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梦欲流往》 暮暗 不同于南北之间的区域划分,战场曾无处不在,废弃的旧十角街大楼间,充斥着瓦砾破碎后扬起的尘灰,天空上偶尔传来几声轰鸣,但瘦削的护卫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昏黄的光线里看不到任何生机,他叹了口气,睁开了那双残余着希望的眼,眼白对向云端,却盼不来水气,在这片土地的人如同置身于浸水的沙漠,环境中夹杂着从未品尝过的海盐气味。 他摸了摸胸口半吊着的的铝制项链,时光回溯到过去,从理论化学院一个性格孤僻的学生,到遇见同样爱吃蜂蜜蛋糕的她,那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化解教授的难题,会为他在别人都不知道的特殊节日里为他点上一首歌,在他看来一切都仿佛是机缘巧合,至少最后一刻他并不后悔为女友的求婚戒指做了最后一次精修,它在斜阳的余晖下映射着点下的泪光 兴许是被前方的突击指令所吸引,后续部队的支援加快了步伐,但无论再怎么去唤醒,那片土地也终将没入渡雅湾,低沉的声响仍在延续,哭泣已无意义可言 没有人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何在,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十几年前的浮游陆地是否真实存在?因为当人们从“拟态世界”中醒来,生活依然充满着空虚,学习地表世界与探寻者的目标一致无疑成了某些权谋者娱乐的焦点,事实上,孩子们不知情地被父母禁锢在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里 当这一场梦醒来时,不知世界会是怎样的模样。 “没有人强制他们来到这里,我一把年纪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发表出一份得到罗老先生认可的报告,“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说着,老人颤巍巍的手指向了数据屏前的女儿许文映,“轮椅上的老人名叫李期方,原协科院地理学副教授,而老人口中的罗老先生,罗谨行老院长,已经过世了。” “关于拟态内容板上的发布内容,大多是一些散乱的传统文字编码,难搞哦。”付悦停下手中的触动笔,拟态显示屏后是一张睡眼腥松的脸,浅灰色的长发散落在眼角的一丝间隙,脸在淡淡的光照下尤外白皙,左眼的泪痣是与同胞姐姐的最好区别,但现在,再很少能见到他笑,这份情感也将随之掩埋 “慕许白同学,这些资料大多已经零落不堪,不过我还会尽量再找一些有效的文件来为我们的课题任务加一点内容,剩下的部分就交给你吧” 通知铃声,“好的,付悦,你可以去休息了,晚安”,她最后一句读得很轻,她明白,即便隔在另一端仍能清楚感受到他的疲惫。 付悦:“天已经这么晚了,那就早点休息”,11点,空荡的居室里只有冰箱仍闪烁着微亮的光,他将仅剩的一盘糖醋鱼放入齐整的隔板,便反手关上了门,必竟对于租间而言,夜晚并不代表着宁静 目的 “这是2051年11月6日,周五,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我们已经通过了第三层的门禁”,手机上的实时记录证明了这一点,衍接台上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用右手托举着摄相设备,顺势扯下了浅薄的公告纸,在被口罩覆盖着的人后是由凝聚态射线围成的一层禁制,显然,凌晨七点管制系统的恢复过程仍在进行,它只是一件摆设,但或许能起到威慑的作用,这一冒险的举动也引来了三千多人的实时关注。 自此,在一片虚拟的欢呼声结束后,他将静流干扰装置缓慢安装在总控主机的代理线路中,“嘘,各位请跟我一起倒数三二一”,男子摘下兜帽,手指比划间窸窣的电流传过被改装过的电容器,指示灯由深红转为浅绿,男子便截断了已废弃的线路。 看着屏幕上随之刷过的一条条消息与礼物,男子空洞地予以回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电力便足够第四层,不,以及第五层的紧急救援所一周的消耗了!但这也只能解燃眉之急,未来应该怎么做,悬在钩索上的宋彼同只是淡漠地瞟向这令人生厌的第一层的土地,泥土中充斥着欲望与迷奢,断节的线路在玻璃大厦间流散出浅蓝色的光亮,这是他所不理解的,那光亮,已胜过黯淡的星辰。 时机的选择恰到好处,后续到来的检修人员在统一讨论后认为这只是一场因老鼠的争斗引起的线路故障,没有人会去怀疑,太阳仍会照常升起,第一层的人民从来生活在光明中,他们是被选择的,在这个世界总会有少数的幸运儿跻身其间,当天空暗下来,留给另一部分人的仅剩虚无的幻想。 “哥哥,你看天空上的星星又不见了”,女孩伸起小手,指向阁楼的那边。远远望去,是一望无边的红色建筑并叠而成的大道,在灯塔的方向,月亮再一次发出浅蓝色的光辉,将女孩薄薄围巾上显红的双颊映得红中透着一些白润,“好了,妹妹,过来让哥哥抱一下”,宋彼同的眼眶略显湿润,看到妹妹嘴角扬起的微笑,这,即便只是一场梦,那又该是多好? 