还得朝廷内外一致血战。” 光绪帝激动地说:“好,不愧是朝廷忠臣。那宋庆又是如何回电?” “这个李鸿章、恭亲王的亲信当然和他们一鼻子出气,他说如果要战,是否可靠,他不敢臆断,还得请枢臣、皇上定夺。” “哼,如此滑头,亏他还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光绪帝愤愤地说。 “那以翁师之见,将如何定夺?”光绪帝问。 “皇上,以老臣之见,还得再延缓,再等等俄、德、英三国是否能出面牵制一下日方。” “唉。”光绪帝叹道:“难哪,这就得看恭亲王如何与他们交涉了。” “反正,皇上,这可是千古罪名呵,请慎之再慎。” “嗯。”皇上点头应道。 “皇上,老臣告退,老臣去找李鸿藻、文廷式他们商议一下。” “好,翁师快去。” 翁同龢告退后,光绪帝久久凝望着窗外,他暗暗下决心,决不签约,朕决不当亡国之君。 恭亲王奕祈接到李莲英的密谕后,抱病率庆亲王奕劻、军机大臣孙毓汶、徐桐三人一起来到军机处,请求皇上对《马关条约》用宝(盖御印)。 四人小声议论着,等着光绪皇帝。 “皇上驾到。” 光绪帝急步跨人军机处。 “臣等给皇上叩安,皇上吉祥。” “众爱卿平身、免礼。” 光绪帝坐下后,不一会儿,翁同龢、李鸿藻、文廷式也来了。 皇上在御座上坐着,按列枢臣们在两旁椅上依次落座。但今天恭亲王、奕劻、孙毓汶、徐桐四人却立着不坐。 恭亲王首先禀奏,显然有代表四枢臣的架势。他说:“臣等奏请皇上,情势严重,日方要求我们换约的时间已逼近,恳请皇上以大清江山为重,用宝签约,否则将京畿难保,臣民危殆。” “恳请皇上顾及大清宗庙社稷的安危,不要再拖下去了。”奕劻也乘势进逼。 光绪帝问:“王坤一、宋庆回电如何答复?” 恭亲王说:“王坤一认为‘可打’,但‘并无把握’。宋庆同样认为无把握。” 光绪沉默了一下,说:“是否再等等俄、德、法这些国家的意见?” 孙毓汶听了立即禀道:“皇上万不可再等。” 恭亲王则不说话,目光直逼光绪帝。 皇上望了望翁同龢,二人相顾泪涌…… 恭亲王四人仍立等不坐。 光绪急得站了起来,在殿上走来走去。 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眼眶内涌着泪水,天哪!这不是硬逼朕写投降书嘛!叫朕今后如何面对臣民?……不,朕不能签约!朕不做亡国之君,朕要率军民抵抗到底,哪怕战死在疆场。可是,太后又不同意迁都,不迁都面对凶猛的敌人又如何能打持久战?唉,难哪!,朕不能签,不能签,朕不愿做千古罪人哪! 啊!天哪!列祖列宗们啊,你们为何不救..救我啊!……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仍然不愿签约。 “皇上……”恭亲王等四枢臣一齐跪了下去。 光绪帝急得直跺足。 “亡国之君啊!千古罪人啊……” “皇上……”四枢臣又催…… 光绪帝又朝翁同龢望去,似乎在说:“翁师,朕何以为天下主?” 翁同龢老泪纵横…… “皇上,不能再拖延了……”四枢臣又齐声呼叫。 光绪帝流着泪,慢慢拿起御盒,取出玉玺在契约上压了下去…… 恭亲王如释重负地吁了一一口气。 孙毓汶呈上他和恭亲王等商议好的签约宣誓词给皇上,皇上看了悲愤无比,原来你们早已商量好了,今天是来逼我就范,他愤怒地拂袖而出。 “退朝。”王商又尖又嗲的嗓子在高喊。 第十三章 琴瑟合鸣 看着皇上痛不欲生的样子,珍妃也肝肠寸断。 “皇上,您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倒下去,还有许多臣民在支持您,皇上……还会有希望的……”珍妃抬起泪眼,双手拼命地摇着皇上。 光绪帝回到寝官,珍妃迎了上来,见光绪帝泪流满面,便知原委,她走过来心疼地用手抚着光绪帝的胸口,说:“皇上,您要保重……”言罢也失声痛哭起来。 “爱妃,朕有罪啊!”光绪和珍妃抱头痛哭…… 在场的宫女、太监刷的一声全跪下去,都放声痛哭。乾清官里哭声震天。 “皇上,这不怨您,您已经尽到力了。”珍妃用两手抱着光绪帝的头拼命地吻着……把脸贴在皇上的面颊上一个劲地亲着,安抚着皇上那颗破碎的心…… 此时此刻,可怜的光绪帝,只有把头埋在爱妃的怀里,用那像溪河一样的泪水来冲刷他的罪过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安慰他呢? “珍儿,我们走,我们离开皇宫,到天外去,到海外去,……我不愿再当皇帝了……让我死吧,珍儿,我还算什么一国之君啊,我连自己的国土、自己的臣民都保不住,我还配当什么皇帝啊……” 看着皇上痛不欲生的样子,珍妃也肝肠寸断。珍妃悲愤地说:“皇上,您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倒下去,还有许多臣民在支持您,皇上,还有希望的……”珍妃抬起泪眼,用双手拼俞地摇着皇上,怕他背过气。 半天,光绪帝才哭出声来,珍妃松了一口气。 “爱妃,这究竟是为什么啊,难道是朕不爱国吗?” 珍妃泪流满面地说:“不,皇上爱国,正因为皇上爱国,爱之深所以才痛之切啊!” “对,爱之深所以才痛之切,爱妃惟有你最了解朕。” “皇上,您瘦多了。皇上您要保重啊!”珍妃悲哽至极。 皇上已经欲哭无泪。 傍晚,皇宫御花园传出了沉抑的琴瑟合鸣的乐声…… 堆秀山御景亭前的亭台上,光绪皇帝在吹洞箫,珍妃在抚琴,光绪帝日夜陷于国难的痛苦之中,珍妃心疼万分。这天晚膳后,见光绪帝又在落泪,珍妃便把他拽到御花园抚琴散心,此刻他们都沉醉于 href='/article/6503.htm'>《高山流水》的知遇情中了…… 曲终,光绪帝抬起了头,感叹地说:“爱妃,你就是朕的知己。这些年来,朕遇到你,真好比伯牙遇钟子期啊!” 珍妃听了,激动地说:“珍儿也一样心情。钟子期死,伯牙摔琴断弦,从此不再抚琴。珍儿实在太感叹人间真情了。” 光绪也动情地说:“爱妃,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没了,另一个一定要摔琴断弦,爱妃,你能做到吗?” “不,珍儿永远不离开皇上……”珍妃流下了眼泪。 “是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光绪激动地拥抱了她。 极度的忧郁痛苦,长期的操劳使光绪皇帝终于病倒了,这几天才见好了一些,珍妃把王商送进来的两本书呈给光绪帝,说:“皇上,这是翁师及文廷式呈进来的《日本变政考》、《俄皇大彼得变政记》。现在您应该好好读一读了。” 皇上翻开书看了起来,看了一阵竟兴奋得坐了起来,说:“早就要看这两本书,一直没空,现在痛定思痛,还真要好好研究一下了。”珍妃过来把皇上扶着躺下,说:“皇上感受如何?” 光绪帝说:“我们之所以被人欺负就是因为我们国力、军力太弱。” 珍妃说:“皇上圣明,如果我们也搞维新,我们强大了,洋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爱妃,让我起来,我已经好了,我要认真读这两本书。” 珍妃替皇帝披好衣服,光绪帝坐到了他的龙椅上继续翻看着。 “明治维新,……” “皇上准备卧薪尝胆了。”珍妃关切地在皇帝身旁坐了下来。 “对,朕决心卧薪尝胆。” “珍儿,你说,我们中国也能维新吗?” “能,当然能,洋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对……洋人能强国,我们也一定……” 光绪帝忽然感到一阵头晕,他用手撑着额头。 珍妃用毛巾替皇上擦去了额头上泌出的虚汗,说:“皇上,您病刚好,身体还很弱,不能激动,还是躺下吧!” “唉……”皇上叹了口气,珍妃把光绪帝扶到了床旁,王商过来帮皇帝脱了衣服,帮他卧好。 珍妃紧握住皇上的手说:“皇上,别性急,龙体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来日方长啊!” 殄妃对王商说:“请御医。” “是。”王商退下。 “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就是有点头晕。” 御医来了,他替光绪帝把了脉后说:“皇上是肾虚肝郁,无大碍,只需调理一段时间便可康复。” 光绪帝点头说:“给我药力重一点,朕要好快些。朕还有好多要。” “臣遵旨。不过药力虽可下重,但皇上却必须宁心静养,否则……”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御医退后,珍妃出来问道:“皇上,御医怎么说的?” “嗨,还是老一套,总是开轻方,不敢下药重,还总是让朕宁心静养,真是的,国耻未雪,国民未富,朕宁得下心来吗?” “皇上,御医说得有一定道理,皇上是操心太过,积劳成疾,是不能太劳累了。” 王商来报:“皇上,翁大人求见。” “宣,到御书房见。” “是。” “皇上,您的身体……”珍妃关切地问。 “没事,朕早就想召他晋见了,朕不能没有他。” 珍妃替皇上穿好衣服,王商过来搀着皇上向御书房走去。 珍妃看着皇上的背影,感动万分。心想:皇上不愧是一位年青有为的天子,为了大清的江山他操碎了心,像这样励精图治、有血性、有壮志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是很难得的,珍儿为自己有幸成为这样皇帝的妃子而自豪,今生今世要永远支持他,帮助他实现富国雪耻的壮志。 王商扶着光绪皇帝到了御书虏,翁同龢赶快伏地叩首。 “老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光绪帝急步上前扶起了翁同龢,亲切地说:“翁师平身、免礼。” “谢圣上。” 翁同龢立起后见龙颜憔悴,面色苍白,一阵心酸,顿时老泪泉涌。他唤了声:“皇上……”便泣不成声了。 光绪帝见状也咽如梗阻,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两行热泪夺眶而下,才唤出了声:“翁师……” 值班太监寇连材见了背过身去饮啜起来。 光绪及翁同龢听到哭声,几乎同时转过头去。光绪帝惊想:“寇连材!老佛爷派到我身边的人,莫非他也和我一条心。” 翁同龢则叹道:“人心所向哪!” 皇上赐坐后,翁同龢等皇上回到龙椅上坐下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皇上龙体欠安,请皇上千万要保重……”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但他马上强压住悲痛说道:“皇上,今日求见,一是向皇上问安,一是想向皇上举荐一个人。” “噢,谁?”皇上眼睛一亮。 “康有为。” “康有为?就是那个带头写‘公车上书’的举人?” “对,他已经中了进士了。” “皇上,”翁同龢又说:“康有为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他主张图变救国,他认为只有效法西洋,铲除旧制才能救中国。皇上请看他请我转交皇上的《上皇帝第五书》。” 翁同龢给皇上呈了上去。 光绪帝在御案上展开看了起来。“国会、议院……宪法……尽革旧俗,一意维新”,光绪饶有兴趣地读着。 光绪又兴奋地说:“翁师你听:‘宗社存亡之机,在于今日;皇上友愤与否,在于此时。’说得太好了,太好了。” 翁同龢说:“他说得对,他是在告诫我们不能苟安,国耻未雪啊!” “翁师,朕要见此人,朕要重用他。” “好!”翁同龢说:“不过听说他准备回海南了。” “啊!快去把他留下。” “是,皇上,老臣遵旨。” 翁同龢出了宫门便乘马车直奔康有为住址——海南会馆。 雪越下越大,翁同龢也越加心急,他不停地催促车夫快跑,生怕康有为走了。 到了海南会馆,里面人说:“康先生刚刚南归。” “啊,走远了吗?” “不会太远,最多到城门外。” “追!” “驾……”马车夫一扬鞭,马蹄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翁同龢焦急地掀开车辇向前看去…… 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这人关系着大清的命运,中国的前程。 康有为在马车上坐着,他心情十分沮丧,想到强国会被迫解散,给皇帝写的五次上书,呈了上去都如同泥牛人海杳无消息,虽说翁同龢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但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召见,与其在北京混下去不如回家乡办学堂,等待有时机再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没想到一腔热血竟付之东流。正想着忽见一侍仆飞跑而来,恭身秉道:“翁相国车辇随到,请康先生候等。” “翁同龢?皇帝的老师,军机大臣。” 康有为急忙下了车,在路旁恭候。 不一会儿,只见一辆豪华马车急皲而来,马车驶到时,侍卫将须胡雪白的翁相国扶下了车。 康有为赶快跪拜下去。 “卑臣康有为给相国请安,相国吉祥。” 翁同龢急步上前扶起了康有为,气喘吁吁地说道:“康进士且留步,请返回京城。老夫成了萧何月下追韩信了。” “翁相国,这……” “老夫知道康进士怀才不遇,但我已向皇上举荐了你,要留你在京完全是圣意。” 康有为忙向皇宫方向拜了拜说:“圣意不敢违抗,只是,卑臣在此非但不能一展抱负,了我强国雪耻心愿,却反遭冷遇,甚至强行解散了强国会,所以……” 翁同龢说:“以前是因为皇上没有看到你的奏折,现在皇上看了你的上书十分欣赏,说非忠肝义胆,不顾生死之人,才敢这样直谏。还说要召见你呢。” 翁同龢又说:“《马关条约》后,台湾被割让,此时此刻,面临着国土被瓜分,国家需要变革富强,尤其现在正需要贤才的情况下你如何可以一走了之?” 康有为听了十分激动,便向翁同龢拜了下去,说:“谢皇上圣明,感谢相国举荐之恩,卑臣遵旨返京。” 于是在北京前门,两辆马车调转车头,并辕向城内驶回。 珍妃挽着光绪帝的手漫步来到他们最常来的御花园,珍妃说:“皇上,还上堆秀山吗?” 光绪帝抬头看了看平时最爱登高看皇宫的堆秀山,忽然脸色凝重起来,忧郁地说道:“如今,台湾被迫割给了日奉,胶州湾被德国占了,俄国并吞了旅顺、大连,法国强租了九龙半岛,日本又把福建作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美国也趁机进来捞一把……中国就像一片可怜的桑叶正在被列强蚕噬光了,唉!山河破碎啊!……” 光绪帝边说边滴下泪来,然后愤愤地说:“不上,朕不上煤山,朕决不重演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的悲剧。” 珍妃听了心里大动,他知道这是康有为上皇帝书中的警句,便把身子依偎在皇帝怀里安慰道:“不会的,皇上,决不会的,皇上现在正在思变,我们会有国强民富那一天的。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赶走豺狼,还我家园了,所以……”珍妃顿了顿又坚定地说:“所以,皇上只要坚决走变法维新的路,就决不会上煤山了。” “真的吗,爱妃,朕真的不会上煤山吗?” “不会的,皇上,决不会的,皇上一定会成为一位中国藏书网维新的英主。” “啊,爱妃……” 光绪帝激动地紧紧拥抱珍妃,说:“珍妃,朕怎么吻你也不够。” 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银光洒在了这对恋人的身上。 “皇上,让我们永远心心相映。”珍妃抬..起了一双明媚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光绪帝。 光绪帝低下头热烈地吻了她。两颗心又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皇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爱妃。”皇上紧紧攥住珍妃的两手,“只要是为了变法维新,朕宁愿一死。” “皇上,珍儿也一样,誓死跟皇上一起变法。” “珍儿,我的爱……”两人又紧紧抱在了一起。 “皇上,夜深了,怕您受凉,我们回宫去吧。” “不,朕不冷,就让我们这样依栏抱着,直至天明……”正是: 《诉衷情·月夜誓》 山河破碎泪未干,与卿叹国殇。鼓角干戈将息,痛定思痛切。 御花园,月夜茫,亭栏旁,双手紧攥。誓取江山,宁愿魂断。 第十四章 五儒发难 一个小吏不亢不卑。中国历史上一场真实的五儒发难开始了。 紫禁城皇宫内。总理衙门西花厅,殿前雪花飘扬,殿门外站着两排侍卒,个个表情肃穆庄严,就像寺庙里的哼哈二将。 今天,西花厅里已经坐着五个权臣,他们是李鸿章、翁同龢及兵部尚书荣禄、刑部尚书廖寿恒、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 早晨,康有为被带到殿前等着传见,他抖了抖帽子和身上的雪花,用嘴里的热气哈着冻僵的双手,然后看了看站在殿门两侧的侍卫,自己在心里壮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见几个大臣吗?自己将来说不定比他们的位置还会更重要呢!今后皇上看重谁还不知道呢?想着心里便很快平静下来,神情自若地欣赏着飞舞的雪花片,等着传见。 康有为被宣进后,请了安后被安排在门旁坐下,他抬眼见前面五个大官正襟危坐。 一个小吏不亢不卑。 中国历史上一场真实的五儒发难开始了…… 首先向康有为发难的是慈禧太99lib?后的亲信荣禄。这个与慈禧太后有着特殊关系的铁杆亲信,从辛酉政变护驾有功开始便以其谄媚奉迎的本领,深得慈禧太后的赏识而不断升迁,又以其奸滑倾轧的手段周旋于各权臣之间,终于使他不断踢开障碍,扶摇直上。至甲午之后,官位已高至兵部尚书兼步兵统领,成为了慈禧太后身边的一个恶将。 此时他睁着一双鹰犬似的眼睛,盯着坐在下位的这个南方人,心想,慈禧太后是我的再生父母,也是我的参天大树,谁要是敢撼动这棵大树,我荣禄当然首先捍卫。于是便拍案而起,他把茶盅往前一推,连嗓子都没顾上清,就先给面前这个挑战者来了个下马威,只见他斩钉截铁地喝道:“祖宗家法不能变!” 康有为听了淡然一笑,回击道:“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也,今祖宗之地不能守,何有于祖宗之法乎?” 荣禄听了一时语塞,心想此人果然厉害,正不知该怎样回答时,刑部尚书廖寿恒替他解了围,只见他不紧不忙地说:“先生果然好口才,但千变万改不知先生当以何为先?” 康有为当即回答道:“万变不离其宗,当然先从官制改革开刀。” 李鸿章笑道:“先生的意思是要把我大清朝廷的六部都撤掉,那么请问,原本的那些祖制朝纲难道也都要废除了?”说罢故意把身体前倾,将耳朵转向他,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康有为严肃地回答道:“今天下强国并立,各种官制并非一统,然我朝之法律官制却还是一统之法,中国所以弱小,就是因于这些迂腐亡国之法。腐朽的制度当然应该尽撤,即使一时不能全改,也应酌变用新法,新政乃可推行。” 99lib?李鸿章迸一步追问:“先生的新政是什么名堂?”言语中有不屑之意。 康有为听了忍怒回道:“首先开设制度局,然后按制度开设法律局、度支局、农局、商局、工局、铁路局、矿务局、邮局、教学局、会社局、陆军局、海军局共十二局,当然,各局都各有其制度条律。” 荣禄早已听得不耐烦了,他讥讽道:“啊,多了不起的鸿图啊,可惜本官公务在身,不能聆听了,恕不奉陪。失敬失敬。”言罢便一拱手扬长离去。 康有为并不因荣禄的不屑而改色,他依然以一个改革家、政治家的气度泰然而坐。 翁同龢想缓和一下气氛,便问:“老臣想聆听先生赐教:变法如何筹款?” 康有为听了恭敬地答道:“回老相国,日本有银行纸币,法国有印花,印度有田税,以中国之大,若能改革赋税那么筹款可以有今天之十倍。” 翁同龢钦佩地点了点头。但想试探他的胆量便说:“康先生不愧一世英才,不过据老夫所知,古往今来大凡改革家大多结局悲惨,不知康先生考虑过自己的命运了吗?” 康有为泰然道:“呈蒙翁大人提醒,不错,古来不少改革家的结局确实不幸,如商鞅惨遭车裂,吕不韦被罢黜,王安石被革职还家,但他们都置个人生死于度外,都未失节气。古人尚且无畏,微臣又何惧哉!微臣决心已下,只要我中,国能变法图强,纵微臣碎尸万段也当无憾。” 翁同龢听了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康有为接着谈起了先辈的维新,他说:“再说,我大清朝,康熙、雍政皇帝难道不是实行新政才强盛起来的吗?” 康有为见此语一出,他们四人都不敢提异议,便又接着说道:“岂止是中国,当今世界强大起来的国家几乎都是实行新法的缘故。日本、俄国就是我们身边的典型,尤其日本就是因为效法西洋强大起来的。” 此时,张荫桓阴阳怪气地插言:“看来康先生是很崇拜洋人啦,难道不怕有媚外之嫌吗?” 康有为听了气愤地回击道:“张大人所言差矣,如果效法洋人就是媚骨,那么李中堂、恭亲王大办洋务,力图富国强民,难道也是媚外吗?” 张荫桓哑口,李鸿章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康有为见对方语塞,便话锋一转,说:“甲午之战后,中国人惨遭割地、赔款,个个义愤填膺。面对国耻,我以一个微臣小吏敢问几位国家栋梁,日本人之所以敢欺负中国,就是因为他们实行了明治维新勇于效法西洋,所以他们强盛了,而我们呢?因循守旧,故步自封,越来越衰弱,所以不敢和人家打……” 提到丧权辱国之事,李鸿章沉下了脸,翁同龢见状便插开话题,问:“那么以康先生之见,应该怎样效法人家呢?” 康有为便把自己带来的两本书展示给他们,说道:“我带来了拙著的两本书,这本是《日本变政考》,是介绍日本明治维新的书,另外这本是《俄皇大彼得变政记》,是推荐俄国彼得一世推行变法的书,日本、俄国都是经过变革维新走向富强的,如果我大清朝廷也能效法它们,那我们便会强盛起来,如此又何惧被人欺辱呢?” 康有为的一席肺腑之言,直说得四人都哑口无言。 李鸿章看看天色已晚,便说:“今天圣上旨意让我等替他召见康先生,虽然康先生的办法最终未能使我们降服,不过康先生对朝廷的侠肝义胆及渊博见解已使我等为之钦佩,对康先生的忠劝我们也一定转告皇上。今天色已晚,恐怕会见就到此吧,翁老以为如何?” 翁同龢则装成初次认识一样,客气地说:“康先生果然一英才也,老臣感叹我中华人才济济,幸会,幸会!康先生对皇上的进谏,老臣必当如实转呈皇上。” 其他二人则态度暖昧地说了几句,会见便结束了。 光绪皇帝和珍妃刚用完晚膳,王商便报。 “翁同龢求见。” 光绪皇帝眼睛一亮,忙传旨:“御书房召见。” “珍儿,翁师是给我们传达来了,我很想听听他们代朕接见康有为的情况。” “皇上,别着急,先用点茶。”珍儿从侍监手中接过茶杯递给了皇上,皇上喝了几口把茶杯递给太监,然后挽着珍妃的手兴致勃勃地一起往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光绪帝见翁同龢已在门外跪等,忙说:“平身免礼。” 进到屋内,光绪帝急忙问道:“翁师,怎么样?” 翁同龢笑说:“皇上请坐下,待老臣慢慢讲来。” 珍妃亲自从内侍手中将茶盅递给了翁同龢。并让内监把火盆往翁同龢身边挪了挪。 “啊!珍妃娘娘,别客气,老臣谢过了。” “皇上,那康有为果然是稀世之才,一口伶牙俐齿直驳得众老哑口无言。” “啊,都辩了些什么?”光绪帝问。 翁同龢便给皇上讲了接见经过,他说:“荣禄首先发难,他说祖宗的家法不能变,会见才刚开始,他便哼哼着鼻子走了,显然他代表的是太后的旨意。” 光绪帝皱起了眉头,脸色也一沉。 “那……李鸿章的态度呢?”光绪帝问。 “他只提问题,不做明确表态。” “李鸿章总是善于观风向。”光绪帝说。 “不过看得出他对康有为不是太反感,反到让人觉得他有点饶有兴趣似的。” “那廖寿恒及张荫桓呢?” “这两个人当然是康有为的舌下败将了。” 翁同龢高度评价康有为,说道:“皇上,此人乃侠肝义胆之士,如能重用,恐怕比商鞅还要厉害,商鞅能使秦孝公强盛起来,为秦一统天下奠定了基础。以老臣之见,康有为必能帮助圣上维新变法,强国雪耻。” “好。”皇上兴奋地一击案:“朕要重用他。” “皇上。”翁同龢拿出今天康有为呈给皇上的书,说:“这是康有为写的《日本变政考》及《俄皇大彼得变政记》,请皇上一阅,上面写了他对效法日本、俄国维新变革的探讨。” 皇上展开看了,即刻传令:“王商。” “奴才在。” “传朕旨令,命总理衙门大臣呈进工部主事康有为所著《日本变政考》、《俄皇大彼得变政记》等书。自后康有为如有条陈,即日呈递,无许阻隔,并命康有为具折上言。” “皇上,中国有希望了。”珍妃激动地流出了热泪。 翁同龢则泪流满面向光绪帝跪了下去…… 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寇连材也感动地..向光绪帝跪了下去,从肺腑里呼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第十五章 山雨欲来 慈禧太后听了刚刚还佯装不屑的脸一沉,顿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愿坐此位,我早已不想让他坐了。” 颐和园的春夏之交,阴晴难定,时而艳阳高照,时而阴云密布。 慈禧太后正侧卧在床上吸吮人乳。 为给慈禧供应鲜人奶,皇宫里特别从旗人中挑选貌美、皮肤白嫩的新产少妇养在宫中,然后,每早一个,轮流供慈禧吸奶。早晨,天刚亮轮到给慈禧授乳的产妇就要先沐浴,换上新衣,然后喝一大碗浓浓的肉汤后等着。然后再由太监将她们带到慈禧寝官,跪在慈禧床前,让慈禧侧卧着吸吮她们的乳汁…… 慈禧被喂得又白又嫩,而乳妇自己的婴儿则常因为无奶吃,有的被饿死了,活下来的也又黄又瘦。 李莲英等慈禧太后吮完人奶后,方报道:“老佛爷,庆亲王奕劻求见,他已跪在堂外多时了。” “正堂等候。” “是。” 奕劻施君臣之礼后,慈禧看着他那双略显泡肿的大眼说道:“庆亲王,你有我大清先皇的血脉,大清的安危不靠你们靠谁?” “老佛爷说的是,我奕劻虽然不才,但对朝廷、对老佛爷可真是胆心啊。” “这个哀家心里自然有数。我且问你那个叫康有为的广东人还在蛊惑皇上吗?” “岂止是蛊惑简直是同谋了。恭亲王说这人有野心,我看一点不假。翁同龢对他很赏识,皇上通过翁同龢看了他的许多书,还说要重用他搞什么新法呢。” 葱禧太后听了鼻子哼了一声,心里骂道:变法,我看他孙悟空十八变也难跳出我如来佛的掌心。嘴里却说:“让他变吧,能把中国强就好。” 奕劻听了以为太后要支持皇帝了,忙说:“对了,太后,皇上要我转告您说,他不能当亡国之君,如不给他权,他宁愿让出皇位。” 慈禧太后听了刚刚还佯装不屑的脸一沉,顿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愿坐此位,我早已不想让他坐了。” 慈禧太后言罢把眼一闭,若无其事地说:“你回去秉告皇上,就说皇上执权办事即可,老身不过问。”且让他变去,到时候我自然会收拾他。 “是。” “回来。”奕劻刚要离去,又被慈禧叫住。 “告诉你几个兄弟,只要有哀家在,祖宗的家法就变不了。” “老佛爷圣明。” 奕劻跪退后,慈禧怔怔地坐着不动,她为刚才光绪帝的那句话震怒了。好啊!载湉(光绪名),你到底是有长进了,下决心要夺哀家的权了。你这个皇帝宝座,是我让你坐上去的,我也可以不让你坐。现在,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坐藏书网了,那好办,等着吧,早晚叫你滚下台去。 慈禧又愤愤地骂道:哀家就是至高无上的,从来没有谁敢跟我争高下,可谁要是敢试一试,那……此时,她眼前浮现出了慈安皇太后,她处死了我的安德海,就是与我争权的信号,我还能不让地到阴界里去给小安子道个歉?!……恭亲王想和我一比高下,不是让他回家呆十年了嘛!还有那个跟我不一条心的阿鲁特皇后,我不是也请她去天国找同治帝去了嘛! 慈禧阴沉沉的脸上掠过一丝阴笑。 恭亲王病危,已卧床不起多日。 这天,恭亲王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自知已不久人世,内侍进了参汤后退出,他喝了参汤后,脑子灵活了一些便想起了往事。 人将死时,往往愿回顾自己的一生,无论是痛苦的或愉快的都会不自觉地映现于脑海。 恭亲王想起童年时代自己贵为道光皇帝的第六子,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耳闻目睹了宫廷的腥风血雨和刀光剑影,饱尝了宫廷夺权的残酷。 恭亲王又想自己并非是西太后那种嗜权如命的人,虽然道光皇帝很偏爱我,甚至想立我为太子,但我却谦让了,我从未想要去和四兄奕泞争皇位,所以为了感激我的不争,父皇遗诏竟破例立了二条,一条是让奕泞即位,一条是封我为亲王。奕泞封我为恭亲王,荣誉居诸亲王之首。然而在权力上,即使我不争,可是四兄咸丰依然处处提防我,临死时,封同治皇帝的八大辅臣,他宁可封给外人也绝不让我入围,可见权力在亲情面前的冷酷…… 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咸丰西逃时,是我留守北京与洋人周旋。 辛酉政变时,我鼎力支持两宫皇太后垂帘,彻底铲除了咄咄逼人的肃顺集团。我也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议政王的头衔。之后,因为我不与西太后争,所以顺理成章地封我为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总管内务部大臣。 令人费解的是,尽管我不争,可是依然被人猜忌,西太后为了保障地的权力,她既除掉了东太后又把我闲置回家。多少年,害得我门前雀落车马稀…… 甲午之战,敌人要打进京畿了,她才在压力之下让我复出,这个女人的权欲太大了,手段也太狠毒了……唉,光绪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为什么立他做皇帝,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昨天奕劻还跑来告诉我说光绪帝要向她夺权,唉,傻了!只会毁了他自己,得劝劝他才是。 至于变法维新嘛,不行!这一点是我对,老祖宗的家法是不能变,弄不好,会把我大清的江山给葬送了,这一点也要劝劝他不能听什么康有为、翁同龢那些人的话…… 这个翁同龢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和那些年轻人混在一起挑唆皇上搞什么变法,真是不可思议,还要成立什么制度局,真是异想天开,自不量力,惹恼了太后左右的这些皇亲权贵,恐怕你不会有好下场。再说,这些制度、人事都是老祖宗世代定下来的,岂可随便改动?皇上也太信任他了…… 想到这里,心一烦,便把被子掀了一角。 女儿荣寿固伦公主进来见了,忙替父亲拉好被子,问道:“阿玛,您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阿玛是心烦。” “阿玛好好静养,会好起来的。” “阿玛不行了,女儿。阿玛一生虽未及九王之荣,但官位高至一人之下,不可谓权势不极,然却深受权力惩治而大起大落,以致尝尽入间冷暖,宫廷残酷。今虽富贵已极,然荣华富贵也无非过眼云烟,人生就是这样,有些道理临死才明白,甚至至死也不明白。,” “荣寿啊,太后虽然喜欢你,但她的狠毒你是知道的,伴君如伴虎,你要好自为之……”奕祈说着便觉气接不上,只得停下来喘息。 对父亲语重心长的病榻教诲,固伦公主当然俯首听命。她含着泪说:“阿玛,女儿记住了。” 二人正说着,内侍来报:“皇上驾到。” “快迎大驾光临。” 于是所有的人都到大门外跪迎,只有奕祈未去跪迎,因他已不能起身。 “皇上万岁、万万岁。” “免礼。” 荣寿固伦公主在前面引着光绪帝及珍妃向内堂走去,一队太监、宫女跟在后面。 “你阿玛的病怎样了?”皇帝问。 “恐怕是不行了。” “唉。”光绪帝叹了口气说:“要好好医治。” 到了恭亲王寝室,奕祈想起身行礼却起不了,被光绪皇帝扶了躺下。 恭亲王见皇帝在百忙中还亲自来探视,心里十分感动,便挣扎着说:“老臣给……给皇上问安……皇上吉祥。珍妃娘娘吉祥。” “爱卿免礼。” “珍儿给恭亲王问安,恭亲王吉祥。”珍妃向恭亲王屈膝施礼。 恭亲王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是朕给恭亲王带来的一点补品、补药。”光绪帝说完手一摆,王商和一列太监便把从宫中带来的各种珍贵补品、补药抬了进来。 恭亲王含着泪,点头表示感谢。 光绪帝对恭亲王的感情是复杂的,恭亲王对慈禧太后的专制看不惯而常予周旋,所以有时候连慈禧也怕他三分,但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又有意无意地成为了光绪的阻力。如甲午战争,光绪帝再三向慈禧请求让他复出,原本指望他支持主战,没料到他一复出就和慈禧站在一边,一上朝就去接见五国公使准备与敌人谈判,尤其近来对康有为的变法,他居然跳出来公开阻挠,俨然像一只拦路虎,如果不是看在他对大清朝廷的忠心和他以往的功劳……不过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当朝的元老大臣病危,身为皇帝当然应来探望。 “恭亲王会好的,不毖着急。”光绪帝在他的病榻上坐下,亲切地安慰他。 恭亲王见了感动得热泪盈眶,叹道:“唉,皇上,臣不行了。今天皇上来的正好,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恭亲王说。 “还请恭亲王赐教。” “臣病中听说广东举人康有为主张变法,请皇上慎重,不可轻信小人。” 光绪帝听了心里很生气,想反驳几句,但想到他在病危之中,便勉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恭亲王说了他一直就想对皇帝的劝告:“臣忠劝皇上,凡事皆谨遵太后的懿旨而行。” 光绪帝听了心里很沉重:六叔啊六叔!你至死还不忘对慈禧太后的权力效劳,辛酉政变就是你帮助她垂帘的,可是当她掌牢了权力之后,你依然成了她猜忌的对象,她怕你功高震主,终于.将你闲置回了家,十年了是我再三要求才把你复了职,恭亲王,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其实,恭亲王说的是双关语,他既希望光绪帝维护祖宗家法听慈禧的旨意,又是在提醒光绪帝不要跟慈禧斗,你不是他的对手,到头来,倒霉的只是你。我不和他斗尚且如此下场,你去和他斗,等待着你的命运可想而知。 光绪帝没有听出他的第二个含义,即使听出也不会照他的话去做,光绪帝要变革、要维新的决心已定,不是听谁一席话劝得住的。 恭亲王见光绪帝没有反应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明白,他谁都管不了了。 光绪见恭亲王累了,便起身告辞。 起驾回皇宫的路上,在御轿中,光绪帝对珍妃说:“恭亲王恐怕不行了,至少他重病中已无法阻挡朕的变法了,朕要抓紧这个时机,变法维新!” 珍妃听了心上人的决心后,心里非常激动,她把头靠在光绪帝的肩上说:“皇上圣明,变法的时机已经来临了,我们不能错过。” 光绪和珍妃的心又一次碰撞了,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光绪帝干脆拥抱了她…… 苍天啊苍天!我虽贵为皇上却一生孤独、苦闷,是你把心爱的珍妃赐给了我。自从有了珍妃,阳光才如此灿烂;自从有了珍妃,生活才有了希望…… 光绪帝禁不住激动又拼命地亲了珍妃。 “珍儿,你为什么这样知心,为什么能给我出这么多好主意,要不是你苦苦相劝,朕是不会来看恭亲王的。” “皇上,为君岂能意气用事,包括对其反对面,不要一味排斥,能争取的就要争取,这样皇上就不会孤独了。” 光绪感激地点了点头。 颐和园,知春亭。 这天下午,慈禧太后偶染小恙,光绪帝和珍妃一同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请安。 傍晚,光绪帝和珍妃站在知春亭前面,看着湖对面的西山,黑云重重。 “啊,凉风袭来,大雨将至,皇上,我们回屋去吧!” “不,珍儿,朕想让风雨醒醒头脑。” “好,珍儿陪着您。” “珍儿,在这好说话,没人偷听。” “皇上,无论经受99lib?多大的风雨,变法维新也一定要推行下去。” “对,无论多大的风雨,朕也不怕。” 大雨瓢泼而下,王商和两个太监把伞给皇上、珍妃撑起。 “皇上,雨太大了,回屋去吧。”王商劝道。 “主子,快回去吧,雨太大了。”小梅着急地说。 王商和小梅都把披衣给光绪帝、珍妃披上。 “不,朕要经经风雨。” “皇上,珍儿也和您一起经风雨。” “爱妃……” “皇上,珍儿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和皇上在一起。” “我的爱妃……” 光绪帝低下头来在风雨中吻了她。 雨越下越大,皇上和珍妃也越抱越紧,他们久久地相拥在王商的雨伞下。 “皇上,珍儿有点冷。” “不怕,朕抱紧你。” 珍妃把头埋在光绪帝的怀里。 一直在远处亭下观察着皇上及珍妃的皇后,见他们俩人居然在太监宫女面前拥抱、亲吻,心里又酸又恨,她站在太监给她撑着的雨伞下,大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皇后娘娘,雨太大了,回屋去吧。” “别管我!就让大雨浇死我吧。”皇后推开雨伞哭着说。 “娘娘,贵体要紧。”贴身侍女菊儿劝道。 隆裕皇后看着这对雨中狂吻着的人发誓:“狐媚子,你别太狂了,你给我带来这么大的痛苦,我决不会放过你。” 隆裕皇后见他们依然拥抱着不分开,她实在气得看不下去了,牙几乎咬碎了,然后把头一扭,说了声:“去乐寿堂。” “是。” 慈禧太后刚刚洗完浴,换了便衣正歪在榻上让李莲英给她按摩。 李莲英每天晚上都要给慈禧太后按摩,她微闭着眼,享受着李莲英给她按摩面颊。慈禧的脸之所以六旬有余的人了,逐这么柔润光泽,除了早晚涂各种保养颜面的化妆品之外,就是靠李莲英按摩了。 头脸按摩后,便是胸部按摩,李莲英放下了纱帐,把头身钻了进去,然后把手伸进太后的内衣里去按摩,李莲英是个阉人,他也许感受不到按摩胸乳的感觉,而慈禧则是最需要这种受用的,当年安德海不知阉尽没有,他替慈禧按摩后便双双睡在了一起。据说,一次被东太后慈安撞了个正着,慈禧自然没少受东太后的白眼,慈禧从此更把东太后恨得咬牙。所以李莲英替慈禧按摩时,宫女太监是断然不敢进屋的。 隆裕皇后求见时,宫女不敢去报,但见皇后泪眼汪汪,衣服又淋湿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并且又是皇后,所以才敢到门外轻轻禀报。 慈禧太后半晌才应道:“外堂等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莲英按摩完出来了,隆裕皇后才抖瑟瑟地进了太后的寝室。 歪在床上的慈禧讨厌皇后来的不是时候,但当她看了皇后一眼,却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忙问:“怎么啦,怎么成这个样子?出什么事了?” 隆裕皇后便把傍晚在湖边见到光绪帝、珍妃亲热的一幕说了,慈禧听了起先并不以为然,说道:“你这个人哪!就知道争风吃醋,你是正宫娘娘,谁能和你比?再说他们亲热他们的,又碍不着你什么,你难道还怕皇后帽子飞了。” 慈禧看她哭的很饬心,顿生怜悯,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便坐了起来,叫她把湿衣脱下,又吩咐宫女给她换上干衣,然后又安慰她道:“皇阿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只要皇阿爸在,就谁也别想动你半根毫毛。不过你自己也要争点气,珍妃能拢住皇上,你怎么就一点本事都没有。” 皇后听到“拢住”二字,脑子忽然开了窍,便告道:“皇阿爸,您知道珍妃是用什么拢住皇上的吗?侄儿得知,珍妃是用她哥哥志锐及她的老师文廷式带来的书拢住皇上的。” 慈禧听了,似有警觉,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叫李莲英递烟来。 慈禧叭哒了几口后,隆裕皇后又说:“就是这个狐媚精成天向皇上灌输西洋如何,日人如何才使皇上迷了心窍,成天要闹变法。” “唔。”慈禧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隆裕皇后见慈禧有了警觉,便又单刀直入地说:“皇阿爸您知道吗,珍妃还对您不满,老挑拨皇上要他握权。” 隆裕皇后涉及到权的这句话起作用了,慈禧听了冷笑道:“皇阿爸也早已料到了,这个狐媚精野心是不小。” 隆裕皇后想,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太后的反感,便收住了话。 沉默了一会儿,隆裕皇后抬头见慈禧半闭着眼睛的脸逐渐变得铁青起来,她知道话已人心,恨已入骨,便轻轻说了声:“皇阿爸,早点歇息,孩儿告退了。” 出了太后的门,隆裕垒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想,太后嗜权如命,凡是要在这方面与她较量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小狐媚精,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等着吧! 第十六章 惊天动地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都无比兴奋地挤在人群中,向彩旗招展的天安门城楼望着,期待着这惊心动魄的时刻…… 在颐和园仁寿殿内,慈禧太后一脸严肃地端坐于九龙宝座上,奕劻、荣禄、刚毅、徐桐立在两旁。 慈禧太后扫了这几个亲信一眼,说:“恭亲王已经走了,大清朝廷忠于哀家的就剩下你们几个了……”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今儿个有人煽动皇上要搞什么变法,想把老祖宗的家法都废了,要真这样闹下去,恐怕对我们这些人也不会放在眼里了,你们说说看,该怎么着?” 大学士徐桐秉道:“皇上天性,无人敢拦。” 慈禧瞪了他一眼,心想要你这样的窝囊废有何用。便说:“什么天性?什么无人敢拦,要紧处你们就得给我拦住。” 刚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道:“启禀太后,我们不是没有阻拦,皇上总是对我们呵叱,根本不听门的话。” 慈禧太后听了明知故问道:“难道就他一人谋划,我了解皇上,他没那么大的能耐,变法这样大的事,他莫非不与你等商量?” 荣禄奏道:“一切只有翁同龢能承皇上意旨。” 刚毅补充说:“太后,罪魁祸首就是翁同龢,皇上就听他的话,康有为就是他引荐的,他还把康有为的书呈递给皇上。” 荣禄点头道:“蛊惑人心的就是他翁同龢,这个伪君子。” 刚毅又哭着求道:“太后,您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皇上本应>听您的,请太后顾及大清江山社稷的安危出面干预。” 慈禧太后听了脍上掠过一丝阴笑,心想我今天就是要你们说这句话,我不管谁管?便说:“众爱卿莫虑,俟到时候,哀家自有办法。”然后呼道:“李莲英。” “奴才在。” “传我旨意:授荣禄大学士兼管理户部事务,授刚毅协办大学士调任兵部尚书。” 终于,一场变法与反变法的较量公开化了,慈禧再次从后台走上前台…… 天尚未亮,紫禁城的午门便打开了,光绪皇帝的乘轿急匆匆地往颐和园奔去,前前后后照例是执卤簿的太监、侍监、卫士…… 光绪帝今天的心情兴奋而又紧张,今天如果慈禧太后不反对,那么变法..就有希望了。他斜靠在轿背上想着临走时珍妃问他的话:“皇上,您说太后会同意颁布变法吗?我总感到悬乎。” “前不久奕劻已把慈禧太后的意思转告给我了,太后说我要办事,他不阻挡,反正不管她态度如何,朕变法的决心已下,顾不得太多了。” 想到这里,光绪帝掀开轿帘看了看,天快亮了……他兴奋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才放下了轿帘。 晨曦刚露,颐和园还静悄悄的。光绪皇帝便赶到了乐寿堂,太监迎驾后,秉道太后尚未起床。 光绪皇帝只好跪在院里候见。这就是慈禧太后的淫威,连皇帝见她也得跪在大门外求见。短则几分钟,长则半小时,甚至一二个小时不见。 终于慈禧太后起床了,两个值夜内侍宫女挑亮灯,打开灯罩后,趴在地上边叩头边喊:“老祖宗吉祥。”然后便侍候老佛爷穿衣、穿鞋。屋外所有的宫女、太监听到信号都齐刷刷地面向寝宫行跪安礼,然后门帘挑起了半个帘子,于是主管叠被子的司衾宫女,端着盛有热水的银盆的宫女,端着银耳汤的太监等便鱼贯而入。 喝了银耳汤后,慈禧太后开始用热毛巾泡手,然后开始热敷脸,直到把脸上的皱纹舒张开了才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去化妆。由专门化妆的宫女给她的脸上扑上珍珠养颜粉,抹上特制的用上等红玫瑰做 7684." >的御宫胭脂,然后是李莲英或专门梳头太监帮她梳头。 梳妆毕,便坐在龙椅上吸烟,自然有侍烟宫女专门侍候着。 吸烟毕,专门做奶茶的太监把奶茶敬呈上来了。奶茶喝毕,休息一会儿便开始早膳。 早膳是御膳房专门准备的,照例由十多种粥,二十多样早点组成,诸如各种特贡米粥、浆、奶、茶、髓汤。那各种佳肴美味的菜料其实也不外乎鸡鸭鱼肉,无非厨师是全国竟选的名厨,所以味道自然非比一般。 进完早膳后,慈禧太后照例要喝半盅清茶,再吸上一管烟这才穿上朝服开始接受问安和请见。 李莲英看太后吃喝好了这才俯身轻说:“秉太后,皇上在院子里已跪候多时了。”得了光绪皇帝红包的李莲英如是说。 “让他进来吧。”慈禧淡淡地说。 “是。” 慈禧仍然半闭着眼,是来孝敬我的吗?他没这么好的良心,当然是为变法而来,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托奕劻转告我要向我夺权,慈禧想着牙齿咬得格格响,我让你夺权,夺吧,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哼……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免了吧。” 