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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俱乐部》
引子
雪佛兰越野车在弗吉尼亚乡间夜色笼罩下的公路上疾驶,四周静谧无声。四十一岁的阿德南·阿尔利姆紧握方向盘,身体前弓,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曲折蜿蜒的公路。鹿群常在这一路段穿行,阿德南可不希望看到血淋林的鹿角划穿挡风玻璃。说真的,频繁遇袭已令阿德南厌倦。他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戴手套的手,摸了摸外衣下枪套里的手枪;对于阿德南而言,武器不仅仅是一种安慰,更是一件必备品。
忽闻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阿德南朝车窗外望去。
后排座位上坐着两个人。意兴阑珊、对着手机用波斯语讲话的叫莫哈默德·阿尔扎瓦锡利,是个伊朗人,9.11恐怖袭击后不久才来到美国。他旁边是个阿富汗人,名叫古·科汗,刚到美国几个月。科汗身材高大魁梧,剃着光头。他身穿一件猎人迷彩服,这会儿正在用十个灵巧的手指检查自己的机枪。他咔嗒一下把弹匣装回去,将发射开关设定在每次.99lib.两颗子弹上。几滴雨点落在车窗上,科汗无精打采地看着雨滴滑落。
“这里的乡村景色不错,”科汗用普什图语说,莫哈默德也会说这种方言,但阿德南几乎一窍不通。
“我们国家到处是废弃的苏联坦克,农民们就在周围耕种。”他停顿一下,接着补充道,“现在又添了一些报废的美国坦克。”说这句话时,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满足的神情。
阿德南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他可不喜欢一个手持机关枪的人坐在自己身后,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穆斯林同胞。他也不十分信任伊朗人。阿德南虽然出生在沙特阿拉伯,但从小就移民去了伊拉克。在那场可怕的两伊战争中,他虽为伊拉克而战,但却对伊拉克恨之入骨。论民族,莫哈默德·阿尔扎瓦锡利是波斯人,而不像阿尔利姆是阿拉伯人。他们之间的这一差异也是导致阿尔利姆不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莫哈默德打完电话,擦去一只美国产牛仔靴上的泥点,看一眼手腕上那块贵重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身体向后靠去,微笑着点燃一根香烟。他用波斯语说了句什么逗得科汗哈哈大笑。这个大块头阿富汗人嘴里有一股浓藏书网烈的洋葱味。
阿德南握紧方向盘。他一向做事认真,看不惯伊朗人对待严肃事情时一副掉以轻心、满不在乎的态度。过了几秒钟,阿德南又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显然,莫哈默德也听到了动静。他把车窗摇下来,探出脑袋,朝乌云密布的天空望去。看到头顶上方闪烁不停的红灯,他冲阿德南大吼一声。阿德南点点头,猛踩油门;后座上的两个人匆忙系上安全带。
雪佛兰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公路上疾驰,每遇弯道,车身急剧倾斜,后座上的人不得不十指紧扣拉手。然而,在这么一条蜿蜒崎岖的小道上,即使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汽车也跑不过直升机。
莫哈默德再次用波斯语命令阿德南把车停到树下去等待,看直升机是否会继续前行。他继续用波斯语说:“出九九藏书车祸了吧,阿德南?或许是撤运伤员的医用直升机?”
阿德南耸耸肩。他的波斯语说得不好,总是捕捉不到其中那些细微的差别。然而,不是语言学家不见得体会不到同伴语气中的焦虑。阿德南把车开到一片树下,三个人一起下车,蹲在车旁。
科汗把机枪指向天空,阿德南也悄悄掏出手枪。莫哈默德则攥着手机,紧张地观察头顶上方。少顷,直升机似已飞走,但突然一束探照灯光透过树冠直射在他们身上。
莫哈默德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是英语,“糟糕!”他冲阿德南点点头,示意他去摸清情况。
阿德南弓身跑到树丛边,小心翼翼地举目察看,只见直升机在头顶上方六十英尺处盘旋。阿德南回到同伴身边,把所见情形报告给他们。
“他们也许是在寻找降落点。”他补充一句。
“咱们车上有火箭发射器,对吧?”莫哈默德问,声音有些颤抖。他过去一直充当此类行动的策划,而不是在实地实施谋杀的步兵——步兵是去送命的。
阿德南摇摇头。
“我们事先并没想到今晚会用上这东西。”
“糟糕,”莫哈默德又说了一遍。
“听,”他嘘声道,“我想他们在着陆。”
直升机螺旋桨的涡流把树冠吹得摇晃起来。
阿德南对同伴们点点头。
“直升机上只有两个人,而我们却是三个,”他语气坚定地说,眼睛盯着自己的头儿。
“把你的枪拿出来,莫哈默德,准备派用场。咱们可不能悄悄溜走,咱们得捎带上几个美国佬。”
“你这傻瓜,”莫哈默德猛然打断他。
“你以为他们还没有叫援兵?他们只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等待增援。”
“我们的假证件齐全,”阿德南反驳道。
“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伊朗人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我们几个可是置身于弗吉尼亚养猪农民中间的阿拉伯武装人员。他们只要提取我的指纹,就会立即查出我的真实身份。我们中了圈套,”他又嘘声补充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阿德南指着莫哈默德的手。
“或许是你的手机惹的祸。他们能追踪这种东西,我以前就警告过你。”
“这是真主的旨意。”古·科汗说着,将手中机关枪的火力选择开关拨到全自动位置,显然是在遵从真主之意愿。
莫哈默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如果就此罢休,我们的计划就会泡汤。你以为这是真主的意愿吗?是不是!”他稍作停顿,慢慢吸一口长气。
“我要你们两个照我说的去做。你们必须听我的!”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晃动的树冠,语气坚决地说,“我要你们俩在我逃离的时候把他们引开。穿过这片树林往西半英里还有一条路。我会给马文打电话让他开另一辆车到那儿接我。但是,你们必须拖住他们,务必照我说的做!”