远方的场景一如往日重现,却在时刻提醒着宋彼同对于更高层能源的收集,电力,水源,营养品,供给,战备都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除了自我生存以外,别无出路。 “我在长平路,天衍街口,灰白的鸽二楼聊天室,对,还是32号机,就这样,先挂断了,后面联系”,“以徇哥,没有登录轨迹吗?”望着灰白的个人信息,付悦喝了一口身旁老姐留下来的咖啡调剂,“呃,难以描述”,他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写下了以下“窗边的藤萝好像又生出了几枝分芽,淡蓝的角膜上接受着这一天里少有的生命信息,姐姐你留给我的那盆多肉植物,我有一直在浇水施肥啊,只是可惜这一切你并不能看到” 滴,清脆的通知铃声响起,打断了刚才的思绪,“你这人又在啊”,淡淡的沙哑声从耳麦中传出,我抬头看了一眼徇哥,他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身装扮,只是此刻的我并未想到会在聊天室里见到以徇哥。 也许,第一次见面他已经察觉出异样了吧,我理了理耳边的假发,表现得至少与游戏里认证的性别并无出入。而他,一米七五的身材在宽阔的房间里却略显压抑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会把眼影画得这么重?”他掩盖着面容,略带调侃地问道,“裙子码数不合身,衬衣掉领本是准备的失误”,在他的一一询问下顿时感觉破绽百出,兴许是看我脸红的模样,这一次谈话倒也就早早结束,那一刻,只感觉他的眼中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光芒,“大概一直以为的女队友是个清秀的男生让他很失望吧” 。 我低下头来,静静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在我的怀里,不觉多了一袋零食和饮料,还有一封集邮的信笺,我,或许是只被他当成了一个刻意表现的孩子吧。 镜前我卸去了妆容,镜中的我宛如变成了一个新的存在,那是一位女性的样貌,周边的一切毫无生气,只任嘴角不经意间擦出了伤口,鲜红的血液沿着脸趣缓缓流敞,将嘴唇染至鲜红,我舔了舔囗角的润唇膏,一如刺痛的瑰红被浅雪覆盖,昔日的光景于一寸皮肤间重现又消没。 晚间8点35分,益漳市新增管制通报,繁华的夜晚灯火通明,“关于宋彼同这个人拥有多少个身份,他本人也不太清楚,但至少这一次,他用的是本名,张以徇,来自第二层的社会无业游民”,至少在南部海居住第17链区管辖范围内,对该人进行全面清扫-部长张仪信 “你们想引起阶级者的怀疑吗”,“不用担心,丘教授,这是部长传下来的命令,而不那么干净的事,向来是我们来干的”,丘玲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在更重要的科研要求面前,她只得许可这位便衣杀手的行动,镜片中的影像让她早已与外界断绝联系,“我许可你的行动,但请你让那孩子活着见我一面”,“接受您的请求,教授”,偌大的实验室内供有数以千计的精密设备,一屏一息都能感受机械的独有气味,对她而言,那孩子曾是让她活下去的希望,但现在... 巨大的链状网控系统“曙光”在这个巨型空间的上方,反光的镜幕里是再也回不到的过去,它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人去开启。 未可名之理 日程;11.21,淡橙色的光芒透过半开着的格子窗,即便在浅层的建筑也会偶尔渗过几缕阳光,仿佛世间对贫穷的孩子的恩泽,刚浸雨后的街道上十来岁的孩子们踏着水花,倒影中映射着林立的高大“宫殿”,那是孩子们瞒过沉睡的父母,跨过钢铁丝网后期待看到的未知。 而他们的父母,也完成了最后的愿望,新生命会去往地表,完成一项伟大的使命,帮人们寻求新的地表环境,而这一切的缘由,只不过是底层居民对于虚妄之物的迷茫,太阳无法穿越深暗的巢穴,那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若隐若现,“孩子,跟我走吧。”男人牵起女孩的手,离开了那个泛着酒酸味的房间。 “我真不知道她当初为何会选择你当她的庇护,你现在就像一颗没有灵魂的弃子。”,男人望着桌上堆积的酒瓶,破旧的皮革沙发夹杂着暗绿,即便是隔着房间,我也能感受到那份恶意之外的友好,姐姐一直停在客厅里,至少在作为孩子的记忆中爸爸并没有去拦住那个叔叔,伴随着轻而有力的一声栓动,自外伸出一双满是油腻的手牵着我出了卧室,我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家。′爸爸他一直垂丧着脸,脸色在光映照下泛着曛红,朝门前的破裂水管丢着树叶’,姐姐倒是一直跟我谈论着外面的世界如何神奇,但我所见到的世界却永远是一层层覆盖的丝网,永远将我困留在原地。 姐姐早在三年前就己经提前获得离校的资准,换做谁那都会是一种荣誉,在偌大的平台上,我望着她,她眼前已是一片喧哗,在授予证书前她仅浅浅地读了一段介绍稿,信纸上的内容如下,“我与时光同行,孤独及残骸堆起城市,寻找着苍白的王座。”