慈禧睁开了眼,打量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皇帝,只见他的一双眼睛在闪着光,而且额头面颊也开始红亮,这使慈禧吃了一惊,什么事使他这祥振奋?甲午战争后脸色一直惨黯的皇帝,怎么竟突然变了样。哼,准是变法在刺激他……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明摆着是向我夺权,好,给你权,你羽翼丰满了,想飞了,那就飞吧,哀家先给你过过权的瘾…… “皇阿爸,儿臣已从礼亲王奕劻那儿接到皇阿爸准儿臣办事的懿旨,儿臣不甚感激之至。” “皇上要办什么事皇阿爸何尝拦过?甲午之战,皇上要打,皇阿爸也没有拦过你,是你打不过人家,皇阿爸才出来收拾败局的。如今你又要搞什么变法,变吧,皇阿爸依然不拦你,说吧,要我同意什么名堂?” “皇阿爸,儿臣今天是来请示您的。上次儿臣已向您说过的杨深秀、徐致靖现要求颁定国是诏,儿臣已准奏,所以特来禀报皇阿爸……” “好啊,这是好事,学习西洋嘛,明白宣示嘛,皇阿爸不拦你。” 慈禧太后打断了他的话。 “皇阿爸。” 光绪帝听了如释重负,他万没想到慈禧太后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痛快。正疑惑着,只听太后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翁同龢年纪大了,应该让他休息了。” 光绪听了大吃一惊,好狠毒的太后,你升迁荣禄、奕劻这两个亲信不说,还来斩我的右臂,我决不同意……,但现在为保全大局,就乘着她答应下颁诏一事赶快推行变法,不能失此机会。至于翁同龢的事,颁诏后再与她埋论。 光绪帝想毕便告辞太后赶回皇宫,他要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当天就在天安门颁诏,来他个生米煮成熟饭,看太后还有何法。 “快、快,速回皇宫。” 回到宫里,珍妃早已在等着结果。 “皇上,怎么样?太后答应颁诏了吗?” “她表示同意,朕今天就举行颁诏仪式。” “皇上,您好伟大……” 在珍妃的眼里,光绪皇帝俨然是一位英明的天子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像俄国的彼得大帝一样,要挥师中国去追赶世界列国…… 1898年6月11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这是一个中国近代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也是光绪皇帝一生中最显赫的一天。光绪皇帝在天安门城楼上颁布了《明定国是诏》,正式向天下宣布,中国大清王朝将进行变法维新,从而揭开了中国近代史上改革维新的序幕。 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天安门城楼旌旗飘扬,红灯高挂。城楼上两旁放置的香亭、龙亭,烟香吐雾,紫气升腾,城楼正中摆上了宣诏台黄案。金水桥南面肃立着几千名文武百官,广场上成千上万的民众翘首以待。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都无比兴奋地挤在人群中,向天安门城楼上望着,期待着这惊天动地的时刻…… 天安门城楼上正中处立着一只巨大的披挂着皇彩的金凤凰。 这只金凤凰嘴里衔着用金丝带卷起来的巨大的皇帝诏书。 时辰到时,鼓乐齐奏,在威严的仪仗队后是光绪皇帝的金銮从太和殿抬到了天安门城楼下。后面跟着李鸿章、翁同龢等朝廷重臣,他们都身穿朝服站到了金水桥下文武百官的前头。 大清皇帝光绪在两名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在鼓乐声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皇上万岁,万万岁!”呼声响彻云霄。 文武百官刷的一声,如山倒一般全跪了下来。 第二遍礼东高奏后,光绪皇帝走到金凤凰面前,解开凤凰嘴上系着的金丝带,把诏书卷筒递给两个跪着的礼部官员,两官员把诏书展开,然后把巨大的诏书从天安门城楼正中垂挂下去,万民再次欢呼雀跃。 第三遍礼乐高奏后,一个礼部官员用金盘托着公文诏出来跪呈皇上,光绪帝从盘中接过诏书帛,然后转身正面向臣民宣读了起来: 大清帝国大皇帝圣谕。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铤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迁谬之弊。一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著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诏文中清楚地写着: 朕特诏定国是,变法维新,明白宣示。 宣读毕,臣民欢呼声雷劫。 今天的光绪皇帝英姿勃发,清秀的面庞上泛着少有的红光,目光炯炯,英颜含笑,表明他内心的激动已溢扬于表。 看着万头攒动的臣民,光绪帝感慨万千,是啊,自当上皇帝二十年来,只有今天他才像一个真正的皇帝,看着欢呼的臣民,他深感只有变法才能得人心,只有维新中国才有希望。 光绪帝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诏书推行下去,要颁行到全国各省、府、州、县,要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 回到皇宫,光绪帝就直奔景仁宫,他高声叫道:“爱妃,快,陪朕到堆秀山,朕要证实,朕决不走崇祯的路。” 珍妃看着皇上兴奋的面容,知道今天的颁诏仪式一定很成功,便高兴地挽着皇上的手臂说:“好,珍儿陪皇上登堆秀山去。” 到了御花园,光绪帝拉着珍妃就往小山爬去,王商、小梅他们小跑着紧跟在后面。 二人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在御景亭下,光绪帝喘息着拉着珍妃伏在白玉栏杆上,眺望出去。这时夕阳已经西下,西天被映得殷红殷红的,余晖下的紫禁城越发金光灿灿。 珍妃叹道:“夕阳太美了。” 光绪帝大喊:“夕阳,你慢点走!朕要让大清朝再现夕阳红。” “爱妃,朕今天才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皇帝。爱妃,来之不易啊!” “是的,皇上,是来之不易,经过了翁同龢、文廷式、康有为多少人的努力,皇上才有了今天的权力。” “珍儿,为了实现变法维新,朕一定要掌实权,否则朕宁愿让位。” “啊,皇上,不能让位,要和他们斗下去,把本该属于您的皇权夺回来。” 珍妃激动地说:“皇上,要救中国就必须实行变法,要推行维新就得有实权,所以皇上您一定不能再被人控制了,为了国家您也要把权夺回来。” “对,朕一定要掌实权。” “哦,皇上,您今天跟太后说了要成立懋勤殿没有?” “还没说呢,一样一样的来,怕对她刺激太大,阻挠我们颁诏。” “也好,因为成立懋勤殿,明摆着的是向他夺权。” “哦,珍儿,太后说同意颁诏要以开除翁同龢为条件。” “啊!”珍妃大惊,“这不是要砍掉您的膀臂吗?太狠毒了,这是老怫爷反夺权的阴谋啊。” “是啊,不过翁师是两代帝师,功高盖世,朝廷重臣,又没犯什么错,她不敢随便罢他官的,过两天我就要去面见太后保他。” “皇上圣明。”珍妃这才落下心来。 珍妃看着天边的夕阳快要落山,那美丽的夕阳红顿时变得黯淡起来,便挽住光绪帝的手臂说:“皇上,我们回去吧,夕阳之后便是黑暗,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为什么?”光绪帝驻足问道。 “我总觉得老佛爷绝不会轻易放权的,也许更大的夺权就在眼前。” 光绪帝听了神色也黯了下来,珍妃见了不忍,便说:“不过,皇上,没事,有天下那么多臣民拥护您变法,您又何惧之有?” “对,爱妃说得对,何惧之有?” “爱妃,那我们再待一会儿。”光绪帝搂着珍妃说。 “珍儿遵旨。”珍妃抬起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回道。 光绪俯下身欲亲珍妃,忽然发现她的眼神隐藏着忧伤。 “爱妃……你……” 珍妃掩饰说:“皇上,没……没什么。” 珍妃不忍打扰皇上这少有的快乐,只好这样说,但她已意识到将有不祥,不想让皇上再烦恼,便把头埋进光绪帝的怀里,强忍下欲滴出的泪…… 第十七章 泪别恩师 啊!是他,翁师。 光绪帝忙掀开轿帘,銮移近了,他看见翁师噙满泪水的眼睛,忽然,翁师朝金銮跪了下来…… 光绪帝刚下朝回到养心殿,王商即来报:“皇上,太后宣召您即刻到颐和园。” 光绪听了一愣,正在御案旁帮皇上整理奏折的珍妃也带着询问的眼光走了过来。 “从来都是我过去请安,或秉报,太后很少宣召我,莫非有什么大事?”光绪眨着眼睛问珍妃。 珍妃不安地说:“一定是对皇上在天安门颁诏不满?要采取什么行动了。” “不管是什么,反正得马上去。” “备轿,到颐和园。” “是。” 光绪帝把一大摞奏章交给珍妃便准备出屋。 忽然天空响起了一声闷雷,珍妃掠开窗帘看了看,说:“皇上,西天都黑了一半了,快下暴雨了,待会雨停了再走。” “不,朕得马上赶到,否则太后又该挑礼啦。”光绪帝说罢便匆匆而出,王商及几个太监赶快跟了出去。 珍妃焦急地在门口看着—— 可怜的皇上,虽贵为天子,却被人钳制着,这就是大清帝国! 如果是在西洋列国,会有这样的皇上吗?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珍儿就是拼死也要帮助皇上掌握实权。 又是一阵惊雷响起。 珍妃惊疑的眼里滴下了泪水…… 颐和园刚下过一场暴雨,天空开始放晴,慈禧太后和荣禄在乐寿堂密议。素知他们关系的李莲英退到了屋外恭候着。 慈禧看着荣禄这个年轻时候的情人心潮翻滚,的确,他确是她最忠实的助手,每在她最危难之时,荣禄总是挺身而出,晟忠实地捍卫她。 辛酉政变时,是他一路保护两宫太后从热河到达了北京,为慈禧政变立下了大功。同治早逝,四岁的光绪帝即位,又是他跪着泣求两宫垂帘听政。甲午战争,当帝、后两党较量时,他鲜明地支持慈禧的主和派,现在帝党搞变政他反对最坚决。如此忠实臣子,且不说..过去的情,就是现在的义已使慈禧倍感恩德了,所以慈禧要重重地提拔他。是啊,这样的心腹不重用还用谁? 于是慈禧太后低声对他说:“我把海军兵权也交给你,让你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官位与当年的李鸿章齐平,兵权比他还大。现在要你像在辛酉年保护我从热河到北京一样,尽你的忠心。” 荣禄听了“扑通”朝慈禧跪下,满眼含泪…… 天哪!这是怎样高的官位啊,把统帅三军的兵权都交给我,这是何等的重用啊,我荣禄今生今世碰上了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幸运啊,当然我不会负她,毕竟我还爱着她,刻骨铭心的爱着…… 荣禄跪了下去,眼里闪着泪花,不知是因为感激还是出于欣喜。 慈禧上前一步扶住了他,荣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旧情新恩一起涌来,像滚滚江河一样的汹涌澎湃…… 荣禄被扶起后,深情地凝视着慈禧的眼睛,虽然这样的凝望已间隔了许多年,发誓道:“谢太后栽培,臣誓死保卫太后,保卫大清王朝。” 慈禧太后情不自禁地同他伸出手臂,荣禄又一次大胆地拥抱了自己一生最心爱的、也是最钦佩的女人…… 光绪帝匆匆来到颐和园,在乐寿堂庭院里他和匆匆而出的荣禄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装着没看见对方,竟擦身而过。 看着荣禄涨红的脸,光绪帝只在心里恨恨地骂道:一条哈巴儿狗。 进了乐寿堂,见慈禧正襟危坐于御案后,光绪帝赶快跪拜,施礼毕,慈禧便发了话。 “皇上亲自在天安门颁诏,举国欢腾啊。”慈禧皮笑肉不笑地说。 “儿臣只是想在全国变法中兴。” “想的好,有志气啊,你要推行什么法皇阿爸都不管,现在什么大权都交给你了,皇上尽管自主。” “谢皇阿爸。”光绪帝正欲跪谢。 “慢着,今天宣你来,皇阿爸要你办两件事。”慈禧把脸色一正。 “皇阿爸请讲。” “第一,把翁同龢开除回原籍;第二……” “什么?开除翁同龢,这万万不行。翁师是两代帝王的老师,儿臣从小就受教于他,再说他是清朝的功臣,他犯有何罪,为什么要罢黜他?” “他犯有何罪?现在这么多人都在弹劾他,说他骄狂纵欲、营党结朋、蛊惑皇上……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慈禧说着把桌上一大摞奏折扔给了光绪帝。 “皇阿爸,这都是小人诬陷,皇阿爸怎么能听信这些……” “住口,我的话你现在是听不进去了。此人不除你就别想再搞什么变法。李莲英,笔墨侍候。” “是。” 李莲英把笔墨捧到光绪皇帝面前,光绪急了,便向慈禧跪了下去,恳求道:“请皇阿爸容儿臣回去考虑一下。” “如此小事,你都不肯办,你还把皇阿爸放在眼里吗?”慈禧切齿地说。 “皇阿爸,开缺一个功臣,如此重大的事,逐是在朝上议一下,否则怎能让臣民心服!” 慈禧生气地说:“功臣,他是什么功臣?中日战争,他煽动你打,结果葬送了我的北洋水师,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又阴谋策划什么变法,都快变到哀家头上了,你还护着他?” “皇上,还是照太后的懿旨办吧。”李莲英用恭亲王的话提醒光绪帝。光绪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在慈禧太后的淫威之下,光绪帝只好含泪笔拟了开缺翁同龢的朱谕。 光绪帝把御笔一扔,痛苦地后退欲走。 “皇上留步,还有第二桩呢!今后凡二品以上的命官都必须由我决定。任荣禄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啊!这不是夺我的兵权、任用权吗? 光绪帝抬头看了看慈禧,只见一双威严的眼睛正逼视着他。 说什么都无用了,求她也已无济于事,夺权与反夺权的较量,她已占了决对上风! 李莲英又把笔墨呈了上来,光绪皇帝一句话没说,接过来便急挥而成,拟完,他不看一眼,便垂头立在一旁。 慈禧接过看了,才让他告退。 光绪帝回到养心殿,脸阴沉着,眼睛红肿,泪水沾面,珍妃见了心里一惊,把手上正在整理的奏章放下便急忙走了过来,焦急地问:“皇上,出什么事了?太后宣您干吗?” “把翁师开缺回老家了。” “啊!……”珍妃惊得倒退了两步。 “皇上您……您同>意了?” “是她逼我拟的旨,如肤不同意,变法就得停止。” “太狠毒了,这不是明罢着孤立皇上嘛!” “怎么办哪!爱妃?” “变法已经在全国公开了,不管怎么也要推行下去。”珍妃眼睛望着光绪帝斩钉截铁地说。 “对,也只有推行下去才对得起翁师,想砍断朕的右臂来阻挠我变法,万难!” “皇上,太后以为赶走了翁师,您就寸步难行了,所以您一定要亲自召见康有为,现在只有他能帮您变法了。” “对,召见康有为,朕要亲自召见他。” 就在天安门颁诏后第五天,时间是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1898年6月15日)。 翁同龢如往常一样来上早朝,可是却被执事太监挡在军机处外。 “请翁大人止步。” “干什么?我要上朝。” “翁大人听着。”一个执事大臣走了过来说:“翁大人,请你过目,这是马上要给你宣的圣旨。” 翁同龢惊异万分,他接过来看到: 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近来办事多未允洽……多有失利,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之事,任意可否,喜怒见形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之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察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官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 7f3a." >缺回籍,以示保全,特谕。 “啊!”翁同龢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几乎晕了过去,但他马上镇定了下来,心想,处置他是早晚的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是太后天津阅兵的前奏,看来她是提前下手了。我己老了,官位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非但变法难成,且皇上已危在旦夕。不行,我要见皇上,便说:“我要见皇上。” “见皇上?这就是皇上的朱谕,你不是已经看了吗?”翁同龢认得出确是光绪帝手谕。 翁同龢心里明白,这决不是光绪皇帝的本意,肯定是慈禧太后的协迫。和光绪帝二十多年朝夕与共的师生情,我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的儿子一样。 我走不足惜,只是皇上的处境太危险了……不行,我要见他一面。 “让我进去,我要见皇上。” “不行,翁大人请自重,你还是赶快退出吧,别让我们动手。” 两个执事太监声音严厉地说。 一个喊道:“快回家去等着接圣旨去吧!” 看着军机处这些势利冷面人,昨天还对我点头哈腰,今天就是这般德行,翁同龢知道再求也无济于事,而且也不符合他的个性。好,我走,翁同龢悲愤得眼泪欲滴,但他决不在这些人面前落泪,便转身健步退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翁同龢便再也忍不住了,他老泪纵横,几乎泣出了声,然后蹒蹒跚跚地朝着皇帝去颐和园的必经之路走去,他要见光绪帝一面,他放心不下,他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于是翁同龢便颤颤巍巍地立等在路旁,两眼向皇宫方向张望着…… 光绪帝下朝后忙着去颐和园向慈禧太后禀报,他坐在金銮里,刚出宫不远就见一白发老者颤颤窥巍地立在他的必经路旁,向他的銮轿张望着,晨风吹动着他的白发…… 啊!是他,翁师。 光绪帝忙掀开轿帘,銮移近了,他看见了翁师噙满泪水的眼睛,忽然翁师朝金銮跪了下来……。 他是在向朕跪别。 翁师啊,原谅我,我连自己最敬重的老师都不能保护,我还配是什么天子,我也是朝不保夕啊… 翁师,我是不得已啊…… 金銮离翁同龢更近了,光绪帝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他真想令銮轿停下,他要去扶起敬爱的翁师,向他说明他的心。可是执事太监一声紧催,銮轿便急匆匆而过……銮帘被执事太监放下了,他们不让路人看见皇上。 恩师,朕不能下辇啊,相信你能了解朕。 恩师,等着吧,朕一定会召你回銮的。 光绪帝昏昏沉沉地被金銮抬着去了。 眼泪顺着他日渐清瘦的脸颊淌了下来…… 等翁同龢抬起头时,金銮已走远了。 他到底没能再见皇上一面,而且永远也未能再见皇上一面。 正是: 《洒泉子·师帝泪别》 泪眼凝望,宫门外跪别皇上。金銮远,几时来?自悲凉。 二十年师诲难忘,从此苍鹰折断。泪流完,何日归?再患难。 皇帝走远了,翁同龢颤颤巍巍地回到家,见家人们正在为他做生辰宴,翁同龢虽贵为两代帝师,但个人生活却极为不幸,他早年丧妻,无儿女,后来连嗣子曾翰、嗣孙安孙、德孙,也相继死了…… 膝下无子,本来是老人的一大心痛,所以翁同龢一生既无天伦之乐,也无夫妻之慰,一心一意只把情感用在皇帝身上。今日是他的六十五岁生日,家人请来了他的亲朋好友,想为这个孤独的老人好好的过个生日。 翁同龢看着丰盛的宴席,泪水忍不住要滴,他拼命地怨住了,他不想辜负大家的一片好意,不想让这个令人悲惨的开缺回籍的消息让家人知道,于是只低着头吃饭。大家见此情景以为翁同龢是伤感往事,所以都没作声,只是把酒杯举了起来,正当翁同龢忍泪站了起来,把酒杯举向大家时,忽然听到侍从的喊声:“圣旨到!” 听到圣旨,满桌的亲朋好友们皆面现喜色,以为皇上给帝师祝寿,都高兴地看着翁同龢。翁同龢当然知道将会是什么,便含着眼泪整了整衣冠到厅堂门外跪接圣旨,所有参加祝寿宴的人们也都齐刷刷地跟着翁同龢跪了下去,一个个的眼光都喜滋滋的……未料到,来使却念出了使人几乎晕倒的词: ……每于召对时咨询之事,任意可否,喜怒见形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之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察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 “臣翁同龢谢皇上、太后隆恩。”翁同龢含着热泪,双手颤抖着接了旨。 亲朋好友们都震惊了,个个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送走来使后,大家才哭出了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翁同龢六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竟遭此厄运。 翁同龢忍住悲愤,擦了擦眼泪,说:“来来来,大家请还席,官不做了可以,饭总是要吃的嘛!” 可是,大家都再也没有吃饭的兴趣,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 样干坐着,有几位客人,出于礼性,已告辞而去,谁还忍心喝得下这杯苦酒呢?只有几个较亲密的留下相劝。一场六十五岁的生日宴就此不欢而散。 一个亲友说:“选择翁老六十五华诞来开缺他,也未免做的太缺德了。” 另一个说:“不知慈禧周围何人献的毒计?” “对,太缺德了,翁老不仅是两代帝师,而且还是朝廷重臣,岂能无罪开缺!太过分了。” “是啊!翁老膝下无子,一生心血都报效国家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待他。” 一个家人激动得向苍天跪了下去,他举起双手悲问老天:“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翁老究竟招惹了谁啦?” 早晨,天阴着,北京城南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的头往城里看去,似乎在等着送什么人。其中有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强学会的人,他们站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神色都一样的凝重。 几辆马车正向城南门驶去,头一辆车上坐着被罢黜回家的翁同龢,后面几辆车坐着他的家人,后几辆装着行李。 翁同龢一路上掀开车帘,思绪翻涌,他留恋地看着京城的街巷:街上的行人有悠闲自得的,也有行色匆匆的;有身着豪华衣饰前呼后拥的贵族,也有衣着一般忙忙碌碌走着的平民;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衣衫褴褛、凄凄苦苦的乞丐,……翁同龢叹道:哪朝哪代无不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翁同龢想着他被罢黜后,荣禄、奕劻那班人洋洋得意的样子,哼!等着吧,历史会惩罚你们的。 车辇经过那天他等着见皇帝最后一面的路旁时,翁同龢命停藏书网车,他掀开车帘向皇宫方向看去,他仿佛看见了光绪帝向他挥泪离的面容,那又悲又憾又无奈的表情,这刻骨铭心的时刻使翁同龢终身难忘。 是的,皇帝确实无奈,他受钳钊于人,他确是被迫的,他不下车也是出于无奈,我了解他,正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所以他没有下轿我也理解。 皇上,臣告辞了,多保重…… 泪水遮住了翁同龢的双眼,他拉下了车帘,说了声“走”。 马车又咕噜咕噜地朝城南门行去。 出了城南门,忽听到“翁大人请慢走”的喊声。 翁同龢拉开车帘往外望去,也惊呆了…… 只见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及许多人来向他送行。 翁同龢被扶下了车,见到康有为他们,他忍不住失声痛哭,几天来的委屈、悲痛,在同志们面前他再也忍不住了…… 康有为双手扶住翁同龢的双臂说:“翁师,您受委屈了。” “这不是皇上的本意。”翁同龢含泪说。 “我们都明白。”梁启超说。 “翁师,我们都为您鸣不平。”谭嗣同愤愤地说。 “翁师,您不能走,您走了皇上怎么办?”一个年轻人说。 “我走了,你们要多支持皇上,拜托了。” 翁同龢向众人拱起了手。 康有为哽咽着说:“翁师,您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翁同龢神色凝重地说:“我已经把你们举荐给皇上了,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翁同龢又对康有为说:“皇上对你们拳拳信任,我走后,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离开他。” 康有为说:“翁师的话,有为记住了,我等都发过誓,誓死支持皇上变法。” “好。老夫谢过你们了。”翁同龢又一拱乎。 翁同龢又向其他来送行的人,一躬到地。 “老夫谢过众父老兄弟。” “翁大人好走。”人群中有人哭了起来。 “翁师保重。” “一路平安。” 康有为、梁启超把翁同龢扶上了车。 马车走了。 他们挥泪向翁同龢招手,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正是: 《小重山·送帝师》 一路保重莫多愁,挥泪送帝师,到城头。人生终有来日梦,叹江山,依旧现峥嵘。 悲生死关头,仰面望苍穹,风雨骤。从此天涯各一洲,抚胸口,痛心犹疾首。 第十八章 太监死谏 小太监寇连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奏本,要向老佛爷进谏,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众大臣听了这些说出来要诛九族的话,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皇宫御花园里,光绪帝和珍妃伤感翁同龢被慈禧太后开除正相拥而泣,忽听山石后有人哭泣,光绪帝一惊,问:“什么人在此哭泣?” “万岁爷,是奴才哭,小的该死,小的惊了圣驾。”寇连材跪了下去。 “寇连材……是你,你好胆大,是什么儿女私情使你躲在此哭泣?” “奴才哪有什么儿女私情,奴才是看到皇上和珍主儿在为山河破碎而哭,奴才听了实在太感动了……所以……所以忍不住也哭了。” 光绪帝和珍妃听了都大为感动,光绪帝想起,签《马关条约》时,他和翁同龢相对而泣时,寇连材也在一旁哭泣,心里一震,便走过去托起他的泪脸,声泪俱下地说:“朕没想到后宫里除珍妃外,还有如此知音……” 珍妃把他扶了起来说:“小小年纪就这样懂得忧国,真难为你了。” 寇连材哭着说:“皇上,>珍妃娘娥,奴才听说过许多皇上,可像您这样克勤克俭一心为国的皇上奴才还是头一次碰到,而且是亲眼所见。皇上,奴才太钦佩皇上了,每当皇上为国叹息的时候,奴才的心都快碎了,只可惜奴才是个下人,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能为国出一点力……” 光绪帝心里大动,他拉住寇连材的手说道:“朕已经够感激你了,你真是朕的好侍从,好知己,你虽是一个侍从,但你比朝廷某些高官显位的人更高尚,更忠心,朕不会忘记你的。” “皇上,谢珍主儿。” 这天,寇连材到颐和园替光绪帝送奏折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问他:“皇上最近在忙什么?你都看好了没有?” “秉老佛爷,皇上白天黑夜都在忙国事,早上上朝,下午接见大臣商谈国事,晚上批阅折奏,皇上真是辛苦极了,一天都不见他歇着,皇上熬夜看奏折,奴才也陪着熬夜,奴才真是打心底里佩服皇上。” 慈禧太后一直非常信任、也非常喜欢这个自幼进宫,以忠心见长的奴才。 本来慈禧太后想给他赏,不料却听他说出了如此惊人之语,一时竟愣住了。 寇连材突然跪了下来:“禀老佛爷,奴才有几句话想对老佛爷说说,..已经憋了很久了。” 慈禧太后又一惊,以为他要告皇上什么密,忙说:“旦讲无妨。” 寇连材便像发连珠炮一样说了起来:“老佛爷,皇上为一国之主,大事小事就都由皇上裁决吧。老佛爷您年事已高,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 慈禧听了大惊,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奴才会有如此见解,但他以为平素忠耿的寇连材是真正关心她的健康,希望她颐养天年,没有去想更多的,便没有发作,只把手一摆,说了声:“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快给我下去,好好侍候皇上去吧!” “老佛爷,奴才的意思是……”寇连材以为慈禧太后没有听清楚还想再说,慈禧太后火了,喝了声:“还不快滚!” 寇连材只得退出。 晚上,寇连材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已经想了几天了。这天晚上,不是寇连材值班,太监寝室里只有他一人,寇连材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桌旁苦苦地思索着……他想,口说无用,慈禧太后根本听不进去,……怎么办呢7.只有冒死上奏本了……寇连材翻开从光绪帝屋里拿来的空奏本,用一支毛笔醮着墨便写了起来。 他一共写了六条,写好后,看了一遍,听到脚步声知道是上班的下班回来了,该他去值班了,于是连忙把写好的奏本放于胸怀里便往光绪帝寝宫走去。 时值半夜,他见光绪帝养心殿的灯光还亮着,知道是皇上还在挑灯披阅奏文,便感动地驻立了下来,……这样为国操心的皇上,为他而死足值得的,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国、为皇上分忧了,……想好后,寇连材便把奏文往怀里藏了藏便进了屋。 果然,皇上还在挑灯夜战…… “皇上,夜深了,该休息了,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 光绪帝抬起头,亲切地向他笑了笑,说:“把这看完就休息。今晚你值班?” “嗯。”寇连材回答后垂手立在光绪帝的一侧,“皇上,珍主儿呢?” “哦,她今天身子不舒服,我让小梅送她回景仁宫了,我因为要赶明天早朝的事儿,所以没去陪她。” “哦。” 过了一会儿,寇连材哽咽着说:“皇上,让奴才好好的侍候您一晚上……” 光绪帝奇怪地抬头,问道:“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也没有欺负奴才,奴才只是怕以后见不到皇上了。” “怎么?”光绪帝放下奏折,问道:“是不是太后要把你调走?” 寇连材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哭?” “那……那是因为奴才见皇上这样辛苦,奴才感动而哭的。” “噢。”光绪帝对他笑了笑,说了声:“真难为你了。” 过了一会儿,光绪帝站了起来伸开双臂舒张了一下,说:“好,是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去颐和园,太后要临朝商议点事,朕是得休息了。” 寇连材侍候光绪帝睡下,等光绪帝睡着后,他立在床旁,呆呆地注视着光绪帝怠显憔悴的脸,不禁热泪盈眶……光绪帝翻了一个身,他将光绪帝滑下的被子拉了替他盖好,才轻轻灭了灯,只点亮了一只小红烛,然后在门旁坐了下来。寇连材明白明天他只要递了奏文,就再也见不着皇上了,他要好好地再看皇上几眼,今夜是他最后一次为光绪皇帝值寝…… 他双手合十,为皇上祈祷,他希望以自己的死去减轻皇上的忧愁…… 清晨,寇连材、王商随驾到达了颐和园。 仁寿殿内,慈禧刚要宣布散朝,寇连材便闯了进去,卫兵认识他是皇帝的御前太监,还以为他要给皇上送什么重要奏折呢,没想到是他自己上奏本。 寇连材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奏本,要向老佛爷晋谏。 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慈禧太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冷冷地说:“递上来。” “念。” 李莲英便念道:“奴才寇连材冒死向太后晋谏如下: “第一,皇上搞变法维新是富国强民之举,太后应全力支持。 “第二,皇上是一国之君,太后应归政皇上,大事小事都应由皇上裁决。 “第三,太后今后不应再动用军饷修建宫园…… “第四,……” “行了,不用念了。”慈禧太后打断了寇连材的奏谏,她冷笑一声看了看寇连材,又看了看群臣,一反常态地半晌没有说话,大殿出奇地静,此时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寇连材毫无畏惧之色,心想反正是个死,不如死得坦然一些。 众大臣听了这些说出来要诛九族的话,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震怒得一时无语的慈禧太后终于开口了:“好啊,连奴才都敢教训哀家了,众卿看看,国法已经乱到何等程度了。”然后大喝道:“大胆奴才,是谁指使你说的?” 慈禧太后铁青着脸问他。 “是奴才自己指使自己的。” “你知罪不知罪?” “奴才不知所犯何霏?” 慈禧太后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太监不许干政你知道吗?” “太后,奴才只知道爱国无罪。” 慈禧太后气得咬牙切齿:“好一个爱国无罪。”慈禧猛地一击案,叱道:“把这个目无王法的狗奴才给我推下去乱棍打死。” “皇阿爸,饶了他吧,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他吧!”光绪帝向慈禧跪下哀求道。 慈禧太后把头一扭,又重复了一遍:“拉下去。” “皇阿爸,斩杀直谏,恐怕天下不服。” “哼,不服的恐怕就是你,你以为你没有责任?,你居然还敢为他求饶。”慈禧指着?光绪帝叱骂。 慈禧再次喝道:“拉下去。” 寇连材被拉了下去。 宫外传来了寇连材的惨叫声…… 群臣听了,一个个吓得冷汗直流…… 不一会儿,执行人来报:“启禀太后,寇连材已经杖死,死前一个劲骂老佛爷独……独裁。” “滚下去。”慈禧太后把两个执行人骂了下去。 正是: 小小年纪不苟活,‘位卑未敢忘忧国’。 纵然一死也要说,换来江山尽闪灼。 散朝后,慈禧太后气得饭也不吃,咬牙切齿地骂道:“在我这里好端端的人,怎么一到光绪那儿就全变坏了。我现在要彻底清洗他那个窝子,李莲英。” “奴才在。”李莲英慌忙跪下。 “你这个大总管,是怎么管的?嗯?” “奴才有罪,是奴才没管好,奴才该死。” “哀家要你把养心殿的太监好好清洗一遍,凡是和寇连材一伙的,统统给我杀了。” “是。” “王商,”慈禧太后又叫道。 “老佛爷,奴才在。” “寇连材今天能有这样举动,说明他平日里肯定有煽动之言,你为何不报?” 王商听了跪了下来,禀道:“老佛爷,寇连材平日里从不多说话,老老实实的,今天之事,老奴也实在出乎意料,他若平常敢说老佛爷的不是,老奴怎能饶他,真正是人心隔肚皮呀。” 慈禧太后听了说道:“我谅你也不敢包庇纵容他,你手下的人出了丑,本来你难脱干系,不过看在你侍候三代帝室,哀家就饶了你,但是以后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否则必拿你是问。” “是,老佛爷。” “皇阿爸……”光绪帝想为他的太监说两句。 慈禧立即打断他的话:“好啦,都下去吧,我要歇会儿。” 慈禧太后闭目沉思起来,她把光绪帝周围的人都挨个儿审视了一番,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廷式身上,就是他把南方的那些歪东西带进了宫里,光绪帝就是被他蛊惑住了的,什么公车上书?什么变法维新,全都是他煽动的,看我非把他赶走不可。 第十九章 震撼历史 颐和园仁寿殿内,一场震撼历史的对话开始了。大清当朝皇帝破例召见变法维新领袖康有为…… 这天早晨,天气晴朗,霞光灿灿。颐和园仁寿殿外的执事太监传令:“传康有为谒见。” 等在朝房的康有为便在太监的引导下向大殿走去。四十岁的康有为心情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紧张,他虽是举世闻名的闯世英雄,但毕竟是去见当朝天子、大清帝国的光绪皇帝,这是他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机会。啊,今天终于得以实现,怎能不让他兴奋! 今天,他要借这个机会,抓紧恭亲王刚死这个机会力谏,劝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行变革,他还要力谏皇上要大刀阔斧从全局变革,并率先从人事变革。 康有为又想,昨天翁同龢被西太后革职了,对皇上来说尤如折了顶天柱,翁同龢是因举荐我而被贬罚的,我一定要接替他支起擎天臂为皇上撑起这快要压倒的天。 康有为正想着,忽见一高官从殿院出来,执事太监忙施礼:“荣大人吉祥。” 荣禄! 康有为! 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上次总理衙门五大臣代皇上召见康有为,所以二人已有过机锋,想不到现在又窄路相逢。 啊!皇上召见他,天要大乱,荣禄惊想。 今天怎么会碰上这个反变法的头号敌人,真是倒霉,康有为在心里骂..道。 荣禄睨视了他一眼便昂头而过,康有为不亢不卑正视前方而走,这晚清变法维新的一对冤家擦肩而过。 进了仁寿殿前院,看到殿前雄姿勃发的雕石麒麟,仿佛是向人们说:天下大兴,万事吉祥。康有为驻足看了一下,被它的气质所感染,才恢复了良好心态,又看清了大殿前的龙、凤,见凤立在内,龙在外,康有为想西太后把凤放在正中,是暗示她的权倾天下,皇帝虽是龙也无非摆设在一旁的尤物,好热血潮涌的他又开始愤愤然。 快要迈门槛了,又一太监替他掀了一角殿帘,他赶快低头一步跨了进去,抬头一看,只见殿台前香亭烟雾缭绕,四只鹤灯泛着红光,一个年轻英俊的皇帝高坐在九龙宝座上。他赶快伏地叩首行三叩九拜君臣大礼,并用那粤音极浓的腔高唱:“主事康有为敬拜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康爱卿平身,免礼。” 康有为站了起来,抬头见皇上亲切地招手让他近前。 康有为便低头走到了殿平台的玉阶下站着。光绪终于看清楚了玉阶下这个名噪天下的康有为,老朽们骂他是狂士,可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一位谦谦君子。 看他宽额大眼,眉宇明亮,鼻高唇正,相貌不错,难怪如此精明能干。 光绪带照例先看一下呈送上来的被接见人的简介: 康有为,1858年出生,广东南海人,光绪二十二年进士,现职工部主事(六品)。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日,联合在北京应试的千余举人提出“公车上书”抵制《马关条约》,主张拒和、迁都、变法。与江南名士文廷式创强学会,办强国报宣传维新变法。 康有为也趁皇上尚未开口之际,大胆地看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皇上一眼,啊!生得眉清目秀、聪明天慧,只是略显清瘦,貌似文弱的神态,给人一种柔中有刚的直觉。 颐和园仁寿殿内,一场震撼历史的对话终于开始了…… 大清当朝皇帝破例召见变法维新领袖康有为…… “爱卿有四十了吧?”光绪皇帝亲切地问。 “秉皇上,已四旬有余。”康有为躬身回答。 “如日中天,这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你写的介绍外国变法图强的书,我都看到了,写的很好。” “皇上过奖了。”康有为看到皇上和蔼的声音和亲切的微笑便立刻轻松了起来。 “难得召见你一次,所以我们今天可以不论君臣,畅所欲言。王商给康主事坐椅。” “是。” “皇上不可。” “道朕连赐坐的权力都没有吗?” 康有为听了只得坐了下来。 光绪帝想,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冲破重重阻力召见了这位变法维新家,今天非与他长谈不可。 康有为想,我一定要抓紧时间向皇上多灌输斯法,便说:“中国现在危机越来越深重,面对洋人的宰割,如再不奋起图强,恐怕亡国之日不会太久了。” “唉,是守旧的人导致的。祸国殃民哪!”皇上叹息道。 康有为听了立即回道:“皇上圣明,已洞悉病根,不过既知病根在于守旧,那就该除掉,从中国的国情来看,不变法维新就bbr>.99lib?不能自强。” 光绪点头同意说:“朕也认为非变法不可了。” 康有为顺势而言:“近些年来,也并非不谈变法,而是只变局部不做全改,变其一而不改其二,如此无非杯水车薪,劳而无功。” 光绪又点头表示同意。 康有为深入分析:“回顾中国数十年来,也并非没谈变法,而是只略变..t>其一端,不敢涉及全体,而且真正的变法,必须先从制度法律变起,才能算做变法。所以现在的所谓变法,只能算做变事,而不是变法。” 先从制度、法律变起?光绪帝眼睛一亮,专心地听他讲下去。“臣请皇上变法,须先统筹全局变之,并且必须先开设制度局而变法律,方能言变其他。” 光绪帝赞同地说:“对。” 康有为又说:“臣为了中国的变法一事,曾考察了世界各国的变法缘由、曲折经历,然后,取其成功的优点和失败的教训作为中国变法的借鉴,我已把这些外国经验编成书,提供皇上参考。” 光帝欣然同意。 康有为又说:“皇上其实很有见地,可为何大清朝政日久不振,乃致到了被外国列强瓜分宰割的衰落地步。” 光绪紧张地 7768." >睨视帘外,然后叹道:“有人掣肘,奈何不得。” 康有为当然听出皇上是感叹受制于慈禧太后。他深感同情,便安慰道:“臣以为就皇上现在之权,推行一些可变之事,虽不能尽变,但先变关键之处,亦足以救中国矣。只是当今重臣,皆老迈守旧,不通外国,皇上若是依靠这些老朽行变法无异于缘木求鱼。” 光绪又看了看帘外,方愤然说道:“门都不留心办事。” 康有为见皇上频频睨视帘外,心中明白,他们的谈话被人监视着,为从皇上考虑,他便竭力措词缓和,于是说道:“大臣们并非不尽力,奈何资格迁升到高位时,精力已衰,又多兼任,繁忙已极,哪有空余读书学外,实属无奈。” 皇上见康有为和缓了词语,才松了口气,也赞叹他的应变能力。 康有为又接着说:“所以臣累晋谏,希望朝廷办学堂,办商务,派留学生,就是强调要知识更新,人事更新。”康有为顿了一下,见皇上对人事更新格外专注,便就此直叩皇上的心,一针见血地进言道:“皇上要变法,只有破格任用小臣,至于守旧老臣们,臣考虑皇上的难处,权宜之计,姑且留之,以免生事。但皇上定要多下诏书,以示决心变法,况且下了诏书,彼等将无从反对。” 光绪帝说:“对。” 康有为越说越来劲:“臣还以为,西洋人搞变法,三百年而治,东洋人实行维新三十年而成。” 光绪急忙问:“我大清朝呢?” 康有为毫不犹豫地回答:“只需三年!” “三年?”皇帝睁大眼睛。 “是的,以我国土之大,民众之智,朝廷之威严,如齐心协力,变法三年,办工厂、开铁路、买战舰、练兵团、办学堂,则一举而大势立矣……何言中国不会变样,国家不会富强?” 皇帝显然有些激动,略自的面颊泛起了红印。 “那……筹款从何而来?藏书网” 康有为滔滔而答:“中国地大物博,藏富于地,贫,非所患也,患民智不开耳,中国铁路矿务满地,为地球所无,若大举而筹数万万,遍筑铁路,练民兵百万……岂有不富强之理,怕只怕变法不变其根本也。” 皇上点头称是,心中茅塞顿开,只恨相见太晚。 康有为又说:“皇上有空不妨出去看看,世界大得很啦。” 光绪点头表示赞同。 “总之,”康有为又强调:“皇上如决心变法,就要从根本上变,从全局变,只有先开制度局,改变旧的制度法律才是来真格的,否则只买几艘舰,开一个矿,办点洋务什么的,无非隔鞋搔痒成不了大气候。” 皇上点头称是,眼睛再度发亮。 康有为又打比方说:“不根本改变体制是不行的,犹如一屋已坏,与其修修补补小打小闹,不如全拆了重盖新的,这才是变法维新。” “唔。”皇上表示同意。 康有为又对皇上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朝廷自割台湾后人心已离,非多颁皇上哀痛诏,无以收回民心。” 光绪又点头表示认可。 康有为进一步说:“今日之患,患吾民智不开,故纵然人口四亿又有何用!而民智不开之故,因于八股试士之害。学八股的人,不读秦汉以后的书,更不考地球各国之事,然却可以升任六官,今群臣济济,却没有几个能办事的,都是因为由八股而升位之故。” 光绪帝说:“对。” “皇上既然知道八股之害,那就把它废了。” “行。” “那就请皇上颁明诏,直接废除八股试士,不要再经大臣议异。” “可以。” 康有为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日见皇上到底办成了一件事。 君臣就这样相对而坐促膝谈心,竟达到两小时之久,本来皇帝破格召见一个主事小职已是破格,现又谈了数小时之久,更是前无先例。 