阿德南看着自己的指挥,脸色阴沉。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得出,要是自己的母语中有与英语中“卑鄙小人”相对应的字眼,他肯定用在了这个家伙身上。
“快去,把他们引开,是你们为事业献身的时候了。”莫哈默德边喊边抽身逃跑。
“如果你逃跑而让我们送死,那就把你的枪给我。”阿德南语气尖刻地说,“反正你用不着了。”
伊朗人拔出枪,扔给阿德南。
身材魁梧的科汗转身面向直升机,笑了。
“你看我这个计划如何,阿德南?”他扭头说,“不等直升机降落就对其尾翼上的螺旋桨开火,一触及地面机架就会像树枝一样折断,我们那会儿用这一招对付美国人很灵。”
子弹击中科汗的后颈,如同折断树枝一般打断了他的脊椎,大块头阿富汗人一命呜呼,真是个讽刺。
阿德南把枪从第一个受害人身上移开,转而对准莫哈默德。目睹这一背叛行径,莫哈默德发足狂奔。遗憾的是,他原本就跑不快,加之他偏爱的牛仔靴不适合奔跑,他被一根朽木桩绊倒,阿德南追上了他。
莫哈默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事,而对准他的正是自己那把枪。他先用波斯语肆口谩骂,紧接着用结结巴巴的阿拉伯语苦苦哀求,最后改用英语。
“阿德南,求你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阿德南用阿拉伯语回答:“你说你贩毒是为我们的计划筹措资金。可是,你并没有把钱用在伊斯兰事业上,反而却花了不少时间购买你那双价钱不菲的牛仔靴和昂贵珠宝,莫哈默德。你误入歧途,已经变成了美国人。但这并非我要杀你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告诉我!”伊朗人高声喊道。
“为更伟大的事业献身的应该是你。”阿德南说着,脸上虽无笑意,但目中的得意之情表露无遗。他对准伊朗人的左太阳穴开了一枪,伊朗人当场毙命,口中再也发不出用任何语言所表达的哀求声。
阿德南抓起莫哈默德的手握住手枪,然后松开。他迅速退回到空地上,直升机早已降落,一扇客舱门正在打开。阿德南对他的同伴们撤了谎,这架直升机其实是四人座的。从直升机上下来两个人,抬着什么东西。他们是西部人,相貌冷峻。阿德南带领他们回到莫哈默德尸体旁,中途止步从雪佛兰越野车里取来一支手枪。
这两个人抬着的东西是尸体袋。他们拉开拉链,袋子里是一个男人,相貌酷似阿德南,穿戴也和他一模一样。这个人虽已不省人事,却仍然有呼吸。他们让他靠在伊朗人尸体旁边的一棵树上。阿德南把自己的钱包递给其中一人,那人把钱包放入昏迷不醒的男人上衣口袋里。随后,另一个人接过阿德南手里的枪,抓起莫哈默德的双手握住枪对准毫无知觉的人,将一粒子弹射入其头部,此人的半边脸即刻被削去。短短几秒钟,活人已成死人。阿德南从事此类勾当可谓行家里手,但干上这一行绝非出于己愿。除去疯子,谁会选择这种职业?