老师的眼神中短暂闪过一丝疑惑,随及被台下一阵阵鼓掌声掩去,我那时并未觉察身边的异动,但地表挥散的一股独特气息让人警觉,“这是什么?告诉我”,那双浅带血丝的眼盯着一支破裂的试剂,“老师,不要这样”,“她活不久了”,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一群女生聚拢在班级之后,难以想象冷淡的话语会再次回响。 等我再度回神时,那个女孩的手中早已沾满血瘀,虽然拥有那样的生平让人可悲,但这也是改变不了的命运!尼克托,重建之时于战争后开放,世界也被划分为各大区域,昔时国家之间的边界划分为巡界领域被执掌者们所管理,贫瘠的土壤上难有生机,更多的人们被迫开拓异级生存的空间,有人生来便拥簇阳光,有人则注定被送去弥留之隙,“那个女生,或许终究逃不过宿命的捉弄”,但是,这是整个世界的默许,破损试剂瓶上的黑色标签就己说明一切,女生露出浅灰遮阳帽下的眉眼,棕色网格裙上斑驳地散落着尼克托的粉末,在被那个以严苛成名的训教主任带走前,她望了望周边依旧冷寂的“成功者”们,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那松脂般温和的嘴角,颤抖着苦笑,眼神空滞地望着我手中那瓶平和的白色试剂。 不知何时起,姐姐已站在了我的身后,只觉肩头上搭了一支冰凉的手,“姐,我...”,“悦,这是我们都必须要接受的残酷事实,你应该明白”,“她会被送去医院的吧,医生们,对,江叔叔他们一定会救好她的吧”,面对我的紧紧逼问,姐姐只是从身后抱住了我,眼泪早已不自觉地流下,周边也的确是一片死寂,梦与回忆我已很难再分清。 “你是付悦同学吧?”,病床上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听见这句话,昨天的事她可能开始有点记忆了,本以为会因又一季度的浪潮涌涨而错失跨区的许可,但在救治的最后一段时间内,我决定去见一见那位女生,但同时却并不知晓她的一切,或者说,当病症确立的那一刻,她的信息就已被独立封存。 “你可以叫我39号”,她右手盘缠长短不一的绷带,颈部也佩装了固定器,与初始不同,她那白蜡般的纤手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但依然寒凉,我瞒着大多人来到了这个秘密的收纳所,而39号,夏参羽同学,大概是我出于同情结识的第一个朋友,除了平时的非常规探查与基础生存训练外,难有事物提起我的兴致,但我知道眼前这个单纯的女生跟我一样曾一度陷入混沌的幻境,虽然病床在拟态舱中显得一片平和,桌旁整齐地叠放地村上的小说与半截水仙,但那种复杂的情绪终有一天会迸发成为可怕的惨象,在无数个昏沉光亮的白夜,我尝试闭上眼回想所经历的一切,却只是一张撕碎的床布,散落的书页,四处流溢的分泌物,极度的反胃,恶心感在品尝第一顿调理餐后不觉而生,还有... “那个,付悦同学可以靠近一些吗?”,什么,我带着一些疑惑,她淡绿的眼瞳中的倒影越趋靠近,“谢谢你”,不觉肩上略感温热,“药效起作用了吗?”我自我询问着,她已靠落在我的肩头,对于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而言,拥抱便可融解这世间的严暑寒凉,第一次静静地看着她娇润的面颊,我觉得天使应该也是这幅模样,而她却永远失去了飞翔的翅膀,一如残翼的云鹊,在孤叶落散时离去。 “希望你能够把每一天当作明天,这样我就会来见你,陪你能早日恢复,晚安,参羽39号。”我为她轻轻地盖上了那一层薄布,隐约可见她微动的嘴唇,灵动的双眸己然合暝,一具逐渐冰冷的躯体如何才能苏醒?这个答案,要她自已独自解答,而我,则永远希望铭记那段生命的光影,39号已被抹去,之后我去了新的辖区,试图遗忘那一段文字。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不能陪你一起乘坐兰斯汀尔的列车回校了,明明大家对我那么避而远之,你却...为什么要在我痛苦的时候给我那一丝温暖?但是,我好喜欢你送的早餐,可惜再也吃不到了”,(她的话语里夹杂着些许哽咽,手指仍在微颤着翻着书页),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半倾的上身,眼神里似含着一份寄托,却也充盈着泪水,“但愿我燃尽后的那一抔灰里,能夹杂着水仙的味道,那是参羽最后所希望的”,她将胸口贴近,无力地抬起左手,指向那片舱外新建的景饰,那里繁星与异世无别,仿若可以洞穿时光,映入她淡白的眼中,永远于此,梦里的喃语中。 她所猜测的那一天如约而至,伴随着心率数据的骤降,她随即被防护服包裹隔离,正如一件货品,姐姐前来付清了治疗费用,并不太多,公积金已付清了大部分,我望着还未脱下实验服的姐姐出了神,她并非一言不发,“去看一下那个女生吧,告诉她那里世界并不孤单”,当我将要离开时,姐姐浅浅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略显湿润,等我拿着单据前去道别时,那成了一生悔恨的事,“有什么事吗”,满脸胡碴的中年男子问了一句,明知无法回答的我站在橘色的火焰之外,看着白色的烟渐渐升起,我在凝望,默然控述着这世间的法则-未可名之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