这次历史性的会见大开了光绪帝的眼界,坚定了他变法的决心,光绪皇帝召见康有为,不愧是中国变法史上的一次历史性的会晤。 光绪帝回到养心殿,珍妃已在门口跪迎,光绪帝一把将她扶起,挽着她的手臂进到寝间。珍妃帮他脱了朝衣、朝帽,光绪便歪到龙榻上笑着对珍妃说:“爱妃,过来,朕给你讲康有为。” “哎。”珍妃拿着康有为写的书坐到了床上。 “爱妃,你知道康有为长的什么样吗?” “皇上您已经对我形容过了:宽额头、大眼睛、直鼻梁,一副聪明绝顶的佛像。” 光绪笑着说:“那是翁师给我形容的,今天朕可是亲自见了,果然是一副聪慧有福的相貌。” 提到翁同龢,光绪帝又忧郁起来了,叹道:“唉,康有为,可以说是用翁同龢换来的呀。所以就凭这,朕誓死也要维新。” 珍妃鼓励说,“皇上就一定要紧紧抓住康有为,赶快变法。” “对,朕要任命他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上行走,朕还要给予他奏权。” “太对了,这些任命都是皇上决心实行变法的创举。”珍妃赞同地说。 “哦,对了。”皇上从床上坐了起来说:“珍儿,你知道吗?今天荣禄也到颐和园了。” “啊!准是与太后密谋去了。” “可他表面上是从天津专程来向我禀奏的。” 珍妃一笑说:“这就是他的聪明,他能不掩人耳目吗?” “朕今天不在皇宫而在颐和园召见康有为不也是朕的聪明,朕是掩太后的眼目。” “皇上圣明,皇上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这还不是爱妃给朕出的点子,朕哪比得上爱妃的谋略啊。” 王商进来禀道:“皇上沐浴准备好了。” “皇上快去,瞧汗涔涔的。”珍妃用手摸摸他的衣襟说。 “爱妃跟朕一块洗,走。” “皇上……” “走吧。”光绪帝搂住珍妃就走。 沐室里,香气飘逸,烛光摇曳,银浴盆里已盛满了温水,四个司浴的宫女手持毛巾,低头侍立着,“皇上、娘娘驾到!”光绪帝和珍妃都换了浴衣走了进来。“你们都退下吧,今天朕要自己洗。” “是。”四个司浴的宫女及两个执事太监都退到外间立侍着。 “爱妃,我们沐浴吧!” “是。” 烛光下,珍妃羞涩地站着不动,虽然与皇上天天形影不离,但是两人在烛光下共沐一个浴盆还是头一次。光绪见状,走了过去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看着她涨得绯红的脸说:“爱妃,你不是给朕讲过爱河的故事吗。那黄河与渭水交汇的漩涡河旁,伏羲和女娲在河滩上交尾,诞生了人类……” “所以,凡是在爱河里洗过澡的情人都将永不变心。”珍妃抬起了头,眨着美丽的眼睛说。 “以后,朕一定要带你去爱河洗澡。此刻,我们就把那银盆先当做爱河好吗?” “好,那我们就跳下爱河吧?” 皇帝听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向银盆走去…… 沐浴回来,光绪帝躺在龙榻上体息,珍妃坐在一旁,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对珍妃讲了一遍与康有为的谈话。珍妃说:“康有为讲的很对,要变法就该统筹全局,就该先变制度、变法律,成立制度局才能变根本。” “对,成立制度局,破格启用小臣。”珍妃极为赞同。 珍妃翻开康有为写的《上皇帝五书》说:“皇上您看日本维新确实只用了三十年,康有为说我们只须用三年未免有些不切实,不过也说明我们如果很好的用变法,那最多也不会比东洋人的三十年长多少。” “爱妃讲得对,不说三年,二三十年也行,只要能把变法弄好。” 珍妃又说:“这几天,您上朝去后,我就认真读康有为写的这几本书,启发还真大,人家就是敢动人事,敢变根本。” 光绪用两手枕着头,眯着眼听珍妃讲着,看着她刚出浴后红扑扑的俊脸,粉红色绸衣后隆起的胸脯和散发着香气的长发,愈显妖娆醉人,便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到怀中,拼命地吻她,从额头吻到脸颊,吻到脖颈,再吻到她滚烫的丹唇时,光绪再也忍不住了,开始解爱妃的衣带…… “皇上,一会儿王商该来传晚膳了。” “不管他。” 于是龙榻上,开始了真正的龙颠凤倒,凤倒龙颠,直颠得死去活来,直倒得天昏地暗、不见星光…… 光绪帝召见康有为十七天后,又在皇宫召见梁启超。 梁启超很早便在皇宫朝房等着,十五天前皇上召见了康有为,今天又召见他。梁启超的心情十分激动,是啊,今天将被大清王朝的天子召见,这在他的一生中确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一个布衣,被当朝皇帝在殿上召见,这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梁启超精神焕发却有点紧张地在朝房内踱来踱去。 下了朝,光绪也很兴奋,很快就要见到变法维新的二号人物梁启超了。珍妃给他拿来了梁启超的一些文章,又给他端来了茶,光绪兴奋地对珍妃说:“今天朕一定要跟梁启超好好谈谈,朕定要提拔他。” 光绪帝有喝早茶的习惯,可是他今天只喝了两口便传令召见。 梁启超见大臣们从里面走了出来,知道是散早朝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太监出来引他去。梁启超一路上看着森严的宫殿及高墙,深感皇宫禁锢,他发誓要砸碎这禁锢中国人思想的枷锁。 到了养心殿,太监让他在殿外等候,又过了一会儿,才传他进去,皇帝在东暖阁召见他。 行了君臣大礼后,光绪帝赐他坐下,梁启超便在太监抬来的木椅上坐下。 光绪皇帝看了看梁启超的简介:平民,1873年岔生,广东新会人。光绪十年中秀才,光绪十六年中举,光绪二十四年曾与康有为一道起草“公车上书”并发动一千三百余名在京应试的举人签名,联合上书抗议《马关条约》,主张拒和、迁都、变法,是变法维新的中坚。其《变法通议》是他的主要战斗檄文。曾办上海《时务报》宣传变法维新。 阅罢,光绪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光绪帝见他额头宽阔,眉宇发亮,目光炯炯透着一股非凡的英气,心中赞道:真壮士矣。 梁启超也看清了这位一般人不能见到的天子的容颜:天庭饱满,眉清目秀,脸色虽略苍白,但口角却隐藏着少有的刚气,不禁叹道:“天下又一英主,真大清之福缘矣。” 皇帝开口了:“你是新会人。” 梁启超说:“是。” 皇帝又说:“听说你十六岁就中了举人。” 梁启超回答:“是的。” 皇帝问:“‘公车上书’是你跟康有为起草的?” “是的。” 皇帝又说:“徐致靖及康有为都举荐你,朕读过你的《变法通议》,写得很有感召力。” 梁启超回答说:“谢皇上夸奖。” 光绪帝听不懂他浓浓的粤语,便又说道:“朕还读了你在上海办的《时务报》,也写得很有力。” 梁启超不会说北京话,一口广东话,光绪帝一句也听不懂,光绪帝很想听听他对变法维新的见解,尽管梁启超回答的很精湛,可是皇帝一句话也听不懂,没有办法,光绪帝只好心领神会。 光绪又拿起梁启超的《变法通议》说:“你在文中举了世界列国兴衰的历史。印度虽为最古之国,却因守旧不变,夷为英藩矣;而俄国彼得大帝游历诸国,学习西洋,归而变法,终国势日盛。日本,幕府时期,受俄、德等列强重创,国几不国,自明治维新,改弦更张,仅三十年,而夺我琉球,割我台湾也。朕读了感触颇深,确是‘前车覆,后车鉴’也。” 梁启超用广东话回答了光绪帝的话,光绪帝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放光的两眼及铿锵的语声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力量。 光绪又说:“朕要委你重任。” 因言语不通,皇帝与梁启超的谈话没有与康有为的时间长,但彼此心心相印,光绪帝也心领神会,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矣。 召见后,光绪帝封梁启超六品官衔,办理译书局事务。 对康、梁封的官职不大,恐与光绪帝遭受的压力有关系。但光绪帝能召见一个布衣,的确“为国朝旷典所无”,这已经是震惊朝野之举了。 光绪帝短期内频频召见维新派领袖后,又封了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张元济、杨锐、刘光第、严复、林旭等维新派人士品衔,并委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第四人到军机处行走,直接参与国事,表明了光绪帝变法维新的决心。 梁启超退出后,珍妃进来,见光绪帝两眼闪着光,她一面帮光绪帝脱朝袍一面问:“皇上,梁启超怎么样?” 光绪帝脱了朝袍后,松了松衣襟说:“果然如徐致靖所言:英才亮拔,志虑精纯;学贯无人,识周中外。” 光绪把手伸进珍妃让他换的便袍袖子里,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啊,语言不通,否则还应该再谈谈。” 珍妃说:“语言不通,那就只有看他的《变法通议》了。” “对,他的《变法通议》讲变法先变人,实在是一针见血啊!” 光绪坐到龙椅上,又翻开《变法通议》看了起来。 珍妃把茶端了过来,说:“皇上,您今儿个的早茶还没喝够呢!” “对,喝茶。”光绪接过茶盅,喝了几口指着文章说:“珍妃你看彼得大帝游历诸国,学习工艺,……朕也要去游历世界,珍儿你说好吗?” “好,当然好,‘归而变政,国势日甚’嘛。” 光绪帝也同时说:“国势日甚。” 二人异口同声,便哈哈大笑起来,光绪帝又兴奋地说:“朕要频频召见他们,还要委谭嗣同、刘光第、杨锐、林旭到军机处行走,直接参与政事。” “对。皇上,我们变法一定要学人家从根本上变,而不能只变其皮毛。” “根本何在?”光绪帝故意问她。 “制。” “对。所以,朕一定要成立制度局,要从根本改变旧的制度。” “那就要从朽臣开刀,这就必须要触及皇亲权臣的利益,皇上,您敢吗?” “敢,当然敢,朕豁出去了。朕首先就要拿礼部开刀,他们居然敢扣压该上呈的奏折,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反对变法。” 珍妃高兴地说:“皇上,您变法的决心真是越来越大了。” “是啊,早一天实行变法维新,早一天富国强民嘛!” “皇上,您该休息一下了。”珍妃关切地说。 “好吧,我们还上御花园散步去。” 光绪帝挽着珍妃的手臂向御花园走去…… 第二十章 殊死较量 荣禄见慈禧一脸阴云,眼睛半闭着,心里一惊,知道她要出大谋了,便紧张地听着…… 终于,一场变法与反变法的较量公开化了,慈禧再次从后台走上前台…… 荣禄风风火火地直奔慈禧太后寝宫乐寿堂。 值事太监通报给李莲英,李莲英忙迎了出来,李莲英说:“荣大人要见太后,自当立即通报,但太后近日心烦,现正在与老太监对弈排烦,奴才不敢打扰,就请荣大人到奴才处稍候。” 荣禄便到李莲英的值班室小坐。正好商量一下如何打击光绪帝变法。荣禄与李莲英是慈禧的左右臂,都是靠慈禧飞黄腾达的,保慈禧太后的权其实就是保他们自己的地位,所以二人相聚好比豺狸相聚,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自然投机至极。 乐寿堂西暖阁里,慈禧盘腿坐在炕桌上,老太监跪在桌子旁正在与太后对弈。 慈禧太后喜欢三样娱乐:听戏、下棋、泛舟。 这老太监忠厚老实又下得一手好棋,所以经常被慈禧召来解闷。 往日太后下棋时息是笑眯眯的,今天可不,那张粉脸上时阴时晴的,她是被光绪帝的变法烦恼着,刚才李莲英进来对她耳语说:“康小子对皇上说要启用小臣,要拿老臣们开刀,还说要成立制度局。” 慈禧愤愤地想,你想夺我的权,我先要你下台,就看谁先下手了。她心里想着与光绪帝你死我活的较量,手下的棋子便不听使唤了,一会儿便失利不少。老太监只管专心地侍棋,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太后正在进行生死较量,便“啪”的一下,拿掉了太后的“象”,还说:“噢,我吃了你的象。” 太后心不在焉地说:“我就拿下你的炮。” 老太监已经完全进入棋艺境界,忘记了是在伴一只母虎下棋,便兴奋地喊:“那我就将你的军,先杀了你的士。” “放肆!”慈禧太后怒喝一声,她听到的仿佛是光绪帝的声音,于是大声说,“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老太监这才从棋局中惊醒,他抬头见慈禧太后一脸杀气,正怒目而视,这才醒悟到刚才的话犯了忌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向太后叩头求饶:“太后饶命,奴才是无意的。” “拉下去,给我杖毙。” 两旁的太监见太后怒容满面,连忙将老太监拉了出去廷杖处死。 “太后饶命”的喊声让人心胆俱裂…?… 这边李莲英正把偷听到光绪帝他们变法的话密告荣禄,他刚说完,正要去禀告太后荣禄求见,就听见饶命喊声,出得院时,见是陪太后下棋的老太监已被打死抬了出来。 荣禄见了一阵战栗,他愈加感到西太后的心毒手狠,于是更下决心只有一边倒,死抱住她的腮,才能免遭涂炭……他尾随李莲英进了乐寿堂,这时慈禧太后早已恢复了常态,正叭哒着烟,笑着请荣禄免礼。 荣禄惊想这西太后杀人就像杀了一条狗似的神态自若,他愈发感到只有一心投靠她了,别无出路。 荣禄今天从天津来颐和园其实是慈禧太后密诏过来的,但为掩人耳目,所以装做禀奏皇上,两人见了自然是心照不宣,荣禄当然知道慈禧太后在光绪帝召见康梁之后密诏他的用意。所以,荣禄也不寒喧,当然绝不过问刚才她杀人之事,而是单刀直谏:“太后,皇上又召见梁启超了。” “哀已经知道。” 荣禄知道李莲英肯定已把他偷听到的话向慈禧太后说过了,所以便直接问道:“太后,皇上如听信小人之言,拿我们这帮老臣开刀,该怎么办?” “哀家先拿他开刀。”慈禧切齿地说。 有了慈禧太后这句话,荣禄心里就踏实了,也更加坚定了他一边倒的决心。 慈禧看着荣禄清瘦的脸,这副她年轻时曾经抚摸过、吻过多少次的面庞,动情地说:“爱卿,人生一世难得有几个知己,常言道: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危难之际见真心。” 荣禄抬头见慈禧一脸阴气,眼睛半闭着,心里一惊,知道她要出大谋了,便紧张地听着:“今儿个,皇上召见康、梁,意味着他们要动手了,这就逼迫我们决不能手软。” 慈禧顿了一下,丙眼紧盯荣禄:“你我性命休戚相关,其间的利害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荣禄见状“扑通”一声跪伏地上,泣道:“太后对我恩重如山,太后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太后要我做什么,禄我纵然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慈禧便把声音压到只有荣禄一人听得见的程度,说了几句,荣时点头说:“早该这样了。” 慈禧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先下手为强嘛!” 荣禄对慈禧太后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可以说是既爱她又怕她,但不管怎么样,他和她的利益是一致的,一句话,没有她的今天,便不会有他荣禄的明天,所以,保护她慈禧其实也就是保护我荣禄。 反正,不管她对别人怎样的狠毒,不管她如何专权,只要她对我不狠毒,只要她给我重权,我就保护她,依附她,听从她。 荣禄在回返的轿辇中暗下着决心。 颐和园乐寿堂内,慈禧太后端坐在龙椅上,下面跪着刚被光绪皇帝罢免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及奕劻、刚毅、杨崇伊等十几个老臣。 慈禧知道,是因为他们扣压王照建议新法的奏折就被罢免了,可见皇帝是冲着我来的。 慈禧太后看着他们又恼又疼,恼的是他们窝囊,疼的是他们都是她的亲信,她没好气地说:“怎么啦?那广东人把你们欺负了,你们都是一、二品大官,怎么连个小小的四品小职都把你们给全耍了。” 怀塔布带着哭腔说:“我们礼部六个人的职位都被皇上罢免了,皇上是看着我们几个老臣不顺眼,今天罢了我们六个,明天恐怕还要罢更多的。请太后替我们做主。” “请太后给我们做主。”几个老臣几乎异口同声地哀求道。 慈禧太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道:“瞧你们一个两个都哭丧着脸,惶惶不可终日似的,皇土要撤你们,他办不到!哀家已下过谕旨,凡任免二品以上官员必须通过哀家,他今日免了你们,哀家明日又任用你们就是啦。” “谢皇太后隆恩。”怀塔布六人皆破涕为笑,赶快叩头谢恩。 慈禧想,现在正是拢络他们的大好时机,等着皇上多罢免几个,众怨日高,不怕没人不请我出来亲政,本来归政给他就是出于不得已。 “好啦,都起来吧,只要你们都抱成团儿,谁还欺负得了你们。” 倚在颐和园湖畔石栏上的慈禧太后满脸阴霾,,尽管湖色是那么美,天空是那么湛蓝,但在她的眼里,湖光山色已变成了灰蒙蒙的,昨天,怀塔布他们几个老臣的跪泣总是响在她的耳里…… “老佛爷,皇上再这样胡闹下去,只恐怕我们大清的江山难保啦。” “老佛爷替我们做主,我们都是世代老臣啊!” 最让慈禧听了心惊的那句话:“他们还要成立懋勤殿,这不是明摆着要另立中枢,要把我们一脚踢开嘛!” “老佛爷训政。” 我是要训政,只要你们给我把时机创造好,本宫就>99lib?开始训政,把一切权力收归已有。 慈禧太后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湖面上的几只野鸭子,恨不得一棍子把它们打下水去…… 站在慈禧太后身旁的一位满族贵妇人,是刚被光绪帝开除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的妻子,她哭着说:“请老佛爷做主,无罪开除伺以服人?祖宗家法全乱了套,朝纲国法何在?皇上如此做法,难道真要让那些汉人得逞,这不是太伤满人的心了。” 她见慈禧太后脸如冰霜,便又大胆地说了下去,反正,豁出去了,丈夫被开除,为妻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又说:“皇上这样做不是间亲人,近外人吗?” 这个怀塔布的妻子不愧是官僚命妇,经常听丈夫们谈论国事,所以也学得了几句官场浮沉的话语,一方面在家里时怀塔布已经给她教了半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已经早想好了。又凭着她做得一手满族好菜,经常送些可口的菜来讨慈禧的欢心,所以常被慈禧召来侍宴、打牌。现在丈夫的官丢了,她还能不在慈禧面前使尽浑身解数。 这不,今天又给慈禧送来了有特色的佳肴珍膳,待慈禧品尝后,又陪慈禧太后出来散步。她见慈禧太后的脸越来越阴,知道话已入心,不敢久留便跪退告辞。 慈禧看着她的汪汪泪眼,说了句:“放心回家去吧,有哀家替你们做主,还哭什么呢?” 怀塔布妻子这才破涕为笑,又给慈禧磕了几个响头才回去了。 慈禧太后恨恨地想着,我已明文规定二品以上官员的任免要通过我,现在光绪竟敢任意罢免一二品官员,这不明摆着是杀鸡给猴子看吗?载湉,你这逆子,等着吧! “李莲英。” “奴才在。” “昨晚皇上干什么了?” “禀老佛爷,皇上昨晚和珍妃一起看《日本变政考》。” 他是想学明治天皇,从幕府手中夺回一切权力,看来他是以变法为名夺权为实,……哼,想从我手中夺走权,休想!载浩,我告诉你。你的权是我给你的,我也可以不给你。算我瞎了眼,扶持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咱们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伎俩!古人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哼,别以为我不懂外国。 “李莲英。” “奴才在。” “去把那本《日本变政考》拿来,我要翻一下。” “是。” 次日,晨曦刚露,慈禧太后就让李莲英扶着登上了玉带桥,李莲英不知道老佛爷今天心血来潮是为哪般?只见慈禧太后满脸怒容,便不敢多问,只是在慈禧旁边护扶着。 慈禧太后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眺望着东方,不一会儿,东方泛白,一轮红日从湖东树后跃出,顿时,一道霞光直逼湖面而来,霎时间,红霞满天,水天一色…… 不一会儿,通红的太阳泛着刺眼的金光冉冉升起…… 慈禧半闭了一下眼睛,轻叹了一声,骄阳太美了……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牙,又叹道,再美也只能独一无二,一天岂能有二日? 正是: 《浪淘沙令·慈禧观日》 晨曦透烟枝,远眺瑶池,玉带桥上观红日,万道霞光映湖驶,漫天顿赤。 昔日武望狂,遮天蔽日,留青史曾几何时! 而今,叹骄骄天阳,焉能二日? 在北京海南会馆内室: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聚集在一起密议。康广仁在外放风。 康有为环顾了一下几人说:“西太后的亲信荣禄被授予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统帅三军,这就是说西太后身边的这只恶狼已经统握了兵权要开始行动了。” 康有为接过兄弟康广仁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接着说:“现在维新与反维新的殊死较量已经在暗中开始,西太后毕竟是权场老手,她已经在调兵遣将了。董福祥的甘兵及聂士诚的武毅军都已秘密调至京津地区。可是皇上现在还无调兵实权,试想以我等手无寸铁之土如何能对付拥有重兵的荣禄,所以我们变法维新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康有为一脸凝重,他语重心长地,又说:“形势严峻,我们现在紧要的是劝皇上要……” “速抓兵权!” 梁启超和康有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对,速抓兵权。”谭嗣同一激动,宽额头就更亮了。 康有为又说:“大家商议一下如何替皇帝出谋兵权?我们原来倡议的仿效日本设立参谋部,把全国军权交皇帝,让皇帝任海陆军大元帅的办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有在这些握军权的人中争取一二个,到危及之时保卫皇上。” 梁启超说:“当前握军权的只有袁世凯还比较可靠……也只有袁世凯了。” 康有为神色凝重地看了一下他们,说:“西太后除掉了翁同龢,皇上则革去了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任用了杨锐、林旭、刘光第、谭嗣同四人为军机处章京,参与政事,拉开了帝后两边大决战的序幕。慈禧太后和荣禄密议,要挟持皇上到天津在慈禧太后巡津阅兵时,废黜皇上,情况十分危急,所以争取袁世凯已刻不容缓。” 谭嗣同则表示反对,他说:“袁世凯是李鸿章的党羽,又是荣禄的人,他虽支持我们的强学会,对维新表示赞同,但他与荣禄、奕劻同样关系密切,如此两面迎合的人恐怕不可靠,尤其在危难之时更应慎之又慎。” 康有为不以为然地说:“我们派徐致靖去试探,他已对徐致靖表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可信吗?” “他真有此话?”谭嗣同半信半疑。谭嗣同听了仍然心存疑虑,可是其他人选也都没有一个合适,董福祥的廿军是荣禄的铁杆,他原是甘肃提督,荣禄任西安将军时与他关系不错,后来荣禄当了直隶总督后又提拔了他,董福祥对荣禄感恩戴德。聂士诚、刘坤一还在山海关保卫关内,不能轻动;两江总督张之洞须镇守南方半壁江山,也动不了;贵族军队八旗军是清军嫡系……更不可能……想来想去还只有袁世凯比较合适,毕竟他是汉人,而且还给强学会捐过款,对变法维新有支持倾向,看来非他莫属了。 于是便说:“那就请皇上召见他。” 太监来报太后召见皇上。 光绪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近来都是我去颐和园向她问安,怎么今天是她召我去,召见袁世凯的旨令才下去不久,难道太后就已经察觉。反正不管怎样,都必须马上去颐和园。 于是光绪帝匆匆来到颐和园。 光绪帝惊奇地发现今天颐和园有些异祥,大门内外的卫士不但增加了,而且尽是脸生的人;园内的通道也立着许多陌生人,而且盘查极严。即使是皇帝也没有放过,过了几关才到了乐寿堂,李莲英倒是堆着从未有过的笑脸进去通报,光绪帝按着忐忑不安的心跪在院子里等见。 光绪帝被召进去,往常慈禧太后喜欢在西暖阁里盘腿坐在炕桌旁叭哒着烟召见他,而今天则是端坐在正堂的九龙宝座上一脸严肃地候着,皇帝进去见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行了叩拜大礼:“几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免了吧。” 今天慈禧也不赐坐,就让光绪帝在门旁立着,平时见他或者微笑问安,或者怒而训斥,今日竟不笑也不怒,时而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后面隐露杀机,光绪帝见了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慈禧打量着光绪帝那张苍白的脸,暗中冷笑:哼!不要以为你召见袁世凯的目的瞒得了我,荣禄已经化装来报告我了……袁世凯你拉不走,就是拉得走也救不了你,我已命荣禄调聂士诚的军队驻扎于长辛店了,现在已切断了袁世凯的来京路线,你的算盘又打错了吧。至于袁世凯嘛我让你召见,为的是不想在你那些党羽面前打草惊蛇,一方面也可考验一下他的忠心。 慈禧冷眼打量了一下光绪,然后故意避重就轻地问:“皇上是不是要让男人剪辫子易服装?” 光绪一听不是为召见袁世凯之事,心中的石头才落下了地,便说:“回皇阿爸,儿臣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甚难实施。” “蓄辫、长袍这是我们大清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你怎么可以擅自下令?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光绪心想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就任凭慈禧训斥,忽然,听见慈禧话锋一转直逼要害。 “皇上,我问你。”光绪帝注意到慈禧连“皇阿爸”三个字都换成了“我”。 “你擅自革了礼部尚书怀塔布他们的职,任用了你的四个军机章京,为什么不问我?”慈禧太后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 “回皇阿爸,因为怀塔布他们扣压奏折,他们……” 慈禧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吼道:“我不管他们犯了多大的罪,我早已宣布二品以上官员任免必须经过我,你为什么要违抗?” “皇阿爸,我……” “不用申辩了,以后你不能再任意罢免这些老臣了,他们都是我朝的忠臣,你懂不懂?” 光绪只得说:“是。” 光绪想等太后讲她十月份要带他去天津巡兵的事,可是太后却缄口不言,他愈感到事情的蹊跷。 又见太后盛怒,便把头低着等她训斥,可是却听到太后在饮泣,他忙抬头见慈禧正在低声哭泣,便跪了下去。 “皇阿爸息怒,是孩儿不好,惹了皇阿爸生气。” “皇阿爸把你从小带大,扶你做了皇上,想不到你翅膀硬了,反倒来算计起我来了,你要归政,我也由了你,难道你还要哀家的命不成,你还有没有良心?” “皇阿爸……”光绪也泣着谠:“是孩儿不好,孩儿没有向您请示就了他们的职,孩儿以后不革他们的职就是。” “那个康有为在引你走邪路,应该革职拿办的是他们。”慈禧收住泪训道。 “皇阿爸,康有为他们是协助儿臣变法救国,他们走得正,看得高……” “住嘴,我看你是中了他们的邪了。好吧,既然你不肯听皇阿爸的话,执意要跟那些人邪下去,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皇阿爸,变法不能停止,维新才能救国。”光绪帝又朝慈禧跪了下去。 “住口,我没有精神听你那一套。”慈禧太后见软硬兼施都无效,看来这个皇帝是必须废掉了,再不废掉恐怕连自己的老命也要陪进去了,便厌恶地把手一挥,说了声:“李莲英,扶我出去走走。” 慈禧太后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乐寿堂,往湖边去了,留下了还跪在地上的皇帝。 光绪帝抬头一看慈禧已经出了堂屋,只得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吩咐立即回宫。 回到官里,珍妃见皇上泪流满面,便惊问其故:“皇上出什么事了?” “爱妃,康有为性命在危,朕要下密诏让他赶快离京。” “啊!老佛爷真的要下毒手了。”珍妃也急了。 “今天太后对我软硬兼施要我拿办康有为,我怎么能同意呢?太后便说莫怪她不讲情面。” “那要你随太后去天津阅兵的事太后说了吗?” “没有。” “召见袁世凯的事呢?” “也没有。还责令我以后不许再革职老臣。” “那么……准备成立懋勤殿的事,向她请示了吗?” “哪还敢提呀,这是另立中枢的事,太后岂能同意?” 珍妃想了想说:“不好,太后是向您下最后通牒了,抓康有为,她是向您挑明了;可是挟持您、废黜您,她却是阴谋进行的。皇上,您比康有为还危险。” “朕不怕,朕要救康有为,让他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朕就是死了,只要留下种子,变法维新也会东山再起的。珍儿,快笔墨侍候。” “好的,皇上。” “珍儿,我回宫的时候发现皇宫的侍卫已经换了,恐怕密诏难以带出,得想个办法。” “皇上是要请军机章京行走带出吗?” “对,只有他们值班的能出入了。” “那就只能缝在衣带里了。” “对,我们快写。” 写好后便召来林旭,让其带出。 珍妃亲自将密诏缝在林旭的衣带里,让他带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衣带诏。 密诏带出去了,光绪帝才感到饿极了,原来他一天都没有吃饭,珍妃心疼极了,忙叫传膳。 9月16日,光绪皇帝在颐和园玉澜堂召见了袁世凯。 袁世凯被带人殿内即向皇上行了君臣跪叩大礼。 “臣袁世凯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赐坐。” 光绪帝见袁世凯长得大头大眼大嘴,身材五大腰粗,心想康有为推荐的这个人还真是一将军相貌,看来英勇应无疑,只是不知忠义如何?不过事情太紧急,已别无选择了,只有把他先拢络过来再说,现在先试探试探他,便说:“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皇上日理万机,皇上是真正的辛苦。” 光绪帝听了笑了笑,役想到这武夫说起话来还很会谀人。 袁世凯突然被皇帝召见,受宠若惊,心里既紧张又满腹狐疑,不知皇上肚里卖的是什么药,见光绪帝笑了这才开始松弛一点,于是方敢抬头看了皇上一眼。 啊!俨然是一个仁君。 “爱卿在天津小站练兵很有成效啊,现在已经为国家培养出多少西式新兵了?” “回皇上,臣已培养了七千精兵。” “好,训练的越多越好。你现在是在荣禄手下?” “是的,皇上。” 皇上突然把声音放低说:“以后,你和荣禄可以各办各事,你可以自己做主,有事直陈给朕便可,你尽管操练新军吧。” 袁世凯听了心里一惊,“各办各事”,“有事直陈给朕”不是明摆着要我与顶头上司荣禄分庭抗礼吗?天哪!荣禄是何等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统帅海军、陆军,后有慈禧太后大靠山,前有皇亲显贵做盾牌,我算什么,一个小小的三品道员。就是因为没有靠山才两边讨好,人家统兵十余万,我才区区七千人,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袁世凯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皇帝说的话他嘴上“臣遵旨”地答应着,心里却巴不得赶快结束这吉凶难卜的殊荣。幸而光绪帝碍于隔墙有耳,对袁又不甚了解,所以只是说了几句双关语便结束了接见。 袁世凯跪叩后,逃也似地离开了颐和园。 袁世凯虽然长的粗,却是一个既野心勃勃又颜有心计的人,一路上心里直打鼓,最近董福祥的部队已开到接近北京的长辛店,聂士诚的人马也调到了天津与北京之间,而且很快西太后要带皇帝到天津阅兵,传闻皇帝有被废的危险。这些消息袁世凯如何不知,意味着什么,袁世凯当然清楚。 看来帝、后两派要大摊牌了,两兵都要拉人马……糟了,我已被卷进大决斗的漩涡中心了,前几天康有为的弟子徐致靖专门跑到天津小站来找我,我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康有为是当今的风云人物,皇帝的新贵,我岂敢得罪,只好搪塞了几句……紧接着是皇帝的突然召见,难道他们的意图还不清楚吗? 袁世凯不是傻子,他开始权衡两边的力量了,以一个手无实权尤其没有兵权的皇帝和一些手无寸铁的书生们,要想和太后、荣禄较量,万难!识事务者为英雄,我袁世凯还是放明白点吧,不要被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冲昏了头脑。 袁世凯回到住所,刚用完膳,就听宣诏大臣宣:“袁世凯接旨。” 袁世凯大惊,不知又有何幸事降临,他赶快换上朝服到院内跪接。原来是皇帝授予他侍郎候补衔,并给予对皇帝专奏的特权。 袁世凯受命后越发紧张,他当然知道无功受禄焉知祸福这句话的含义,心里便想,还是赶快去找老上司李鸿章问个究竟,再去奕劻那些老臣面前表白一番,他是奉旨而来的,是无可奈何的,万万不能让这些权臣们误以为他是皇帝一边的人。 想到这里,袁世凯睡意全消,原本 60f3." >想膳后睡个午觉的念头也打消了。 “来人!上庆亲王奕劻府邸。” “是。” 光绪帝今天换上了新的龙袍,王高替他带好了朝帽,珍妃又帮他戴好了朝珠。 珍妃笑着说:“呵,皇上今天好神气,让日本伊藤首相一看就是一位中国英主。” 光绪帝叹了口气说:“各官门的守卫将士都换成了荣禄的人了,我已被严密监视,恐怕今天的会见不会有什么满意的结果,无非礼节性的而已。” 珍妃也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本来今天皇上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向藤领教日本明治维新的经验,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一天是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五日(1898年9月20日)日本前首相伊藤觐见大清光绪皇帝。 伊藤是日本前首相,对日本的维新变法起到过很大的作用,这次来华是以参观访问为名,其实是对中国当前变法维新的关注,然而他来时,正处在慈禧太后扼杀变法的前夜,北京周围已被荣禄的重兵包围,皇宫各门的守卫都已换成了荣禄的人,光绪皇帝已被严密监视,所以伊藤的到来,其实已失去了意义。 接见是中午在勤政殿进行的,自始至终慈禧的亲信奕劻都在场,会见在很短的时间便结束了,双方都未能涉及有关变法的实质性问题,只作了一些礼仪方面的问答便结束了。 光绪帝回到养心殿,珍妃忙迎上来问道:“皇上,怎么样?” “唉!别提了,想问 4ed6." >他一下有关日本明治维新的经验,奕劻却给朕耳语了半天,说老佛爷的旨意只作礼仪性接觅,不要涉及政治,尤其不要提及变法维新。” 珍妃说:“我也料到不会让您与伊藤深谈的。” 光绪帝又说:“不过,我已经对他说了我中国近日正当维新之时,贵相曾手创大业;必知其中利弊,请为朕详细言之,并祈与总署王大臣会晤时,将何者当兴,何者当革,笔之于书,以备观览。” “那伊藤怎么说?”珍妃问。 “他说:敬遵宠命。” 王商、珍妃帮着光绪帝脱下朝袍,光绪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变法,难哪!孙悟空哪里逃得出如来佛的掌心……” 第二十一章 袁贼告密 袁世凯看后大惊失色,他辨不清是否是皇上的手谕?心里万分紧张,此时袁世凯宽大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深感事态的严重,心里在想,一定要诱他说出合谋,自己再将计就计…… 光绪帝连送三个密诏交军机处杨锐及林旭先后送出。 在海南会馆的内屋里,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康广仁、杨锐、杨深秀、刘光第等都神色紧张地注视着林旭撕开衣带取出的皇帝手谕。林旭对康有为说这是皇上流着泪写的,珍妃亲自替我缝在衣带里的。 康有为朝皇官方向跪下叩拜了三下,才接过密谕读了起来。 第一密诏是要康有为“迅速外出,不可迟延”。全文是: 朕今命汝督办官报,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非楮墨所能罄也。汝可迅速出外,不可迟延。汝一片忠爱热肠,朕所深悉。其爱惜身体,善自调摄,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特谕。 当康有为读到“汝一片忠爱热肠,朕所深悉……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朕有厚望焉”时已是热泪盈眶了。 康有为又接过第二密诏读道: 朕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足以救中国,非去守旧衰谬之大臣,而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朕屡次几谏,太后更怒。今朕位几不保,汝康有为、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可妥速密筹,设法相救,朕十分焦灼,否胜企望之至,特谕。 当康有为读到“今朕位几不保,……设法相救”时悲痛至极,已是泣不成声了。 读完诏后几个人都失声痛哭。 康有为用衣袖擦了擦泪,发誓说:“誓死保卫皇上。” “对,誓死保卫皇上。”梁启超、谭嗣同等都哭着回答。 康有为于是拿起笔迅速写下了“誓死保卫皇上”的奏折交林旭面呈皇上。 林旭走后,康有为他们开始了营救皇上的密议。 谭嗣同用袖挥去了泪水,说:“皇上确实危在旦夕,现在我们只有铤而走险了,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嗣同快说。”性子急的刘光第问。 谭嗣同神色凝重地看了一下门窗,康有为忙说:“当讲莫虑,有广仁在外望风呢。” 谭嗣同便压低声音说:“设法说服袁世凯起兵杀荣禄,然后进京围颐和园,兵谏以救皇上。” “好。”康有为当即表示同意。“只有这个办法了,也只有袁世凯可用。” 康有为又说:“现在英、日都不会出面干涉的,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梁启超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皇上刚刚召见了袁世凯,又给他封了侍郎候补,他应该知恩图报。” 其他人也都表示了同意。 谭嗣同又说:“不过,围园兵谏,事关生死存亡,袁世凯尚未回津,我想亲自去考查他一下,如果然忠耿就照计划办,如果他不干,那谭嗣同就与他共存亡。” “好。嗣同弟不愧仁人志士,大家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没有,那就照嗣同说的办。”康有为坚定地说。 梁启超听了立即表示同意:“也好,为了慎重起见,就请嗣同再到法华寺跑一趟了。” 谭嗣同说:“事到如今,别无选择,也只好如此了,我就负命跑一趟吧。” 康有为说:“让大刀王五暗中保护你。” 大刀王五,是京师著名侠士,年已过半百,但依然老当益壮拳脚不减当年,因使得一手好刀法,故名大刀王五。他一生豪侠仗义深得大众崇敬而名震京师。大刀王五体格魁梧,须发尽白然面容却黑里透红,一双浓眉大眼顾盼有神,他和谭嗣同素有交往,受其影响,对维新派十分赞同。现他正蹲在门口叭哒着旱烟杆边听他们开会,边为他们守卫。此时听到康有为说他,便朝谭嗣同点了点头。 夜晚,一辆马车往法华寺驶去。住在法华寺海棠院的袁世凯从奕劻、李鸿章府邸返回,正在洗脚准备睡觉。 他一面泡脚,一面在想着奕劻、李鸿章的话……不错,没有李鸿章,没有荣禄,哪有他的今天?他还在回味那些似让他悬崖勒马的双关语……得了皇上的召见和无功受禄,肯定还会有新的内容,决不会这样便宜他的。 袁世凯的脑海就像开了的锅在翻滚着,……不错,我袁世凯只有将计就计,看他们还会不会再授给我什么高位…… 果然,脚还没泡完,侍从就送来了来访名帖: 谭嗣同 袁世凯看了必里一沉,足下的洗脚盆被他蹬翻了,水洒了一地,侍从赶快进来收拾。袁世凯紧张地想,此人是康有为的弟子,新进了军机章京行走的皇帝新宠。 这个湖南浏阳人,是维新派的核心人物,曾在长沙创办时务学堂及《湘报》,宣传变法维新而赫赫有名,并曾被光绪皇帝召见,如此非常人物深夜来访,恐怕来者不善。他紧张地思考了一下,想不见让侍从告之他已回天津,可是转念一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见他,看他有什么招,来个随机应变就是。 再说,这些人是皇上的特宠,万一他们得势,……我不能自绝门路……想到这里便把手一挥,说了声“客厅稍候”。 侍从出去了,袁世凯急忙叫一侍从给他揩脚,然后穿上朝服便急忙往客厅走去。 到了客厅,袁世凯被来者怔住了,只见他体格伟岸,额头宽广,一双大眼目光深邃,此刻正神情严肃地站着等他。 袁世凯忙施礼道:“久等了,久等了,请坐,请坐。” 谭嗣同回礼后不坐,只是环顾了一下室内说:“谭嗣同有重要事来访,请至内室独谈。” 袁世凯只好将他让人内室,屏退左右,关好门后请他坐上座。 谭嗣同也不坐,只以目光直逼,问道:“将军觉得当今皇上如何?” “皇上不愧是励精图治、力兴大清的旷世之君。” 谭嗣同又问:“太后马上要在天津阋兵之事,将军知道吗?” 袁世凯心里一震:“听说了。” “将军难道没有想到其中隐藏着阴谋吗?” “啊……这个……” 谭嗣同见他回避,便说:“危难之际,我们就明说了吧,皇上已危在旦夕,太后和荣禄可能要借阅兵之际把皇上调出北京,然后趁机了皇上。” “啊,废了皇上,这……可能吗?”袁世凯佯装惊讶,却在专等下文。 谭嗣同又接着说:“怎么不可能,如果他只是阅兵,那为什么董福祥及聂士诚的军队要往北京调,皇宫及颐和园的防卫为什么突然换了人?” “这……”袁世凯心里当然能够判断,但他还是张大了嘴故作惊讶态。 “怎么,皇上已危在旦夕了,将军难道还不知道,现在能救皇上者,惟将军你!”谭嗣同目光直逼对方。 “我?”袁世凯嘴张得更大了。 谭嗣同又说:“我受托带来了皇上的密诏,请将军过目。” 袁世凯接过密诏,是皇上写给康有为的,上有“杀荣禄、兵谏太后”,袁世凯看后大惊失色,他辨不清是否是皇上的手谕?心里万分紧张,此时袁世凯宽大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深感事态的严重,心里在想,一定要诱他说出合谋,自己再将计就计。 袁世凯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额头的汗珠已滚到了脖颈。 谭嗣同见状便上前一步,目光逼人地说:“袁大将军,我已对你全盘托出,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要么知恩图报,救皇上于危难;要么马上去告密,杀了皇上杀了我等,你也可飞黄腾达,扶摇直上。” “啊,谭君,你也太小看袁某了,袁某虽非仁人志士却也不是那等告密卖国的小人,你说吧,要袁某做什么?” 谭嗣同以为袁世凯真的不是那等卖国小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一字如重锤地说:“照密诏办!杀荣禄,兵谏太后。” 袁世凯听了,眼睛躲闪着谭嗣同的目光后退着…… 谭嗣同问:“怎么,怕啦?” “不,不,没有……”衰世凯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 谭嗣同看出了他害怕便说:“如果你害怕动太后,那只要你杀了荣禄,然后把军队立即开来保卫皇宫,至于围颐和园我可以安排人去。怎么样,袁将军?”谭嗣同目光如炬。 袁世凯仍然避开逼问,绕着弯回道:“皇上天津巡兵时,如荣禄敢问难,皇上如避人袁某宫中,令袁某诛奸贼,那杀荣禄如杀一条狗也。” 谭嗣同反问道:“荣禄是提拔你的上司,又是手握重兵之人,杀他岂是易事?” 袁世凯回答道:“确实不是易事,所以我必须先回营去作准备,尤其弹药是荣禄总管。” “好吧,请速作准备。” “谭君放心。” 谭嗣同走后,袁世凯站在内室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杀荣禄围颐和园的使命太可怕了,袁世凯紧张地思索着,自从皇帝突然召见,又突然特授,他就预感到要大祸临头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祸竟降临得如此快,如此猛烈。 怎么办? 袁世凯眼睛睁得大大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活像一条受了伤的豹子在屋里转过来转过去地乱窜着。 侍从进来见状,小心翼翼地问:“时候不早了,请将军安寝。” “滚!老子没睡意。” “是。”