一分钟后,阿德南和另外那两个人朝直升机跑去,刚一登机,直升机立即起飞升空。直升机侧面及机尾均无空军标记,机上无一人着军服。阿德南在后座入座,系上安全带,机上其他人几乎没看他,他们似乎在努力忘却他的存在。
阿德南把死去的伙伴们抛置脑后,思绪飘向远方那项有待他去完成的更加光荣的使命。一旦成功,他们将威震四方,他们的名字将世代传颂。现在,阿德南·阿尔利姆已正式死亡,然而,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价值。
直升机朝北飞往宾夕法尼亚西部一个名为布伦南的小城。一分钟后,弗吉尼亚乡间的天空重新沉寂下来,空中飘起绵绵细雨,渐渐会将所有血迹冲刷得荡然无存。
第一章
他拼命奔跑,子弹在身边飞舞,嵌入周围的物体。他看不见射击者,而自己又没有武器还击。身旁的女人是他妻子,妻子身边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女儿。一颗子弹划破妻子的手腕,随即他听见她一声尖叫。接着,第二颗子弹将她击中,妻子的眼睛微微睁大。
瞳孔瞬间放大昭示着死亡,这一过程发展之神速,人的大脑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妻子倒下时,他冲到小女儿身边去保护她,可是,当他伸出手去抓她时,却抓空了。他的手总是够不着她。
他悚然一惊,从床上坐起来。汗水沿双颊滚落,渗入浓密的长胡须。他从瓶子里倒出一点水浇在脸上,让清凉的水滴冲走挥之不去的噩梦所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起床时,他的腿碰到他存放在那儿的旧盒子。踟蹰片刻,他打开盒盖。盒子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影集,他一张张翻看着仅有的几张妻子生前的照片。然后,他又翻看女儿的照片;都是女儿婴儿时期和她蹒跚学步时拍的。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女儿的照片了。要是能让他看看女儿出落成大家闺秀的模样,哪怕只看一眼,他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环顾这间陈设简陋的小屋。正对着他的是几个布满灰尘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类图书。宽大的窗户俯瞰黑茫茫的大地,窗户边上是一张旧书桌,上面堆放着遍布他手迹的日记本。主要取暖设备是一个被烟熏黑了的石砌壁炉,一间小厨房能让他准备简单的膳食,加上一间小小的浴室,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看看表,从床边摇摇晃晃的木制床头柜上拿起一副望远镜,抓起书桌上一只已磨损的帆布背包。他把望远镜和几本日记本塞进背包,出了门。
陈旧的墓碑在眼前隐约可辨,月光洒在遭受风雨侵蚀、长满苔藓的石碑上。他跨出前门廊,踏上草地,清新的空气虽能驱散噩梦带来的剧烈头痛,却无法治愈他内心的痛楚。好在今晚他能抽空去一个地方,这让他颇感欣慰。只要有多余的时间,他一定会去那儿。
他穿过锻铁大门,门上的涡卷装饰表明这里是锡安山公墓。该公墓位于华盛顿特区西北部,归附近的锡安山循道宗联教会管辖。锡安山循道宗联教会是本市最古老的黑人教会,于1816年由一群不愿在一所被隔离开来的大房子里举行宗教仪式的人士组建,这些人认为种族隔离有悖圣经所倡导的平等思想。这块占地三英亩的墓地还因在南北战争中为那些逃离南方奔赴北方寻求自由的奴隶提供庇护而成为地铁沿线一个重要站点。
墓地一侧是气势恢宏的敦巴顿大楼,这里是美国殖民地妇女国家协会总部所在地,另一侧是一幢低层砖造住宅楼。几十年来这块具有历史意义的墓地疏于管理,碑倾墓陷,荒凉污秽。后来教会用栅栏将墓地围起来,还搭建起一个供守墓人居住的小屋。
橡树山公墓近在咫尺,论面积和知名度都比锡安山公墓大得多,这里是许多名人最后的安息之地。然而,奥利弗更喜欢锡安山公墓,因为这里曾经是通向自由的大门,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几年前,他在锡安山公墓谋到这份守墓人的差事,他很看重这份工作。每天把墓区和每处墓址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份工作带给他的小屋使他很久以来才第一次有了一个真正的家。教会用现金支付他的工资,免去了填写表格、签字等繁文缛节。尽管如此,他的收入仍不足以支付所得税。实际上,他挣的钱只够勉强维持生计。但这仍然是他所谋得的最好的一份工作。
他向南走上二十七街,搭乘地铁,很快在离他所谓的“第二个家”一个多街区远的地方下车。
他走过那顶至少从技术上而言属于他的小帐篷,从帆布背包里取出望远镜,躲进一棵树的暗影中,用望远镜观察街对面那幢建筑物。望远镜是政府颁发给他的,为国尽忠曾令他引以为豪,但后来他对国家领导人彻底失望。几十年来,他没有用过自己的真名。长期以来,人们都知道他叫奥利弗·斯通,他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理由只能解释为一种挑衅顽劣行为。
他非常认同那位目中无人的电影导演所拍摄的传奇影片,这部影片对“官方”所谓的对历史事件的理解提出质疑。一个历史事件一经官方解释往往会失去其真实性而变成虚构的故事。给自己取一个与该片导演相同的名字似乎恰如其分,因为这位奥利弗·斯通也对“真正的”事实感兴趣。