侍从赶快退出。 袁世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不能入睡,大脑里像翻锅的粥一样滚动着。 他想:这次的政治赌注实在太难了,如成功了,我袁世凯一夜之间便成力了救国变法的英雄,名扬天下,…… 可是,能成功吗?皇帝是个半傀儡,没有兵权,那几个书生更是手无寸铁,他们来靠我,我又靠什么? 我手下才有兵七千,而且弹药还控制在荣禄手下。荣禄不但兵多势大,而且他也在防范我,要不,为什么把聂士诚的兵马调来挡在小站与北京之间,分明是想切断我的西路以防不测,可见荣禄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哪里是好对付的…… 就算我杀了荣禄拼死突出重围也到不了北京,更莫提救皇上了,到那时已调在长辛店的董福祥还不先我进入了北京……那我还不被他西太后千刀万剐?何况荣禄是那么好杀的吗?他来电借口英国船舰向我领海作示威游戈催我回去,说明他已在防我…… 袁世凯翻了一个身,叫侍兵进来给他倒水喝,他喝了一口嫌茶不热,就把茶杯向侍兵砸去,吓得侍兵赶快去烧水重新沏茶端来。 袁世凯烫烫地喝了几口茶后,心静了一下,又想,我如果去向荣禄告密,日后自是官运攀升,可是康有为他们就会人头落地,我将落下个出卖皇帝、出卖变法的骂名。 唉,孰是孰从…… 天快亮了。袁世凯才在茫然中睡了过去。 朦胧中袁世凯仿佛看见谭嗣同、康有为被西太后缚往刑场杀了,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一会儿又好像看见荣禄把刀架在他的脖上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待你不薄,你却要杀我,今天我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荣大人饶命,此非臣的本意,是皇上逼我……” 袁世凯在梦中大叫…… “袁将军醒醒,皇上有谕旨到。”侍从来急唤他。 “啊……什么?”袁世凯揉了揉又肿又泡的眼睛问道。 侍从又重复了一遍,他才迷梦清醒,赶紧下了床,穿了朝服到院外跪迎。 原来是光绪帝借谢诏之名第二次召见他。 袁世凯不敢怠慢,急伫进皇宫见驾。 时间是9月20日上午,也就是慈禧太后发动宫廷政变的前一天。 光绪皇帝在皇宫午门接见了他,因为光绪帝发现他自己已经受到了慈禧太后的严密监视,便只让他作为常规的谢诏接见。 袁世凯跪拜后,说了两句感谢皇上的话:“臣袁世凯感戴皇上隆恩,皇上如果没有什么吩咐,臣就准备回小站了。” 光绪帝表扬说:“你练兵练的好,要好好练下去。” 光绪帝还想借机会与他深谈,怎奈殿外太监都已换了,便欲说又止,只是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奉旨行事,好好练兵,然后便想等殿外监视的人离远一点,可是监视他的人寸步不离,光绪帝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袁世凯见光绪帝半天不开口,抬头望去,只见皇上眼睛盯着他,呈现出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 过了一阵,光绪帝见门外监视的走了过去,便马上下了御坐走到袁世凯面前轻声地说出了使袁世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谕旨: 速诛荣禄。 袁世凯听了忙跪了下去说:“臣对天发誓,一定遵旨。” 光绪帝还想再说什么,殿外监视的太监又转了过来。光绪帝马上回到御座上,然后语重千钧地说:“你跪安吧,要办好。” “皇上放心。” 袁世凯出了皇宫,就直奔火车站。 上了火车,他就坐在桌上喝闷酒,侍兵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袁世凯紧张地思索着,今天皇上的神情和窑谕,证实了皇上确实危在旦夕,看来天津阅兵,皇上是真的要遭荣禄暗算了。皇上的确很可怜,我真想救他,可是荣禄掌握着宋、聂、董、袁及皇宫禁卫军足足有十万精兵,加之守城的八旗营及鸟枪营等已近二十万兵力,而且装备也不差,以我区区六七千人去与他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焦躁地想着,对比着。 他又想着荣禄提拔他,并曾袒护过他的好处,所以要杀荣禄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可是不杀荣禄,皇帝就得死,荣禄与皇帝相比较,当然救皇上更紧要。可是……唉,袁世凯啊袁世凯,救荣禄我便可以飞黄腾达,而救皇上则将以我的生命为代价一袁世凯看了看窗外的蓝天、田野…… 不,我才三十多岁,如日中天,我不想死,我还要活,还要升大官、任大将……我凭什么要去做康有为的枪弹,凭什么偏要我去救皇上?何况我也救不了他。再说我是一个武夫,我只知道谁的势力大我就投靠谁,我他妈的袁世凯从来只知道有奶便是娘,管你是君还是臣。 可是……袁世凯又想,救皇上跟救荣禄声名又完全相反,救皇上是救变法维新,我袁世凯的名字将名垂青史;救荣禄,历史会把我留下臭名。唉!袁世凯啊袁世凯,你正处在生与死、邪与恶的剧烈搏斗的政治漩涡之中,你的命运太危急了…… “大人,到大站了,要不要下去走走。” “滚!别来烦我。” 袁世凯拉开窗帘看了看站名:廊房。 啊!只有一半路了,怎么办?这个抉择太难了,反差太大太大了。 袁世凯转念又想:其实皇上的命并没有捏在我的手上,即使我不告密,过几日天津皇上阅兵时,还不是要被他们弄死,……那就等他们动手吧,我何必去告密,去背臭名呢?不……不行。 袁世凯烦躁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拉开衣领站了起来,把车窗打开让凉风狠狠地吹他涨得直疼的大脑门儿。 待头脑稍微静了下来,他又开始思索,若照他们的指使去刺杀荣禄显然是把自己量于死地,何况未必能诛杀得了早已有防范的荣禄,这条路看来是绝对行不通的……如果……我如果不去告发也不去执行皇帝的密诏,那么不管以后鹿死谁手我这个活口也必然要被除掉,仍然是死路一条……不如去向荣禄告密,不但可保性命,更可发迹,荣禄不就是辛酉政变保驾慈禧政变立了大功而发迹的吗?我袁世凯今天在戊戌政变保了荣禄的命同样立了大功,他还能不提拔我……至于留下骂名嘛,去他娘的,哪朝哪代不是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袁世凯要是大发迹了,谁敢骂我,不是吗? 荣禄、李鸿章都已经花甲之年,我才三十多岁,只要我好好效忠他们,等他们死了,我还能当上直隶总督、兵部尚书什么的,…… 也未必不可能,我以后兵权愈来愈大了,我也可以像慈禧一样搞政变夺权,说不定还能弄个袁大皇帝当当,到那时,什么告密啦,叛贼啦,见他娘的鬼去吧!谁还会说我告密,恐怕为我翻案为我辩护,甚至为我袁大头掉眼泪的还大有人在呢! 哼,慈禧她只是个女人,她可以杀了肃顺,夺了大权,垂帘听政,我还是个大男人呢,只要我有军权就不怕。光绪皇帝连我这样的一个三品武夫都来拍我的马屁,就是因为他没有军权……啊!军权,太重要了,我袁世凯终身要以军权作为我飞黄腾达的翅膀。 经过痛苦的、刷烈的邪与正、灵与欲的较量后,邪恶与欲望终于占了上风。 侍从来问:“将军,是小站下车,还是……” “天津站。” 袁世凯下了决心后,才又把窗帘放下,坐回桌旁大呼:“给我拿好酒来。” “是。”侍从见袁世凯不再皱眉后,知道不会再向他发火了,赶快去给他开最好的酒。 这段从北京到天津为时四个小时的火车时间改变了袁世凯的一生。这四个小时的痛苦决策在他一生的政治军事生涯中得到了对兑。使他的政治投机手腕及政治野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膨胀……不是吗?戊戌政变袁世凯得到了慈禧太后的青睐,李鸿章死后他果然当上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实现了他的第一个野心。 武昌起义,袁世凯这个北洋军阀窃取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在南京当上了临时大总统,后又当了正式大总统,实现了他的第二野心。后又想当皇帝恢复帝制,因遭到全国反对而美梦破灭,自己也死于忧惧之中。早年他出卖了康有为,辛亥革命时期又迫使孙中山让位于他,足见这个政治投机者的一贯伎俩。 所以袁世凯的人格,正如别人给他戴的“首鼠两端”的帽子一样。 此人的确“不是个东西”。 下午三点到了天津站,袁世凯直奔总督府,荣禄当即接见了他。 袁世凯一见荣禄便立即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地说:“荣中堂,慰廷有要事禀告大人。” 荣禄一把将他扶起,带人内室,屏掉左右,故作惊讶问道:“慰廷不是奉召进京谒见皇上吗?听说皇上已授你为候补侍郎,这是大喜事呀,为何如此神态?” 袁世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从怀中掏出密诏递了上去,说:“禄中堂,大事不好啦,康有为他们要我杀您,这是他们给我的皇上的密诏。” 荣禄先是一怔,后接过密诏一看,几个赫然细字印入眼帘: 杀荣禄,兵谏太后! 荣禄看后大惊,但他马上镇静下来,因为这一切都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把密诏仔细辨认了一番,是皇上的口气,但是否为皇上的手谕他也拿不准,便问:“是皇上亲手给你的吗?” “不,皇上只是口谕,密诏是谭嗣同连夜送到我住处的。” “谭嗣同!康有为的追随者,皇上新贵。……有可能。他还向你说了些什么?来,坐下。别着急,你仔细给我说来。” 袁世凯便在荣禄对面坐了下来,把谭嗣冈夜访他的话全盘托出。 荣禄冷静地听着。 “他还威胁我,如果不从,就先杀了我,他再自杀,就是说要我不从也得从。” 荣禄仍从容地听着,他脸色已经逐渐变绿,变得狰狞,牙齿也咬得咯咯响,袁世凯见了,知道荣禄已经按耐不住了……但荣禄的脸色很快又转了回来,说:“你报告得好,我知道了,你先回营去待命。” “是。” “盯住他。”荣禄对随从使了一下眼色。 “是。” 袁世凯走后,老奸巨猾的荣禄才气得直跺脚,他恨恨地骂光绪:哼!想置我于死地,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投死不成! 荣禄立即安排了一下事务便换了装,乘专车直驶北京。 荣禄连夜坐上专车,一路绿灯,呜……,火车汽笛呜叫着急速地向北京驶去…… 荣禄拉开窗帘,向外看去,暮色苍茫,大地一片灰暗,不远处的房屋、树木皆一闪而过,荣禄心急火燎,坐卧不安,恨不得火车插翅而飞。 一阵烟雾过来,荣禄的眼睛似乎进了烟子,他用手揉了一下,便关上窗子,拉上窗帘,大脑紧张地思索起来……哼!光绪帝想要我的命?!我看究竟是谁要谁的命!本来秋天太后来阅兵就准备下手的,即使不杀了他,也得囚禁他,现在看来是要提前对他们一网打尽了。 其实,保太后,就是保我荣禄,没有了太后的今天也就没有了我荣禄的明天,那次丙宫太后从热河回北京是跟肃顺等八大臣的较量,这次是跟皇帝较量,不过是跟一个没有实权尤其没有兵权的皇帝较量,所以问题还不算太严重。 侍兵替他端来了热茶,荣禄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又想到,袁世凯啊袁世凯,你到底还算聪明,恐怕你已经知道你已陷入了重围之中,就是你不向我告密,我也知道皇帝召你的目的。当然如果你不告密,事情就会稍微麻烦一点。 荣禄想到这里,有点得意,便把窗子开了一点儿,他稍敝衣襟,让发热的头脑稍微凉一凉。 “荣中堂,要不要用点夜宵?”侍从来问。 “算了,到京再说。” 荣禄又想,皇帝召你袁世凯不就是为了拉军队嘛,可惜太晚了,慈禧太后就聪明在她牢牢握住军权不放。看来,我荣禄走慈禧太后这条路是走对了,我荣禄现在的军权已经高至步兵统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军机大臣,统管三军还包括京畿卫队,这都是慈禧太后给的,所以,荣禄必当知恩图报。 不过,荣禄不是皇亲国戚,虽得慈禧宠信,然而不立点大功,焉能稳住地位? “大人,请用香蕉。”侍卫兵轻声说。 “好,放下吧。” “大人,我把窗子关上吧,有点凉了,怕您……” “好,关上吧。” 侍卫走后,荣禄又想:昔日慈禧太后从热河回京准备夺肃顺等八大臣的权,我护驾立了大功所以能步步高升。今天,如保住太后,让她依然亲政,那我荣禄的地位才能确保,否则如让光绪皇帝、康、梁之流得逞,那我就是脑袋不搬家也要被开缺回家。想到这里,荣禄打了个寒战,又催侍卫:“去通知司机,再开快点。” “是。” 到了颐和园,正是晚上10点钟,大门已关,并有重兵把守,到处是巡逻卫士,守门太监认得荣禄,听说有紧急事通报太后便去唤醒了李莲英。 李莲英知道最近政局不安,又听荣中堂夜晚微服来求见太后,他哪里敢怠慢,赶快披衣下床,亲自去到大门口把荣禄迎进乐寿堂门外等着。 这时慈禧已入睡,因为白天去皇宫暗察光绪帝接见日本前首相伊腾博文,回来时已很乏了,所以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躺下了。 “老佛爷,老佛爷。”..李莲英轻轻唤醒了太后,说:“老佛爷,荣中堂来了,说有机密大事求见。” “唔?快,快传。” 两个专侍慈禧穿衣的宫女忙进来帮慈禧穿好了衣服,然后扶着她到外堂坐下,荣禄进来后,“扑通”跪了下去,他泣不成声地说:“太后救我,皇上反了,他要杀我。” “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上派袁世凯杀我,还要围颐和园害太后。” “你起来,慢慢说,一切有哀家替你做主。” 于是荣禄便把谭嗣同夜闯袁世凯住处授皇帝密诏,要袁世凯诛荣禄围太后的事向慈禧哭诉。并把袁世凯交来的密诏呈递太后。慈禧太后看了密诏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灰,她猛地一击案,站了起来骂道:“小子反了,要哀家的命来了,好哇,化倒先下手了。荣中堂你赶快下令让北京周围的军队立即进城包围皇宫,李莲英去传枢臣连夜进皇宫大殿侍命。” “是。”李莲英退下。 荣禄走后,慈禧下令立即到紫禁城皇宫。 整个颐和园灯火齐亮,人喊马嘶一派非常景象,太监、宫女穿来走去在作出发准备,守兵卫士骤增几倍。 不到半个时辰,在重兵护卫下的慈禧太后一行便从颐和园东宫门出发,经西苑直奔皇宫而去。 慈禧太后坐在銮轿里一脸严肃,不停地下令快行,轿夫们小跑着,累得满头大汗,太监、宫女们大气不敢出拼命地在轿两旁紧跟着,前后左右的骑兵卫士荷枪持弹如临大敌…… 同样的夜晚在皇帝寝宫还灯火通明,光绪帝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中焦躁万分,他问坐一旁看奏折的珍妃说:“珍儿,再查看一下从天津方面来的电文。” “嗯,皇上。”珍妃一边翻着一边应着。 光绪帝心急如焚地对珍妃说:“袁世凯早该到天津了,怎么还没一点消息,莫非他变了挂。他曾向朕跪下起誓,一切遵旨。” “皇上,别着急,着急也没用。”珍妃起身走了过来关切地对光绪帝说:“皇上坐下歇会,别老是走着。” 光绪帝看了看钟说:“都子夜时分了,如无异变荣禄的头该下来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皇上,您觉得袁世凯可靠吗?”珍妃问。 “朕信任他,所以才把如此大事交托于他。” “您给他密诏了吗?” “没有,但第三次召见时,我给了他口谕,令他诛荣禄。” “他就跪下向您起誓了。” “对,所以,朕相信他不会出卖朕,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安危?”光绪帝愈说愈急。 “皇上,我怎么总觉得袁世凯有点安禄山的影子。” “是吗?不至于吧,爱妃,你太多疑了。对了珍儿,你娘家有什么消息迭进来?” “没有,皇上,宫门已经被严密监视了,连我请志靖哥哥带出去的食品都不让了。” “啊,我们已被严密监视了。珍儿,如果袁世凯有变,那,我们都完了,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快化妆逃回娘家去暂避一下。” “不,皇上,愈是危急,珍儿愈要跟您在一起。” 珍妃把头靠在光绪帝怀里,光绪拥抱着她说:“可是,这几天太危险了,你还是赶快走吧!” “不,皇上,就是死,珍儿也跟您在一起,珍儿决不离开皇上。皇上,珍儿的命不足惜,珍儿担心的是皇上……”珍妃哭了。 “珍儿别哭……”光绪帝自己也泣不成声,“只要变法能成功,朕的命又有何惜?” “皇上,您太伟大了,珍儿愿为您献出一切。” “珍儿,我的爱……” 珍妃心一酸,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光绪帝紧紧地抱住她感动地说:“爱妃,我的爱妃,你永远是朕最心爱的人。” “皇上,您太累了,睡一会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呢。” “好吧!……就是不知康有为走了没有,不能一网打尽啊。” “皇上,休息一会儿吧。”他们相拥着上了床,光绪吹灭了灯。 “皇上,抱紧我,珍儿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光绪帝紧紧拥抱了自己心爱的妃子。他们相拥着,渐渐入睡。 可是,就在他们刚刚朦胧入睡时,就听见宫内一片嘈杂声,光绪帝听了一惊,正疑惑若,王商进来跪报:“皇上,太后连夜到皇宫来了,现已出了颐和园了。宫里已添增了许多士兵。” 光绪及珍妃听了,都慌忙翻身坐起。正是: 风雨同舟 惊雷电闪变了天,狂风暴雨恶浪掀。 生死相随情意真,风雨同舟何畏险? 第二十二章 临危之际 “不,皇上,珍儿曾经发过誓,要与皇上同生死。此刻危难之际,珍儿怎能离开皇上,皇上……珍儿不走……” 珍妃泣不成声地说,并紧紧搂住了皇上的脖颈不肯松手…… “什么,太后连夜来宫?完了,袁世凯出卖我了。” 光绪帝脸刷地变得苍白起来,珍妃赶快披衣起床说:“皇上,快穿衣服,就是上刀山、过火海也得想办法呀!” “袁世凯,你这个伪君子,你毁了变法,朕饶不了你。”光绪帝愤愤地骂道。又焦急地对珍妃说:“珍儿,怎么办?朕的一切心血都被这个袁贼毁了。”光绪帝连连跺足。 珍妃冷静地说:“皇上,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古往今来皆如此,这是没办法的事,皇上是看错人了。不过事到如今,急也没办法,皇上还是赶快出宫避一避,躲过了这个浪头再说。” 光绪帝摇了摇头,说:“不,朕不走,朕是皇上,就是天塌下来,朕也要扛住。朕倒是着急康有为他们走了没有?王商……” “奴才在。” “快给康有为报信,叫他们快快离开北京。” “是。”王商知道出入宫门已经很难了,但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给皇上增添半点忧愁,怎么想办法也得派人去报信。 珍妃听了感动地说:“皇上,您真是我最敬仰的皇上,在这危急关头,您首先想到的是别人而非您自己。皇上,多少垒帝都是贪生怕死的,惟有您如此大义,珍儿耳闻目睹,钦佩不已。珍儿为能与这样的皇帝在一起备感荣耀,珍儿誓与皇上共渡难关。” “珍儿……”光绪帝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光绪帝绝望的心似有抚慰,他抱住珍妃哽咽着说:“珍儿,一切都已暴露,老佛爷是不会饶过我的,朕难?免一死。珍儿,你还是快化妆逃走吧,朕让王商送你出去。” “不……皇上,珍儿曾经发过誓,要与皇上同生死。此刻危难之际,珍儿怎能离开皇上,皇上,珍儿不走……”珍妃泣不成声地说,并搂紧了皇上的脖颈不肯松手。 正是: 《忆秦娥·临危之际》 风声逼,大难临头生死依,生死依。莫迟疑,临危之际,千丝万缕。 悲之悲兮泣之泣,共渡难关不分离。终不渝,浩浩长虹,化作比翼。 “珍儿……”光绪帝泣着说:“这个世界上惟有你最疼朕,朕母亲死的早,四岁朕便入宫,太后虽视朕如亲子,但朕总是见她就哆嗦……自从有了你,朕的心才真正有了温暖。现在,大难即将临头,珍儿你又誓死和朕在一起,朕感谢你,朕也有负于你,朕虽贵为天子却连朕最心爱的人都不能保,朕有愧啊!朕别说不像皇帝,朕就是连一个男人都不像。” “皇上不必自责,这一切都不怨皇上,只怨太后太霸权。” “珍儿你说朕该不该变法维新,朕有错吗?” 殄妃坚定地说:“皇上做的对,皇上没有错,当然应该变法,不变法,难道就让洋人任意宰割我们吗?从变法以来,皇上您吃尽苦头,历经磨难,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大清的振兴,中国的富强吗?皇上有何错?就是因为变法才得罪了那些权臣,得罪了老佛爷,这难道是皇上的罪过吗?” 光绪感动地凝望着珍妃的眼睛说:“珍儿,朕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儿家,竟能如此识大体,如此仗义,珍儿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啊!自从实施变法以来,你天天陪伴着朕,帮朕念奏章、出主意,直到深夜,你还想方设法帮助朕与官外传递消息,你真不愧是朕的一只臂膀。” 两人正说着,王商又来报说:“皇上,太后已到西直门了。” 光绪帝听了心里又紧张起来,他抓住珍妃的手似乎在颤抖…… “皇上,珍儿再劝您一句,赶快出宫躲一躲吧,现在还来得及,自古皇帝在政变时出逃的并不乏其人,后来不是又东山再起了吗!” “不,朕不走,朕决无害太后之意,太后不应加害于我,至多废了皇位而已。再说,朕要是逃走了,太后反而以为朕真有害她之心,朕还是等着向太后说明一切。” “唉……”珍妃叹道:“皇上,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您想想,就是您无害她之心,可您要夺她的权,太后是什么人,她能饶了您吗?权这才是要害啊!” “她已经归政了,朕就是应该收回实权,这不是朕的错。” “她能立您,也能废您,您要夺她的权,她当然要废您,现在您只有逃出去,先到大使馆暂避,然后请他们护送您到外国,以后再谩法回来。皇上,好几个洋人皇帝都是这样对付政变的,文廷式老师给我讲过的。皇上,快逃吧,皇上,珍儿求您了。……” 珍妃哭着向光绪帝跪了下去…… “皇上……快逃吧,珍儿求您了……”珍妃哭着哀求。 “让朕再想想,再想想……” “皇上,再想恐怕来不及了,我们快化装逃走吧。” “不……不,朕不能走。” 光绪坐了下去,双手撑住下巴痛苦地思索着。 “皇上,太后已到宫门外了,请皇上赶快接驾。” 光绪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了,只有去接驾了,任凭太后主宰吧。光绪帝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皇上,……”珍妃握住光绪帝的手说:“既来之,则安之,皇上别害怕,事已至今,只好去接驾了。不过求您答应珍儿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千万不要和太后顶撞,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否则,太后在盛怒之下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皇上……您听见了吗?”珍妃摇着光绪帝的手臂说。 “听见了,就照珍儿说的办。” 王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道。 “快,皇上,太后已经到了太和殿外了。” 光绪帝和珍妃匆匆来到太和殿,见慈禧和一大帮王公大臣后妃公主已立在殿外。 站在中央的慈禧太后怒容满面,目光如炬。 光绪帝、珍妃见了便“扑通”一声向慈禧太后跪了下去。 “皇阿爸吉祥,孩儿给皇阿爸请安。” 慈禧太后也不说话,只把一件光绪帝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向光绪帝头上掷了过去,怒呵道:“逆子!看看这是谁的衣服?你小时候不过是个旁支,我把你从醇王府带进宫,那时你才四岁,我一把尿一把屎把你抚养大,又把你扶了正统当上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又给你成了亲,还把政归了你,我自己到颐和园颐养天年,大权都交给了你,可是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到要加害于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逆子,你……你禽兽不如!”慈禧太后一口气便骂完了这一大堆话。 “皇阿爸,您错怪孩儿了,孩儿哪有要加害皇阿爸的事,这……是袁世凯诬陷孩儿,请皇阿爸明察。” “呸!谁还是你的皇阿爸,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还想抵赖,看看这是什么?” “啪”的一下,慈禧把袁世凯出卖的密诏掷到了光绪帝脸上。 “皇阿爸,这不是儿臣的手谕,儿臣只是口谕要他派兵把您老卫起来,决无要他伤害皇阿爸,这纯粹是他的捏造。” “人证、物证均有,你还想抵赖,你想杀我?!,今天没了我,明天能有你?!……苍天啊,列祖列宗啊!惩罚这个不义不孝的逆子吧……天哪!我怎么会抚养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慈禧痛哭起来。 光绪见状也大哭了起来,他抬起泪流满面的头对慈禧太后说:“皇阿爸,儿臣可以对天起誓,儿臣决无传过任何要伤害您的口谕或笔诏,这的确是袁贼加害于我。请皇太后息怒后明察。” 珍妃朝慈禧太后跪了下去……泣道:“请圣母皇太后明察,皇上所言确是真话,皇上历来孝顺太后,忠心圣母,他哪有要加害圣母的意图,这都是小人对他的诬陷……” 慈禧听了大怒:“小人,谁是小人,你这个狐媚子,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儿?好哇,你倒自己先跳出未了,我早就知道你成天蛊惑皇上闹变法,念洋人的书给皇上听,皇上都是受你的挑唆才变成这样,你还想求情,你知不知罪?” 珍妃一点不怕,心想豁出去了,现在是皇上最危难之际,就是拼死也要为皇上求情,便跪行几步,向慈禧说:“禀圣母皇太后,日日夜夜我都跟随着皇上,十多年来,亲身感受到当今皇上确是我大清朝的英主,他励精图治,克勤克俭,为大清的振兴他操碎了心,看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珍儿真是心痛万分,珍儿从来没见过这样勤奋的皇帝……” 慈禧太后打断珍妃的话说:“你说他励精图治,图强报国,那中日战争怎么一败涂地?不是哀家出来救扶,那大清早就亡国了,还有你们的今日?” “圣母皇太后,这怎么能怪皇上,这是因为您不给他军权,他调动不了军队啊?” 珍妃一语既出,四座震惊,在场的王公大臣藏书网、后妃公主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喘。 慈禧太后听了冷笑一声,向她走了一步,大声斥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话里露出的杀机已血腥四溅…… “要说,珍儿要说。变法维新,本是图强救国之法,可您却处处对皇上掣肘使皇上寸步难行,所以即使皇上要诛杀顽臣、兵谏太后也是出于不得已!” “放肆!你给我住口。”慈禧太后铁青着脸向珍妃逼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后妃不准干政,你知罪吗?” “珍儿无罪,圣母皇太后不是也违背了这一条吗?” 听了这罪大无赦、要诛九族的话,站在一旁的王公大臣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住口!” “啪,啪”的两声,怒不可遏的慈禧太后打了珍妃两个嘴巴,然后回过头说:“大家都听见了吧,这个贱货也敢欺侮哀家了,全都反了。来人哪!给我把这个贱货乱棍打死。” “是。”立刻出来两名太监拉了珍妃就要杖打。 小梅见状哭着向慈禧太后跪了下去,泣道:“老佛爷,珍主子无罪,就让奴才替珍主子去死吧!” 慈禧大怒:“狗奴才,这也有你说话的份吗?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宫来,都是长叙这家人把皇上给挑唆坏了……” 慈禧又咬牙切齿地说:“好,我成全你。来人呀,把这贱货先给我拉下去乱杖打死。” “太后:饶了她吧。”珍妃向慈禧跪下求情。 “拉走!”铁青了脸的慈禧向左右喝道。 两个士卒上来把小梅拖了下去。 “珍主子多保重。” “小梅……” 珍妃晕了过去…… 小梅出身贫苦,因父母早死生活无出路,被亲戚送到珍妃家,七岁就当了长叙家的奴婢,她聪慧善良、正直、好学,常陪珍儿读书写字作诗绘画,长了不少知识,学会了不少做人的道理。她同情珍妃,从心里支持珍主子与光绪帝搞变法,对珍妃受慈禧太后、隆裕皇后的折磨,万般同情,二人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所以小梅的死好似给了珍妃当头一棒…… 慈禧又向珍妃逼了过去,“你的奴才死了也取代不了你的罪过。来人啦,给我把这个挑唆皇上祸国的人打死!” “太后息怒。” 慈禧一惊,竟还有不怕死的人敢向她求情,回头一看是她最喜爱的荣寿固伦公主泪流满面地跪着泣求。 “讲。” “请太后息怒,珍妃刚才所言确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但请太后看在她年轻不懂事,又看在她对皇上的一片真情上,求太后饶她一死。她的话虽然冲撞却也是对我大清朝的一片忠心,一个女孩儿家难得她有这份忠情。若因直谏太后就杀了她,只恐天下不服,反倒给太后留下驾名,不如罚她思过一段时间,等事情过了,再让她给太后悔过或可更为妥当。” 慈禧见荣寿固伦公主说的有理有节,便没有言语。 瑾妃平日因吃醋也跟着皇后羞辱珍妃,现见太后要赐死她,出于胞姐之情,也跪了下来求情。 “太后饶了她吧!” 慈禧只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太后饶了她吧!”四格格、三格格及一帮福晋、命妇也都跪了下来求情。只有隆裕皇后把脸转到一边。 慈禧太后见了心一酸,对荣寿公主说:“我知道你的心最善良,其实我也不忍心宫廷喋血,可是他们合谋加害皇阿玛,皇阿玛也是不得已,就是你的父亲恭亲王在世他也未必看得下去啊……好吧,既然你们都求情那哀家就饶她一死,让她悔过去吧。” “谢皇阿玛。”荣寿固伦公主泣道。 慈禧传旨:“来人,把珍妃的头饰取下,押到冷宫,不得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崔玉贵及两个太监立即上来扯下珍妃头饰,拖了就走。 “皇上,多保重,皇上保重……”珍妃哭喊着。 “珍妃……”光绪帝晕了过去。 慈禧见状冷冷地说道:“皇上怕是病了。李莲英把皇上送到瀛台涵元殿养病去,可别耽误了。” 慈禧又环顾了一下王公大臣们,说:“众臣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个个都吓得直哆嗦,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略沉默了几秒钟,只见庆亲王奕劻朝太盾跪了下去,禀道:“臣且禀太后,现皇上瞎闹变法,祖制已坏,朝纲尽乱,还请太后升殿亲训,以收残局,是为臣之企盼。” 被光绪帝革了职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人及几个老臣也跪了下来,齐声:“太后亲政。” 慈禧听了掩饰不住的喜悦终于在眉宇间流露出来。紧皱着的娥眉终于舒展了开来,心想,还是我的这些老臣对我忠心,要是都被皇上撤了,我还靠谁去,便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说:“准奏,大家且回去休息,明朝升殿议事。” “是。太后明鉴。” “太后明鉴。” 光绪帝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黑漆漆的一个殿里,便大叫:“王商、王商……” 半天才有一个太监举着蜡烛应声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 “……” “朕问你这是何处?” “……” “你哑了吗?” “……” 这个太监把光绪帝的衣服放在他的床上便到一旁点灯。 灯亮了,光绪帝一看,才知道是瀛台涵元殿。 又进来一个太监。 “珍妃……珍妃在哪儿?”光绪帝又问。 “皇上,太后传旨,请皇上穿上衣服上朝。” 这座清官南海小岛上的殿堂,叫涵元殿,原来是供帝妃们游宴的地方,现在却成为囚禁光绪帝的处所。 光绪帝穿好衣服站了起来,头晕得几乎跌倒,一个太监扶住了他。梳洗后,只有两个太监端来饭食。 光绪帝一看,只有很简单的两荤两素和以前相比简至是天壤之别。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匆匆吃了就被四个新换的太监护送,其实是押送到太和殿听训。 到了殿里,光绪帝抬头,只见慈禧太后威严地坐在龙椅上,群臣立在大殷外。李莲英见光绪帝来了,便过来把光绪帝引到群臣的前面,然后用太监特有的、嗲声嗲气的声音宣道:“圣母皇太后从即日开始训政,皇帝率文武百官向太后朝拜。” 于是,光绪皇帝便在前面率众臣向慈禧太后行三叩九拜大礼,并高呼:“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 “谢皇太后。” 慈禧太后威严地平扫众臣一眼,然后一摆手,说了声“众爱卿平身”。 慈禧太后高坐御椅上,威严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目光森严地扫视着跪在殿下的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及王公显贵们……然后问道:“事到如今,皇帝把朝纲乱成这样,众臣说说看,往后该怎么办?” 慈禧的话音刚落,早有御史杨崇伊向前跪行两步禀道:“御史杨崇伊有奏谏。” “讲。”慈禧点头说。杨崇伊曾到颐和园跪请慈禧训政,所以她心里有数。 “臣请太后训政,否则将朝无纲纪、国无宁日。” 慈禧听了脸上掠过一丝喜悦,但她马上又收敛住了,说道:“爱卿在国难当头之际能忧国忧民,不负御史使命,诚难能可贵,哀家当严肃考虑你的奏谏。” 慈禧满意地向他点了点头,暗想,在关口上拥护我的人,哀家非重用他不可。 慈禧又故意补说了一句:“疾风知劲草,乱世识忠奸嘛!” 她又逼视了一下她的亲信大臣,这一招果然见效,被她第一个扫视的庆亲王奕劻赶快表态。 “老臣拥护太后听政。” 端王载漪也赶快跪行两步,高声说道:“臣载漪恳请太后训政。” 慈禧想:亲信毕竟与他人不同,她又看了一下跪着的大臣们,然后又有几个表示拥护太后训政。 慈禧太后得意起来,假意说道:“既是大家都推我训政,那我也就不能推辞了,以免辜负大家的期待。其实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哀家何尝不想在颐和园颐养天年……” 李莲英宣读皇帝谕诏: 谕内阁。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机,兢业之余,时虞业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朕率王公大臣在勤政殿(颐和园仁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节,著各部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李莲英给光绪帝端来了一张凳子坐在慈禧的左下角,从此慈禧开始了第三次垂帘听政,而这一次是最彻底、最露骨的一次,因为是对一个成年皇帝的垂帘。 慈禧瞥了一眼坐在御旁的光绪帝对大臣们说:“哀家本来已把大权交给了皇上,自己到颐和园颐养天年去了,不料皇上近来竟不图正统,听信康有为等妖言推行什么变法,把个大清朝廷闹得纲纽全无,祖制全乱……” 慈禧瞪了一眼光绪帝又说:“近来皇上竟愈演愈烈,悍然撤掉了我的几个老臣不说,现竟发展到了要诛重臣加害哀家的程度,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然也不全怨皇上,只怪哀家对他太放纵了,听之任之,以致如此。现在只好在众爱卿的一致要求下来重整山河,否则我大清国列祖列宗留下来的祖制家法就要全完了。众爱卿,大家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禀圣母皇太后,应该惩罚乱党头子康有为,把他们全赶出朝廷去。”被光绪皇帝革了职的礼亲王怀塔布声音嘶哑着说道,并恶狠狠地瞪了光绪帝一眼。 庆亲王奕劻也跪禀道:“臣请皇太后主持公道,把废了的人全部复职,把乱了的宗法祖制全都匡扶。” 慈禧太后“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身向坐在脚下的皇帝说道:“皇帝还得再下两道谕诏:第二道,捉拿康党、严惩不贷……” “不……不能,他们没有罪,他们是为了强国,是为了不受洋人宰割。” “皇上……”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大吼一声,目露凶光。 光绪帝浑身一颤,这一声吼,似乎是八年前他选后妃时手执如意柄将要掷给珍妃时听到的那一声吼,光绪帝绝望了,他头脑忽然变得空白一片,嗫嚅着说:“遵旨捉拿……” 慈禧也不知听见还是没有听见,马上说:“听见了吗,皇上已下旨要把饱们捉拿归案。荣中堂,你速去办理。” “是。”荣禄上前跨一步接旨。 慈禧接着宣布:“第三道谕诏:皇上变法以来颁发的变诏,重新正过来。” “皇上说话呀!”慈禧对光绪帝射出了威严的目光。 “儿臣遵旨。” 光绪帝痛苦地流下了泪…… 众臣子有的面现扬眉吐气之状,有的俯首叹息。 三道皇旨宣布完毕,慈禧太后认为目的已达到,再要皇帝这个摆设太碍眼,便恨恨地瞥了他一眼,骂道:“皇帝,我看你气色不好,是龙体不安吧?你退下养病去吧。李莲英,御医侍候。” “是。” “退朝……”慈禧太后宣布。 “慢,臣有话要禀奏。” 已起身的慈禧听了身子震了一下,大臣们听了大吃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御史杨深秀手捧奏折跪着欲禀奏。 慈禧慢慢把头转了过来,又坐了下去,他知道杨深秀属维新派,但又不能不允许他禀奏,只得说道:“讲。”“臣子御史杨深秀冒死谏奏,臣以为皇上虽有错,但还不至于到了要废掉的地步,皇上应边归政边思过,天不能有二日,皇上是一国之主,理应坐正位。” 杨深秀又大声问道:“皇帝为何要废?太后请不要再垂帘听政了,否则牡鸡司晨,必当亡国。” 慈禧听了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大臣们听了皆大惊失色一个个吓得面如灰土…… 慈禧太后顿了顿,然后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天不能有二日,你还想让皇帝重新上位来乱朝纲,坏宗纪吗……天不能有二日,……说得好,……是不能有二日……。” 慈禧太后气得七窍冒烟,什么祖制家法,只要是妨碍我的权力的,我通通都要除掉!于是又冷笑了一声,说道:“都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把皇帝给蛊惑了,皇帝乱朝纲已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要他归政。咛!天下是大清的天下,哀家是大清的皇太后,哀家有立废皇帝的权力,皇帝是我立的,但我也可以废了他……” 慈禧越说越激动,只见她右手一击案,喝道:“杨深秀,你身为御史不但不监谏皇帝乱违朝纲、破坏祖制,反到庇护纵容他,你以为你忠心?!,好一个杨深秀,你以乱 4e3a." >为正,以错为对,你还配是御史吗?早就想拿你示问,现在……可是你自己跳出来的。来人啊,给我革去这个乱党同谋的顶戴,打入死牢!” 杨深秀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古往今来,凡正直的谏官有几个不被杀头的,他也知道再说反正无用了,便仰天长叹:“诛杀谏,看来我大清朝真的要完了。” “拉出去,给我下到死牢里!” “是。” 这时被这场面吓呆了的大臣们才惊醒过来,一个个脸色青灰,毫无血色。 两个卫士上来扯掉了杨深秀的顶戴拖了就走。 “慈禧太后,你诛杀谏官才是真正乱朝纲……你……你必将受到历史的审判!” 慈禧太后气得几乎晕了过去,半天才一字一句说道:“好哇,今儿个可真是乱世识忠奸啊!” 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儿个要让你们都知道我那拉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退朝。” “是。” 慈禧太后拂袖而去。李莲英和四个太监把泪流满面的光绪帝押了出去。 王公大臣们惊惶得如鸟兽散…… 第二十三章 血溅天祭 “斩!”刚毅又一声令下。 刽子手清醒过来,壮着胆子向前手起刀落,霎时间血柱冲天,谭嗣同的头滚向了一边……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都分别去奔波>找人营救光绪皇帝,康有为去英国大使馆,不巧,总领事到北戴河去了,英国领事馆的其他人表示爱莫能助。粱启超去日本大使馆得到的回答同样是礼貌性的回答,康有为没有办法只得遵光绪帝的密诏旨意出走了。 梁启超跑到日本领事馆去找公使林权助及正来华访问的前首相伊藤博文要求帮助解救光绪皇帝,林权助点头答应,并竭力把他留下,准备帮助他东渡日本避难。 谭嗣同急匆匆地到日本大使馆找到了梁启超。 “啊!复生,你到底来了。”梁启超紧紧抱住他的臂膀生怕他飞了,一双大眼关切地盯着谭嗣同说:“复生,我托人去叫你,还生怕你不来呢,现在你来了正好,跟我一块暂避日本公使馆,然后乘他们的军舰到日本。” 谭嗣同摇了摇头,说:“卓如,我不走,我来一是打听康老师脱身了没有,二是看你是否已避人使馆,三是请你把我的这些书稿带走,还有一封家书。” “什么!你不走?复生,你必须走,康老师虽已逃出北京,但现在生死不明,如果我们都死了,变法维新的人岂不是要被慈禧斩尽杀绝了。好兄长,我一向钦佩您的骨气,但观在请务必选择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卓如,你所言不错,但是我身为军机处行走,现危难之际,皇上性命尚且难保,我岂能只顾自己逃走,我要设法搭救皇上。” “复生兄,你的忠心我实在是太钦佩了,可是我们出走是为了逃出他们的屠杀,然后东山再起,重振变法雄风。现在我们不能白白送死,再说凭你一人也救不了皇上。” “当今皇上是开明君主,是不可多得的,他因为采纳了我们的主张而性命难保,我们岂可撇下他都走了。” 本来就是黑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一声炸雷响起,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临,梁启超抬头望了望,急切地说:“皇上的密诏不是要我们出逃再设法救他吗?不走,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又如何救得了皇上?复生,要下暴雨了,快进来吧!” 梁启超又着急地去拉住谭嗣同的手。 “不,卓如,我意已决,不复再变,你应该走,我应该留,分工不同,大难当前不容争说。” “复生。”梁启超急得几乎喊着说:“你回去,无疑要被抓去杀头,我不让你走,我们快进屋吧。” “不,我此刻就是来与你诀别的……” 天黑了下来,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复生,快,进屋。” “不,卓如,再见吧,为兄决心以身殉国以谢天下,且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我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着,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谭嗣同言罢转身就走。 “等一等,”梁启超奔下台阶跑过来与谭嗣同紧紧拥抱。 “复生兄……”梁启超泪如雨下。 此时暴雨如注,谭嗣同松开了梁启超的手,转身跑了出去,梁启超呆呆地看着闪电中谭嗣同高大的身躯…… 正是: 《忆秦娥·生死离情》 闪电紧,黑云压城万马喑,万马喑,国难当头,生死离情,自古变法多悲鸣。 从来临危莫心惊,莫心惊,一腔热血,两地英灵。 非常时期,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戒备森严,禁卫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说,巡逻卫队更是几乎一队紧接着一队的查视着,把个皇宫禁锢得飞鸟难入。为了守卫,宫墙周围的树早已被砍掉,使得宫墙内外光秃秃的,真正是插翅难入。 大刀王五的弟子们分成几组,在宫墙外远处偷偷地埋伏着,等着大刀王五的信号…… 身怀绝技的大刀王五试探了几次都未能有翻墙的机会,好不容易越上了高墙,他趴伏在墙头上,在黑暗中往下轻轻丢了个石头作试探,不想黑暗中马上就窜出几个卫士大声叫着:“什么人?” 大刀王五长叹了一声跳墙而走,他连夜来到谭嗣同住处,谭嗣同见他满面愧疚,知营救光绪帝一事未成,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给他倒了碗水。 大刀王五咕噜喝光了水,说道:“嗣同大人,跟我走吧!皇上现在救不了,皇宫防守太严,请让我保护您到江南去,联合康大人,集结人马,再来救皇上,如何?” 谭嗣同听了十分感动,他拍了拍大刀王五的肩臂说:“王大侠士,谢谢您的忠心,事虽未成,但维新弟兄们都会记住您的,皇上也会记住您的……此刻国难当头,嗣同不能定,要留在这,您赶快和弟兄们走吧,快去找康大人去,他现在也一定很危险。” 大刀王五仍苦劝道:“谭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您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不,我必须留 4e0b." >下来,你们快走吧,天快亮了,官兵正在搜索你们,快走吧,见了康大人,给我问他好……”谭嗣同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此时街上传来了犬吠及喊叫声…… “快走吧,侠士,来日再见……” “谭大人……”大刀王五含泪握住他的手…… “快走!” 大刀王五只得与谭嗣同挥洒而别…… 荣禄率兵包围了南海会馆时,康有为已逃走,梁启超也躲到了日本使馆,便把谭嗣同、林旭、康广仁、杨锐、刘光第等五人抓走。并下了死牢。 1898年9月28日(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三日)这天,是历史上永远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菜市口广场戒备森严,守兵重重,一派杀气腾腾之象。刑场四周挤满了看行刑的人,士兵在街道两旁维持着秩序,人们在偷偷的议论着。 菜市口,既是老北京的交通要道,也是京城杀人示众出名的地方。几百年来,血溅菜市口除各种重犯外,还有不少英雄豪杰,如南宋名臣文天祥为抗元救国,就是被元朝廷公开斩杀于菜市口(当时叫柴市口)的,他的千古之作《过零丁洋》及魂断柴市口使他咸为了抗亡救国宁死不屈这一民族气节的化身。 头断菜市口也有宦海风云失利的历史人物,如在慈禧与恭亲王奕祈合谋的辛酉政变中被处死于菜市口的肃顺。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是咸丰皇帝临终前任命的八大辅臣之首。辛酉年咸丰帝死后,慈禧、奕祈阴谋夺权,他们勾结荣禄,在护送皇帝梓宫回京的路上发动政变,抓捕了正在熟睡中的肃顺及其余七大辅臣。次日,小皇帝同治登基,慈禧在紫禁城听政,肃顺及端华、载垣被斩杀于柴市口,成为了她第一次垂帘听政的奠脚石。 不想时隔三十八年之后,慈禧又发动了宫廷政变,戊戌六君子成为她第三次垂帘听政的登基石(第二次垂帘是同治帝死,光绪四岁登基至大婚前),菜市口,这个历史的见证地,将永远记录着历史的耻与荣。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一样。 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六人被从监狱中提出来,一人立在一张囚车上,两手倒绑着,头伸出刑车外,在重兵的押护下,送往菜市口刑场…… 站立在囚车上的谭嗣同双手被剪绑在后面,囚车上露出了他的头,由于风吹,宽大的前额披散下了几缕长发,但却遮不住那双傲视的大眼。 他在想,这条从皇宫通往菜市口的路,曾经留下了多少先杰的英气。傲视死亡,虽是人生最难成就的,但多少先烈成就了。他想起了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绝句,他环顾了一下两旁繁华的街道,他感受到了人到死时真想活的滋味…… 老父啊,儿多想活着为您尽尽孝……发妻啊,夫多想活着与你共享晚年情,乡里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看着长大的儿子多想念你们啊!国民啊,微臣多想变法维新为你们造福。皇上啊,臣多想与您再展宏图,兴国家,利人民……嗣同多想活啊,嗣同太想活了,嗣同才三十多步啊!人生的道路才刚开始,可是,腐朽昏庸的统治者不让我们活…… 囚车接近刑场了,街道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凶恶的士卒正持枪吆喝着,不准他们靠前。 他看到人群中有的在叹息,有的只觉得好奇,更有的竟露出了看热闹的兴致,他从一张张漠然的脸上感叹百姓的麻木,他的心里在滴血……我谭嗣同完全可以逃走,我之所以选择就义,就是要以我的头颅,以我喷洒出来的热血震撼刑场,惊醒还在沉睡中的国民。 清朝太黑暗,太腐朽,慈禧太后太专制,太残暴了,戊戌变法被她扼杀了。光绪皇帝啊,微臣愧对您了,未能将您救出。侠士大刀王五去救您了,怎奈卫兵重重,插翅难飞啊!他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将您从虎口中救出,他流泪了。那是一种多么悲愤的无奈的泪。,皇上啊,如能将您救出皇宫,避人外国使馆,逃出魔爪,然后再联合外省督抚勤王,那完全有可能与慈禧较量。如能夺回大权,那您就可以像日本明治天皇一样搞维新变法,那么中国就决不会是现在这个腐朽样了。遗憾的是大刀王五营救您的计划失败了,不能把您营救出来,这是我们永远的遗憾…… 进到刑场了,人们开始骚动,兵士恶狠狠的吆喝声也越来越大。 谭嗣同渐渐看清了骑着高头大马的监斩官的嘴脸,是他,刚毅!慈禧太后手下的一祭鹰犬。哼!就是你们这些顽固权贵生怕变法维新触犯到你们的利益,所以你们拼命反对,恨不得三下就把变法扼杀了。你们杀吧,变法维新的火是扑不灭的,中国人终归会觉醒的,历史将会把你们这些刽子手推向历史的审判台。 午时三刻,杀人的时辰快到了。 炮号响起来了,人群也开始骚动,啊!犯人来了,他们扬着头,挺..着胸……大刀王五和他的几个弟兄在刑场上挤在人群中,他们暗藏刀器,本想劫场,怎奈官兵把刑场围得铁桶似的,他们奈何不得,只好在人群中挤着寻找机会。大刀王五正踮着脚尖,仰抬着头颈,紧张地瞧着……只见监斩官刚毅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在百排步兵统军的保护下朝广场行来。 紧跟着进来的是六辆囚车,囚车两旁都有全副武装的军士监送。为防劫场,后面又是两百排军士押着,今天行刑的犯人非比一般,其森严可想而知。大刀王五把头再往前凑了凑,啊,看见了,是谭嗣同、康广仁、林旭、刘光第、杨锐、杨深秀六人。他们都昂着头,毫不畏惧。 刚毅等监斩人到达广场正中,便翻身下马,坐到监斩台上。 第二次炮号响过后,监斩官刚毅站起高声宣布: 带犯人验明正身。 于是囚车被打开了,带着手铐足镣的六位犯人被押到了监斩台前,他们虽然长衣已被拆破,长发蓬松,但一个个目光炯炯,傲视前方。 “跪下。”司斩官喝道。 刘光第不跪。 刚毅喝道:“刘犯光第为何不跪?” 刘光第大声质问:“自古临刑鸣冤者,即使盗贼命犯,亦当代陈上堂,请予复审,这是祖宗法制,为何不遵守?何况我等既为朝廷要犯却未经审讯而诛杀,这符合祖制国法吗?慈禧太后口口声声要遵祖制,试问遵守了吗?” “大胆,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诬咒慈圣。来人呀,把他杖跪其下。” “是。” 立刻出来两个士卒一棍子打到他的膝盖骨上,刘光第惨叫一声后被恶卒把他摁跪了下来。 在一旁的杨深秀愤怒地质问刚毅:“试问你们诛杀bbr>谏官,不经审讯就斩杀,此行此举又如国体何?如祖宗法度何?”言罢长叹一声高呼:“清朝气数已尽,奄奄一息尔也。” 刚毅一>拍桌喝道:“放肆,都给我住口。” 刚毅开始宣读皇诏: 谕军机大臣等,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等,大逆不道,著即处靳。……钦此。 刚毅宣读完懿旨、谕旨后,在六人的名字上画了零后将朱笔往地下掷去,宣布六人死刑已定,即刻问斩。 杨深秀质问道:“请问监斩官,皇帝已被囚禁,哪来的圣旨?!” “放肆!这是慈禧太后懿旨,也就是皇旨。”刚毅拍案大喝,然后又说:“严禁囚犯讲话。准备开斩。” 六君子听了,皆仰天大笑。 人群中,大刀王五,圆睁着双眼,欲往前冲,怎奈戒备森严的卫士持刀霍霍,里十层外十层的警卫着,大刀王五急得汗流满面…… 士卒端来了断头酒,让他们喝,据说喝了酒,临行可以痛快一些。他们的双手都铐着,两个士卒便提着酒桶,端着大碗向他们的嘴里灌酒。林旭喝罢,叹道:“我等死,正气尽矣。” 康广仁笑道:“为兄勿虑,我等血岂会白流?中国四万万同胞,人才泱泱,一旦觉醒,将汇为大江大海,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扫旧的宗法制度,建立一个富强的中国,到那时龙腾虎跃,又何患正气尽耶!” 谭嗣同喝了一碗后,仰天大笑,高诵: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人群中骚动,发出了啧啧赞叹..声。 大刀王五趁乱一摆手,喊了声“冲!”他们便向刑场中央冲去,一时间,人群大乱,护刑官兵惊呼:“有人劫场!” 刚毅大惊,忙命:“给我拿下!” 护刑官兵层层围了过去…… 大刀王五化们只好混在人群中冲了出去…… 刚毅见状急了,一摆手。 第三次号炮响了。 六名刽子手举刀走了过来,他们也都喝了酒,圆睁着一双红眼,满脸横肉上涂着雄鸡血,愈显得狰狞可怕。他们胸腹部都系着红神符,大刀也用红布包着,一排地站在六君子前面单等杀令下达。 始终昂首挺胸的谭嗣同双手高举,向四周围观的父老群众抱拳过头,高声道:“诸位父老同胞们:谭嗣同向大家告辞了。嗣同以为中国要富强就得变法维新,要变法就免不了会流血牺牲,流血就从我谭嗣同开始吧。” 刚毅喝道:“住口,你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猖狂,不愧为乱党头子。好,老子成全你,就从你先死,刽子手先斩他!” “是。” 一个刽子手去拉嗣同,谭嗣同蔑视地一摆手,大步走向前从容引颈候斩,刽子手被他的正气慑住了,竟忘了举刀。 “斩。”刚毅又一声令下。 刽子手清醒过来,壮着胆子向前手起刀落,霎时间血柱冲天,谭嗣同的头滚向了一边。 人群大乱,高喊着,有的挤向前,有的缩向后,卫士们立即紧张地鸣枪维持秩序,刚毅见状大惊,他本想一个个杀害以儆天下,一来也使自己痛快痛快,但他害怕出事,便赶快命令余下五人一齐斩了。于是五个刽子手迅速举刀一齐砍下了其余五人的头颅。 说也奇怪,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也许是被六君子的英雄正气震住了。半晌,只听见人群中发出一声撅心裂肺的哭声后,人们突然醒悟了过来,便高喊着拥了上来……天,也突然变了,狂风呼呼刮来,霎时间,刑场上飞砂走石,尘扬四起…… 刚毅吓得浑身哆嗦,颤抖着声音说:“撤,回府!” 于是几百步兵统军前呼后拥地,护卫着改乘轿子的刚毅慌忙逃去。 菜市口又记录了一笔血债。 菜市口广场地上又渗入了一层新的鲜血,这层血又涂红了当朝官吏顶戴的红巾。不是吗,就在六君子喋血菜市口的当天,慈禧下了懿旨。 奸吏荣禄被提升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鬼吏李鸿章官复原职。 贼吏袁世凯被提为二品官职。 谀吏杨崇伊这个上奏折,请慈禧太后训政的媚臣也被提了职。 被光绪帝革职的顽固老朽、礼部尚书怀塔布及其余六名官吏全部重戴乌纱帽。 变法从光绪皇帝天安门颁诏至六君子喋血菜市口,前后共一百零三天。 百日维新在皇帝被囚,珍妃被打入冷宫,六君子被杀,康、梁逃亡海外,慈禧太后堂而皇之登上皇帝宝座开始训政的结局下渐渐落下帘幕…… 正是: 《天祭》 ——痛悼戊戌六君子 维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三日(1898.9.28)戊戌岁,时值秋分。北京菜市口。 呜呼!天忽阴沉,地忽晦暗,人忽落鞍,菜市口,阴森渗淡。为变法,六君子英勇赴刑场。这天酉时,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杨锐,血溅菜市口,头断刑场。 壮士横刀向天笑,高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若死而中国能强,死亦何妨!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何等气概,何等高昂! 长城怒吼,黄河咆哮,壮士热血冲霄汉…… 嗟乎!天呜咽兮地悲泣,人无言兮万马喑,叹壮志未酬身先死,感头断刑场忠魂扬,碧血尽洒,化为斑斓。若夫!哀日落之黑暗,恨,朝政之残暴,试问苍穹,无讯而诛杀,是何家祖罚?爱国而被杀,又是哪般国法?!试问苍天,难道不是暴秦车裂商鞅的翻版?! 惟惊天地兮泣鬼神,身首离兮心呼唤。今以烈士之热血,催我中华之猛醒,撼我神州之八方! 壮志凌云,气吞河山。 呜呼!肝胆照兮义如山,抱恨,千古兮叹国殇。英魂在上,灵烛燃香。洒下一掬热泪,奠上一樽热酒,默默祈念,扼腕长叹,愿烈士英灵兮万代留芳。 仅以天祭,伏维尚飨。 康有为几经周转九死一生,在英国使馆的保护下,才冲出荣禄在上海布下的天罗地网,搭上了开往香港的英国军舰。 轮船急速地在海面上破浪而行,康有为及两个弟子立在甲板上凭栏远眺着,今天风较大,船稍有一点晃动。 康有为明显地瘦了,眼眶有些发青,宽大的额头显得更突出了,他看着眼前一浪高似一浪的海涛,想着变法的失败,悲愤万分…… 一百零三天哪,才一百零三天就失败了,上天何以如此残忍! 从“公车上书”到出海南逃,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这一百天发生的事仿佛就在一瞬间,是啊!抗议《马关条约》与一千多举人联名签字上书……深夜赶写万言书,就是那段足以让慈禧太后杀他的文字,似乎还墨迹未干: 下诏鼓天下之气,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变法成天下之治。 受到翁同龢的引荐,他的《日本政变考》、《俄皇大彼得变政记》被送到了光绪皇帝的手上…… 与翁同龢、李鸿章、荣禄、张荫桓、廖寿恒五军机大臣雄辩于皇宫西花厅。当迎头受到荣禄“祖宗之法不能变”的痛击时,自己面不改色地以“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也,今祖宗之地不能守,何有于祖宗之法乎?”驳哑了对方…… 几经努力,终于在颐和园仁寿殿被大清皇帝光绪帝召见了,在长达两小时的对话中,开制度局,废八股等主张,使光绪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 光绪帝在天安门颁诏,正式宣告了变法维新将在全国开始,那一天,我与梁启超、谭嗣同等在城楼下欢呼雀跃…… 忽然风云突变,黑云密布,翁同龢被慈禧太后开缺回家,变法维新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城头泪别翁大人,预感到一场血腥风雨即将来临…… 慈禧太后坚决拒绝开懋勤殿,荣禄被任命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被光绪皇帝开缺的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十臣在颐和园向慈禧太后跪泣…… 一扬血腥屠杀就要开始了。 林旭送来了光绪帝的衣带诏,要我立即逃往上海,谭嗣同夜访袁世凯,可袁世凯表面上佯装义愤,顷刻便向荣禄告密。 袁世凯,你这条两头毒蛇。 袁世凯把我们骗了,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军权。 教训啊教训! 日本明治维新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天皇明治向幕府夺回了权,我们这次变法的失败,就是因为皇帝无实权,尤其没有军权,所以依靠了这个袁贼。 天大的教训啊! 然而,话又说回来,要帮助皇上从慈禧手中夺回权,无异于虎口拔牙,谈何容易啊! 康有为一口气想到这,感到有点凉意,便从学生手中接过外衣披上。 “老师,回船舱去吧,风大了,甲板上太冷了。” “好吧!” 康有为他们刚转身要回船舱,忽见友人满头大汗地上来,告之:“有电奏说不好了,谭嗣同、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被杀于菜市口,光绪帝被囚于瀛台。” 啊!康有为听了如天塌地陷几乎晕了过去。广仁、嗣同、林旭、杨锐、光第、深秀我的好兄弟们,你们死得好惨啊! 康有为捶胸顿足地大哭,“好兄弟们啊,你们都殉国了,我康有为还活着有什么用,我不想苟活,我也要随你们去了……”说着就要往海里跳去,被左右紧紧拉住…… 第二十四章 孤月寒星 深秋的夜晚,长空如洗。光绪帝独自坐在瀛台涵元殿前面的台阶上,他遥望着茫茫苍穹上的一弯钩月旁的寒星出神……他觉得自己就是那颗寒星,一颗失去了明月相伴的孤星。 明月,你在哪里?珍儿,朕多么想念你啊! 光绪帝在心里轻轻呼喊,呼唤他的贴心人珍妃,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夜晚,光绪独自坐在瀛台涵元殿前面的台阶上,他遥望着茫茫苍穹一钩弯月旁的那颗寒星出神……,他觉得自己就是那颗寒星,一颗失去了明月相伴的孤星。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如同噩梦一般,光绪帝始终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他悲观,他绝望,他恨瀛台的一砖一瓦,、他恨这座牢笼,恨这座活坟墓。 月星昏暗,一阵湖风刮来,光绪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皇上,夜太深了,快进屋去吧。”王商已经是第三次来催皇上回屋了。 见皇上不动,他只得拿了一件毛衾给光绪披上。 “皇上,……您可要保重啊!您这样下去,让老奴实在太担心了。”王商哽咽着劝道。 政治上的突然跌落,加之没有了朝夕相伴的心上人,对他的打击无疑是雪上加霜,光绪帝如同遭遇了灭顶之灾,他绝望极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太需要珍妃了。 “王商,珍妃在哪儿?” “禀皇上,老奴已打听到珍妃娘娘被太后关起来了。” “关在哪儿?”光绪帝怠切地问。 “老奴还没打听到,老奴明天再去打听。夜深了,皇上还是回屋去吧!” 王商扶起光绪帝向殿内走去。 殿内冷冷清清的,凉风从破窗户纸裂隙处吹了进来,更添几分寒意,屋内摆设很简单,被垫更是单薄,昔日华丽的大殿,现已变成摆设简陋、寒气袭人的地方了。 苏州常熟郊外。 常熟城是长江下游的一块灵地,全城景色迷人,前有长江环抱,东有大海相衔,后有虞山横贯,中有七琴泉水穿行,到处是青山泉涌,小桥流水……自古地杰人灵,秀才辈出。 在虞山西麓,鹁鸽峰下,环绕着溪泉的琴水河旁,有两间松柏荫蔽竹林掩映下的瓦房,房院前种着一畦菜地…… 夕阳已经西下,殷红的晚霞把山麓下的红枫树叶映照得如血欲滴,将这翁世家族陵墓旁的孤房越加显得苍凉悲怆。 时值深秋,风吹叶落,树下小石径上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落叶,站在枫树下的翁同龢,秋风吹乱了他的白发,自开缺回家以来,他只有靠读书及回首往事来打发日子。 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寒战,合上了手中的 href='1306/im'>《易经》,站立了起来,家仆急忙过来给他披上了氅衣。 “大人,您看的是本什么书?” “ href='1306/im'>《易经》,这是当年皇上最爱看的书。易,就是变易,皇上就喜欢变易日新。日新,就是讲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人每天都要有新的东西。” “唉!”翁同龢遥望着北方,叹道:“不知皇上现在生死如何?现传闻皇上生命垂危,不知是真的还是慈禧耍的花招。唉!皇上您可要挺住啊!” 翁同龢 8bf4." >说着禁不住又老泪纵横…… 往事总是闪现在翁同龢脑海里,历历在目…… 在皇宫上书房为皇上讲书,小光绪帝总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从小就对新事物的敏锐,奠定了他变革维新的基础。 日本侵犯时,他坚决主战,并不顾慈禧太后的阻挠而对日宣战。 甲午海战时,读到邓世昌、林家升殉国壮举的奏章时他泪流满面。 荣禄等四旧臣逼他签《马关条约》时,他悲愤地在大殿里转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肯盖大印。 在天安门向天下宣诏决心变法维新时,他英姿勃发。 在仁寿殿召见康有为时他踌躇满志。 “唉!”翁同龢叹道:“皇上本应成为一名爱国英主啊!” 翁同龢又想着光绪帝和他名为师生,实为父子的情景:一次翁同龢给幼小的光绪讲学时,天上忽然电闪雷鸣,小皇帝赶快扑到翁同龢的怀里,翁同龢也抱紧了他…… 御书房里,翁同龢困了伏在桌案上打了个盹时,少年天子轻手轻脚地给翁师披上了外衣。 养心殿,甲午战争时期,翁同龢与光绪帝共同谋划时,光绪帝和翁同龢都同时在手心上写了个“战”字。 公车上书时,光绪帝和翁同龢都在流着泪,痛定思痈。 养心殿,光绪帝在听翁同龢给他荐康有为,二人促膝谈心决心变法维新。 皇宫大门外,被开缺回家的翁同龢跪着,泪送光绪帝的龙舆,二人泪眼相望…… 想到这里翁同龢泪流两行,“唉!”他叹道,光绪帝确是一个有作为的好帝王,如果不是被慈禧所掣肘,那么凭他的励精图治,凭他的一腔热血,要使大清中兴并非没有可能。 唉,太可惜了。 翁同龢抬眼凝望着山北的滚滚长江,叹道:唉!往事如烟,就像那滚滚的长江一样,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去了的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正如孔子所日:逝者如斯夫! 翁同龢正叹息着,忽听家人来报:“大人,有圣旨到!” “啊!圣旨,莫非皇上又重新掌政,召我来了……不!这不可能,至少不会这样快,必定是皇上被害,慈禧又来加害我了。” 翁同龢正疑惑着,只见知县陪着传圣旨的来使已到了屋前。 “圣旨到!” 翁同龢还在愣着。 “翁同龢还不快跪下接旨!”知县喝道。 翁同龢才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至甲午中东一段,主战主和,甚至议及迁避,信口侈陈,任意怂恿;办理诸务,种种乖谬,以至不可收拾。 “今春力陈变法,密保康有为,谓其才胜伊百倍,意在举国以听。朕以时局艰难,亟图自强,至于变法一事,不惮屈己以从。乃康有为乘变法之际,阴行其悖逆谋,是翁同龢滥保非人,已属罪无可逭……前令其开缺回籍,实不足以蔽辜。翁同徘著即革职,永不叙用,交地方官严加管束,不准滋生事端,以为大臣居心险恶者戒。” 翁同龢听了几乎晕倒,被家人扶住。 使者洋洋而去。 “永不叙用,交..地方官严加管束……” 翁同龢欲哭无泪。 翁同龢抬眼问苍天:为什么变革者的命运都是这样悲惨?因为触及到了权贵的利益。不是吗?商鞅被车裂,王安石被辞相,我翁同龢被革职回家,永不叙用,严加地方官管束…… 问苍天!难道兴国有罪?爱国该罚! 县衙内一县吏屏退左右悄悄对翁同龢说:“老相国请让在下敬一言,在下十分钦佩老相国的为人,只是力弱不能相救,为老相国安危虑,请把家中书稿审察一番,以防搜查时危及性命。” 翁同龢听了,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县吏躬身行了大礼,县吏忙扶住翁同龢。 县吏走后,翁同龢回到屋里吩咐家仆去把他的书稿,尤其是他的 href='/article/566.htm'>《日记》找出来…… 翁同龢翻到他向皇上举荐康有为、梁启超时心潮澎湃……他放下笔仰望苍穹,长叹一声……皇上啊!何日是归期?与君再展宏图…… 正是: 《思帝乡·何日是归期》 夕阳彤,阵阵秋风送。虞山已霜冻,枫更红。 长江滚滚流,望苍穹,何日是归期?岁峥嵘。 秋风萧萧,天气转凉,落在地上的枫叶被秋风无情地卷了起来,时而又被抛落地上,发出了阵阵呜咽声。 在紫禁城东北角景棋阁北面西边的一间小屋,在用木条横钉着的窗口露出了一张俊美却十分苍白的脸,那双美丽的眼睛在凝望着窗外的落叶。眼神虽然凄然,但透过那如一汪秋水的眸子,内里的坚毅晦然可见。 珍妃双手扶着窗口,望着屋外,她多么希望能有个人走过,她要打听皇上的下落,皇上是被杀了?被废了?还是被囚禁了一可是被关在这间小屋里已经三个月了,除了每天从门下给她送三次饭,倒两次马桶的太监外,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些太监或宫女的脸都是冰冷的、面无表情的,问他们任何话都不予理睬,既像哑巴,又像聋子,久之,珍妃也不愿和他们说话。 可是每逢初一、十五他们送饭来时,那些人就会变得面目狰狞、或者凶煞恶神般地、或鄙夷不屑地按慈禧太后的吩咐数落她一番罪过后,才让她吃饭。不过,也好,等他们滚开后,珍妃便知道又熬过了半个月了。 小梅,我的好小梅,你死得太惨了,我真惭愧,不能为你报仇……珍妃泪流满面地想着。 “皇上……你今何在?”珍妃悲伤地在心里呼唤着,她的手已经酸麻,她的脚也已站木了,脖颈也够得酸疼了,她才失望地回到木板床上坐下。 孤独和绝望伴随着她。 珍妃黯然看着这个昏暗的小屋,床旁一张破木桌上放着一盏烛灯及一点日常用品,桌旁只有一个木椅子。床对面墙脚是一只破木箱,放着几件单衣和内衣,墙角放着马桶及一只洗面盆。 屋里发散着霉味及马桶的臭味。,两只老鼠明目张胆地在偷吃珍妃早餐时扔在墙角碗里的剩饭。 珍妃木然地看若墙角的蜘蛛网,见那网网住了一只小蟑螂,那只蟑螂挣扎了半天,不动了,被蜘蛛网结结实实地缚住了。 唉……珍妃叹了口气,此时她跟那只蟑螂的处境又有什么两样。 两扇木门之间被反挂了三把锁,一个惟一的小窗还钉上了木条栏,真正是插翅难飞啊! 珍妃叹了口气。 忽然门被打开了,她听见一声高唤:“珍妃,你出来听训。”原来是太监又来训骂了。 珍妃从里屋中出来到了外间,这屋空荡荡的,中间只有一张方木桌及二三个椅子,是初一、十五和过节时送饭太监令她跪着听训的地方,对面还有一间屋死锁着。 珍妃出来后,被阳光刺了眼睛,她眯着眼停了一下。 “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个太监提着饭盒在一旁站着,年稍大一点的在桌旁椅子上坐下去,另外两个太监守住大门。 珍妃揉了揉被太阳光刺出泪水的眼睛,进入了外间。 “还不快跪下听训。”坐在椅子上的太监吼道。 珍妃只得跪了下去。 于是太监大声训道:“我等受慈圣太后之托,对你进行听训。你这个狐媚精听着,你因为狐媚皇上,怂恿皇上变法,犯下了后妃干政的大不违。现你要好好思过,痛改前非,否则格杀无沦。” “珍妃,你听见没有。” “……” “你听见了吗?你聋了,还是哑了?” “听见了。”珍妃头一扭回答道。 太监又说:“今天是中秋节,赏你一碗炸酱面。” 珍妃站了起来,接过碗,见上面有几小块炸酱肉,便吃了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肉吃了,珍妃的确是太饿了…… 那太监便对另一太监指着珍妃挖苦道:“瞧她那德行!” 珍妃听了,眼泪涌了出来,她把炸酱面往桌上一放便双手捂着脸跑回屋内,她扑倒在木床上放声痛哭…… “贱皮子,不吃拉倒!” 门喀嚓、喀嚓、喀嚓地响了三下,三把锁都锁住了,四个太监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蒙受如此的屈辱,珍妃越想越气,她蒙在被子里拼命地哭,直哭得全身发冷,手脚僵木……过了好一会,珍妃止住哭泣,自责道: 我怎么了……我就这样软弱吗? 我发过誓要活下去的。 于是她倔强地站了起来,用毛巾擦去了泪水,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最初被关起来的几天,珍妃看着这阴森森的墙脚,悲痛欲绝,只是哭泣,几次送进来的饭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出去。 她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朦胧中她好像听见光绪帝在呼喊她:“珍儿、珍儿……” 啊!是皇上,皇上,你在哪儿? 珍妃醒了过来,屋里黑茫茫一片,她便支撑着爬了起来,一步步挪到窗口,她双手扶住窗条拼命地往外望去,可是,除了宫院高墙和茫茫星空之外,什么都没有。 皇上,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珍妃痛苦地在心里呼唤着,眼泪像泉水一样从她的双颊流下。 渐渐,她止住了哭泣,她要活下去,若是皇上还活着,那她要是死了皇上该会多痛苦。 不,我一定要活下去,慈禧巴不得我死,珍妃就偏不死,我偏要活下去,有朝一日,我还要辅佐皇上变法维新,富民强国。 于是她开始吃饭了,太监迭来的早饭虽然是下人吃的粗饭,但她还是把它吃了,为的是活下去能再见上皇上一面,为的是能再与皇上一起变法。 晚上,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月色如洗,从窗口泻进了囚室。 啊,今天是中秋节,珍妃扶在窗口上凝望着天空的明月,她想起了那年中秋,太后她们都到颐和园去了,在养心殿的窗下,她和皇上相拥着赏月合吟的一首诗。 有人依偎在窗中 明月圆,正当空,凉风习习落梧桐。 贴心细语悄悄送,有人依偎在窗中。 君之哀,汝之痛,嗟叹今世长相通。 含情脉脉诉苦衷,一任圆月落夜穹。 皇上,珍儿什么都不想,单想皇上您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您是被囚禁了?还是被……珍妃打了个寒战,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反正,只要皇上还活着,她就不死,哪怕蒙受再大的凌辱,她也要活下去。 珍妃两手扒着铁窗,看着渐渐西沉的轮月,她感到自己仿佛一只孤雁在独对天边的冷月…… 两行热泪从珍妃那张美丽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珍妃躺在木板床上,裹着冰冷的被衾,难以入睡。不远处传来了“啷、啷、啷”的更声,在这茫茫的黑夜里,珍妃只有靠回忆与光绪帝在一起的情景来打发孤独和痛苦。正是: 《更漏子·冷月独对》 更声声,梆当当,独对冷月愁断肠。瓢食凉,被衾寒,思梦苦夜长。 情悠悠,意绵绵,心心念念几时休?朔风狂,孤灯颤,何日与君伴? 第二十五章 囚窗情长 朦胧中,她听到皇上在轻唤她:“珍儿,珍儿,朕看你来了。” 是梦,是醒?珍妃分辨不清…… 傍晚,落日西下,西天殷红一片,独坐在瀛台涵元殿玉栏台阶上的光绪帝,神情忧郁地看着这突然变得殷红的天空发怔。 殷红殷红的,也是血红的,红得好像要滴血…… 光绪心里一阵痛楚,他想像着谭嗣同、林旭、杨锐、杨深秀、刘光第、康广仁在菜市口,头颅被砍了滚在地上,脖颈的血冲天如柱的惨状,霎那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是他们的血溅红的,是他们的血…… 光绪喃喃地说着,他的心在颤栗,在滴血…… 光绪帝不忍再看,他痛苦地把头埋在双臂之中伤心地啜泣起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湖面的凉风嗖嗖地刮了过来,衣服单薄的光绪帝打了个寒战。 “皇上,外面太冷,回殿去吧!”王商过来劝道。 “不,朕不回去,大殿里一样冷。” 王商只好进去拿了件衣服来给皇帝披上。 光绪仍坐着不走,他喃喃地说:“康有为、梁启超,你们终于听朕的话逃走了,朕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卷土重来。” 天快黑了,光绪帝又想着珍妃,八年来,几乎每个夜晚都是珍妃陪伴着他,如今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的…… 啊,珍儿,你在哪里? 珍儿…… 光绪哭出了声。 王商跑了过来扶起了光绪帝,说:“皇上,别太伤心了,可千万别把龙体弄坏了。” “王商。”光绪帝站住问道,“帮朕打听珍儿在哪儿?朕求你了。” “啊!皇上,折死老奴了,老奴一定给您打听珍妃娘娘的下落。” 光绪帝被王商搀扶着进了殿内。 涵元殿因四面临湖,比较凉爽,所以原本是盛夏供帝后们乘凉避暑之地,现殿内冷嗖嗖的,湖风吹来,被吹破的壁纸发出了刷刷的撕裂声,光绪帝抖缩着上了床,王商给他拉严被子,他看了看墙纸叹道:“瞧这墙壁纸都破了,再不糊一下,冬天怎么过呀!” 天未亮,光绪尚在沉睡就被叫醒,李莲英拿来了一件新龙袍叫光绪帝穿上,然后押着他去太和殿上朝。 光绪帝跟在李莲英后面走着,前后左右都有太监围着,生怕他飞了似的。 光绪帝暗忖,自从给慈禧太后训政大典当了皇帝摆设后,几个月都没有让他上殿了,今天来叫他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到了太和殿,文武百官已等候在殿外,光绪帝和慈禧太后一起被文武百官..朝拜后,慈禧太后威严地端坐在皇帝宝座的正中,只给光绪帝留了半个屁股的坐位。 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逢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旁边坐着的不是个活物。她扫视了一下群臣然后说道:“近几个月皇上因龙体欠安故而未上朝,但却引起中外的一些好事者的猜疑、造谣,为阻止这些诽言,哀家只得请皇上带病上朝了,皇上你说是不是?” 慈禧头略左侧,用眼斜视着光绪帝。 光绪帝浑身一颤,他终于明白了今天叫他来上朝的原因,原来是为了堵住中外关心皇帝的口舌。 光绪帝只得回答道:“是、是。” 原来,戊戌政变后,慈禧准备废帝,于是对中外公布假称皇帝患了重病,结果引起了人们的震惊。几个月前还英姿勃发在天安门颁召宣布维新变法的皇帝,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人们自然是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又突然从颐和园搬回皇宫坐到了皇帝宝座上的慈禧太后,她想废帝的阴谋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然而今天已不是武则天的时代了,想废皇帝就废,想杀就杀已不是那么简单了。 人们对光绪皇帝从宝座上消失又突然患病的猜疑四起,首先是以上海开明商人经元善为首的华侨商界联名上书朝廷提出询问,接着是各国使馆的疑问,英、日驻华公使甚至提出要派医生给皇帝治病。 更令慈禧头痛的是废帝的打算竟遭到了李鸿章为首的朝臣命官的反对,包括两江总督刘坤一、两湖总督张之洞等都不同意,最后连她的亲信荣禄为了碗保已得的权力,也居然不支持慈禧废掉光绪帝。在内外的压力下,慈禧不得已只得暂停废帝,所以才又把光绪帝接出来陪她升殿以塞公议。 慈禧恨恨地拿公然敢出面反对废帝的李鸿章老儿出气,把戊戌政变后刚刚恢复职位的李鸿章赶出了京城。她还恨恨地骂那两个带头反对废帝的两江、两湖总督,早晚也要算他们的账,对她的老情人荣禄自然也赌了几天气。 慈禧斜眼瞥了一眼光绪帝,暗骂道:“小子莫高兴太早,早晚老娘非废了你不可。”然后令光绪帝宣布让李鸿章滚回老家去。 光绪帝听了先是一愣,暗想,戊戌变法我把他逐出了总理衙门,戊戌政变后你又把他复了职,现在又要我杀一儆百,让群臣畏惧你,不敢反对你废帝,你这个女人心太毒了。可是心里这样骂着,嘴上还是不敢违抗。尽管李鸿章反对废帝并不是为了维护光绪帝,而是为了维护老臣不再受新帝的干扰,没想到竟成了慈禧太后的出气包。 一艘开往广州的商船正在海上行驶着,甲板上李鸿章及长子李经远正凭栏远眺。 望着波涛滚滚的大海,李鸿章感叹万千…… 慈禧太后啊,你太狠毒了,我已是年逾古稀的人了,你还把我远调两广,不就是因为你要废光绪帝我说了两句公道话,你就将我赶出北京城!需要用我的时候,你好话说尽,不需要我的时候,你一脚踢开! “唉!经远,为父一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官场如浮云啊!” “父亲不必太伤感了,人生无常,这次调赴两广,也未必就是失意,只要父亲健在,终有回升的转机。” 李鸿章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知我者,吾儿也。” 是啊!儿子说得有理,盛极必衰,衰极必盛嘛!我李鸿章这一生总是大起大落,时高时下的,不是吗?光绪皇帝把我开缺,慈禧太后马上又给我封了个两广总督,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又会给我加官委任的,大清朝廷什么时候离得开我李鸿章?那半璧江山早晚还得我撑着…… 年过七旬的李鸿章脸上又开始得意起来,古铜色的脸又泛起了红光。他望着儿子激动地说:“远儿啊,我这几个孩儿中,就数你最知为父的苦衷。” “父亲,远儿永远跟随您,为您分忧虑。” 经远又说:“父亲,海军的覆没,也非我父之过,实乃太后之罪也,如果她不挪用海军巨费,那么我们装备优良,又何尝击不败日本。所以,国民埋怨您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李鸿章听了叹了口气:太后啊太后,北洋水师是你同意办的,挪去军费给你修颐和园,过生日,也是你要求的,我儿说的对,如果不是这样,北洋舰队早就该换新舰了,又何至于败落致此!提起北洋水师,李鸿章又伤感起来,眺望着远处的船只,李鸿章更是触景生情,他叹道:“万没想到经营了半生的北洋水师竟覆没得如此之快,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将领也死的死、散的散,……唉,藏书网北洋水师,我李鸿章的心血啊!红尘我是看破了,我并不稀罕什么官位,我只是心疼我的北洋水师,我的北洋水师啊……” 李鸿章又流泪了。 “父亲不必太伤心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父亲您已尽了职。至于《马关条约》更非父亲之过,明摆着打不过人家嘛!签约也是为朝廷签约的,也是朝廷同意的,这千古罪名怎能加在您的头上嘛,父亲不必多虑。” “唉!话虽这么说,可毕竟是我去日本签的,国人怎么会理解我呀!” 唉!慈禧太后啊,《马关条约》是你派我去签的,赔银割台是你同意的,凭什么卖国的罪名要我来担!!什么千古罪名,什么卖国求荣都摊到我李鸿章头上了,李鸿章啊李鸿章,你怎么就这样倒霉,为了签这个条约我还差点送了命…… 哼,凭良心说,要不是我李鸿章去与日人周旋,那北京早就保不住了。现在慈禧太后你安安稳稳地坐在北京享福,却把我派遣远疆。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挪用了我们的海军费用,我们又何尝打不过日本,又何至于到了让我去签投降条约的地步!唉!又应了 href='2203/im'>《三国演义》那句话了。 李鸿章对儿子叹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李鸿章叹息不已,他望着滚滚而过的海流,想着自己一生的功名富贵如过眼云烟,辛苦了二十年才创建的北洋水师,霎那间竟付之东流,不由得想起了孔老夫子的话,便对儿子叹道:“孔夫子说的对,人生就是一句话。‘逝者如逝夫,逝者如逝夫嘛!’” 大船呜呜地吐着黑烟继续南下,海风吹浮着李鸿章雪白的胡须…… 表面上,慈禧太后让光绪帝穿着崭新的龙袍与她并坐于宝座,接受百官朝拜,但一散朝马上就被李莲英押回瀛台,并抽掉吊板,让他在孤岛上,不准任何人与他接触。 回到瀛台,光绪帝把龙袍脱了往床上一扔,痛苦地扑到床上痛哭:天哪!这跟我四岁当皇帝时有什么两样?莫非我又倒退回到了孩童?太后,你要杀就杀了我算了,又何苦这样羞辱我…… 哭罢他又一跃而起坐到椅子上,他左手撑住下巴,右手在桌上写袁世凯三个字,写后用笔尖拼命戳它,一边恨恨地骂道:都是你这个奸细出卖了朕,有朝一日朕非喝你的血,嚼你的骨不可。 光绪帝正恨恨地骂着、戳着袁世凯的名字时,王商汗涔涔进来凑近光绪帝的耳朵说:“皇上,奴才打听到珍主子的消息了。” “啊!她在哪儿?”光绪帝把笔一搁,激动地站了起来。 “她……” “她怎么样了,快说,快说!”光绪帝双手扳住王商的肩臂着急她问。 “她被打入冷宫了。” “啊!在哪儿?” “珍主儿关在宁寿宫景其阁北面的两间小屋里,奴才偷偷的去看过了,那屋的两扇门横锁着三把大锁,还加有铁链子,两扇小窗户也钉上了木条子。屋前是空旷的石坪,屋后长满了齐脖子高的小树杂草。奴才也打听好了,太后为了吓死她,晚上没有宫女陪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那两间小屋里。” 光绪帝立即说:“朕要去看她。” 王商回道:“皇上,老奴拼死也要帮您去看珍主儿,现愁的是得找只小船,皇上别着急,老奴在宫中四十多年,找只小船还是可以的,皇上别着急。” “那你快快想办法找船。” “老奴遵旨。”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北风怒吼着,瀛台岛上的树被刮的呼呼作响。 王商牵着光绪帝的手,人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殿后湖边的树丛中,下到了拴在树荫下的小船上,光绪帝已化妆成太监模样,穿着太监的衣服。 “皇上,趴在船上别动。”王商小声说道。 王商蹲在船头向树林多的岸边划去,由于顶着风,王商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船靠岸,然后跳上岸,把船拴在树上,又过来把皇上扶上岸,然后在湖边树丛中摸黑走了一段,又才转入院墙之中。他和光绪帝都扮做更夫太监,手中拿着敲板,留意着万一碰上巡逻的就敲。 幸好,囚珍妃的这个地方太偏僻了,这两间小屡以前是给老死的宫女住的,后来一直荒着,根本无人过往,所以王商和光绪帝才没有碰上任何人。他们走人树丛杂草来到了珍妃的小屋后面的窗下,王商站在稍远处望风,让这一对可怜的恋人相会。 “爱妃、爱妃,朕看你来了。” 这一夜,北风呼呼地刮着,寒气袭人,珍妃住的小屋更是寒冷,珍妃裹紧薄被还觉得冷,只好起来,点亮小蜡烛,把木箱里的夹衣翻出来穿上,才又爬上木床,把小灯灭了裹紧被子躺着。 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的黑夜,她已经习惯了,再恐怖的夜晚她也要熬过去,她要活下来,要活到慈禧死掉、光绪帝重新掌权的那一天。 刚一眯着,仿佛光绪帝就在身旁,每天晚上她都是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地和皇上说着知心话儿睡去……半夜醒过来,不见皇上在身旁,只见窗口外黑呼呼的天空时,珍妃不免又滴下泪来,于是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唤着: 皇上,您在哪里? 珍儿好想您,好想您…… 回答她的只有窗外远处的更声和墙脚耗子偷食的吱吱声……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皇上在轻唤她:“珍儿,珍儿,朕看你来了。” 是梦,是醒? 珍儿分辨不清。 “珍儿,爱妃……” 啊,是皇上,是皇上的声音。 珍儿翻身起来侧耳在听,声音在窗外。她赶快披衣起来,急奔到窗前,她踮起脚尖,当她见到这日夜期盼的面容时,几乎晕了过去。 “珍儿……是朕,是朕偷着来看你了。” 光绪帝一把抓住她的手。 “是皇上,真是皇上……”珍儿惊喜得晕了过去,光绪帝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不让她倒下。 过了一阵,珍妃才醒了过来,她抽泣着说:“皇上,真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见。皇上,您现在怎么样了?”珍妃哭着问。 “太后把我囚禁在瀛台,每天早上去给她上朝做个摆设,下朝又把我押回孤岛,抽掉吊桥,不让朕和别人接触。” “太后是把您做了傀儡了,她的权欲真是太可怕了,比武则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绪帝愤愤地说:“她原想废了朕,大概是遭到了中外的反对而不敢,所以不得已,把朕弄去堵塞耳目。” 珍妃叹道:“太后这样下去,更不会得人心。皇上保重好,只要能活下去,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昔日成汤被囚金台,后来灭了夏桀,文王被囚美里七载后灭了商纣,而今皇上被囚瀛台,出狱后也一定能东山再起,皇上,万万不能悲观失望啊!” 光绪紧握她的手点了点头:“朕一定要活下去,有朝一日重新掌了权,定要把那些破坏维新变法的狗头们严惩不贷。首先要杀了袁世凯,不杀袁贼朕难平心头之恨。” “皇上,会的,您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珍儿也一定要熬到这一天。” “珍儿,你是我最知心的,朕今生今世有了你这样一个贴心人,朕足矣。” “皇上……”珍妃激动得流下了泪。 “爱妃,别哭……你哭,朕也忍不住了。”光绪帝说着眼眶也涌出了热泪,珍妃想替他擦泪,可是手臂够不到。 “皇上,我够不着,等等,我抬个凳子去。” 