他用望远镜继续观察街对面那座大厦里进进出出的车辆及人,这一切一直令他着迷。之后,斯通进入小帐篷,就着一只旧电筒将所观察到的内容仔细记录在帆布包里的一本日记本上。他有许多类似日记本,一些放在墓地的小屋里,而更多的则存放在另外一个秘密地点。帐篷里一本也没有,他知道这里定期受到搜查。他一直把官方许可证放在钱包里,这张许可证不仅允许他在此搭起这顶帐篷,而且赋予他在街对面那座大厦前进行抗议示威的权利,他非常看重这个权利。
从帐篷里出来,斯通端详那些哨兵。他们手持机关枪,枪套里插着半自动手枪,偶尔对着对讲机说两句。哨兵都认识他,待他礼貌却不失谨慎,人们对待那些可能会突然与自己反目的人都是这种态度。让斯通对这些哨兵表示尊敬实属不易。人们对手持机关枪的人总是很恭敬。奥利弗·斯通虽不完全随大流,但也不至于不明事理。
他的目光与其中一个哨兵相遇,对方叫道:“嗨,斯通,听说胖墩儿给推过来了,快把他传出去。”
闻此言,其他哨兵大笑起来,就连斯通也咧嘴笑了。
“注意到了。”他答道。他曾亲眼目睹这名哨兵对距离他站立的地方几英尺远的一个人开枪,将其击倒。说句公道话,哨兵之所以开枪是因为那家伙一直在向他射击。
他紧了紧细腰上的裤带,裤边已磨损,把灰白的长发向后捋了捋,右脚上的鞋带快松了,他停下来把鞋带系好。他个头瘦高,而衬衫太大,裤子又太短,对了,还有那双鞋,总是出问题。
“你需要的是新衣服。”黑暗中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他抬起头,只见说话人正斜靠在美国革命战争英雄罗尚博将军的雕像上。罗尚博伯爵僵硬的手指指向什么东西,斯通始终没弄明白他到底指什么。西北面是普鲁土人拜伦·斯图本的雕像,波兰人哥斯高将军的雕像则守卫着这片占地七英亩的公园东北一侧,斯通正站立于此。每每看到这些雕像,斯通脸上都会露出微笑。置身于革命者中,奥利弗·斯通感到无比快乐。99lib?
“你真的需要买新衣服了,奥利弗,”那女人边说边用手抓挠自己那张晒得黝黑的脸。
“还有,头发也该理了,没错。斯通,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更新。”
“此话没错,”奥利弗轻声答道。
“但我想,这全凭个人爱好,好在我不爱慕虚荣。”
说话的女人自称阿戴尔菲亚。奥利弗一直没能从她的口音中判断出她的国籍,但她肯定是欧洲人,或许是斯拉夫人。她用动词尤其大方,随心所欲,听起来很别扭。阿戴尔菲亚身材高挑瘦削,乌黑长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她眼睛深陷、目光阴沉忧郁,嘴巴通常紧闭,但斯通有时发现阿戴尔菲亚心地善良,尽管略显勉强。很难判断她的年龄,但阿戴尔菲亚肯定比他年轻。她帐篷外那面六英尺长的独立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胚胎就是一条生命。你若不信,就下地狱。
阿戴尔菲亚性格坦荡耿直。她眼中的生活只有黑白两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对于她而言,多色度的灰色是不存在的,然而,这座城市却似乎发明了这种灰色。奥利弗·斯通帐篷外的小牌子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
我需要真相
多年99lib?
过去了,他竟然仍未查明真相。的确,世界上还有哪座城市比他目前所居住的城市更难让人找出真相?
“我去买咖啡,奥利弗。你要吗?我有钱。”
“不要,谢谢你,阿戴尔菲亚。我得去个地方。”
阿戴尔菲亚怒视着他。
“你又要去开会?开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已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了,不该黑灯瞎火到处乱跑。这地方不安全。”
他看一眼荷枪实弹的哨兵。
“事实上,我认为这儿挺安全。”
“你是说带枪的人多就安全?要我说,你是个疯子。”阿戴尔菲亚不耐烦地回答。
“也许你是对的,谢谢你的关心。”他客气地说。阿戴尔菲亚很想继续争论下去,她在寻找突破口。而奥利弗早就知道不能给女人这种机会。
阿戴尔菲亚对他嗔目而视,稍后离去。与此同时,奥利弗瞥了一眼自己帐篷外小牌子旁边的标牌,那上面写着:
祝世界末日愉快
斯通已很久没有见过竖起这块牌子的那位先生了。
“是的,我们的末日会愉快,难道不是吗?”他喃喃自语,突然,街对面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警察和有标记的巡逻车正在分头集结。执法人员在各个十字路口就位。街对面那扇能够抵挡一辆M-1型坦克的威严黑色钢制大门打开,随即从里面冲出一辆黑色雪佛兰越野车,车上的红蓝灯光闪亮炫目。
斯通立刻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于是急忙沿街向最近的十字路口走去。他用望远镜观看世界上装备最精良的车队一辆接一辆驶出那扇黑色大门,驶上十七街。行驶在这支庞大威严车队中间的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总统专用豪华轿车。