珍妃把装衣服的木箱子抬了下来,把椅子抬到窗口,然后站了上去,她把双臂伸了下去替光绪帝擦去了脸上的泪,悲哽地说:“皇上,别悲伤,珍儿永远和您在一起。” 他又摸了摸皇上的脸颊,伤心她说:“皇上,您瘦了,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光绪抚摸着她的脸颊说:“爱妃,你也瘦了。”说着便哭了。 “皇上别哭,让我们发誓,不管他们怎么虐待我们,我们也一定要活下去。” “好的,我们发誓一定要活下去。”光绪帝激动地说。 “皇上,珍儿有个要求,恳求皇上答应。” “珍儿快讲,珍儿别说是一个要求,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朕也要答应你。” “皇上,为了您今后能实现大业,以后就别来看珍儿了,万一被发现了,会危及皇上安危的,珍儿死了不足惜,皇上您可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朕天天都要来看你,朕一天也不能没有你。” “皇上……”珍妃感动得痛哭失声,光绪赶快用手捂住她的嘴,劝道:“珍儿别哭,珍儿别哭,朕的心都快碎了。” 啊,他们多想拥抱在一起啊,怎奈这冰冷的木窗像山一样无情地挡住了他们的爱…… “爱妃,朕多想吻你啊!” “皇上,珍儿也一样心情……” 王商过来劝道:“皇上,时间太长了,小心来人,快走吧。” “不,再待会儿。” 珍妃欲松手,说道:“皇上快走吧。” “不……”光绪帝两手抓住珍妃不放。 当!当!当!远处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 “皇上,再不走就太危险了。” 光绪痛苦地顿了顿足,才松开了手,他依依不舍地被王商拼命拖走了。 珍妃依在窗上目送着光绪帝,直到在黑暗中消失了…… 已是深秋,凉风袭来,瀛台岛上落叶纷纷,显得满目凄凉,站在殿前台阶上的光绪帝紧皱着眉头,苦楚地望着湖边上已枯垂的苇叶,不远处掠过一行秋雁,急促地向南飞去…… 光绪帝仰起头追望远去的大雁,恕着被开缺回南方老家的翁师,禁不住热泪盈眶。 昔日与翁师的亲密无间,历历在目…… 在养心殿,光绪帝与翁师促膝交谈。 甲午战争时,深夜宣翁师来议战。两人激愤地一起亮出手心上的“战”字。 上书房翁同龢上呈光绪帝《日本变政考》及《俄皇大彼得变政记》。 翁师双眼闪着亮光向光绪皇帝举荐康有为、梁启超。 天安门宣诏前夜,翁师在养心殿紧张地为光绪帝起草变法维新诏书,两人一起攥紧了拳头。 宫门外,被开缺回籍的翁同龢跪在路旁,泪眼汪汪地凝望着御轿内的光绪帝,凉风吹动着他的白发…… 啊,翁师,你如今何在? 你可知道朕已被幽禁瀛台,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权力。 朕多想给你捎一封信寄去朕心中的牵挂,朕又多想亲赴南方去安抚恩师的悲怀,朕更想逃出这牢笼再图东起。 唉!朕现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但求恩师多保重…… 正是: 《相思令·秋风阵》 秋风阵,落叶纷,一行大雁南下跟。谁解心郁懑? 天何狠,难入枕,泪寄恩师多自珍。莫忘千古恨。 冬天来临,北风呼啸,瀛台岛一片萧条景象。内务部大臣杨立山有公务到岛上来请问光绪帝,看到涵元殿内窗户纸都破了,寒风从破隙处呼呼地吹了进来,光绪帝卷缩着身子坐在桌旁,杨立山看着当今大清皇帝住的竟是这样寒酸,于心不忍,临走时说:“皇上,您这儿太冷了,窗纸全破了,臣回去找人来给皇上裱一下。” 光帝说:“那就有劳你了。” 这本来是一件极平常的小事,但却被李莲英汇报给了慈禧太后。 一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去传杨立山说要给他嘉奖,杨立山纳闷着来了,心里奇怪,回想了一下自己近来并没立什么功,怎么太后要奖赏我。 杨立山心里打着鼓,到仪鸾殿东暖阁跪在地上,叩见太后。 “臣杨立山叩请圣母皇太后大安,皇太后吉祥。” 慈禧太后半闭着眼,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半天才启齿道:“杨立山,听说你最近很忙,对皇上格外关心,本宫特给你奖赏。李莲英……” “喳。” “把那匹马送给杨大人吧!好让他多拍两次马屁股。” “遵旨。” 李莲英牵了一匹黑瘦马扔到杨立山面前,黑瘦马屁股对着杨立山跪着的头面前拉下了几个屎蛋蛋。 杨立山见了又羞又气,仍不知什么事冒犯了太后,竟给他如此污辱。他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李莲英。 “去吧,再去给皇上多裱几次窗户,老佛爷还会给你好嘉奖。” 天哪!原来是为这事,杨立山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竟蒙如此羞辱,心里又恨又急,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把脑袋给丢了,他赶快伏地说了声:“谢太后恩赐,老臣知罪,老臣再不敢了。” 慈禧太后不理会他,又闭眼摸起了佛珠。 杨立山又跪了半夭才轻轻退下了。 此事一传开,朝廷里就没有人敢关心光绪帝了,即使有事也不敢到瀛台去找皇上,从此瀛台岛更是除光绪帝及几个小太监外,再没有人敢来光顾。 瀛台岛成了真正的囚岛。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中午又拂拂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午后,光绪帝站在涵元殿前凝望着珍妃囚所的方向…… 这么冷的天,珍妃一定冻得难忍吧,该死的隆裕皇后是不会给她添衣裳的。哼,有朝一日朕也要把她打人冷宫,让她也尝尝这不死不活的滋味。 一阵寒风,裹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猛扑到光绪帝的脸上,光绪帝冷得打了个寒战,王商见了赶快拿了披氅给光绪帝披上。 光绪小声说:“王商,朕晚上要给珍妃送件棉袄去,就把朕的脱给她。” 王商禀道:“万岁爷,老奴刚才偷偷的在殿后试了一下冰上可以走了,晚上老奴带皇上去见珍主子。” 光绪感激地说:“王商,在这个世界上朕就只有两个贴心人了,一个是珍儿,一个就是你了,有朝一日,朕一定要报答你。” 王商听了哽咽着说:“万岁爷是一国之君,却遭此大难,老奴实在是太看不下去了。在太后面前老奴还得假装着应付,老奴只要是能做到的,就一定要替皇上排忧解难。” “王商……朕难为你了。” “皇上,这是老奴应该的。” 见皇上热泪盈眶,年逾五旬的王商也流下了热泪。 “皇上,快进屋吧,会冻坏的。” “好吧。” “皇上,小心台阶滑。”王商扶着光绪帝回到了殿内,王商把火盆里的炭拨了拨,又添了几块,然后端到光绪帝的案桌旁,说:“皇上快烤烤手,看冻的。” “王商,珍儿不知有没有火盆?” “皇上,就是没有,我们也没法带去,只有多给她带几件衣服,棉袄我已准备好了,是向几个宫女讨的。唉,珍主儿真是太不容易了,那地方,晚上就她一个人,吓都要把人吓死的。” 光绪听了,牙咬得咯咯响。“这些没人性的,早晚朕定要收拾他们。” 子夜时分,雪愈下愈大,北风呼呼地刮着,在瀛台涵元殿后面的树林中光绪帝跟着王商轻轻地下到了已冻起来的湖面上。 “皇上,冰滑,小心点,别摔了。” “嗯。” 他们冒着大风雪艰难地隐蔽在夜幕之中…… “啪”的一下,光绪帝滑倒了。 “万岁爷,摔坏没有?”王商扶起了光绪帝。 “还好,就是脚崴了一下,没事,能走。” “来,奴才扶着您。” 王商扶着光绪帝一瘸一拐地向湖岸走去。 北风依旧呼啸着,像要把他们掀倒似的。在大风雪的掩护下,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人便轻轻地摸到了珍妃屋后的小窗前。 “爱妃,爱妃……”光绪帝轻轻地喊了几声。 珍妃正裹着薄被抖瑟着,哼!想把我冻死,我偏不死,我一定要活下去…… 忽然,她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声音。 啊,是皇上! 珍妃赶快披上衣服奔到窗口。 当她看到打扮成太监模样、头上身上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花的皇上时,激动得哭了…… “皇上……”珍妃哽咽着说:“这么大的风雪,您还来,把龙体冻坏怎么亦?” “珍儿,快接着,这是王商从老宫女那儿要来的棉衣棉裤,你穿在内,别让他们看出来,啊!” “皇上,请替我谢谢王商。” 皇上把衣服从木条的间隙内塞进去,珍妃把衣服拽出来披在肩上。 “珍儿……看你的衣服那么单薄,看你的手那么冷,他们太.99lib.虐待你了。” “皇上,太冷了,快回去吧,会冻坏了。” “让朕再握握你的手臂……” “啊!皇上,您的脸都冻僵了,快回去吧。” “不,朕要跟你在一起。” 这时一阵猛烈的北风又扑了过来,光绪帝咳了起来,王商赶紧过来拽住皇上劝道:“皇上,快回去吧,您会冻坏的。” “爱妃……”光绪帝不忍离开。 “皇上,快回去吧……”珍妃松开了手狠心地离开了窗口。 “啊,爱妃,快过来,朕要再看你一眼,爱妃……”光绪帝急得紧摇木窗。 珍妃蹲在窗下,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爱妃,你快站起来,朕要见你。” “皇上,您快走吧,您会冻坏的……” “爱妃,朕求你了,快站起来,让朕再看你一眼……” “皇上,您快走吧……”珍妃蹲在墙脚痛哭不止…… “爱妃……”光绪帝恋恋不舍地被王商拉走了。 珍妃扑向窗口,皇上已经走了,只有扑面的北风和雪花……两行眼泪像泉水一样从她明显消瘦的眼眶内涌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再蒙国难 光绪帝一听要立子嗣,明白了慈禧的用意,是想以立太子为名,行废皇帝之实,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浑身颤抖…… 慈禧太后的寝宫仪銮殿,荣禄按时来求见。 李莲英进来通报。 刚午睡起来的慈禧面颊红红润润的,听见亲信荣禄来了,自然高兴,接过内侍递来的烟壶,吸了一口才说道:“宣。” “是。”李莲英便出去带荣禄。 “皇太后吉祥,臣给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 李莲英知趣地退出。 他知道,太后有重大的事,都是找荣禄密商定夺的,他两人的关系非比一般,千万不能介入。所以,慈禧只要在寝宫召见荣禄,李莲英是万万不敢立在一旁的,而且其他侍从也都得回避。 慈禧歪在炕桌旁又吸了两口烟,指了指炕桌旁,示意赐他坐下。他偷眼看了看太后,只见她清秀的面庞保养得白里透红,哪里像六十多岁的人?见慈禧把目光从烟筒移过来,他赶快避开,待神态恢复自然后才问道:“太后召见微臣是因为废立皇帝的事吧?” 慈禧太后斜了他一眼,亲呢地说:“哀家找你来哪次不是有重大事待决。” 荣禄赶快回道:“谢太后隆 5782." >垂恩典。” “好啦,不用你谢,多给哀家出点主意就是了。” 趁慈禧叭哒吸烟时,荣禄在想,这几天端郡王载漪、承恩公崇绮、大学士徐桐,都频频来找我煽动太后废立皇帝,他佃的野心我当然清楚,还不是想借此机会争捞政治资本,此举也当然正中太后下怀,太后最忌怕的就是光绪帝夺权,所以不除掉光绪帝一日,她就会食不甘味,夜不安枕一日,可是一废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弄不好,封疆大臣们若是联合起来拥兵勤王,也够厉害的。再说,立了新皇帝,就意味着我还需要重新组合势力……弄不好还会危及我的地位,不如先立个太子再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没有了慈禧的权力,明日岂有我荣禄的势力,所以保慈禧的权力,实际也就是保我荣禄的地位。 见慈禧过完了烟瘾,放下烟壶后,看着荣禄,荣禄知道,凡逢大事,慈禧都不会先表态,便说:“禀太后,载漪、崇绮、徐桐他们都来找我,要我力谏太后废立皇帝,太后有什么打算?” 慈禧先是故作惊状,遂又试探地反问:“依你之见呢?” 荣禄想了想措词,回道:“太后要做的事,谁敢反对?不过,皇上罪不明就废了他,恐怕天下不服,外国公使也会出来干涉,这事关重大,不可不慎啊。” 慈禧略微皱了皱眉头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荣禄答道:“臣倒有个办法。” “爱卿快讲。”慈禧迫不及待地问。 “立大阿哥(皇太子)。” “立大阿哥?祖制不是已经取消了嘛!”慈禧问。 “无妨,皇上已近而立却无子嗣,只好从宗室远支中挑选一个,立为大阿哥,抚教于宫中,到一定时候再让他继大统,这样皇上就更空有其名了。” “好主意。”慈禧说。 “这样表面上就可不废皇帝,免得遭人反对。” 慈禧想了想又问:“可是自康熙爷起就立了‘永不建储之谕’,会不会引起……” 原来康熙帝时有十余个儿子,为争夺太子位而大打出手。康熙帝对皇太子也忽立忽废,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于是愤而定立“永不建储”的谕旨,从此康熙帝以下就没有再立太子了。从雍正皇帝起,便把立皇帝继位的遗诏生前写好,放在乾清官悬挂在殿顶的正大光明匾之后,待驾崩时再由大臣们当众取下宣读。以后历代帝王也都遵照此法。然而现在,荣禄及慈禧太后却忘掉了他们“祖宗家法不可废”的招牌,竟一反祖制而选太子,足见慈禧之流决非维护祖宗家法之徒。 “老祖宗的家法是老祖宗制定的,太后的家法是太后定的;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这又有何不可呢?” “好,就照你的办。” 慈禧一高兴,脸上又泛起了红润。 荣禄仿佛看见了慈禧少女时的风采而如醉如痴地看着,竟忘记了告退…… 颐和园,慈禧太后的寝官乐寿堂内。 慈禧太后和荣禄把皇室近支亲王的儿子属溥字辈的、未成年的都排列了出来,大约有十七八个,荣禄便帮着慈禧进行了排比。 最后,选出了三个,一是端郡王载漪的儿子溥倘,另一个是庄亲王载勋的儿子溥信,再一个足恭亲王的儿子溥伟。 定谁呢? 此时靠什么定呢?荣禄想着的是他们的父亲将来好不好利用,最重要的是既不要有违自己的既得利益,又必须是可以成为自己集团的人,所以他首先想到了溥儁的父亲载漪、载漪在王公大臣中比较有势力,如拥他儿子为大阿哥,那么这拥立之功将会使载漪父子对我感戴不尽……至于恭亲王的儿子溥伟虽然人品不错,但恭亲王已死,人走茶凉,对我已无用……主意打好,便试着问太后。 “太后,您看溥儁……” 慈禧太后知道溥偶的母亲是她的亲侄女桂祥,父亲载漪是光绪皇帝的堂兄,那么溥偶既是皇室的嫡亲传人,又有她叶赫那拉家族的血统,如此两全,所以她比较中意,便问荣禄:“溥儁人品如何?” “有点顽皮,不爱读书。” 慈禧不答话,又问:“恭亲王儿子溥伟呢?” “这人年方十八,聪资好学,崇尚仁义,很有些主见。” 慈禧听了,脸色一沉,我平生最恨就是这种有个性的人,长大了还不跟光绪帝一样要自己执政了。不能要! “载勋儿子溥信又如何?”慈禧问。 荣禄说:“刚满十岁,尚无突出之处。” 慈禧点了点头,慈禧和荣禄不一样,她选人是选本人,而不是选父亲的势力。因为她的势力已大到不需要再树了。选太子她要求是年龄不能太大,诸如有独立见解的,更是万万不可选土,这样的人难以控制,光绪帝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太小的也不要,那溥信才十岁,还要我调教多年,光绪帝来时才四岁,我对他投入了多少辛苦,可是到头来,还想幽禁我!算了,何苦呢? 慈禧想好了要立溥儁,便说:“溥儁相貌不错,身体也健壮。” 荣禄听出心计,当然明白太后定谁了,就不再问,点了点头,又说:“那是不是把这三个孩子都让李莲英放出风去,看看反映,最后再作议定。”他知道慈禧从不让人把她的心计说破,所以只含蓄地点到便止,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甚好。”慈禧点了点头。 大阿哥人选就这样内定了,当李莲英把候选人放风出去后立即引起了争夺之风。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都沸腾了。 是啊,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选上大阿哥,这样自己就是未来的太上皇了。于是,便在明里暗里展开了竟争。 荣禄是慈禧太后的决策人,当然很快成为了众人求托、巴结的中心人物。 这天载漪求托于荣禄府上,荣禄当然是来者不拒,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给儿子请四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师高震徒……” “噢!”载漪恍然大悟:“谢荣中堂指点迷津。” 载漪告辞回家后,想了想,便带着儿子溥儁去拜了在朝廷中颇有影响的大学士徐桐及承恩公崇绮。 徐桐及承恩公当然一口答应下来,此等荣耀事岂有不受之理? 他们为能成为未来的天子的老师感到荣幸,于是为了能成为真正的帝师,他们便四下为溥儁宣张。加之李莲英的暗示,很快在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中便形成了载漪的儿子溥儁将被立为大阿哥的印象,这样为慈禧太后确立大阿哥人选扫清了障碍。 当然,慈禧太后大权独揽想定谁还不是她的一句话,皇帝不过是个摆设,所以荣禄、李莲英的忙乎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为争选大阿哥,皇宫里的皇亲国戚们几乎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是端郡王的儿子溥儁被慈禧太后选中,理由嘛,当然是端郡王的福晋是太后的亲侄女了。 慈禧选定大阿哥后便升殿准备宣旨。 皇宫太和殿里慈禧太后升殿,今天光绪帝也被从瀛台押来,高坐在慈禧太后的一旁。 好长时间光绪帝没有被叫出来陪坐了,今天叫他来,心想肯定又要用他的名义决定什么大事了。他看了看来出席的几乎都是皇亲权臣。 群臣参拜后,慈禧说:“皇上已近而立,且一直体虚患病,至今竟子嗣,最近不少大臣上折要求为皇上立嗣,哀家考虑再三,决定采纳奏折的建议为皇上早立嗣子使之后继有人,众爱卿可尽抒其言以助哀家定夺。” 光绪帝一听要立子嗣,明白了慈禧的用意,是想以立太子为名,行废皇帝之实,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浑身颤抖…… 慈禧见了,明知他心里不快,却故意说:“皇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看你这个身体,不早立嗣子,叫咱们怎么放心得下呢?” 慈禧不管光绪帝的脸色如何难看,又说:“这段时间你生病了所以没让你来上朝,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让皇上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慈禧太后话音刚落,端郡王载漪便立即禀奏道:“老佛爷明鉴,臣以为,为大清江山的后继着想,既然皇上年长无嗣,那么为皇上择立子嗣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等身为皇室重臣岂有反对之理。一切恭请老佛爷定夺便是。” 慈禧太后朝他舒心地点了点共,心想,近来,他联合崇绮、徐桐等人多次上奏折力谏立嗣废帝,真是哀家的贴心人。光绪帝不废一日,我无宁日一天,我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权力,难道拱手交给他不成! 端王啊端王!我明明知道你的野心,是想让你的儿子选上大阿哥,可我却管不了这许多,哀家当前最大的政敌是光绪帝,谁要帮我除了他,今后我就认谁。 瑞王刚说罢,大学士、八十岁的徐桐就急忙跪禀:“启禀太后,老臣以为端王所言极是,皇帝无子嗣,择立后继乃顺理成章之事,何须顾忌?” 慈禧听了他的禀言心里自然高兴,心想,就让他做大阿哥的老师吧! 当下又有几个慈禧的亲信大臣表示赞同。 崇绮与端王载漪相勾结,他直接表示支持择立端王儿子溥儁为大阿哥,他说道:“择立大阿哥关系着大清的兴业,这当然要选择与皇室血统最近的。以近支王宫的情况看,相比之下,端郡王载漪是嘉庆帝曾孙子,与皇上是一脉血统,所以其长子溥儁可为最适合人选。” “唔。”慈禧略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慈禧最后的抉择人物当然是荣禄,荣禄现在的作用已达到了居慈禧太后一人之下的地步,分明已经密议好了的,分明是荣禄出的点子,但慈禧还要故意在众人面前征求荣禄的意见,以便在大家面前做出他们从未通过气的假像。 “荣中堂意见如何?”慈禧把目光移向故意低头沉思的荣禄。 荣禄听见太后点他的名,便禀道:“臣以为刚才几位大臣所言皆不无道理,择立大阿哥确是势在必行之事,再说,立大阿哥本是皇室的家事,老佛爷点头立谁便是。” 此言正中慈禧太后下怀,心想,荣禄不愧是我的第一心腹,关键时刻他总是维护我的利益,站在我的立场说话,在我这一生,惟有他是我最放得下心的臣子,今后只要是他所求我都一定要满足他…… “皇上意见如何?”慈禧瞥了一眼坐在她左侧的光绪帝。 此时的光绪帝早已觉得浑身冰凉,眼前一片昏暗,他只感到绝望到了极点,有朝一日重新归正的希望已经破灭,他像失去了支撑的大厦即将瘫倒一样,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呆坐着。 “皇帝!”慈禧大吼一声。 光绪帝听见吼叫,清醒了过来,照例他回答了一句:“照……照太后的懿旨办。” “现在是问你,问皇上的旨意?”慈禧目光如炬。 “……立……立大阿哥。”光绪帝气愤得浑身颤抖。 慈禧马上宣布:“大家听见了吗?皇上已经说了,立大阿哥,荣中堂拟旨。” 慈又咄咄逼人地问光绪帝:“皇上准备立谁做大阿哥呀?” 慈禧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似乎在说:你难道还敢违背我的懿旨?“说呀,皇上,是不是想立载漪的长子溥倩啊?”慈禧声色严厉地逼问。 “是……是……立载漪长子溥儁为大阿哥。” 光绪帝有气无力的话音刚落,慈禧太后就高声说:“众臣们听见了吧,皇上旨意立载漪长子溥儁为大阿哥。” “李莲英,皇上龙体不适,护送回住处。” 慈禧特别把护送二字说得重重的,她是怕光绪帝在绝望中自杀又给她招来麻烦。 李莲英领命后对光绪帝说了声:“皇上,请。” 光绪帝便像囚犯一样被李莲英及四个太监押走了。 回到瀛台,光绪帝悲痛欲绝,一头扑倒在卧榻上便抽泣开了…… 王商听送饭的太监说“换新皇上了”。又见皇上回来后如此伤心,心里也就明白了,便一旁苦苦相劝,“万岁爷,千万别太伤心了。万岁爷千万想开点。” 光绪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头,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 饭菜摆在桌上,光绪帝只是不动筷子,急得王商直抓头。 王商看了看菜,发现又少了,一半,他愤愤地问送饭太监:“皇上的菜怎么又少了?” “是李总管吩咐的,说他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了。” “你胡说些什么?”王商叫道。 光绪帝听了气得直哆嗦,他霍地站了起来,一挥手:“撤走,朕不吃。”说完便走出了殿。 送饭太监一边走一边说起了风凉话,一个说:“摆什么架子,过两天恐怕还不及咱们呢!” 另一个和道:“是啊,新皇上都有了,还摆什么皇上架子!” 光绪帝听了气得脸色煞白。 王商看着他们的背影说:“简直是狗仗人势。” 光绪看着台阶下被李莲英派人打碎了冰的湖面,想到没法去见珍妃心里更是发凉,现在只有珍妃是他心里惟一的安慰了。 “王商,朕要去见珍妃。” 王商看了看台阶下的冰水,发愁地说:“冰被打碎了,是没法跨过去了。不过老奴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送万岁爷过湖。万岁爷饿了吧,吃点点心吧。” 光绪摇了摇头。 王商又苦劝道:“万岁爷还是吃点吧,要不晚上走不动,您怎么去见珍主子呢,走,进去吃点。” 王商把光绪帝扶回了殿内…… 夜晚,王商把桌子劈了一张,用钉子钉成了一条木板,抬到殿后面的树丛下,然后支架在树下与冰面上,他再小心地把光绪帝扶着走过木板桥下到了湖面冰上。 王商扶着打扮成太监模样的光绪帝,小心翼翼地在湖面上走着。 “叭”的一声,光绪帝滑倒在地,王商赶快扶起了光绪帝,小声地问:“皇上摔坏了没有……啊,鼻子出血了。” 王商慌忙用手巾替光绪帝擦去了鼻血。 “不要紧,我们快走吧。”光绪帝见珍妃心急,已顾不得鼻子摔出了血。 幸好,天气寒冷,北三所又地处偏僻,所以没遇上什么人他们便到了屋后,照旧是王商躲在不远处望风,光绪帝便去窗口轻轻呼唤:“爱妃,爱妃,是朕看你来了。” 已经睡了的珍妃听见唤声,知道是皇上来了,急忙起身来到窗口。 “皇上,这么冷还来看我,冻坏了怎么办?” 光帝低头不语。 “皇上,您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皇上,您哭了……出什么事了?是太后要废帝啦?” 珍妃急得双手直晃光绪帝的胳膊。 “珍儿,太后立大阿哥了……” “啊……” 珍妃听了脸色一变,几乎晕了过去。 “珍儿,朕已经没有再执政的希望了,怎么办?爱妃!” “……” 过了一会儿,珍妃才镇静下来,她安慰光绪帝说:“……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皇上不必太悲伤。” “唉!”光绪叹道,“爱妃,朕生不逢时啊,朕要是生在康熙、乾隆时候,朕肯定也会是一代明君的。” “皇上不必怨天尤人,康熙爷也是摆脱了鳌拜的钳制才一展宏图的。皇上总有一天也会摆脱枷锁,重新挥师的。现在急也没用,只有耐心等待,时机总金有的。” 光绪听了万分感动,他抚摸着珍妃的脖颈说:“爱妃,每当朕危难之时,你总是想方设法为朕排忧解难,每次只要和爱妃在一起,朕的心就像那干旱的田地注入了清泉一样,又重新获得了生机,朕实在是太爱你了,就是为了你,朕也要活下去……” 光绪使劲摇窗条,恨不能砸碎这牢笼和心爱的人拥抱…… “皇上,快走吧,远处好像有说话声。”王商慌慌张张跑来说。 “爱妃……” “皇上快走。”珍妃拼命松开手,离开了窗口,光绪帝才依依不舍地被王商拽着走了。 慈禧太后歪在炕桌旁,半闭着眼睛,听荣禄给她念奏章。 毕竟是六旬以上的人了,身体已不比以前,现在训政后,凡事都必躬亲,慈禧太后是感到有些累了。但再累,这权柄依旧要握紧,这是慈禧太后一生的法宝,是万万松手不得的。 “禀太后,这些奏章都是反对立大阿哥的。” “念。” “是,……又一份是上海一千二百人的《合词电奏》文,说: “我皇上二十五年励精图治,深人人心,……皆有奋不顾身,与君存亡之志。……” “行了,什么与君共存亡,上海,简直是反了。”慈禧听了大怒。 慈禧虽然大怒,可心里还是想听听别的言论,便问:“别的地方呢?” 荣禄忙说:“两江总督刘坤一闻信后,痛哭不已,并要到京面谕太后。” “这个刘坤一,他竟敢反对哀家?早晚非收拾他不可。”慈禧愤愤地骂道。 荣禄又说:“湖北有五十名官绅要到北京力谏。” 慈禧怒道:“又是张乏洞搞的鬼,这两个督抚哀家非治他们罪不可。”慈禧在荣禄面前狐假虎威,可心里却开始发怵。 荣禄呷了口茶又拿起几份奏电对太后说:“这些是海外华侨打来的电谏,对立大阿哥都持反对意见。” “那些洋人呢?”慈禧放下茶盅问道。 “英、美、日这些国家的驻华公使都对立大阿哥提出疑问,并要太后对此做出解释。现他们的兵舰已经离开上海北上,这实际是对朝廷的示威。” “啪”的一声,慈禧击案骂道:“这些臭洋人,管起哀家的家事来了,示威又怎样!抗议又怎样!哀家偏要立大阿哥,偏不还政光绪帝,哀家就要看看这些洋鬼子会把我怎么样!” 仪鸾殿里,慈禧太后正在与四格格下棋,荣寿固伦公主、三格格还有两个福晋在一起陪着。 慈禧自从杀了那个陪他对弈的老太监后,心里觉得悔恨,加之政事烦心,所以好长时间没下棋了。好不容易通过了立大阿哥的事,今天本想好好轻松一下,不想正下到高兴处,李莲英匆匆进来贴着太后的耳根轻说了几句,只见慈禧“啪”的一下,把棋子一砸,起身说:“现在不下了,你们玩吧。”便跟着李莲英出去了。 几个公主、福晋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太后走了,也就各自散去。 慈禧太后跟着李莲英往大阿哥溥偶书房走去。 “老佛爷驾到。”随着一声声传唤,慈禧太后已到了书房外殿,大阿哥溥儁衣冠不整地出来跪倒迎驾。 慈禧太后见了他这个德行气得鼻窍冒烟,喝道:“你身为大阿哥,大清朝未来的皇帝,非但不好好习礼反而胡作非为,你……你……”慈禧气得说不出话。 李莲英赶快过来扶住太后,用手抚拍太后的胸口,说:“老佛爷,别把身子气坏了。念他年少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兹缱暗了一眼杖个不争旨的大阿哥,转讨身来看了看跪在地上蓬松着头的宫女喝道:“小贱货,站起来。” 那宫女浑身哆嗦着站了起来,尽管她拼命躬着腰,但那凸起来的肚子已经掩饰不住了。 慈禧骂道:“都是你们这些贱人勾引大阿哥。来人哪,给我往死里打。” 那宫女哭着求饶道:“不是奴才勾引大阿哥,是他强迫……” “你还敢污蔑主子,给我往死里打。” 两个太监把这个宫女三下五除二便打死了。 慈禧转过头来还想再训大阿哥几句,没料到他早已一溜烟跑掉了。 慈禧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她恨恨地骂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原来,这大阿哥的父亲端郡王载漪本身就是个妻妾成群的人,仅侧福晋就有四个,受老子的影响,儿子当然也不示弱。自他进宫后,宫女的肚子同时大起来的就有几个,被撞个正着的也不只一起。这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年简直成了色魔。 溥儁的这些丑闻慈禧当然知道,但她始终把它包着,因为这大阿哥是自己选的,岂能让人抓了把柄?可慈禧万万没想到这个色鬼玩尽了他身边的宫女竟又把淫眼投到了太后身边的宫女,今天被别的太监抓了个正着,告到李莲英处,所以她不管也得管了。 不过,慈禧太后转念又想,是个淫棍也好,淫棍多昏君,免得像光绪帝一样算计哀家。想到这里气消了下来,便没有叫人去传大阿哥,反而吩咐家丑木可外扬,还叫李莲英以后大阿哥的事少啰嗦。 有慈禧太后这句话,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再也没有人敢管了,而溥儁也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以后李莲英对肚子大起来的宫女,只好逐出宫外了事。 李莲英当然明白慈禧太后包庇大阿哥就是为了杜绝光绪帝再掌权,从此也就不再搭理这一类事,即使亲自撞见大阿哥在龙床上和宫女淫乱,他也只当看见的是公狗与母狗,啐两泡吐沫就过去了。 如此,这样一个花花公子似的皇太子,也就依然在宫中被供养了起来。 皇宫中海仪鸾殿灯火辉煌,今天慈禧将宴请各国驻华公使夫人,慈禧太后破例在外国公使夫人面前露面。 这天,慈禧准备了盛宴及精美的礼物,为的是让这些内助们在他们的老公面前吹吹枕头风,希望那些各国公使们来为中国的皇储大阿哥祝贺一番。 于是,慈禧不仅身着盛装,而且挂满了珠宝饰佩,显得十分雍容华贵,破例提早驾到,陪宴的皇家公主、福晋、命妇更是珠光宝气早已到齐。 身着洋装的公使夫人们出于礼节,也都应邀而来了,当然对慈禧赐宴的目的也都心领神会,知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都做好了只品尝佳肴不乱说话的打算。宴桌上已摆满了各种宫廷点心,慈禧见各国夫人都到齐了,便笑容可鞠地说:“各贵国夫人,本宫今日宴请诸位,不为别事,只是请众夫人来品尝清官宴席。夫人们远离家乡,来到中国,一定还有许多不习惯,本官忙于政事,对诸位关心不多,深感歉意,今借此机会也好叙叙友情,加强联系,请诸位不必客气,尽情享用吧。” 正宴开始了,撤去点心后,穿着讲究的内侍们端着各种美食鱼贯而上,主菜是按蒙满习惯特备的又香又脆的烤整乳羊一桌一大盆以及慈禧最爱吃的清炖肥鸭、猪皮又香又软的烧乳猪、口味鲜美的煨羊腿、清炖鸭舌、口蘑肥鸡…… 慈禧向夫人们介绍道:“这清炖肥鸭是清官名菜,大家尝尝这鸭皮,是最鲜美不过的了。” 众夫人们赶快尝了尝鸭皮,个个赞不绝口,直呼“鲜”。 继之,燕窝熊掌、香酥驼峰肉、杞子鹿筋、燕窝鸡块、清蒸鱼翅、干烧鹿肉、黄焖羊肉、栗子焖鸡块、坛子牛肉、福字樱桃肉、清汤鹿胎、万字扣肉、玉兰火腿、燕窝贺字锅烧鸭子、干烧桂鱼……各种名菜摆满宴桌。 慈禧最爱吃鸭子,所以清官名菜也以各种鸭子为主菜,慈禧又指了指清炖鸭舌,说:“这鸭舌是和鸭肝、香菇、火腿一齐炖的,味道极为鲜美,大家尝尝。” 众夫人便尝了尝后,皆点头称好。 慈禧高兴起来,便破例给公使夫人们把盏,夫人们受宠若惊,便都把美酒饮了。 公使夫人们大多略通汉语,所以对慈禧的话略懂一二,加之有英文翻译,就更不成问题。 酒酣,慈禧想把话题引到立废问题上,便试着说:“我大清当朝皇上已近而立,却十年无子嗣,现又龙体欠佳。为大清的继业着想,朝廷新立了皇储大阿哥溥儁,这是一桩可喜可贺之事……”慈禧太后说到这里,扫了四周一眼,殊料众夫人听了立即低头缄口不言…… 慈禧等了一下不见一人表态,为掩饰尴尬,只好说:“请,请,诸位请尽情享用。” 众夫人这才轻松了起来。 饭后,慈禧又赏赐了各国公使夫人贵重礼品,等她们告辞走后,慈禧失望地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憾怒地叹道:“又请宴又送礼却得不到半句贺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过了几天,慈禧仍得不到各国公使的贺电,只好又派端郡王载漪去做工作,结果立大阿哥的事非但得不到一国的祝贺,反而收到了英国公使“只认光绪皇帝”的回话,气得慈禧把洋人恨得直咬牙。原准备举行外国公使对大阿哥的祝贺仪式也只好取消了。 由于国内外的反对,慈禧一时不敢废光绪帝,大阿哥也就暂时不能加冕,这可急坏了载漪父子,眼看就要当上皇帝的大阿哥及太上皇的载漪被洋人弄得达不到目的,于是便把仇恨向光绪帝身上投去,恨不能置光绪帝于死地。 晚清真是多事之秋,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慈禧宴请讨好公使夫人失败后,气恼地回到寝宫,想闭目养神,可是她怎么也静不下来,烦恼的事太多,岂不说废立一事搁了浅,现在义和团又在不停地闹事,而且愈来愈升级。袁世凯在山东围剿义和团,又把他们都逼到了北京,……现在他们虽然打着“扶清灭洋”的招牌,可今后会是什么情况谁能说得好,弄不好又来个太平天国,出来个洪秀全、杨秀清,那我大清还不完了?攘外必先安内,看来是不能轻信他们的扶清幌子了。 慈禧睁开眼端起茶杯呷了两口后搁下,又闭眼思索起来,近来不断听载漪、载勋他们说,义和困教民神乎其神,一个个刀枪不入。 现在他们又烧教堂,杀洋人,惹恼了洋鬼子,以致几个国家的兵舰正在向天津靠拢…… 义和团要是真的这么神,到是可以考虑用他们教训教训这些蓝眼睛、黄头发人,给本官出出气,免得他们肆意干涉我的家事,弄得我想废掉光绪皇帝的宿愿始终受到阻挠。哼,这些可恶的洋人。 慈禧正恨恨地想着,李莲英来报,说:“老佛爷!端王及刚毅大人求见。” “噢,让他们堂内等候。” 慈禧在李莲英的搀扶下步人厅堂内的龙椅坐下,载漪及刚毅已经跪着等候。二人向太后请安毕,慈禧太后便问:“你们对义和团的考察结果怎么样啊?” 载漪忙说:“启禀太后,刚毅亲自去查访了,回来说义和团果然名不虚传,个个身手不凡,人人武功超群,就连妇女儿童都有一绝。” 慈禧将信将疑地问:“刚大人,是这样吗?” 刚毅赶紧奏道:“启禀太后,端王所言,句句是实,这都是微臣亲眼所见。” 慈禧听了来了兴趣,问道:“噢?那么说刀枪不入也是真的啦?” 刚毅躬身道:“微臣岂敢诓骗太后,太后若不信,就让他们来当着太后的面表演以示真假。” 载漪忙说:“太后,臣有个一箭双雕之计,不知可讲不可讲?” “说吧。”慈禧太后严肃地说。 “这些人确有本事,难怪朝廷屡剿不绝,任之难免不为后患,不如用他们去打洋人,灭了洋人的威风,废立一事始可成就。如此两败俱伤之事,太后何乐而不为之?” 慈禧听了正中下怀,反正如真有人能帮她惩治洋人完成她废帝的大事,那可真是成就了她天上地下的第一桩大心事……但慈禧却不露声色,只是微笑道:“那就让他们来显显身手吧。” 载漪、刚毅讨得了慈禧的这一口谕后,高兴得手舞足蹈,便立即去找人张罗义和团表演一事。 几天后,在颐和园便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武功表演。 这天,颐和园守卫重重,东宫门外车水马龙,挤满了等待入园观看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及社会名流。时辰到时,鼓乐齐奏,排云殿门内正中临时设置了御座、御案,正中坐着慈禧太后,左恻坐着被从瀛台接来的光绪皇帝,殿下围站着隆裕皇后,大阿哥溥儁,瑾妃、荣寿固伦公主,及几个格格、福晋、命妇夫人,殿外左侧是皇亲国戚,右侧是两朝文武、社会名流等立着观看。 载漪、载勋兄弟俩则在左右忙着张罗。 表演开始了,只见身着红衣、红裤、额系红巾的义和团首领之一曹福田出来向慈禧太后、光绪皇帝作了三叩九拜大礼后,起立抱拳一周后奏道:“启禀太后、圣上,我辈承蒙仙神降凡,传授各种神功武技及九天回转符咒。现我义和团立志‘扶清灭洋’以报朝廷,下面请让我辈向太后、皇上略献绝技。” 首领退下后,在激昂的鼓乐声伴奏下,开始了各种功夫表演。 开场戏是表演义和团的绝招——神拳。 只见首领令旗一挥,便出来两对红衣教民,一队赤手空拳,一队手执刀片,令旗又一挥,鼓声顿起,双方便开始了激烈的肉搏斗。 刹那间,但见刀光闪闪,肉手翻转,令人紧扣心弦……搏斗一阵,首领将令旗一摆,鼓锣骤停,他们赤手空拳地向四周伸长双臂亮相,表示他们毫无伤害,观者们回报给他们响亮的掌声。 紧接着是让人惊心的义和团绝招:水火不伤。 在锣鼓声中跑出两个光膀子的大汉,向大家抱拳后,面对面站着,然后出来四个助手,在他们的前胸后背,贴上画着朱符的油纸,在他们的腰部围土一条湿毛巾,便开始点火焚烧,这两个大汉在火焰中念起了咒语,直到纸烧为灰烬他们才向四方喜笑着抱拳而退。 四周的人惊得啧啧称赞,慈禧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光绪皇帝则始终严肃地坐着,既没有笑容,也不言语。继之又表演了赤足bbr>踩火,依然是为了证实他们水火不伤。 然后令人尤为醒目的是两对女拳手表演象征义和团的红灯照,她们一个个英姿矫健,各持一盏红灯,每一盏红灯内一支蜡烛,两对女将在一片喊杀声中拳打脚踢,翻转飞跃而红灯没有一盏熄灭。这个表演倒使慈禧真正地微笑了,她没想到长得很清秀的姑娘们竟有如此绝技,于是吩咐:“赏。” 姑娘们领赏磕头而下。 接下来表演的是各种硬功夫,只见拳团首领令旗一挥,一队红衣壮汉飞跑出来,一字排开抱拳向四周行礼后散开,然后又出来一队拳手,有的表演砖砸头顶,有的进行石板压胸,有的完成手劈砖石,都获得了喝采。 一阵锣鼓声响后,他们又排成一字,挺起了胸脯任凭另一队向他们掷砖石,任凭他们怎样扔,壮汉们都文丝不动。表演毕,他们对观众们再挺胸脯表示无恙,迎得了一片掌声。 慈禧依然只是微微笑着,她心里在想,这些功夫哪抵挡得住洋枪洋炮,即使用他们去打洋人也不过帮八旗兵壮胆而已。 载漪兴奋得几次跑到慈禧面前对义和团不停地夸耀,并说:“太后,天降义和团剿杀洋人的时机来了,这等天大的好事岂能错过,您看他们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压台戏是表演义和团最响当当的绝技——刀枪不入。 在王公大臣、皇亲显贵的掌声中出来了六个壮汉,他们个个都光着膀子,紧跟着又出来六个持枪的人。 锣鼓开始后,拿刀枪的人先对壮汉用尖刀刺喉、及刀劈胸脯,壮汉们一挺胸,表示尖刀不入。继之便对他们射击,“乒乒乓乓”一时间枪声响起,烟雾弥漫,是真弹、假弹?真令人眼花缭乱,烟散后没有一个人倒下,观看的人掌声四起,慈禧太后大喜,说了声:“赏。” 首领一声令下,他们便小跑过来排成一排向慈禧太后磕头,并把头向地砖使劲磕去,地面发出了“嘭嗲”的响声,光绪帝不忍地闭上了眼,慈禧则龙颜大悦,心想向我磕过头的岂止万千,但像这样响声震地的还只是头一次,太过瘾了。便又下令:“加赏。”壮汉们听了高兴地磕的更响了。 慈禧太后亲自对义和团水火不伤、刀枪不入的验证就在一片震荡大地的磕头声和慈禧太后的洋洋得意中收场了。 盛夏的颐和园。 昆明湖绿柳成荫,微波荡漾,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直照在湖面上,折射起如鱼鳞般的白光。 慈禧太后正依在湖旁石栏杆前的柳树下,看着池塘里的荷花沉思,李莲英跟在一旁牵着慈禧太后近来酷爱的一只小洋狗侍立着。 池塘里的荷花,粉红的、白的,亭亭立在骄阳下绽放,湖风拂过,送来缕缕清香。这本是赏花的大好时候,慈禧又最喜爱荷花,可慈禧却无心观赏。这几天义和团在京城的举动弄得她很头疼,她当然知道那些外侨是不能随便伤害的,但又不能责怪义和团,不是吗?还要利用他们去杀杀洋人的威风,免得这些洋人老来干扰家事,弄得废立一事仍然不能解决。 一想到废立,慈禧就恨洋人恨得直咬牙,在她的一生中,权就是她的生命,谁干扰她的权,谁就是她的敌人。 李莲英是慈禧太后的心腹,他当然知道老佛爷此刻的烦恼是什么,可是他听到的,又不能不告诉慈禧,毕竟,他是慈禧的耳朵啊。 “老佛爷,听说义和团的人把洋教堂给烧了,他们还枪杀侨民,现在连徐桐家都给抢了。” 慈禧再烦恼,再烦人,但惟独不烦李莲英和脚跟前的这只小洋狗。慈禧转过头来,说:“烧就烧了吧,这些爱管闲事的洋人,就得让义和团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李莲英忙转口:“是,是,就该好好杀杀洋人的威风。” “不过这样下去,有一触即发之势啊!”慈禧太后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玉泉山自叹着说。 一太监把李莲英唤过去报告:“李大总管,荣禄大人求见。” 军机大臣来求见,尤其是荣禄来,李莲英岂敢怠慢,就是慈禧寝着时都要来报何况是饭后漫步时,李莲英急忙对慈禧太后禀道。 “禀老佛爷,荣中堂求见。” “让他过来。” “是。” 一会儿荣禄已跪在慈禧足下。 “起来吧,有什么急事?瞧你汗涔涔的。李莲英去拿西瓜来给荣大人清清凉。” “是。” 荣禄每次来,慈禧都要找藉口支走李莲英,聪明的李莲英也不管他是不是因急事而来,总是退出后多挨一些时候才回来。 “禀太后,出事了,德国公使克林德、日本使官书记官杉山彬相继被杀。” “啊!”慈禧睁大了双眼:“怎么搞的,谁干的?” 荣禄便把经过讲了一遍,他说:“义和团在路上撞见克林德,不知他是德国公使,因受不了他的傲慢而砍了克林德的脑袋。那个日本人是往天津去接增援的日本兵,半路上被董福祥的甘军捅死的。” “简直是瞎胡闹,看来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荣禄忧心忡忡地又说:“义和团龙蛇混杂,在京城里见洋人就杀,见洋货就烧,洋人都集中到使馆区不敢出来了。各国列强决不会善罢甘休,东交民巷使馆区外国人已加强了防范,正严阵以待。天津大沽港口附近外国军舰已越聚越多了。” 慈禧太后着急了,对荣禄说:“快传我旨令,你速派军队赴东交民巷保卫各国使馆,不得有误。” 荣禄忙跪叩:“是。” “还有,”慈禧太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多调几支部队到京畿,要真的打起来,就让义和团在前,军队押后。” 茉禄走后,慈禧太后急唤:“李莲英,起驾回官。” “是。” 紫禁城皇宫仪鸾殿。 慈禧太后一脸严肃地坐在皇帝宝座上,她的左侧坐着李莲英刚刚从瀛台押来的光绪皇帝。光绪帝见王公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分等分级都跪在下面,心想太后肯定是要商议对洋人的战与和,对义和团的剿与抚问题。 光绪帝正思索着,见经常出使外国的吏部侍郎许景澄来迟了一点,他正在寻找跪位,慈禧太后见了,便指了指光绪帝旁边的空位,许景澄赶快过去跪了下来。 慈禧扫视了一周见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便语调不高不低,声音不快不慢地说:“众爱卿,今儿个召集大家来议事,哀家想你们大概都已知道是为什么了。是这样,我们遇上麻烦了。义和团把事给闹大,现在洋人准备和我们动武了,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会议才刚开始便形成了两派鲜明的对立,想通过义和团与洋人交战而从中渔利的载漪等首先坚决主战,因为洋人的干扰使他的儿子迟迟不能就正皇帝大统,他自己也始终不能当上太上皇,所以只要一想起这事,就恨不能生擒洋人,今天在这决定主战主和的关口上哪有不赶快表态之理? 载漪想先占上风,又见太后以目暗示他先讲,便嗓子都不及清清,就嘶哑着大声说:“启禀太后,以臣之见,洋人太凶狂,不可不战。义和团拳民其术甚神,完全可以用他们报仇雪恨。” “唔。”慈禧太后朝他点了点头,又以期待的目光环视了一下众臣。 载勋见无人说话,又见慈禧太后给他示意,便立即给其兄助势,他也大声说:“端王言之有理,现在义和团与洋人对立,人心不可失,如此好的机会岂能错讨?谁敢阻挠就有媚洋之嫌,就应请斩之。” 大学士徐桐、军机大臣刚毅、刑部尚书赵舒翘也先后表态支持载漪,载漪面现得意之色……慈禧则把目光扫向没有发言的人,心想看来利用义和团替她报仇雪恨是不成问题了。 忽然有人说道:“禀太后,微臣实不敢苟同。” 慈禧转过脸见是跪在光绪帝旁边的吏部侍郎许景澄,这个臣子出使过西洋好几个国家,精通几门外语,且看他支持谁?便道:“请讲。” 许景澄清了清嗓门说:“无端杀害外国使臣,在中外尚未见先例,东交民巷是使馆区,可是义和团拳民却在旁边伺机行事,倘有不测,将置宗庙社稷于何地?” 慈禧听了,脸色一沉,但没有说话,他想让这些敢反对她的人都露一露脸,日后好收拾,便又装出一副征求意见的样子听着。 大学士袁旭也支持说:“许大人所言极是,如纵容下去,只恐导致内讧外患交困,到那时,国何以堪?” 大学士王文韶也发言表示赞同许、袁的意见。他说:“自甲午战争后,朝廷国力不足,现又以弱敌强,以寡对众,恐怕获胜把握不大。” 户部尚书立山等也发言,支持主和派意见。 慈禧听了神色冷峻,她略思索了一下,便把目光射向亲信荣禄。关键时刻,她太需要他的支持了。 荣禄马上说:“启禀太后,从当前国力情况看,不宜宣战,应派军队保护使馆,尽量平息混乱。” 慈禧大后把脸一沉。 荣禄的意外表达显然使主和派更占了上风,慈禧的脸阴沉沉的,她万没想到荣禄也竟然违背她的宗旨,难道是她错了。心想,我之所以支持义和团去打洋人,不过是帮我出口恶气而已,不过……倘若真的弄得不可收拾,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看来……这替罪羊还是由光绪皇帝担当吧,想毕,便把头转向左侧,对光绪帝说:“哀家以为,这国家大事,还是由皇上决定吧。” 光绪帝虽然坐在龙椅上,但慈禧不叫他说,他是没有发言权的,现听太后叫他,心里当然清楚,太后又想让他当替罪羊了。不过,国难当头,尽管手无实权,还是当力挽狂澜。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说话,还不赶快劝说一番。于是便不顾个人的安危,慷慨陈词起来,大声说道:“古人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诸国之强,十倍于当年的日本,现合谋于我,强敌当前,我兵力又远不如甲午之战的时候,大祸必然难免。断无以一敌十,以一国向诸国挑衅之理。再说拳民虽然神勇,但以此徒手空拳之躯去抵挡列bbr>?强的枪林弹雨,这不是以民命为儿戏吗?如此下去必然导致国民遭殃,到头来,谁也难逃历史的审判。” 载漪听了大怒,跳起来要与光绪帝论高下,他恶狠狠地指着光绪帝反问道:“你身为皇帝却敢如此惧怕洋人,试问,不战又当何以退洋共?” 光绪帝气得问慈禧:“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皇帝,他怎敢这样无理,既然如此,就请太后决裁算了。” 载漪还要说,被慈禧喝住。 “那……以皇上之见呢?”慈禧太后反问光绪帝。 “以儿臣见,自古寡不可以敌众,弱不可以敌强,断未有以一国能敌七八国者。现在惟有停战议和为上策,并准备迁都。……否则十八省数万万人之生灵,将遭涂炭。” 载漪冷笑道:“议和,我看是向洋人投降。试问,甲午之战时,你坚决主战,现却又主和,作何解释?” 光绪帝答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甲午之战时,我国力尚可,且是一对一,现在国力已虚,又是以一国对十国,能有把握胜吗?我一人之身可不足惜,然太后及宗庙社稷将置何地?” 载漪无言以对。 协办大学士王文韶也奏道:“太后,如此下去,何以善其后,还望三思。” 慈禧太后听了大怒,以手拍案骂道:“大敌当前,你等竟如此懦弱,散朝。” 这时,光绪皇帝紧紧握住许景澄的手,要他去说服慈禧,慈禧一转头见了,便向光绪帝怒喝:“放手,干什么!”又吩咐李莲英立即押走光绪帝。 “请吧,皇上。”李莲英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光>99lib?绪帝只得跟在李莲英背后往瀛台走去。 已是暮秋天气,落叶萧萧,瀛台岛上一片萧条景象,春夏的生机已不复存在,光绪帝神色忧郁地坐在湖边,想着会上的争论,显,而易见,大敌当前,太后是准备宣战了,怎么办呢?寡不敌众啊!唉,要是我有权,朕一定能阻止这场战争,真想跟大臣们谈谈,怎耐插翅难飞啊……这时湖面上掠过几只小鸟,光绪帝见了叹道,我身为一国的皇帝,可是却连几只小鸟都不如,不禁吟道: 欲飞无羽翼, 欲渡无舟楫。 王商过来轻唤:“皇上,传膳了,进屋去吧。” 光绪帝进到屋里,开始吃饭,王商见桌上的菜样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做样子的,除了前面几样热呼的可以吃,后面的菜大都是昨天,甚至前天送来酌,他用筷子触了触硬硬的,送到嘴里是冰冷的,他又对几样菜闻了闻,有的简直已经馊了,王商愤愤地提醒皇上说:“皇上,后面的菜不能吃,全是做摆样的。” 光绪帝心里叹道:“皇帝是给人家做摆样的,现在连吃饭的菜也了摆样的了。” “王商,今晚我要见珍妃,有事。” 王商说:“皇上,现在局势有变,宫里夜巡增多了,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过老奴还是一定要想办法送您去的,只是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光绪帝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载漪府上,载漪正在与他兄弟载勋密商。 载漪拍着桌子骂道:“许景澄、袁旭、徐用仪、立山,我非奏本杀了你们不可。” 载漪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光绪小子,你不想让我儿子当皇帝,我非杀了你不可!” “兄长,除掉这些反对派是第二步的事,此刻我们得想办法先让老佛爷下决心宣战才行。”载勋说道。 “对,得握紧老佛爷这张王牌,只要仗一打响,义和团立了大功,洋人被赶走了,到那时候老佛爷自然就会下决心废旧帝立新帝了,哈哈……”载漪得意忘形地比划着。 载勋听了说:“兄长,别只顾高兴,得想办法呀!” “好,我想……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一…” “什么办法?”载勋急问。 载漪对兄弟招了招手:“过来。” 载漪放低声音说:“拟一个外交使团照会……” “伪造钋交使团照会?写什么?” “直捅老佛爷的心窝子,就说洋人要太后归政,让光绪皇帝执政,否则决不退兵,还有……” “好,这一下老佛爷可要把洋人恨得七窍生烟,不怕她不宣战了。” 载勋击案叫绝。 当下,兄弟俩便去通知军机处文冲拟写。写好后,二人便连夜去叫醒李莲英求道:“李总管,这是军机处送来的‘外交团照会’请速呈老佛爷。” 载漪、载勋则跪在中堂等候。 李莲英岂敢怠慢,立马唤醒了太后,慈禧太后披衣出来,看了照会后果然中计,尤其看了照会中的第四条,要太后归政,还光绪帝执政后,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道:“狗洋人竟敢干预我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洋人无理至此,我誓必报之。” 载漪乘机建议慈禧攻打使馆区,他说:“太后息怒,我等愿为太后报仇雪恨,请太后准予攻使馆区,彻底铲除洋人的老窠。” “行。”盛怒下的慈禧太后,不考虑严重后果便点头同意了。 又说:“传我旨意,明日续开御前大会,准备向洋人宣战。” “是。” 载漪兄弟高兴地退了出来,载漪悄声对兄弟说:“这下可好了,只要战争一打起来,我们就可以胁迫光绪帝让位,到那时,对太后我们就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了。” “哈哈……” 后半夜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下起了暴雨。王商带着光绪帝来到了珍妃囚屋的后窗前。光绪帝浑身湿透,抖瑟瑟地站着唤珍妃。 珍妃推开窗子,见光绪帝在雷雨中站着,她心疼极了,赶快拿了件衣服从窗条塞出给光绪帝披上。 “皇上,下着雨,您还来,龙体弄坏怎么办?” “天气这么闷热,淋点雨没事。珍儿,朕特地来告诉你要打仗了,太后利用义和团和八国洋人宣战,看来一场国难马上就要开始了。” 珍妃听了焦虑地说:“皇上您为什么不阻止?” “珍儿,朕已经竭力反对了,可是没用,太后已经听信载漪之流的话了。这分明是拿义和团的血肉之躯去送死,他们虽然忠义,虽然爱国,但赤手空拳如何能敌诸国的洋枪洋炮啊!朕提出议和,提出迁都却都被太后给否了。” 光绪帝忧郁地说:“看来当年咸丰皇帝西逃热河之耻又要重演了。” 珍妃听了焦虑地说:“皇上,您可不能逃跑,您是一国之君啊。” 光绪帝郑重地说:“朕不逃跑,朕要留下来,和列国谈判,朕担心的是你,朕一定要设法救你出来。” 珍妃伤心地说:“皇上,国难当头,珍儿死不足惜,珍儿只是要劝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跑。” “珍儿放心,朕一定不走。” “皇上,珍儿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珍儿别乱想。” “皇上,珍儿没有乱想,皇上,我们发过誓,无论怎样艰难都一定要活下去。珍儿只是感到,好像是再也见不着皇上了……”珍妃带着哭音说。 光绪帝紧握住珍妃的手,安慰道:“爱妃不要乱想,朕只要能留下不走,就马上把你放出来,我们就永远不分离了。” “皇上……珍儿要是死了,皇上一定选两个妃子好好的陪皇上……”珍妃哽咽着说。:“不,爱妃,朕今生今世只要珍儿一人。” 忽然电光一闪,猛然响起了一声炸雷,暴雨就要下来。王商飞跑过来劝皇上:“皇上,快走吧,又要下大雨了。” “皇上……” “爱妃……” 他们紧紧地拉住手谁也不愿分开,又一声炸雷响起,王商拽了光绪帝就走。 “皇上……”珍妃哭了起来。 “爱妃……”光绪帝也哭喊道。 光绪帝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是他见珍妃的最后一面。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6月21日),慈禧太后便以光绪皇帝的名誉发出了对列强八国的宣战上谕。 八国联军开始攻打东交民巷使馆区。 北京进入了非常时期。 这天,王商藏在岛后树丛中的小船被李莲英新增加的太监发现了,小船被毁,王商也被慈禧太后传了去。 “王商,你知罪吗?” “启禀太后,老奴不知有何罪,老奴七岁进宫,至今已五十多岁了,老奴一向小心谨慎,从不敢做违乱之事,老奴的确不知所犯何罪?” “你还嘴硬,我问你,岛后那小船是干什么用的,是藏着准备让皇上逃走的吗?” 王商心想,大不了一死也要保护皇上,坚决不能承认带皇上去看珍妃的事,便跪下道:“老佛爷原来是为那条小船生气,启禀太后,奴才从不知道岛后有只小船,若不是李总管刚派来的人发现,那奴才到现在也不知道。看那船那么破旧,或许是皇上还未到岛上住时那船就已经拴在树丛里了。自打皇上住进岛上后,就没有别的人来过,那船可能就是那么捆着的。再说,岛上住着那么多太监,他们都没有发现,老奴成天在殿里守着皇上,老奴又怎么会看见呢?” 慈禧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她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老太监,这个服侍了两代皇帝的老奴,从来没有出个什么错,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就问道:“皇上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回老佛爷,皇上最近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与往常一样,上朝回来,要么在殿前的台阶呆坐着,要么在屋内与小太监下棋,要么在床上躺着,偶尔练练大字。” “他和什么人接近?” “回老佛爷,皇上每次上下朝都是李总管接送,到了岛上,只有老奴及几个小太监,从无别的人到岛上来,所以奴才从未见皇上和别的什么人接触。” “唔。” “现在很乱,皇上就暂时住到宁寿宫,你要好生看好皇上,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慈禧瞪了他一眼:“后果你应该明白。” “是,老佛爷,老奴一定侍候好皇上。” “下去吧!” “是。” 当天慈禧太后因怕光绪帝被劫,就把他临时从瀛台搬到了宁寿宫,并派人严加看守,光绪帝从此和珍妃失去了联系。 这天下午,光绪帝正在宫内宁寿殿披阅奏章。 忽听屋外一群人高喊:“皇帝滚出来!” “杀二毛子!” “杀洋鬼子朋友。” 光绪帝忙出来看时,却见大阿哥溥儁跑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喊:“鬼子徙弟。” 溥儁并挥舞着拳头欲揍光绪帝。 光绪帝躲闪着,让着。 原来是载漪、载勋煽动几十个义和团拳民围住了宁寿宫欲杀光绪帝。 王商急了,赶快差人去向慈禧太后报信。 溥儁带着几个拳民一拥而上,把光绪帝打倒在地,正当载漪等要向光绪帝下毒手时,忽听到一声高喊:“住手。” 载漪回头见是慈禧太后威严地站在宁寿宫门前,吓得忙向慈禧太后跪下。 “简直是放肆,给我拿下。” 二十多个义和团拳民被官兵绑了起来。 载漪、载勋及大阿哥都吓得在地上跪着。 慈禧太后大声骂道:“滚!” 载漪兄弟及溥儁忙起来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慈禧看着他们的背影翻然醒悟,暗骂道:今日敢杀皇帝者,明日必敢杀哀家。此等野心勃勃的人,一旦坐上皇帝位、太上皇位,还不知要给天下带来什么祸害呢,若不是现在要用他们去鼓动义和团打洋人,那真该立即把他们废革了。 慈禧开始后悔了,她也明白了载漪他们的野心,然而晚了,外国列强的兵舰已经开始炮轰天津大沽口了。 大阿哥、载漪等人欲杀光绪帝一事,在宫内外议论纷纷,慈禧只得杀了二十几个围攻光绪帝的义和团拳民以堵人言。 大沽口失陷…… 聂士诚率武毅军展开天津保卫战,不幸壮烈牺牲、光荣殉国。 八国联军已占领天津正向北京进发…… 义和团以血肉之躯英勇迎敌…… 李秉衡率军到京勤王抗敌…… 天未克,慈禧太后在床上就听见隐隐传来了炮声,她紧张地翻身下床,慈禧定了定神,判断一下是不是在做梦,她侧耳一听,又是一阵炮声传来…… “李莲英,李莲英!” 两个值班内侍宫女听见太后叫,赶快跪到她面前禀道:“老佛爷,奴才们在。” “刚才你们听到炮声了吗?” “老佛爷,奴才们也听到了。” “去给我叫李莲英来。” “是。” 一会儿,李莲英急急忙忙来了。 “老佛爷唤奴才。”李莲英跪地问道。 又一阵炮声响起,慈禧听了十分紧张,忙说:“去,传荣禄到慈宁官来,把皇上也叫来。” “是。” 不一会儿,光绪皇帝、荣禄都来了。 荣禄神色紧张地禀道:“启禀太后,皇上,家弟裕禄也已战死,聂士诚也阵亡,李秉衡通州战败已自杀殉国。” “啊!”慈禧太后大惊,“那通州一破北京就难保了。……拳民呢?那些刀枪不入的拳民呢?”慈禧太后喊道。 “也都被击败了,死伤无数。”荣禄低下了头。 荣禄又说:“太后,洋人扬言要交出载漪、载勋,否则将踏平北京城。依臣之见,杀了载漪、载勋,与他们议和,或可能挽回局面。” “不行,他俩要统率义和团抵抗洋鬼子。” 光绪帝虽然无权,不过大兵压境,他也顾不得看太后的嘴脸了,便说:“皇阿爸,儿臣也认为荣禄所言是可行的,不>杀了载漪,恐怕难以结束比次国难。” 慈禧没有表态,她有难言之苦,载漪怂恿义和团拳民向洋人挑战是她支持的,载漪、载勋兄弟俩率义和团围攻各国使馆区也是她同意的,尤其她还要依靠载漪、载勋去统领义和团去抵挡洋枪洋炮……更重要的是,这场国难的罪魁祸首我还得要留着他兄弟俩做替罪羊呢!现在岂能杀了? “传我的旨意,令载漪、载勋统领义和团把使馆区给我攻破,把洋鬼子留下做人质。” “是。” “太后,攻打使馆区恐怕不合适,这样只会促进事态的发展。” 荣禄急说。 “他们攻我们的北京就合适了!”慈禧反驳道。 荣禄又说:“情况危急,太后还是避一避为好。” 慈禧点了点头,说:“我跟皇上都要避。” 光绪帝忙说:“皇阿爸,就让儿臣留下来与列国谈判,儿臣不想避,儿臣愿为江山社稷的安危尽点力。” 慈禧太后听了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不就是想借机重新执政,从我手中夺回权力吗?做梦!于是冷笑了一声,说:“不劳皇上操心,皇上是一国之主,岂能落人敌人手中,皇上还是跟我一起暂避一避吧。” “皇阿爸……”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儿,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时,徐桐、刚毅、奕劻几个权臣也来了,都问慈禧太后怎么办? 慈说:“正要去找你们商议呢。” 奕劻禀报太后:“太后,许景澄、黄旭与洋鬼子一鼻孔凼气,已被载漪杀了。” “杀得好,以后凡是通洋的都给我杀了。” 慈禧又问奕劻,“哀家派你们去使馆向洋公使解释我们之所以宣战的苦衷,怎么样了,洋人答不答应退兵?” 奕劻哭丧着脸说:“列国公使根本不理我们的茬。” 慈禧看着奕劻那丧门星一样的哭相,十分失望,……唉,这些旗人都是些饭囊,与洋人周旋都不如李鸿章,便大声说:“传我旨意,让军机处给我拟旨,电告李鸿章火速进宫,全权负责与洋人议和,我跟皇上,还有荣禄、奕劻几个老臣就只有暂时避一避了。好,就这么定了,众爱卿赶快分头准备去吧。” “皇上,你快去招呼着埋宫里带不走的珍宝。” 第二十七章 珍妃惨死 珍妃听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哽地说:“老佛爷,正因为皇上是一国之主,所以他不能逃走,国难当头,皇上逃走,丢下满城的百姓,丢下江山社稷,成何体统?皇上应该留下来,坐镇京都与洋人周旋,方能力挽狂澜……” 天刚拂晓,慈禧太后已经一身农妇打扮准备出逃,远处响着炮声…… 她知道光绪帝正在宁寿宫忙着指挥埋珍宝,便往宁寿宫走去,光绪皇帝是她必须带走的第一个人,所以她亲自去叫他。她又令崔玉贵去把珍妃押来。 到了宁寿宫外,珍妃已被押来了。 被关了两年的珍妃,面色苍白,两眼发青,瘦骨嶙岣的身子穿着破旧不堪的蓝色衣服,长发拢了向后披着,如果不是那双天生妩媚的眼睛,那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皇帝的宠妃。 慈禧和她的目光相碰,心里不禁一颤,这个监禁了两年的妃子不但没有哀求的表示,而是一副傲然的神态,那眼里射出的分明是仇恨和讥笑的目光。 慈禧压住怒火,说道:“洋人打进京城来了,现在我们准备暂避一下。你年轻貌美,又是皇妃,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辱我皇室?你还是趁早玉成吧!” 炮声愈来愈近…… 此时,珍妃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她的眼睛搜寻了一下,不见光绪皇帝,就问太后:“皇上在哪儿?皇上也逃走吗?” 慈禧不耐烦地说:“皇上是一国之君,当然要暂避,难道要让皇上落到洋人手中吗?” 珍妃听了,“扑通” 4e00." >一声跪了下来,悲哽地说:“老佛爷,正因为皇上是一国之主,所以他不能逃走,国难当头,皇上逃走,丢下满城的百姓,丢下江山社稷,成何体统?皇上应该留下来,坐镇京都与洋人周旋,方能力挽狂澜……” 珍妃愈说愈激动,慈禧咬着牙听着,她万万没有想到两年的折磨,竟没有把她的锐气磨掉半点。 珍妃见太后没有打断她的话,便又接着说:“等战乱平息,皇上自然会接老佛爷回来,请老佛爷不要逼迫皇上出逃。” 未等珍妃说完,慈禧太后早已气得七窍生烟,额筋直暴。只见慈禧冷笑了一声,两眼射着凶光,向珍妃逼了过去,冷冷地说道:“皇上走不走,由不得你,也不用弥操心了,你还是赶快上你的路吧!” “老佛爷,皇上不能逃跑,皇上必须留下来!”珍妃又跪下求道。 慈禧又冷笑一声:“好哇,你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煽动,皇上就是被你给蛊惑住了,早就想惩罚你了。来人呀,给我送走这个狐媚精!”对煽动皇帝与她争权的人,慈禧岂能手软? 太监们都怔住了,谁也不敢上前。 “崔玉贵,你还愣着干什么?莫非要哀家亲自送她走。” “是。” 崔玉贵大步出来说了声:“珍主子,奴才失礼了。”说罢用他那双粗壮的胳膊,把珍妃拖了就走。 “放开我,放开我……”珍妃拼命地喊着…… 珍妃拼命哭喊挣扎…… 崔玉贵情急之中,忽见院角有一口井,便把珍妃拖到井边,他对珍妃跪下说:“珍主子,奴才这是奉命行事,请珍主子玉成,否则勿怪奴才无情。” 珍妃趁机往回跑,哭喊道:“我要见皇上,让我见一面皇上,死而无憾。” “不行,老佛爷没有吩咐。”崔玉贵说罢,两大步跑过去像拎小鸡似地把珍妃拦腰抱住奔过来,就往井里塞,珍妃虽被倒提着,但她两手死死抓住井栏,哭叫道:“我不死,我没有罪……” 崔玉贵急了,飞起一脚往珍妃的心窝子一踢,珍妃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拉住井栏的手也松开了,崔玉贵便“扑通”一声把珍妃扔进了井里。他又怕珍妃不死,便又慌慌忙忙地找了丙块大石头使劲砸了下去,只听井下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然后他又哆哆嗦嗦地把井盖板压在井口上,这才跌跌撞撞地向老佛爷禀报去了。 光绪帝跟着李莲英来了,隆裕皇后、瑾妃也来了。 慈禧对光绪帝说:“皇上,快换上衣服,准备避一避,很快就会回的。” “不,皇阿爸,儿臣请求留下,儿臣实在不想逃走,只要让儿臣留下,千难万难儿臣也愿抵挡。” “只要你跟我走,回来后一定让你归政,皇阿爸回到颐和园颐养天年。” “皇阿爸,让儿臣留下吧,儿臣不走,京城必须有人坐镇。”光绪帝跪下求慈禧。 “不行!京城有李鸿章抵挡就可以了,不要再多说了。李莲英,快帮皇帝换衣服,否则来不及了。” 光绪帝扫视了一下,只见隆裕皇后、瑾妃,却没有珍妃,心里一缩,便向慈禧跪下求道:“皇阿爸,珍妃呢?儿臣恳求皇阿爸带珍妃一同走,孩儿一生只有珍儿一个知己,没有珍儿,儿臣就活不下去了。望皇阿爸垂怜,答应孩儿这惟一的要求吧!”光绪帝悲哽着哀求。 光绪抬起泪眼哀求太后,慈禧太后毫不为动,只冷冷地说:“珍妃,她可不愿走,她已经留下了。我听说,鸱枭羽毛丰满了就会啄母亲的眼睛,这样的人我敢带上吗?” “那她……她在哪儿?” 光绪顺着慈禧太后躲避的眼神望去,只见崔玉贵脸色煞白,浑身哆哆嗦嗦着走了过来,向太后禀报道:“禀太后,珍主子已经到天国去了。” “啊!是你把她杀了,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光绪帝站了起来打了崔玉贵一巴掌。 “奴才岂敢杀主子,是珍主子自己留在水井里了。” “啊,爱妃……”光绪帝听了如天塌地陷立即昏了过去。 “快救皇上。”慈禧吩咐。 王商赶快掐光绪帝的人中,又按抚他的心窝,过了一会儿,光绪帝才睁开了眼,他哭着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从崔玉贵来的方向弃去。 “珍儿……”他悲怆地哭喊着。 “快把皇上拉回来。”慈禧着急地大叫。 此时,炮声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奏一曲历史的悲歌。 井…… 一口阴森森的、冰冷的井横在院角下。 光绪帝扑了上去,拼命的揭井盖…… 赶上来的王商和几个太监把他紧紧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朕不想活了,爱妃……让朕也和你一起死吧!……珍妃啊,你死得好惨!”光绪帝大哭不止,在一旁的太监无不留下了眼泪。 “轰”地又是一声炮响,李莲英跑了过来拉住皇上就往回拖。 “皇上,快走,要不就来不及了,老佛爷着急着呢!” “爱妃……”光绪帝痛不欲生,又?99lib.昏了过去。 李莲英和几个太监把?昏过去的光绪帝塞进一顶软轿抬了就跑…… 神武门外,一行车马已在等着,慈禧上了一辆车。 光绪膏又被塞进了隆裕皇后、瑾妃、大阿哥的一辆车…… 马车飞快地往西狂奔而去。 “轰隆隆……” 剧烈的炮声掩没了马蹄声,大清朝皇太后挟持着皇帝正仓惶出逃。 这一天是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日(1900年8月14日)。 秋风惨惨,鲜血飞溅,北京城遭了大难…… 近十万八国联军从天津踏着义和团的血迹以及聂士诚、李秉衡等部队的身躯进犯到了北京城,保卫京畿的清军也一支接着一支的全军覆没…… 敌军的大炮终于从广渠门压碎义和团的人墙冲迸了北京城,甘军统领董福祥逃跑了,义和团及部分爱国清军在城里与八国联军展开了剧烈的巷战…… 英勇的义和团以血肉之躯并未能阻挡住洋人的洋枪洋炮,他们高呼着“刀枪不入!”的口号向侵犯的敌人勇敢地扑了过去,然而在枪炮声中,一排排义和团拳民倒在了血泊之中。 西逃途中的慈禧太后为了讨好洋人,也为了不留后患,给李鸿章及奕劻下令剿杀义和团,于是大量义和团忠勇之士皆惨死在来自腹背两面的屠杀之中。 经过几天几夜激烈的巷战,义和团死的死,散的散,少数又重回了乡村。 义和团虽然被利用了、失败了,但他们反抗列强侵略的精神,在中国反帝斗争史中写下了难忘的一页。 八国联军占领了北京城。 八国联军在北京城内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公然下令在北京烧抢三天,于是大量民宅官邸被横遭洗劫,大凡与义和团有过一点瓜葛的全被斩光杀绝…… 喊声、哭声、骂声响彻街头巷尾…… 古城在颤抖、在哭泣…… 未及逃走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大宅门也未逃劫难,联军往往破门而人,家珍财宝被抢劫一空不说,还让男的被辱、女的被污……谁敢反抗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北京城火光冲天,血流成河…… 不甘受辱而自尽的臣民不计其数…… 翰林院学士、内务正大臣景善(《景善日记》著者),八国联军破城后,其妻、妾及子媳全部自尽而死,他自己被其子推人井中,其子因藏义和团民而被八国联军枪杀。 颐和园、故宫等许多名胜古迹遭刭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永乐大典》被抢劫一空,我国最早的古天文仪器也被瓦德西抢到了柏林……。 八国侵略军统帅瓦德西住进了皇宫…… 北京古城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劫难。 古城西安终于到了,已是深秋,在督抚、巡抚的命令下城里虽然已作了许多装饰来迎接慈禧一行,可是老天却不表示欢迎,秋风正卷着落叶在街上横扫着,仿佛要把刚人城的皇家落难者扫地出门似的。 陕西巡抚署成为了慈禧太后一行的临时行宫。此宫正厅为慈禧召臣议事之处,两旁厅设朝廷临时办事机构,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隆裕皇后等的寝宫设在后厅各室。其余官员则住陕西督署。 为避免造成迁都错觉,慈禧太后一行就只好在陕西巡抚署及督署两处将就一下了。 在慈禧的寝室内,慈禧坐在炕桌旁,荣禄坐在炕下的椅子上,李莲英给慈禧点好了烟,把烟壶递给慈禧后退出,内侍给太后、荣中堂上了茶后也退出在外室恭候。 慈禧又与荣禄开始了密谈。 荣禄是慈禧太后的第一决策人,其地位虽无法与光绪皇帝相比,但却是慈禧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每逢大事、关卡,慈禧总是先和荣禄通好气之后才召开御前会议。今天召荣禄来密商正是为了决定与八国联军议和条款的大事。 照例荣禄先喝着茶,等慈禧太后抽足烟。慈禧太后过足了烟瘾,侍女端未水杯,慈禧嗽了嗽口,之后又喝了几口龙井茶,才说:“李鸿章跟八国联军谈判得怎么样了?” 荣禄奏道:“禀太后,洋人条件很苛刻,要给那个被打死的德国人克林德树碑。” “立就立嘛,过一段时间再拆了不就行啦。” 荣禄又说:“八国联军现增至十一国联军,要我赔巨款。” 慈禧声音压低说:“如果要洋人不反对我,你说应该怎么办?” “满足他们的要求。” 慈禧点了点头,便不加思索地说:“传旨.意给李鸿章,要他倾中华之物力,满足列国之欢心。” “是。”荣禄点了点头。 荣禄又说:“八国联军还要求严惩罪魁祸首。” 慈禧想,只要不严惩我本人,其余任何人皆可,便说:“那就把端王载漪、辅国公载澜押送新疆终身监禁,永不得回京,庄王载勋令其自裁,这样八国联军该高兴了吧?” 荣禄会意。 二人正说着,有太监来报:“启禀老佛爷,大阿哥溥儁又去逛窑姐了。” “知道了,下去吧,他回来时告诉我。” 慈禧愤愤地骂道:“这个大阿哥不是个好胚子,要真让他当了皇帝,恐怕我大清的纲常礼仪全要被他给坏了。” 荣禄趁机说:“那该把大阿哥……” “废黜。”慈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 荣禄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不必再去为角逐新权力而烦恼了。 慈禧又吩咐他:“你把我刚才下的旨意拟出,让皇帝看一下。” “是。” “还有两个事,一是为确保与洋人的议和,对义和团及通义和团的要斩尽杀绝,不要让他们逃回老家去,否则今后又是后患。另一是听说李鸿章身体不适,也不知这老精灵的病是真是假,反正你赶快启程赴北京参加与洋人的议和,可别贻误了。” “臣遵旨。” 荣禄心领神会地对慈禧深深地一鞠躬。慈禧看着这个与他情深似海、患难与共的知己妩媚地一笑做为回报。 荣禄知足地欷退下。 “荣中堂,吃罢饭再走。”慈禧不舍地挽留。 “谢太后赐宴。” “传膳。”李莲英一声令下。 二十个太监手托菜盒鱼贯而上,其中四个太监利索地抬来了两张饭桌在外室拼在一起,慈禧下了炕,走到外室饭桌由西面东坐下,表示心向东方北京。 荣禄立在右侧。 一百样菜摆满了两张八仙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她平素爱吃的菜,诸如燕窝鱼翅、清炖肥鸭、清蒸胎羊、杞子鹿筋、烤小乳猪、蘑菇鸡片、莲肉骆峰……即使逃难在西安也是一样不能少的。 照例是李莲英先尝,吃了无毒,然后慈禧开始品味,慈禧觉得好吃的便赏给荣禄。慈禧太后虽然在国难逃亡之中,但口福是万万不可简单的。 荣禄能得到赐宴的殊荣,自然喜之不尽,要知道能跟太后同桌进餐的只有光绪皇帝一人。所以怎能不让荣禄感恩不尽,使他愈发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就死心塌地的背靠这棵大树得啦。 第二十八章 你死我活 反正只有你死我才能活,难道让我死你们活吗? 没有我李鸿章的死,哪有您西太后的活啊!李鸿章悲愤地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北京,总理衙门。 坐在案桌后的李鸿章声音沙哑地咳了几声便立起踱到窗口,他凝望着窗外的松柏树叶沉思着。 七十七岁的李鸿章为反对废立皇帝,才刚被慈禧贬任两广总督,又接急令复职调京任全权代表与入国联军和谈。 他一下火车,看到北京城被糟踏成这个样子心里真不是滋味,慈禧又把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高官封给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收拾这个残局嘛……对此,李鸿章毫不在意,这些人,需要他的时候什么高官厚禄都一股脑儿的来了,不需要的时候,一脚就把他踢开了。 李鸿章恨恨地想着,不是吗?《马关条约》后把我闲置回家,签《中俄密约》又派我为全权大使。太后要废掉光绪皇帝,我才说了几句公道话就把我撵出京城去任两广总督,现在八国联军打进京城,她逃命去了,才又给我封官加爵的调来收拾烂摊子。 李鸿章接过侍从端来的药喝了一口,又想到,她对我不信任,派了个亲信奕劻来了不说,现在连她最亲信的荣禄也派来,快到北京了。 正好,这卖国的差事就让给他们去办吧,我李鸿章不是傻瓜,替罪羊的事都找我顶替……敌人占领了国都,这样的议和无异于把刀架在脖子上的谈判。 99lib?唉!骂归骂,干归于,想我李鸿章身为朝廷重臣,肩负大清重望,岂能因个人得失而置国难于不顾……,只是近年颇因年高气衰,加之重病在身,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唉!李鸿章又长叹一声回到坐位,然后拿起公文看了起来,他在等待奕劻来商议如何与洋人交涉这些令人咋舌的条件。 “庆亲王驾到。” 奕劻是慈禧太后的宠臣,李鸿章当然不敢怠慢。 二人施礼后坐下,李鸿章拿出八国联军的四条对娈勖说:“这四条,无论其中的哪一条都无法接受,您看第一条,竟要清政府向各国赔款白银四亿五千万两。” 奕劻也叹了口气说,“是啊!国库空虚,真要我们的命了。” 奕劻又拿来了西安新拍来的电文,他说:“太后旨意,要我们‘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李鸿章接过来99lib?t>看了后,说:“既然太后松了口,那我等的压力也就轻一些了,只是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恐怕国人不会答应。” 奕劻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我们也是出于不得已。” 奕劻出去后,李鸿章颓然落坐椅上,慈禧太后啊!你真舍得啊!赔款白银四亿五千万两,你轻轻松松就答应下来了,你都答应了,我李鸿章还敢抗拒?天哪!“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摇乞卖国,卖国!李鸿章的命好苦啊!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还被迫沦为与你一起卖国的千古罪人! 唉!谁能不说李鸿章可怜,可悲! 《辛丑条约》的电文寄到了西安,慈禧把几个一起逃来西安的王公大臣叫来议事厅,慈禧太后看了一下电文,只叹了口气,说:“不同意,奈何?” 别的大臣听慈禧不反对,哪里敢吭声,光绪帝展开看了泪立即涌了出来……白纸上的黑字,那《庚子赔款条约》明明白白地写着:“清政府向各国赔款白银四亿五千万两”。慈禧心里倒挺自在,八国联军指出的罪..魁祸首终于没有她慈禧的名了,只有载漪、载勋、载澜、刚毅、徐桐、董福祥他们,反正只有你死我才能活,难道让我死你们活吗?皇太后的宝座终于没有动摇,等条约签好,便可回銮京城了。慈禧面现得意之色,她看看几个大臣都没说话,便说:“既然大家都想不出别的法子,那这条约就算是通过了。皇上把玉玺印上吧!” 光绪帝滴着眼泪拿起了玉玺,长叹一声后,往那张空前丧权辱国的契约上摁了下去。 终于可以回京了,慈禧松了一口气。 光绪帝颓丧地坐到了椅子上,任凭眼泪纵流…… 慈禧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宣布退朝,自顾起身走了。 几个大臣摇头叹息着散去。 北京总理衙门。 李鸿章看了《议和大纲》后在谈判桌上几乎晕倒,天哪,这么多重臣将被处决,叫我李鸿章如何面对群臣?他们都是些怎样的人啊!载勋、载漪、载澜,他们都是皇亲,董福祥、毓贤、英年、赵舒翘、启秀、徐承煜……都是朝廷重臣,要他们的命其实也就是要我李鸿章的命。 李鸿章又看了赔款白银竟然是四亿五千万两,天哪!这是什么样的数字啊:这些豺狼是要把清朝政府洗劫一空了。 国民们知道了会怎样的骂我啊!李鸿章,你这个卖国贼! 李鸿章愈看愈气,愈想愈急,以致肝火上冲,面红发紫,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李鸿章被抬回家后,不断吐血,病势日愈沉重,儿子及近臣们都焦急地围在他的病榻旁,李鸿章向他们一挥手,声音微弱地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 李鸿章独自躺着,自知大限将至,回首往事不禁泪洒胸襟…… 想我李鸿章青年登科,中年封疆,晚年统帅,叱咤政坛,赫赫一生不可谓之不贵极,然却几起几落。忽儿被闲置回家,忽而又被顶戴高升;时而被脱去御赠黄马褂,下放两广,时而又钦定全权,耀职返京。但又偏偏赶上国运倒霉,害得我李鸿章被人唾骂,真正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李鸿章又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面颠,眼睛下的子弹还在,是那年在日本签《马关条件》时是被刺杀的,唉……李鸿章又叹了口气,老命都几乎搭进去了,还骂我卖国,太委屈了,这次还不知会怎样骂我呢! 唉,只怨我李鸿章生不逢时啊!年近八旬,乖乖老矣,不能存家颐养天年,却还要千里迢迢抱病北上,来和洋人们周旋,落得个千古罪人!想我李鸿章效忠朝廷一生,敬业大清一世,若论我的才华不可不谓孔明再世,不是吗?洋人想拥戴我做皇帝,都被我坚决拒绝了,倒不是我家祖坟没有冒过做皇帝的烟,而是我李鸿章想保住晚节…… 李鸿章病重信息传到西安,急坏了慈禧太后,生怕李鸿章一死谈判不成,急忙发来慰电。李鸿章看了喟然叹日:“太后啊太后,老臣虽重病在榻,但无一日不关心谈判,若不是老臣死保您,洋人怎么会在严惩祸首的名单内把您的名字去掉……” 岂止!没有我李鸿章的雄辩,清廷不知还要再惩杀多少人,再赔多少银?为谈判成功我李鸿章不惜身背罪名、蒙受唾骂。唉! 个人的荣辱何足牵挂,老臣牵挂的是两宫回銮后,用什么银子来还人家?国库空虚,物资匮乏,三十九年的库银用来还债,中国人从此吃什么? 唉,慈禧太后啊!凭良心说,这场祸端本应由你来负,应该严惩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你那拉氏太后!而我却昧着良心把你保丁下来,为的是对你的忠诚。没有我李鸿章的死,哪有您西太后的活啊!李鸿章悲愤地喊出了这样一句话。我这一生,您栽培了我,又把我推向深渊,真是赐我荣宠者,太后也!断我名声者,也太后也! 皇上啊,老臣知道您恨我,是的,甲午之战,我是贻误了战机,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舰队,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去送死?唉,只怪天不遂人愿,早知道他们终归要死,还不如早点让他们去死,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还可留下为国捐躯的好名声。为此,您下令摘了我的三翎顶戴把我赶回了家,我也只好认了。 皇上,去年太后要废您,是我把您保了下来,这一点皇上您可知老臣的苦心?老臣也确实对慈禧的专权看不下去,您身为皇上却毫无实权,要把您废掉老臣也确实于心不忍,所以老臣对皇上不可谓不忠。皇上啊,皇上!我们君臣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在我死后拉平了吧!老臣也只有去天国报答你们了,想到这里,李鸿章滴下泪来…… 长子李经方进来见了,难过地说:“父亲您又流泪了,父亲您不必太伤感,条约虽然是您和他们谈判的,但这场国祸不是您的责任,您也是奉命行事!” 李鸿章叹道:“话虽这么说,但全权代表毕竟是我呀!” 下属进屋报道:“中堂大人,西安太后来电,重申:‘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要您尽快签约,两宫急于回京。” 李鸿章听了长叹一声,“量中华之物力?”这无异于竭泽而渔呀! 晚上,李鸿章喝了药后,躺在床上,李鸿章又想起了他的欧美之行,那时的他,是何等荣耀,无上风光啊!光绪二十三年(1897),为“联俄制日”,他奉光绪皇帝、慈禧太后之命以“钦差头等出使大臣”的无上外交头衔出使俄国及欧美四国,目的在于,以祝贺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仪式为借机,行“联俄制日”之实。 送他启程是法国大邮轮,住的是豪华专间,在俄国他受到了首相般的待遇:李鸿章身穿御赐藏书网黄缎马褂,头戴三眼花翎,乘坐的是五马金车,住的是亚历山大宫,还受到了沙皇的接见。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大舆,他就坐于各国专使席的首位,足见其地位。 在德国,他与威廉二世并排坐在阅兵台上检阅三军。他还被称为“东方俾斯麦”,竟与德国声誉最高的前任宰相俾斯麦齐名。 在法国巴黎,他受到了福尔总统的热情接待,白天出席了法国外交部专为他举行的盛大宴会,晚上与总统同乘一船参观巴黎的焰火盛会。 在英国,他在英国首相沙里士的陪同下,晋谒了著名的维多利亚女皇。 在美国纽约港,他受到了十九响礼炮的欢迎,并受到了美国总统克利夫兰的接见。 太风光了,连光绪皇帝都不如我。 病榻上的李鸿章,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历史是无情的,就是在这大风光之行,李鸿章落入了俄国人的陷阱,与俄方签订了出卖中国主权的《中俄条约》,竞允许俄人在中国东北修建铁路,为俄熊强占旅顺、大连创造了条件,以致引来了德国人强占胶州湾,英国人占了威海卫、九龙,法国人占了广州湾,加上日人占了台湾,为中国变成半殖民地化加快了大滑坡。 对此,也是李鸿章在莫斯科亚历山大官盛大宴会上,举杯致谢时始料不及的吧! 西安、陕西巡抚署正厅堂内,慈禧太后高坐在绣着团龙黄缎宝椅上,光绪皇帝坐在她的左侧,大臣们都跪在下面,施群臣大礼后,垂立于两侧,人人脸上严肃,心惊胆战。 今天,慈禧将处罚她酌替罪羊——八国联军通牒的十一个祸魁。因为李鸿章发来电奏,联军统帅德国人瓦德西扬言:如不惩处载漪、载勋、载澜、刚毅、赵舒翘、董福祥、毓贤、英年、启秀、徐丞煜等十一个罪魁就要抓总祸首。瓦德西并强调是因为顾全中国的面子才未点这个总祸首的名。 慈禧急坏了,这个未点名的总祸首,当然是冲着她来的。为保自己就必须舍弃这些走卒。 惩罚这十一人,此举确非慈禧本意,实属无奈,何况又都是自己的亲信,现在却要他们去死,慈禧不禁悲哽起来,她怆然道:“今天将惩处这次战乱的罪魁祸首,不是哀家心狠,实是万般无奈,北京发来奏文,洋人逼着要交罪魁,否则不予议和,事已至此,望众卿体恤朝廷的苦衷……”慈禧声音悲哽起来。 慈禧再也无法讲下去了,这些将被处罚的人,都是她的亲信、亲戚,而且他们都是按她的旨意去办的,现在却要他们去死,不禁有些伤感,眼泪也流了下来。 慈禧太后又接着说:“都因载漪、载勋等昏愚无知,迷信拳术,且嚣张跋扈、挟制朝廷而酿成大祸,导致了江山血染,宗庙震撼、生灵涂炭,不严惩不足以上慰宗社、下安臣民。” 慈禧言罢令李莲英宣谕。 “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轻信拳匪,妄言主战,挟制朝廷,开祸乱端,罪实难辞,处革去爵位,革去职御,发配新疆,终身监禁,永不赦免。” 载漪、载澜哭着跪在地上叩头道:“谢太后、谢皇上不杀隆恩。” 李莲英又念:“庄郡王载勋、刑部尚书赵舒翘,纵容拳匪,围攻使馆,终酿奇祸,致洋兵破城,罪属不赦,赐其自尽。”又宣:“溥儁著撤去大阿哥号,立即出官。”二太监托来了酒盅。 载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头像捣蒜般哭求道:“求太后、皇上开恩,臣知罪改过就是,让臣也到边疆思过去吧。” 慈禧太后想,不杀掉几个,洋人会答应吗……不杀你难道杀我不成?!于是摆了摆手,说了声:“哀家知道你是大清国的忠臣,为了大清国就请尽忠吧!” 光绪帝则道:“尔等现在才知道后悔,晚矣!若不是因为你们无法无天,挟制朝廷、酿成巨祸,那我大清也不致蒙此大难,臣民也不致遭此厄运,现在你们已犯下酒天大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载勋还想求慈禧,慈禧却已横下一条心向太监摆手示意,太监端着毒酒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 “太后饶命啊!”载勋边喊边退。 慈禧太后噙着眼泪垂下了头…… 光绪二十七年九月二十六日(1901.11.7)李鸿章过世了,弥留之际,部属来问:“中堂大人,您对朝廷可有何留言?” “用袁世凯。” 一代奇臣去了。 却又给中国留下了灾难……历史就是这样让人不解。 李鸿章明知袁世凯在戊戌变法中出卖光绪皇帝还要举荐他,是出于对光绪帝的报复,还是出于其他?……不得而知,但袁世凯后来成为了篡权夺位的野心家恐怕是李鸿章始料不及的。 李鸿章会用人吗?未必,否则何以荣裕、刚毅之流都是他的宠出,又何以北洋水师出了个方伯谦,更奇怪的是临死还不忘记举荐袁世凯,何况并非不知道此人的品性。是报复光绪帝曾经摘下他的三眼翎带,退下黄马褂,开缺回家吗?可见李鸿章并非任人唯贤。李鸿章任人为亲吗?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让他的不负责任的外甥总办北洋水师的弹药呢?以致水师们常抱怨炮弹质量。 李鸿章死讯传到太后时,两官回銮已到达了开封,慈禧太后一面哭一面埋怨道:李老头啊!你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在我回京的半路上死,万一事情有变,哀家回不去可怎么办? 慈禧太后当然也伤心从此朝廷失去了一个擎天柱一样的奇臣干将,于是颁旨给予了李鸿章满清汉大臣中的最高荣誉,包括谥号“文忠”,人祀京师贤良寺,在北京设李鸿章专祠赐祭一坛,赠太傅,晋封一等肃毅侯,赏赐重金承办后事…… 第二十九章 痛不欲生 “爱妃,你死得好惨,你死得好冤……如今你亡灵何在?”