这是一款用最新航天及通信技术打造的凯迪拉克DTS型豪华轿车,车内配备能够轻松容纳六个人的座位,自动感应式靠椅,一个隐藏式折叠桌面,木纹饰板,尽显尊贵的蓝色皮革。这款大型豪华轿车是全封闭式的,配备内部供氧系统,一旦车外氧气不达标,车内会自动供氧。后排座位的正中、后车门里外都镶嵌着总统印章。车子右前端是美国国旗,左侧则是总统标识旗帜,表明美国总统就在车上。
这辆车的外壳用防弹钢板打造而成,车窗则是厚如电话簿的聚碳酸酯玻璃,任何子弹都无法穿透。四个轮胎具有自愈性,双零车牌耀眼夺目。这辆车虽然耗油量大,但其一千万美元的造价却包括一台环绕立体声十碟CD。遗憾的是,想讨便宜的人休想讨取折扣。人们亲切地称其为“野兽”。
这辆总统专用豪华轿车只有两个缺点:它既不能飞行也无法航行。
“野兽”里面的灯亮了,斯通见那人在审阅文件,毫无疑问,都是极其重要的文件。那人旁边还坐着一位绅士。斯通忍俊不禁。特工们对开灯一定很恼火。因为即便车身是厚重的盔甲,有防弹玻璃,你也不该让自己成为轻易锁定的目标。
豪华轿车放慢速度驶过十字路口,这时车里面的人朝他这边看过来,斯通不免有些紧张。美国总统詹姆斯·H.布伦南的目光与主张阴谋论的斯通的目光对视片刻。总统扮了个鬼脸,还说了句什么。他旁边的人立即关上灯。斯通又笑了。是的,我会永远守在这里,比你们俩在位的时间都长。
坐在总统身边的人斯通也很熟悉。他就是所谓的情报沙皇——卡特·格雷。新近获得的内阁级新职位让他把五百亿美元的预算和全美十五个情报部门十二万名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牢牢玩于股掌之中。他的管辖范围包括特工卫星平台、国家安全局密码技术、国防部情报局,甚至还包括老资格的中情局。格雷曾任中情局局长。显然,中情局的人都以为格雷会尊重他们,偏向他们。可是格雷对他们既不尊重也不偏向。格雷也曾担任前国防部长,有人据此推测他会对五角大楼表示忠诚,因为情报部门所赚取的每一美元中有八美分被五角大楼榨取。这种推测最终证明也是错误的。格雷对两家的内幕了如指掌,因此利用这一点来迫使中情局和五角大楼对他唯命是从。
斯通不相信,一个人,一个难免犯错误的人应该如此大权在握,而像卡特·格雷这样的人更不应该如此。几十年前,斯通就对此人了解至深,但卡特·格雷现在肯定认不出他这位老朋友。要是在几年前,一定会是另一番景象,对吧,格雷先生?
手中的望远镜突然被夺走,斯通注视着眼前一名身着军装、手持机关枪的哨兵。
“你又用这东西看人家,斯通,他们走了,你明白吗?要不是我们知道你这人还不错,你的望远镜早就给没收了。”
哨兵把那款老式望远镜往斯通手里一塞,走开了。
“我只是在行使宪法赋予我的权利,长官。”斯通压低嗓门回答,知道哨兵听不见。他迅速把望远镜塞回包里,退回到树下的阴影中。
斯通再次提醒自己,不该与携带自动武器、毫无幽默感的人争辩。他长长地嘘了口气。每一天他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返回帐篷,打开帆布背包,借着手电筒的光阅读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贴在日记本里的系列报道。这些报道记载了卡特·格雷和布伦南总统的活动:其中一头版头条这样写道,“情报沙皇再次出击”,另一条上写着“布伦南和卡特强强联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几经挫折,国会显然认识到了美国情报部门的重要性,随即寄全部信任于卡特·格雷一身。身为总统情报顾问,卡特负责国家情报中心。情报中心的法定使命是保护国民免遭来自国内外的袭击。不惜一切保证安全或许是该使命不成文的主要内容。
然而,卡特上任初期的表现却与其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履历相去甚远:几个大都市发生的一系列自杀性爆炸造成巨大伤亡,两起刺杀来访外国政要事件,以及一起直接针对白宫的袭击未遂事件。尽管国会要求卡特引咎辞职,废除其情报顾问权力的呼声很高,但他一直以来得到总统的支持。如果把华盛顿的权位与自然灾害相比较,总统的权力是飓风与地震的总和。
后来,局势逐渐有所好转。几起针对美国本土的恐怖袭击计划被粉碎。越来越多的恐怖分子要么被杀,要么被俘。长期以来美国情报部门无法捣毁这些恐怖组织的核心,但他们最终开始从其内部打击敌人,摧毁其袭击美国及其盟国的力量。功劳大都归于卡特,无人对此大惊小怪。
斯通看看表。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到约定地点路途遥远,通常,不论去哪儿,他都是步行,而今天他双腿疲惫不堪。他离开帐篷,翻了翻钱包,里面空空如也。
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个行人,便立即跟了上去。那人举起手,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路边。斯通加快步伐,那人刚一上车,斯通随即赶到。他垂下眼睑,伸出手说:“能给我几个零钱吗?先生。就几块钱。”
斯通说话的口气圆滑且不失恭敬,以便让对方采取一种慷慨大方的姿态,假如他愿意的话。就慷慨一点吧,斯通如此期盼。路途太远。
那人迟疑片刻,终于上了钩,他微笑着伸手去掏钱包。望着手心里一张挺括的二十美元钞票,斯通瞠目结舌。
“上帝保佑你。”斯通说着,攥紧那张钞票。
斯通飞快朝附近一家酒店的出租车站走去。
如若在往常,他会搭乘公交车,但是有了这二十美元,他想换换口味。捋顺零乱的长发,整好同样乱七八糟的胡子,斯通走近排在最前面的出租车。
一见是他,出租车司机立即锁上车门,冲他大吼一声:“滚开!”
斯通举起那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透过半启的车窗说:“你们的服务规则不允许你歧视人。”
出租司机的表情明摆着,只要他愿意,谁都可以歧视,但他的眼睛却贪婪地盯着钞票。
“你说得对,我是看不起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补充一句,略显怀疑。
“我以为你们这种人都是疯子。”
“我可算不上是疯子,而且我也有家,”斯通答道,“不过,只是运气不佳而已。”
“大家不都一样吗?”
司机开了门,斯通迅速上车,把目的地告诉司机。
“我看见总统今晚出动了,”出租司机说,“真酷啊。”
“是啊,挺神气的。”斯通敷衍道。他从后视镜里朝白宫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称那地方为家可真有意思。
第二章
黑色99lib? 轿车悄无声息地沿两侧树木繁茂的单行道行驶,最后缓缓驶上一条石子铺成的岔路,继续行驶一百英尺后停了下来。泰勒·莱茵克从驾驶员一侧下来,此人二十八九岁,金发,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从客座上下来的是沃伦·彼得斯,他三十出头,身高不足五英尺七,水桶腰,头发稀疏呈褐色。
莱茵克打开后备厢,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呈胎儿抱体状躺在里面,手脚被胶带紧捆着。他身穿蓝色牛仔裤,华盛顿红肤牌夹克衫。一块厚布堵在嘴巴上,身体下面铺了张塑料防水油布。但是,与大多数捆放在汽车后备厢里的人所不同的是,此人尽管看上去毫无生气,但还活着。
两个人拎着塑料油布将他抬出后备厢,放在地上。
“我之前已经侦察过了,泰勒,”彼得斯说。
“那地方虽然远了点儿,但位置最佳。咱们用油布把他抬过去。这样他身上就不会留有我们的痕迹。”
“对,”莱茵克答道,两眼疲惫地看着那片陡峭、崎岖不平的地形。
“咱们慢慢来吧。”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沿路倚在树干上歇息。幸运的是最近不曾下雨,地面踩上去很结实。
即便如此,抬着人行走仍是份苦差事,一路上他们歇了好几回,胖乎乎的彼得斯累得直喘粗气。
路终于平坦了,莱茵克说:“好了,快到了。把他放下,侦察一下。”
两人从莱茵克绑在背上的行李袋里掏出夜视望远镜,对四周仔细侦察一番。
未发现异常,他们继续跋涉。十五分钟后,他们到达土路和岩石边缘。这里的水不深,好几处能够看到从缓缓流淌的河面上突起的扁平卵石。
“好了,”彼得斯说。
“就是这儿。”
莱茵克打开行李袋,取出两样东西放在地上。他在较大的那件东西旁蹲下,在其表面摸索着。
过了几秒钟,他的手指摸到了要找的东西。一会儿工夫,橡皮艇就充足了气。从行李袋里取出的另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型推进器,他把它装在船尾。
彼得斯说:“我们紧贴弗吉尼亚一侧走。发动机声音虽然很轻,但水的确会传声。”他递给同伴一件东西。
“虽不见得要用它,但这是GPS。”
“咱们得把他浸湿。”莱茵克给同伴指出。
“是的。我想就在岸边干。”
他们脱去鞋袜,卷起裤腿,抬着俘虏在河边松软的泥土和岩石上行走,然后下河蹬至水没膝盖的地方,把他放进温暖的水中直至其身体——而非面部——被水淹没,随即将他拉出。他们又接连重复了两次。
“这.99lib.下行了。”彼得斯说着,低下头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此时他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一丝呻吟。他们没有浸湿其面部,担心那样会惊醒他,给搬运造成困难。
他们返回到岸上,把他放入充足气的橡皮艇里。两人再次将四周仔细察看一遍,然后才把小艇置入水中,爬了上去。彼得斯发动引擎,橡皮艇迅速驶入河中。他们紧贴树木林立的岸边顺流而下,大个子莱茵克蹲在俘虏身边,眼睛盯着GPS屏幕。