光绪帝痛哭着要掀井盖,被李莲英死死压住…… 北京正阳门外,卫卒林立,戒备森严。这天是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1902年1月7日)。 北京皇宫正阳门外两旁,跪满了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后妃命妇、太监宫女……两边立满了禁卫军。 乐曲响起后,二十四面黄龙旗走了过来,紧接着是鸾旗、羽盖及各种天仗、卤簿,然后是整齐的御林军走过,接着是御前大臣及御前侍卫并辔而行,再后便是由八名身着红绸驾衣的轿夫共抬的黄缎金銮两乘,前面坐着光绪皇帝,后面坐着慈禧太后,两宫到时,众人皆伏地山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到了太和殿外,金銮放下,光绪皇帝先下轿,然后走过去亲自扶慈禧太后下了金銮。 慈禧太后在山呼万岁声中,又坐上了她至死也不肯撤离的太和殿皇帝宝座的正中央,光绪皇帝只能歪着半个屁股勉强坐在她的左侧。 一登上这个皇帝宝座,慈禧马上就来了劲,路途的辛苦,两年磨难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的两眼放着光,兴高采烈地接受百官的朝贺…… 今天的这一坐极为重要,表明今后大清的江山依然是她那拉氏的,大清的权力依然由她圣母皇太后执掌,旁边的这个皇帝依然只是个摆设,是个傀儡。慈禧满足地微笑着,听着众臣对她的恭维。 旁边的光绪皇帝,只是搭了半个屁股坐在宝座上,他知道这个屁股随时都有被挤掉的可能,但他今天一反以往的抑郁而是兴奋地向众臣摆手,他知道有些大臣是冲着他来的。他想,在西逃时,慈禧太后曾对他许诺,只要他跟她出逃,回来一定让他执政,可今天她一个屁股就坐掉了大半个江山,说明她哪里有归政的表示…… 光绪又想,反正,无论怎样,今天只要他有一丝权力他都要为变法维新努力,这次所以惨败如此,就是因为国家太虚弱,所以不堪一击……老佛爷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总有一天她会归天的,到那时,他会大权在握的,他就要继续走康有为、梁启超的变法维新,要让群臣的欢呼是从心底发出的而不是礼仪的,……想到这,光绪帝面部出现了少见的神采。 慈禧偶尔侧头一瞥,见光绪帝神志异样,心中一惊,她想起了出逃时对光绪帝许过的诺……顿时,慈禧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暗骂道:这个傻瓜,又在做白日梦了。 朝贺完,光绪帝正想往养心殿去,慈禧却叫住了他,并吩咐李莲英:“送皇上回瀛台涵元殿。” 光绪听了脑子“轰”的一下,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站立住了。 “万岁爷,请。”李莲英虾了一下腰,咧了咧嘴说道。 光绪帝再看慈禧,只见几个太监已经扶她上了轿…… 光绪帝呆站着bbr>…… 好狠毒的女人,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政治流氓,西逃时,你怕我不走,拼命对我软硬兼施,一回京就原形毕露了,天下再没有比你更贪婪、更专制的女人了。 李莲英又说了声:“万岁爷,请吧!” 光绪帝恼怒地向他吼道:“朕要先到井边看珍妃。” 光绪急急向珍妃被害的井口走去,王商、李莲英及几个太监抬着銮轿紧跟在后面,到了井口旁,井上压着大石板,光绪帝扑到井旁大哭不止。 “爱妃,你死得好惨,你死得好冤……如今你亡灵何在?……” 光绪痛哭着要掀井盖,被李莲英死死压住。 “爱妃,让朕也和你一起去吧!”光绪帝说着又去掀井盖,被王商死死抱住。 “爱妃,朕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光绪哭得捶胸顿足,直哭得死去活来,直哭得天昏地暗…… 在场的人见了,没有不伤心落泪的。 慈禧太后西逃时,留下来的总管太监闻声慌忙来到,他向光绪帝跪禀:“万岁爷,别太伤心了:珍妃的亡灵已经不在井里了,尸体已经打捞出来,葬在西直门外了。” “快带朕去,朕要去看珍妃的坟。” “皇上,天色不早了,改日再去,再说珍妃的坟址还要去问她娘家里的人,老奴也不知道葬在何处,只听说是在西直门。” “那你今晚便去打听。” “是。” 王商怕光绪帝伤了龙体,便和两个太监扶他上了轿,李莲英在旁押护着往南海瀛台岛行去。 到了瀛台,光绪帝又回到了那冷冷清清、空空荡荡落满灰尘的涵元殿内,面对四壁,光绪帝痛苦极了,“仍住瀛合”,这就意味着他又将毫无实权,又将与世隔绝…… 正在收拾床被的王商,转过头来见光绪帝呆坐着流泪,心里非常同情,久处深官的老太监他当然知道光绪帝住到这里意味着什么。他收拾好被子后过来轻唤皇帝:“皇上,皇上,今天太累了,上床休息吧。”他等那两个太监把原来的被盖送出去洗时,便走过来轻轻对光绪帝劝道:“皇上别太伤心了,早点歇息吧,保护好身体要紧,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忽然把声音放低得只有皇上一人能听见:“老佛爷熬不过您。” 五十余岁的王商到底是光绪帝的心腹知己,他的这几句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使光绪帝仿佛在茫茫的黑暗中见到了曙光一样,一双泪眼开始有了神气…… 慈禧太后刚刚入睡,朦胧中见珍妃披发而至,冷笑而出。慈禧惊叫一声,迷离着睁不开眼…… “老佛爷,醒醒。”两个床前值班宫女慌忙跪唤。 慈禧太后睁开眼吓得冷汗直流,两眼发直,一个宫女急忙为她抚摩胸心,一个宫女忙去叫李莲英…… 李莲英来了,见太后的惊恐状,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却又装做不知,问道:“老佛爷是不是做恶梦了?” 慈禧紧紧抓住李莲英的手说:“梦见珍妃来了。” 李莲英便说:“老佛爷,前两天打更的巡夫路过井边时隐隐听到井里传出来哭喊声,把他们也吓环了,可能是珍主子的阴魂未散啊!” 荣寿固伦公主来到时,慈禧刚吃完早饭,正在吸水烟。 “孩儿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来,过来,坐到炕头上来。”慈禧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说。 “见到你们无恙,我心里就踏实了。” “皇阿玛这两年在外,辛苦了。”荣寿固伦公主关切的说着,并给慈禧点着了烟火。 慈禧叹了口气说:“身体还好,就是晚上老做恶梦,这两晚上总是见珍妃。” 荣寿固伦公主听了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她一边用手帕擦眼亨目,一边说:“皇阿玛,珍妃的尸体是她娘家的人来打捞的,从井里捞出时已被水泡得面目全非了,她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珍妃死得太可怜了。皇阿玛,依儿之见应赶快给珍妃设灵堂,做佛事,请大喇帮她超度亡灵。” 慈禧听了点了点头,说:“让皇上给她追封皇贵妃。” 荣寿固伦公主又说:“让崔玉贵给那口井烧几炷香,磕几个头,否则珍妃阴魂难散。” 慈禧听了对立在一旁的李莲英说:“李莲英,公主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奴才听见了,奴才照办。” 瑾妃在珍妃冤死的井旁搭了灵台,她焚了香,点燃了两支灵烛拜了三拜后,泪流满面,如泣如诉地祈道:“珍儿,你死得太惨了,姐对不起你,是姐没照顾好你。珍儿,姐真后悔,姐太后悔了……,你可千万别恨姐,姐也是有苦无处诉啊!自进宫来,妹妹,你还有皇上疼你,而我……我连谈话的人都没有,悔不当初到这深官里来,孤苦伶仃的,连母亲都不能见一面,真是度日如年啊!虽贵为皇妃,又有何用?姝妹,姐姐有时也真想随你一同去了……” 瑾妃说着掩面痛哭起来。 “妹妹,姐已请好喇嘛明天将为你诵经超度,皇上也要来为你祭奠,现皇上、太后已封你为贵妃了,bbr>?你在天之灵当得慰藉……” 荣寿固伦公主见瑾妃哭得很伤心,知她后悔已极,十分感动,便劝道:“瑾儿也不必太悲伤了,想来珍儿的在天之灵已经听到你的哭声了,她会得到慰藉的,明天还要为珍儿超度,快歇息去吧。” 荣寿固伦公主也流着泪为珍妃烧了三炷香,泣道:“珍儿,你听到了吗,听到我在呼唤你了吗?珍儿,你死得太惨了,大家都为你流泪……珍儿,只怪我未能救你,我心里实在太内疚了,可我也的确是没有办法啊!现在,大家都在为你祈祷,愿你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抚,愿菩萨保佑你早日升天堂。” 晚上,荣寿固伦公主对慈禧太后说了白天瑾妃哭灵的情况,慈禧也抹了抹眼泪,叹道:“珍妃的性子也过于刚烈,我当初并不想要她死,只是在气头上骂了几句,不想崔玉贵真的把她推到井里去了……也真是怪可怜的。” 慈禧抹了一下眼泪,对李莲英说:“把崔玉贵给我发得远远的,我一见他就发怵。” “是。” 李莲英应着去了。 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 宁寿宫里搭起了珍妃的灵堂,殿堂门结有素白绣球,堂内高悬着白幡、白幔,后壁芷中摆着供桌,供桌后设有写着“珍贵妃之神位”的小木神牌,供桌上两炷灵烛昼夜点着,正中一个青铜香炉飘着袅袅青烟…… 殿堂外已聚集了后宫嫔妃及福晋、命妇,她们皆白衣素服前来祭奠。荣寿固伦公主、瑾妃也来了。珍妃的家人跪拜在殿内。还有一些大臣也来悼念。 时辰到时,祭乐齐鸣,六十个身穿黄衣的喇嘛念起了经,然后是萨满跳神引魂。 主祭人瑾妃率众人向珍妃的灵牌行叩拜礼。 “皇上驾到。” 光绪皇帝身着明黄龙袍,腰系白绫也来祭奠。 光绪皇帝满目噙泪,对珍妃像三鞠躬后,又给珍妃点燃了三炷香,心里默念道:“爱妃,你虽蒙冤而去,却为后人敬仰,朕特追封你为贵妃,望你在天之灵得到超度,朕将永远怀念你,今生今世朕一定要实现你变法维新的夙愿,爱妃安息吧!” 光绪帝祭毕,王商高声唱道:“宣旨。” 珍妃家人皆跪了下去。 上年京师之变,仓卒之中,珍妃扈从不及,即于宫内殉难,洵属节烈可嘉,加恩著追赠贵妃位号,以示褒恤。 瑾妃及珍妃家人都哭着叩谢皇上。 光绪皇帝还亲自为珍妃的墓碑题谥:“恪顺珍贵妃之墓”。 祭奠毕,光绪回到瀛台,他手捧珍妃的遗物一幢碧纱帐泪如雨下…… 爱妃,朕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为了实现你的夙愿,朕还要活下去,总有一天,朕还会重新执政,到那时,朕一定要重用康有为、梁启超,继续推行新法,一定要富民强国以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爱妃,朕心里只有你一人,朕永远怀念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爱妃,从今以后,朕将孤灯独对,朕只求你多在梦中常来看看朕……爱妃,朕实在不能没有你,……朕真想和你一起去了…… 光绪帝把头埋在碧纱帐里痛哭不止…… 王商见了感动万分,他流着泪过来劝道:“请皇上节哀,请皇上千万别伤了龙体……” “王裔,朕心里难过呀!” “老奴知道,……可是,皇上,您要多保重呀,您总有熬出头之时呀!” 王商说着向皇上跪了下去求道:“万岁爷,您可千万要保住龙体啊!” “王商……” 光绪帝感动地扶起了他,。 “王商,朕只有你一个知心人了,你可不能离开朕……” “皇上,老奴决不离开皇上。” 寒冬腊月,大雪纷纷,瀛台岛被雪盖得白茫茫一片。光绪帝推开窗子见了如此大雪,想起那年和珍妃一起赏腊梅的情景,便推门出来向松竹走去。 “万岁爷,外面雪大,别出去,太冷了。”王商急忙说道。 “不,要去看腊梅开了没有。” 光绪帝径直走去,王商赶紧追了上来,把斗氅给光绪帝披上。 几株腊梅依在青松旁傲放着,朵朵花蕊放出了缕缕清香…… “啊,开了,腊梅开了。” 光绪把一株腊梅贴在胸前,忘情地呼唤道:“爱妃,爱妃,腊梅花开了,依旧伴在青松旁,可是如今但见梅花却不见了伊人。爱妃,爱妃你知道吗,朕在呼唤你……” 光说罢便抚花大哭不止…… “爱妃,爱妃,你今何在?” 跟在后面的王商,见此情景也悲伤地落下了泪……他跪下劝道:“万岁爷,您可千万要保重啊,连老奴都要背过气了。您这样下去要把龙体弄坏的。” 光绪转过头来见王商跪着泪流满面,他感动地扶起了王商,泣道:“王商,朕加今没了珍妃,只剩下你一个贴心人了……” “万岁爷,老奴就是死也要把皇上侍候好。” 光绪看着这个已年过半百的老太监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回屋藏书网去吧,老奴担心您受冻,您身子骨单薄,老奴真担心啊!快回去吧皇上,老奴给您折两株插上花瓶让皇上天天看着。” “好吧。” 回到殿里,王商把几株腊梅插在花瓶里,光绪帝坐在窗下,两手托腮,呆呆地看着花落泪,半天不动一下……无形中又想起了为珍妃题画的那首诗: 鹅毛雪压重,腊梅依青松。 早春一独秀,暗把幽香送。 入夜,凉风阵起,南海湖水拍打着瀛台前的白玉石台阶,发出啪啪的声音,涵元殿内烛灯摇曳…… 光绪帝正在挑灯苦读,他学典籍、学英语,苦熬着,也在准备着,苦等着老佛爷归天他重新执政的那一天。 慈禧太后愈近晚年愈专横,权欲也愈大,从西安回銮后,她便独占皇帝宝座,连半个屁股位置也不给光绪帝了。 现在朝中大小事她都一人独揽,光绪帝临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只有国家祭典、接见外国使臣才让光绪帝出来,而且已不能与慈禧太后并坐,只在太后左下侧临时给他加一个椅子,还不准他说话,只能像一个木偶一样在她旁边摆设着。并且慈禧对他的监视更严了,不允许他与大臣接近,也不给他说话的份儿。 假装发呆的光绪帝在想,他已忍辱被囚十年,这十年,是何等的残酷,为麻痹慈禧太后,他学司马懿对曹操装病装老,仿周文王对殷纣王装昏装傻,所以在慈禧面前他装呆装木,装得心灰意冷,装得对权力毫不热衷,否则,只要稍露出一丝胸怀,就必然要惨遭厄运。 十年啊!在慈禧面前他麻木不仁,一回到瀛台便拼命学习。 学英语,准备日后汲取洋人经验;学典籍,要应用历史之鉴,他要熬到出头之日。 正是: 《忆秦娥·十年忍辱为哪般?》 何以堪?十年忍辱为哪般?苦尝胆,日日泪盼,夜夜长望。 苍穹难明夜漫漫,秉烛待旦在囚窗,雄鸡高唱,重振河山。 光绪皇帝忍受着屈辱,也忍受着孤独,自从珍妃死后,他对生活已没有什么乐趣,只有苦熬着、等待着,那惟一的期待。 他从此不近女色,他要保持与珍妃纯真的爱情,光绪帝履行了他对珍妃的绝恋。虽贵为大清当朝皇帝,但至死再没近过女色,一心一意怀念心目中的珍妃。 光绪帝除了看书就画人像,一个是袁大头,一个是崔玉贵,画好了,就用尖刀往他们的心脏戳去,一面骂道:“袁小人,总有一天朕要把你千刀万剐!” 又骂:“崔玉贵,狗东西,朕早晚要用你的头去祭奠珍妃的亡灵。” 光绪帝一遍又一遍的戳着,骂着,可是还不解恨。恨恨的骂,狠命的戳,直累得肝火上冲,剧烈咳嗽,可光绪帝还在骂,还在戳…… 王商见了,心疼地说:“皇上,瞧您又咳嗽了,我们下棋吧,走走棋您就不咳嗽了。” 王商硬把皇上拉到外间的方桌上,把棋摆好,请光绪帝先走,光绪帝只得和王商对弈以排解苦闷。 每年夏天,慈禧太后到颐和园避暑时,怕兆绪帝逃跑,便把他从瀛台挟来幽禁于玉澜堂。为防他逃走,便在玉澜堂东西两个通道堵上了砖墙。 光绪帝经常用两手愤怒地捶砖墙,据说,砖墙上还隐隐约约留下了被囚皇帝的击印,这些都是历史的见证。 时间在飞快地逝去,转眼间,光绪帝被囚禁已十年。 珍妃的死、长年的精神打击和政治上的失意,使光绪帝患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中医谓之肝郁。加之秉赋素弱,又有肾虚遗精、痨瘵、关节炎等慢性病,光绪帝的身体日愈虚弱,但并非不治之症。 慈禧得知巴不得光绪帝早日死掉,但还是想做点关心皇帝的样子,于是诏告天下荐选名医,赴京为光绪帝治病。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喧嚷,要让国人知道光绪帝的身体不行了,免得又要生出要他执政的事端。 颐和园仁寿殿内。 慈禧太后坐在光绪帝一旁,从全国荐选出来的几位名医专程来为光绪帝看病,他们是江苏名医陈秉钧、曹元桓,浙江名医杜钟骏,还有吕用宾、施焕等。 当然慈禧太后请他们来只是做做样子,宣张宣张声势,并不想要他们真正给光绪帝治病。所以给光绪帝诊脉时,李莲英像要走马灯一样传呼着几位名医的名字,都是脉还未看好便把他们支出去开方子。 名医们大都呈现出愕然状,而光绪皇帝则愤怒地坐着,任凭慈禧太后及李莲英摆布着—— 慈禧太后要让国人都知道,光绪帝已患了重病、已卧床不起、已病入膏肓,从而对他亲政失去信心。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所以慈禧把选名医给光绪帝看病搞得沸沸扬扬,搞得无入不知无家不晓。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慈禧太后从进入夏天就常患腹泻,体力日衰,但慈禧是个好强的人,即使身体很虚弱,可是上朝时,她总是装得精神抖擞,说话声也拼命洪亮。更重要的是,她要让人看她健在,免得又会以她年老体衰为借口,要她归政光绪帝。 下了朝,慈禧便感到肚子疼,她知道又要腹泻了,便告诉李莲英,李莲英忙侍候老佛爷出恭。出恭后,慈禧额头泌出冷汗,心里觉得发慌,李莲英忙扶老佛爷躺下,>并传了御医。御医看过后,开了方子,要慈禧太后休息几天,慈禧不肯,次日又硬撑着上朝去了,慈禧心想,决不能让光绪重新执政。 人夏,天空湛蓝,湖色碧绿,时而有鱼跃出水面,光绪帝在涵元殿前南海水边踱来踱去,他无心看景,只哀叹自己还不如湖中的鱼……光必忧郁地想,今年夏天以来,太后越来越不让他出面了,并且总是声他的名义向天下发诏告举荐医生,选来的医生又不听他说病,纠匆忙忙看了一下就去开方子,吃了总无效。而且经常是不让他说萨,把脉时,手根本没搭在脉上就退出了,有时候气得光绪帝直发胆气,所以他的几样病都不见好。 最令光绪气愤的是,连活佛达赖喇嘛来的盛大宫宴都不让他参加拜见7尤其愤恨的是慈禧七十三大寿庆典时,光绪帝正在殿外等着,因为时辰一到他将率文武百官向太后叩拜,但就在他准备入殿时,李莲英却出来说:“皇上,太后有旨,皇帝病重,不能参加庆典,请皇上速回瀛台。” 光绪帝失望地垂下了头。他悲愤地说:“天那!朕还不如汉献帝啊!” 那一天,回到涵元殿,光绪帝把龙袍脱了甩在地下,扑到床榻上痛哭起紧,他不能不怀疑太后又在搞什么阴谋了,下半年来,不仅早朝不要他参加,就连大庆大典接见外宾、使节都不让他露面了,这个狠心的女人,她是想扼死我了…… 慈禧下朝回来感到困倦极了,对李莲英说,要躺一会儿,李莲英便扶她到御榻上躺下。 李莲英俯身给慈禧太后盖被时,忽见太后面色虽然白嫩却形瘦已极,他一惊,手抖了一一下,慈禧太后便问:“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奴才什么也没看见。”李莲英掩饰着。 “拿铜镜来。” “老佛爷……” “拿来!” “是。” 慈禧太后接过铜镜一照,天哪,镜中人俨然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婆了,昔日的天姿国色已不翼而飞,像小蛇一样的皱纹已经悄悄地爬到了眼角…… 唉!人生如梦,大势将去也! 慈禧太后悲伤地将铜镜往地上砸了下去…… 李莲英回头又一惊…… 瀛台涵元殿内。 送膳的太监来了,光绪帝听见他们在说话。 一个说:“老佛爷一天拉几次肚子,并且还吃不下饭。” 另一个也说:“是啊七十三、八十四嘛,这是人生的一大关口。” 光绪帝听到慈禧太后病重,心中禁不住一舒?……啊!多少年的期盼就要能实现了,多少年的屈辱也将宣告结束……重新执政,变法维新……想着,想着,光绪帝脸上现出了自戊戌政变以来未曾有过的兴奋。 正好李莲英进来,撞见光绪帝面露喜色,先是吃了一惊,不知这个倒霉皇帝怎么会有了高兴的事,李莲英眯了一下他那奸狡的眼睛,判断着……要知道,因为李莲英的谗言使珍妃挨了多少次打,因为李莲英的告密,给光绪帝带来了多少危难,光绪帝最恨他李莲英了,所以光绪帝的快乐一定是他李莲英的痛苦。他又看了看刚刚收好膳饭迟出的两个太监,便追了出去喝住,问道:“大胆奴才,你等在皇帝面前说什么了?” 两个太监吓得跪了下去:“禀大总管,奴才们岂敢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呀!” “那皇上为什么高兴?说,你们到底说什么啦?” 一个忙说:“大总管息怒,我们只是无意中说了一句太后贵体欠安……” “这是你们能说的话吗?”李莲英一脚向他们踢了过去,“以后再多嘴,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 “小的不敢了,大总管饶命。”两个太监爬了起来叩头求饶。 “滚!”李莲英呆呆地站着…… 第三十章 光绪暴亡 万岁爷,您不闭眼,老奴知道万岁爷心中有恨不能伸,就让老奴替您闭下眼吧…bbr>… 李莲英愈想愈觉得害怕了起来……老佛爷万一归了天,他光绪皇帝一旦坐回宝座上去,那李莲英的头颅……不行,必须给老佛爷提个醒去。 慈禧因为七十三大寿,贪吃了些油荤,本来就泻痢的肚子,愈发止不住,竞下起了赤痢,赤痢意味着肠粘膜出血及坏死脱落,中医称为脏痢,属危重病症,对老年人更是极不祥的信号。李莲英进来时,两位御医正跪着诊脉,便立在一旁侍候。 十月十九日,光绪帝来仪鸾殿给慈禧太后请安。“儿臣恭请皇阿爸圣安,皇阿爸吉祥。” “皇上免礼。” 光绪帝在李莲英抬来的椅子上坐下。 慈禧太后见光绪帝身体比自己强多了,吃了一惊,暗想难道我真的要死在他之前?光绪帝见慈禧太后面色如土,如释重负,心想,看来她熬不过我了。慈禧发现他脸上闪过的一丝轻松,心中一震,逆子确实巴望我早死,他好重掌权柄,哼!慈禧把脸转了朝里,对光绪帝一摆手:“皇阿爸没事,你跪安吧!” “是。” 两人刚才脸上微妙的变化,李莲英都看在眼里,是跟太后进言的时候了。 御医跪着给慈禧太后诊脉。 慈禧问御医病情,御医哪里敢直说,只讲:“太后无大恙,是饮食失当又着风寒之故,只须调理即可。” 然后便退出去开方子。慈禧知道御医不敢说,其实她看了泻痢的颜色呈赭红色,像烂肉一样,且大便竟无臭味,而且屡进参汤体力仍觉衰竭,自知这次病跟以往大不一样,禁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气数将尽,心里便难受起来,落下了眼泪。 李莲英见状,知机会来了,便说:“老佛爷,奴才刚才见光绪帝听说老佛爷生病正高兴着呢。”慈禧太后听了,心里一惊,顿时,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她想了想,便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能死在他前面。”言罢,又对李莲英说:“传庆亲王奕劻。” “是。” 庆亲王奕劻在荣禄死后,接任领班军机大臣,后又兼管财政,权倾朝野。奕劻始终是慈禧太后的宠臣,自荣禄死后,慈禧在有重大事时便找奕劻商议。 奕劻来到后,慈禧正拉完肚子躺在床上,奕劻跪叩后被赐坐在一旁,慈禧看了李莲英一眼,李莲英便知趣地退下。 慈禧与奕劻密谈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可是就从他们密谈后,就突然传出“圣躬不豫”,并且从此以后,光绪帝的医治由奕劻全权负责,包括聘医、书写医案、处方、立药,而且对瀛台警戒森严,不经奕劻特许,任何人不得接近光绪帝。 这天,慈禧拉完肚子,又是一阵发黑晕、出冷汗,李莲英忙将她扶于床上躺下、盖好,慈禧忽然喘咳起来,并怕冷,李莲英摸了摸她的额头,天哪,额头滚烫,发烧了,李莲英着急要去传御医,慈禧说:“慢。”并问道:“李莲英。” “奴才在。” “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佛爷,刚才我还见皇上在殿外走来走去。” “啊!他的命怎么这样大,我已经是硬撑着了,难道他真的要活过我了……不,决不,我决不能让他活过我。” “李莲英。” “奴才在。” “皇上喘咳吗?” “皇上他……” “说实话!” “皇上有喘咳。但是,不怎么……” 啊!他果真是要活过我了? “李莲英。” “奴才在。” “皇上的病很重,脉案可要好好写哟。” 慈禧太后故意把“皇上的病很重”说得很重,眼晴又死死地盯了李莲英一眼。 “奴才明白。”李莲英和慈禧太后是几十年的老主仆了,老佛爷要做什么大事,从不明说,就只靠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否则李莲英也不会被慈禧赏识至今。 “再发动全国举荐名医来给皇上请脉,越多越好。” “是。” “医生看病的时候,你要在旁边招呼着点,可别把药开错了。” “奴才明白。” “皇上还能进膳吗?” “禀老佛爷,皇上还能。” 慈禧听了,脸上阴霾满布,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噢,皇上身体很虚弱,你要多给营养营养。” 慈禧说到要给他营养时又狠狠地斜了李莲英一眼,李莲英浑身一颤…… 这一眼神,再傻的人也能读懂,何况是她的老奴。 “奴才明白。” 李莲英应着去了。 他还能吃,可是我却每天完谷不化的拉出来,等于没吃。难道我真要走在他前?慈禧太后痛苦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又是一阵咳嗽…一阵恶寒…… 她咬紧了牙关:我决不能让他活在我之后,那我一生就白白辛苦了,不能……决不能! 瀛台涵元殿。十月二十日。 “王商、王商。”光绪帝早上醒来不见了王商。 “万岁爷,有什么吩咐。”光绪帝见是一个新的太监,便问:“怎么换了你,王商呢?” “奴才不知道。” “王商、王商。”光绪帝左顾右盼地寻找王商。 过了一会儿,李莲英来了。 “李莲英,王商呢,朕要找他。” “回万岁爷,王商身体不舒服,让他回家几天,皇上有什么事吗?” “朕要传膳,朕肚子饿。” “皇上,来不及了,全国举荐的名医就要来给您请脉了。” “老是从全国举荐,御医呢?” 李莲英阴笑着说:“万岁爷,还是多请几位名医看看为好,请脉时,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 “滚。”光绪帝把手一挥,他真想骂他:狗奴才,朕要是再执政,首先就要你的狗命! 名医来请脉,光绪帝饿得头晕眼花,气喘出汗,名医把脉时一个个匆匆而过,尚未看好就被李莲英唤到军机处开方去。 光绪帝气得直骂:“你们看病怎么这样草草了事,病重药轻?” 又对李莲英吼道:“不许改方子!不许改方子!” 李莲英白了光绪帝一眼便出去了。 名医们还不等写脉症,李莲英就呈上了光绪帝的脉症,名医们看了都魂飞魄散,如此危重的脉症,岂是我等能治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言罢都逃也似的出了皇宫,有的赶紧借故逃回了家。 药送来了,光绪帝喝了下去,感觉像是喝白开水一样无济于事。 明摆着的,太后是不让我活了,可是我不想死,关在这里十年了,眼看就要有出头之日,只要西边一闭眼,朕重新执政,就要把一切都翻了过来,朕要把康梁招回,朕要重新搞变法维新,朕要活,要活…… 苍天啊,苍天啊,朕才有三十七岁啊!朕不想死,朕不想死……祈求老天保佑,让朕再多活几日,哪怕是半年也行。 光绪帝突然感到一阵天眩地转,他忙扶住了床栏,太饿了,送来的饭食越来越少了,越来越粗了,看来他们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了。 光绪帝叹了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万岁爷,南方名医给您请脉来了。” “万岁爷已经卧床不起了,你就在床边请脉吧。” “是。” 于是名医跪在床边给皇上把脉,手才刚刚搭上,李莲英就催说:“快快,磨磨蹭蹭的,皇上哪经得住你们这样折腾。”名医只好站了起来,光绪帝趁李莲英叫另一位名医,就赶紧拉住一位名医的衣角说:“朕饿,朕要吃……” “皇上……”李莲英一声叫,光绪帝绝望地把头一摆。名医睁着惊疑的眼睛退出。 “老佛爷,这是东北专为您进贡的人参,奴才把参和粳米一起熬了,老佛爷,您喝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慈禧太后被李莲英从卧榻上扶了起来,勉强喝了两口,才刚下肚就要拉肚子,慌得李莲英赶快去拿恭盆,慈禧看了拉的尽是些如烂肉一般的水,心里一凉,便瘫倒在床上,冷汗直流,眼冒金星……看来我确是大限将到了。 “李莲英……”慈禧太后气喘着、声音微弱地叫他。 “奴才在,奴才赶快传御医。” “皇上也吃这些吗?”说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李莲英。 “不,老佛爷,奴才已照您的吩咐给皇上关照营养了。”李莲英吓得冷汗直流。 “唔……小李子,只要我活一天就有你一天好处。” “奴才明白,奴才这辈子感太后隆恩。” “好,你多关照皇上去吧!他的病很重,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 慈禧太后又一阵咳喘。 “老佛爷。” “叫你去关照皇上,他的病比我重。” “是。” 李莲英哆嗦着向瀛台一步一步走去…… 从慈禧太后生日(十月十日)后至光绪帝死(十月二十一日),仅十天时间尤其从十月十九日后,光绪帝的病便迅速由突然病重到达弥留之际。 御医、名医们的医案(病历)记载也旋即由肝肾阴虚、脾阳不足发展到上盛下虚、阴阳离决…… 隆裕皇后哭着来看他时,光绪帝已经脉微如游虾,气息欲脱如叹息,神志昏迷,两目上翻了…… 隆裕长跪在光绪床旁,她哭着,请求光绪帝宽恕。 “皇上……您怎么病成这样了,……皇上,您不能走啊,您走了叫臣妾怎么活下去啊……” 隆裕皇后嚎啕大哭…… 此时,光绪帝灵魂已经出壳,哪里还能听旁边的这个人在哭什么。 他的灵魂已在天界徘徊…… 刚满四岁的小载湉被选中皇帝,他父亲醇亲王载最抱着他离别哭得晕了过去的母亲…… 进了皇宫,小光绪第一眼看见阿鲁特皇后被慈禧一巴掌打倒在同治皇帝病榻前,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慈禧不高兴地冷眼一横,从此,小光绪一见到慈禧就浑身哆嗦,甚至颤栗…… …… 就是这个女人把小光绪帝抱上了宝座,她自己坐在帘子后,小光绪帝看着文武百官向他一遍又一遍地磕头,一遍又一遍地山呼皇帝万岁,太后万万岁!小光绪帝有时感到好玩,有时又感到恐怖…… 从此,这个女人时而坐在他的后面,时而和他并坐,时而又把他赶到宝座左侧的小凳子上…… 十六岁了,该成亲了,成亲就意味着少年天子要亲政了,然而在选后妃的时候,就在光绪帝刚要将金镶如意抛给心爱的珍妃时,又是这个女人的一声“皇帝!”光绪帝吓得几乎将如意摔在地上,被迫扔给了她的侄女,从此酿成了光绪帝的婚姻悲剧。 …… 珍妃,幸而有了心爱的珍妃,她年轻貌美又善解人意,从此光绪帝有了志同道合的伴侣,八年来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共同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危难。 …… 戊戌变法,光绪帝想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力,可是他失败了,这个权欲高于一切的女人把他囚于瀛台,把珍妃打入冷官,从此,心爱的人儿两分开,光绪帝自己也成为了这个女人的终生政敌。 …… 庚子事变,被扼杀了政治生命的光绪帝,被这个女人挟持着西逃,心爱的珍妃惨遭杀害,从此,光绪帝恨死了这个女人,他暗下决心韬诲隐志,暗图东山再起。 …… 这个大他三十五岁的至高无上的女人要死了,她本应先死,但她发誓决不先死,哪怕先死一夭都不行,于是光绪帝神秘地先死了,光绪帝的死给清史留下了一个大疑案。 …… 光绪帝死了,带着壮志未酬的饮恨死了!……隆裕见他头一摇便不动了,从此,光绪帝将在天国和心爱的珍妃相会,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隆裕皇后放声大哭,她惭愧,她悔恨……可是泪水又怎能洗得去她对皇帝的冷漠以及对珍妃的妒害。 王商见光绪帝双眼圆睁不闭,便一面用手帮他抹下眼皮,一面泣道:“万岁爷,您不闭眼,老奴知道万岁爷心中有恨不能伸,就让老奴替您闭下眼吧,您到了天国后,也许神仙会助您的。万岁爷安息吧!” 王商又把一件新龙袍赶紧替皇上穿上,然后跪下,一边磕头一面哭道:“万岁爷走好,老奴给您磕头,给您烧香,愿天上的菩萨保佑您升天……” 当!当!当! 皇宫敲响了丧钟,年仅三十八岁的光绪皇帝殡天了。 时间锁定在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1908年11月14日) …… 躺在床上的慈禧太后听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放松,是啊!清除了身后的危险,可 4ee5." >以上路了……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慈禧笑了,不但轻松而且得意。 往事如烟,人生如梦。 这是一般人的体验,但慈禧太后则不然,忆起往事,毫无他人之惆怅,而是兴奋荣耀,得意忘形…… …… 少女时代,一个月夜,在府宅后花园的玉兰树下,朵朵含苞的玉兰花在月色下闪着光,就像一颗颗绿宝石一样。少女兰儿正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依依惜别,她抬起了一双妩媚的泪眼,深情地说:“别伤心了,你知道吗?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啊!兰儿一定会出人地的,到那时,兰儿一定会让你和我一起飞黄腾达的。” “我等着你。” 心上人低下头,热烈地吻了她,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从此,慈禧太后最留恋月夜的玉兰树下…… …… 兰儿也有不幸的时候,咸丰皇帝亲选后妃的那天,近百名精选出来的秀女见了皇上都忙低下了头,惟有她大胆地、挑战般地媚视着皇帝,咸丰帝被她的非比一般的神态迷住了,他向她走了过去,正当她即将被皇帝选中后妃的时候,命运给了她一个无情的捉弄,“叶赫那拉氏——?”皇帝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后退而去,兰儿滴下了悲伤的眼泪…… …… 兰儿决不甘心命运的摆布,她买通了太监,在圆明园的绿树中,一曲委婉哀怨的江南小调勾来了咸丰皇上,她被宠幸了,从此,她的命运开始了转机。 …… 命运不再捉弄她了,不,应该说兰儿自己摆脱了厄运,她,怀孕了。兰儿生了皇子,从此,母以子贵,兰儿从常在、贵人、懿嫔、懿贵妃步步高升,并且开始把手伸向了政权…… …… 热河行官,正当咸丰皇帝欲效汉武帝杀钓戈夫人的办法罚处她时,是懿贵妃怀中的太子使他不忍下手。皇帝临死前封她为与慈安皇太后地位相齐的圣母皇太后,以此,兰儿当上了无上荣耀的西太后,彻底摆脱了叶赫那拉氏的命运,开始了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 辛酉政变,兰儿除掉了肃顺等八大辅臣,与慈安皇太后一起坐到了小皇帝同治后面的宝座上,开始了她一生中的第一次垂帘听政,同时也进入了她一生中的辉煌年月。 …… 兰儿不甘心与另一个女人平起平坐,此时她的权欲已膨胀到了极点,于是慈安太后不明不白地暴死了。从此,大清的天下就只有西太后一人说了算。 还有那个功高震主的恭亲王奕祈是个大隐患,西太后终于在中法战争中找了他的茬,才把他给免了,西太后到底除了她心头中。的一大隐患,从此叶赫那拉氏才真正独揽大权了。 …… 为了惩罚那个不顺眼不听话的阿鲁特皇后,同治皇帝也惨死在她的淫威之下。是的,为了权欲,即使亲生儿子也不能放过的西太后立了载湉做了小光绪帝,从而又开始了她的第二次垂帘听政。 …… 垂帘听政太不过瘾了,与武则天女皇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干脆借光绪帝搞什么戊戌变法之机发动政变,慈禧皇太后第三次登上了宝座,这一次可是一生中最辉煌的了,皇帝已被赶了下去,赏给他一张小凳子在旁边做个摆设而已…… …… 唉,慈禧想,我多么想像武则天那样穿上龙袍登上皇位啊!……怎奈那是唐朝,这是清朝,人类历史已经又向前迈了近千年,……这也许是我一生中惟一的遗憾吧,到头来,还是没法与武则天较量。 …… 慈禧太后愈想愈兴奋,惨白的脸上泛起了无华的红晕,我这一生就是因为紧紧握住了皇权这一铁柄才有了今天,否则要真被光绪这个逆子软禁在颐和园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呢!慈禧太后脸上掠过一丝阴笑,是啊,关键时刻我能快刀斩乱麻,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是太不容易了。 …… 慈禧吁了一口气,又叹道:这一切谈何容易啊! 慈禧太后长叹了一声,又想到: 晚清真是多事多秋啊! 洋人一个个都眼红中国这块肥肉,一个个都想骑在中国人头上拉屎撒尿,不是吗?咸丰帝被英法联军赶到热河行宫,我年过花甲的人了,还被八国联军逼得逃往西安流浪了两年,……唉,中法条约、马关条约、中俄密约、辛丑条约……把我的国脂都刮净了,以致弄得国库空虚,财政难支…… …… 更有甚者,八国洋人还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若不是我派人拼命给他们磕头,拼命给他们赔钱,又斩杀了几个祸首……那我恐怕也要像咸丰帝一样魂落长安了…… 受外洋欺侮岂不说,内乱更是年年蜂起,太平天国,捻军起义,义和团……虽说都被我镇压了,但也大伤了我的元气。 就是因为我的这一切来之不易,所以我才必须让光绪皇帝死在我之前,否则我归天后还不被他全翻过来了。 现在他终于在我之前死了,太好了,小皇帝溥仪才三岁,不会有人敢翻我的案了,我终于可以放放心心的上路了…… ……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心情关系,慈禧太后忽然来了劲,她在李莲英的搀扶下最后一次登上了她一主苦心经营的皇帝宝座,在中海仪鸾殿她发出了最后一道懿旨。 慈禧太后倾听着群众对她的山呼:“圣母皇太后万岁、万万岁!” 这是她一生最爱听的声音。 慈禧太后凝望着文武百官对她的跪拜。 这是她毕生最爱看的场面。 慈禧太后发出了一道谕旨: 立醇亲王载沣之子三岁的溥仪为皇帝,隆裕皇后监护。 皇帝年幼以醇王载沣为摄政王,国事交付摄政王。 今后大凡朝中大事,应先禀询隆裕皇后商议决定。 钦此。 这是她一生最爱看的文字。 慈禧太后又下了一道标榜自己的诏书: 予以薄德,bbr>只承文宗显皇帝册命…… ……予与孝贞显皇后同心抚训,夙夜忧劳。秉承文宗显皇帝遗谟……任贤纳谏,救灾恤民,遂德仰承天麻,削平大难,转危为安。及穆宗毅皇帝即世,今大行皇帝(光绪皇帝)入嗣大统,时事愈艰,内忧外患,纷至沓来,不得不再行训政。……未敢一日暇逸。本月二十一|日,复遭大行皇帝之丧,悲从中来,不能自克,以致病势剧增,遂致弥留。回念五十年来,忧患迭经,兢业之心,无时或释。 ……布告天下,成使闻知。 慈禧太后眷恋不舍地离开了宝座,回到寝官时突然昏厥,李莲英忙将慈禧扶于床。 “老佛爷,老佛爷,您醒醒……”李莲英绝望地喊道。 皇宫仪鸾殿。焚香缭绕,念经声阵阵…… 殿内正在为慈禧诵经,六十个身穿黄色袈裟的喇嘛半闭着眼,两手合十,正虔诚地念着佛经。 慈禧太后闭着眼躺在寝宫榻上,寝宫内外、殿内外密密麻麻地跪着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宫女太监…… …… 朦胧中,忽见慈安皇太后走了过来,厉声喝道:“懿贵妃,你用割臂肉的假情欺骗了我,我把咸丰皇帝留下处置你的手迹烧了,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却置我于死地,你,你的良心何在?” 慈禧大惊,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正恐怖中,忽然见阿鲁皇后笑着说:“母后,你也太狠毒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比虎狼还狠毒,害死了我肚里的孩子,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同治皇帝也昏死在你的脚下,你……你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慈禧正恐怖地后退着,却听见背后一声冷笑:“慈禧,想不 5230." >到你也有今天!” 慈禧回过头见是肃顺、端华、载垣在虎视着她,慈禧吓得步步后退……忽又看见珍妃披发而至,手指着她,义正辞严地说:“太后,珍儿有什么罪,竞遭你如此毒手,珍儿不过是支持皇上变法维新,难道爱国也有罪?你说后妃不可以干政,那你自己为什么要把实权抓在手,不让皇上有半点权力?” 慈禧想分辩,不是我把你推下井,是崔玉贵,这个该死的人,他早被我赶出宫去了。但是她说不出话来,。 慈禧正后退着,又见光绪帝缓缓走来,说道:“皇阿爸,那儿臣呢?儿臣又是谁害死的?你害死了我心爱的珍妃,幽禁了找十年,还要置我于死地,你还有半点人性没有?” “啊!”慈禧大恐,转身欲脱,却见小太监寇连材,和一些被她害死的宫女、太监……都围了上来。 “老佛爷,你来了,奴才们给你请安。” 天哪!慈禧只好再转一个身。 啊!慈禧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浑身颤栗。只见谭嗣同六君子鲜血淋淋地站在她的对面,虎视眈眈地瞪着她:“慈禧太后,你终要受到历史的审判。” 慈禧心惊胆战,灵魂已即将出壳,又忽听一片呐喊声,慈禧定睛一看,几乎绝望,原来是曾经惨死在她的屠刀下的太平天国、捻军、义和团已把她团团围住。 “还我们的兄弟姐妹来!” “啊!我……我罪有应得。”慈禧只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念经声依然不断,可是念经的和尚再多,也挽救不了她心里的恐惧,对这样血债累累的人,再大的菩萨已不能显灵,再长的经也超度不了她的污灵。 御医诊后,给慈禧灌进了参汤。 慈禧太后醒来后只觉冷汗淋漓,眼前发黑,全身在迅速下沉,自知气数已尽,她艰难地看了看,见隆裕皇后哭跪在床旁,载沣抱着新皇帝跪在床前,公主、福晋、王公大臣、文武重臣跪了一大片…… 她想去拉小皇帝的手,载沣忙把小溥仪抱近,但小溥仪却吓得大哭起来,慈禧心烦地一摆手,载沣赶快把小皇帝交给身边的福晋。 慈禧喘了几口气,看了看载沣,叮嘱道:“你要好好辅国……”便说不动了。 她又看了看在床旁哭着的隆裕太后,叹了口气,挣扎着断断续续地出乎意料地说了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勿再使妇人预闻国政,……此与本朝家法有违,须严加限制,尤须严防。……不得令太监擅权,明末之事,可为殷鉴。”言罢即断了气。 “老佛爷,归天了。” 当!当!当! 皇宫敲响了丧钟…… 紫禁城在钟声和哭声中颤抖…… 慈禧太后驾崩了,时间是: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酉时(1908年11月15日)。 这位统治中国达半世纪之久的权欲狂,在她树立了第三个小皇帝后,她的垂帘因生命终止而落下了帏幕…… 慈禧死时,面带笑容,她是中国统治者中死得最满足、最无遗憾的人之一。 …… 慈禧太后闭眼后,跪在仪鸾殿寝雷内外的大臣们哭开了,其中有出于礼节而干嚎的,也有幸灾乐祸而假哭的,当然也有发自内心真哭的,如隆裕皇后…… 姑妈啊姑妈,你扶我当了皇后,临走前还不忘扶我做皇太后,您的大恩大德,侄女将终生感戴。然而哭得最伤心的还是李莲英、袁世凯。 李莲英哭他从此失去了大靠山。 袁世凯哭提拔他当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把他的官位与死去的李鸿章并齐的大恩人。 哭吧,尽情地哭吧,但像慈禧太后这样双手沾满了血债的人,再为她祈祷恐怕也难以升天。 天下有一句话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慈禧太后的葬礼花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天文数字,慈禧生前选中并用巨款建造的风水最好的东陵(位于北京东北遵化县),其陵墓与慈安太后并列,花二百二十七万两银子建成无比坚固、无比尊严、无比奢华的地宫。 慈禧本想在她的金棺玉宫内安寝万年,没料到才隔二十年就被军匪把坟挖了,珍珠珍宝抢走不说,她“白白嫩嫩”的尸体还被匪军们从金棺里拖了出来扔在地上,她的九尊玉体竟被匪军们的皮鞋踏着哄抢分赃,这恐怕是慈禧生前万万没有料到的吧。这也大概是应了那句“恶有恶报”的验了吧。 慈禧太后死了,大清王朝的大厦也正在坍塌,说也奇怪,难道真的应验了那句族忌: 据说爱新觉罗氏和叶赫那拉氏两族有世仇,两族决斗时,爱新觉罗氏族击败了叶赫那拉氏族,于是叶赫那拉氏族首领在临死前发下誓言:叶赫那拉氏族一定要复仇,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也一定要颠覆爱新觉罗氏族。难怪咸丰帝选妃时,听到兰儿回答是叶赫那拉氏族时,便吓得倒退三步。 现在叶赫那拉氏要死了,爱新觉罗氏族的天下也快完了,天哪!这一切难道真的应验了那句恐怖的誓言……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