彼得斯一边驾驶橡皮艇一边说:“我宁愿找个更加隐秘的地.99lib.方,但这事由不得我。好在起雾了。我看过天气预报,这一回总算给他们说准了。从这儿往下几百码,我们就能驶入一个无人的小河湾。我们在那儿等着,没有动静,再继续前进。”
“计划周全。”莱茵克答道。
小橡皮艇驶入渐渐聚拢的雾阵,两人随即陷入沉默。
第三章
阿莱克斯·福特忍住哈欠,揉揉困倦的双目。
“留神,福特。”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耳塞式耳机里响起。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动作几乎无人察觉,然后又重新调整焦距。屋子里很热,好在他没穿凯夫拉尔防弹衣,穿上它犹如在身上捆个微波炉。与往常一样,连接监视器和耳塞式耳机及腕式话筒的电线引起皮肤过敏。耳塞式耳机本身更让他恼火,耳朵碰一下都疼。
他摸了摸背在肩膀上枪套里的手枪。和所有特情局特工一样,为掩饰突出的武器,他的西装胸部设计略宽。特情局最近把九毫米口径的手枪换成了西格,357。西格的优点在于其射击时有足够的阻滞力,而他的一些同事却对其扳机不满意,显然他们更青睐老式手枪。阿莱克斯原本就对枪支不感兴趣,所以,用什么枪对他来说无所谓。在特情局这些年里,他掏枪的次数屈指可数,开枪更是难得。
一念至此,阿莱克斯细细回顾起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把守过多少入口?答案清晰地镂刻在他脸上的皱纹和疲倦的眼睛里。在他的职业生涯行将结束之时,他离开总统卫队,重新分配到特情局华盛顿外勤处从事更多的调查工作,即便如此,他仍然得在门外蹲守,监视过往行人,如大海捞针一般搜寻每一个企图对其监护人进行人身伤害的犯罪分子。
今晚的保护对象是外国政要,属低级威胁评估等级。接到这项保护一位来访国家领导人的额外任务时,离下班还有一小时,真倒霉。非但不能在自己钟爱的酒吧喝一杯,反而得确保无人向这位拉托维亚总统开枪。此人要么是爱沙尼亚总统?
酒会在乔治敦四季豪华酒店举行,但到场的人并非要人,许多人是奉命而来。几个无关紧要的客人中有来自白宫的几位下级官员,几个当地有心上报的华盛顿特区政府官员和一位大腹便便的国会议员,他是某国际关系委员会会员;此人看上去对此事比阿莱克斯还要感到乏味。
过去一周,这位特情局资深特工已额外执行过三次类似社交晚会保安任务。在总统选举前的几个月里,聚会、募捐、接见等活动接踵而至。每天晚上,国会议员及其下属得出席半打类似活动,与其说是为了享用免费晚餐,不如说是为了跟选民握握手,收取几张支票,有时甚至谈论一些相关问题。只要晚会有受特情局保护的人物参加,像阿莱克斯这样的特工就得在工作了一整天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前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阿莱克斯看了一眼他今晚的搭档,一个来自华盛顿外勤处、身材高大结实的小伙子。小伙子留着海军陆战队队员式的寸头,他也是在最后一分钟接到的命令。阿莱克斯再干几年便可退休,领取联邦养老金,可是,这个九九藏书小伙子还得在特情局摸爬滚打二十余年。
“辛普森又躲过去了,”小伙子低声抱怨道。
“一连两次了。告诉我,楼上伺候的是什么人呀?”
阿莱克斯耸耸肩,不置可否。这种任务的好处在于它给你提供思考的时间;实际上,可以说时间绰绰有余。在这方面,特情局特工好比监狱律师:有充裕的时间反复考虑案子,捏造出一长串错综复杂的证据,暗地里保护当事人。阿莱克斯已不再关心打官司方面的事。
他看一眼手腕上的话筒,不由得苦笑起来。多年来话筒按钮不停地给他们制造麻烦。特工们抱起双臂时一不留神就会按下按钮,开启话筒,有时话筒也会莫名其妙自行开启。这时,里面便会传来有关某个时髦女郎正在附近闲逛的绘声绘色的描述,“你就没见过她那对大奶子吧?”
假如这句话每听到一次就得一百美元的话,阿莱克斯早就可以退休了。紧接着每个特工就会对着手腕上的话筒大声呼叫:“话筒打开了。”
大家争先恐后地澄清自己并非有意炫耀,见此情景,阿莱克斯颇感滑稽。
阿莱克斯把耳机重新塞好,揉揉脖颈。他身体该部位大面积软骨因遭受过一系列损伤而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颈椎也因严重外伤而植入融合器。那是他在总统卫队执行引导总统车队任务时发生的事。当时他所乘坐的卡车正行驶在一条乡间小道上,突然路中间出现一头鹿,司机为躲避那头鹿猛打方向盘,结果车翻了。
阿莱克斯在那场小小的翻车事故中撞断了颈椎。经过几次手术,嵌入几根细细的不锈钢丝后,他那副六英尺三的骨架几乎缩短了整整一英尺,但他的身姿却因此而更加挺拔,因为钢丝不会打弯。身材变矮并没令他多么忐忑不安,可是,持续不断的颈椎痛却让他吃尽苦头。他本可以领取一笔残疾抚恤金,离开特情局,但他却不愿以这种方式离开。再说,他是单身又没有孩子,根本无家可归。所以,他加强锻炼,挥汗如雨,迫使自己恢复原状。做了几个月的案头工作后,他得到特情局医师允许,重返外情岗位。
如今,他已年届四十三岁。特情局特工的日常工作一向单调乏味,但他们却得时刻保持警惕。
在这种环境中度过了大半生的阿莱克斯,此刻在认真忖度,长此以往是否过于愚蠢。
真见鬼,自己怎么没有培养起个人爱好。或者,至少娶个妻子。
阿莱克斯咬紧下嘴唇以减缓颈部的灼热感,一边冷眼看总统夫人往嘴巴里填肥鹅肝酱。
这叫什么任务啊!
第四章
奥利弗·斯通从出租车上下来。
临行前出租车司机不屑一顾地说:“不管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在我这里,你还是个流浪汉。”
斯通凝视远去的出租车。他对类似言论早已不再予以反驳。任人们去想吧。再说,自己的模样的确像个流浪汉。
斯通一边朝乔治敦滨水中心旁边的一个小公园走去,一边低头俯视波托马克河褐色的河水拍击堤岸。一些不乏创意的涂鸦画家在这道水泥防护堤上精心作画,全然不顾屁股下面湍急的河水。
略早一些时候,斯通背后这条高出地面的怀特波斯特公路上还有过往车辆,M街十字路口附近和威斯康星大道上也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派夜生活的繁忙景象。乔治敦有许多供那些手头阔绰或者至少有可观的信用卡消费者大肆挥霍的高档时髦场所,但斯通既无现金也无信用卡。
然而夜深至此,大多数寻欢作乐者都已回家就寝。总之,华盛顿是一座早睡早起之城。
波托马克河今晚也风平浪静。定期在这一河段巡逻的警方巡逻艇已九九藏书向南朝伍德罗威尔逊桥驶去。斯通认为时机很好。幸好,来的路上也没有碰到警察。这是个自由国度,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身居公墓,穿着仅比叫化子略胜一筹,又是在深夜步人富人区的人而言,自由是有限的。
斯通沿河堤走,绕过弗朗西斯司格特凯伊公园,吃力地从弗朗西斯司格特凯伊桥下穿过,最后经过著名作曲家纪念碑。斯通认为给一名早巳被遗忘的词作者树碑立传有些小题大做。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浮云片片。附近的里根国家机场近来已恢复宵禁,夜空的美丽景色没有遭到飞机尾气的破坏。但斯通见地面上浓雾升腾。很快,前方的能见度有一英尺就不错了。他正欲接近隶属当地一家划艇俱乐部外面俗丽的建筑物,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奥利弗,是你吗?”
“是的,凯莱布。其他人都到了吗?”
一个中等个头、腹部略凸的人进入斯通的视线。凯莱布·肖身穿一套十九世纪的西装,一顶圆顶礼帽遮住满头灰色短发。一款老式怀表优雅地挂在毛背心外面。他留着长鬓角,嘴唇上蓄着一小撮修饰整齐的八字胡。
“鲁本来了,不过,嗯,他这会儿在解手。还没见弥尔顿。”凯莱布补充道。
斯通叹口气:“不足为奇。弥尔顿才华横溢,只可惜他总是心不在焉。”
鲁本来到他们身边,脸色不好。鲁本·罗德斯身高六英尺四,虽已年届六十,但身体非常健壮,一头浓密微长的深棕色卷发夹杂着些许白发,与之相配的是两腮浓密的短胡须。他穿一条脏兮兮的牛仔裤,法兰绒衬衣,脚上的鹿皮鞋已磨损。他一只手按在腰间。鲁本有肾结石。
“你应该去看医生,鲁本。”斯通恳切地说。这个大块头男人怒视着他。
“我可不愿意让人翻腾我的肠肠肚肚;在部队里受够了。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情愿默默独自忍受。”
说话的当儿,弥尔顿·法布朝他们走来。突然,他停下脚步,右脚在泥里啄三下,左脚又啄两下,继而吹出一串口哨,哼哼两声。然后,他又背出一串数字,显然这对他很重要。
其他三人耐心地等待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他们都清楚,如果打断同伴这不由自主、无法自拔的仪式,他会从头再来,那样一来,时间就太晚了。
“你好,弥尔顿。”等一连串的哼哼声及口哨声停止后,斯通说。
弥尔顿·法布抬起头,笑了。他肩上挎.99lib.着一只皮背包,上身穿一件彩色针织衫,下身穿一条挺阔的卡其布裤子。他身高五英尺十一英寸,身体单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逐渐变白的金沙色头发留得很长,看上去活像个上了年纪的嬉皮士。但是,他眼睛里闪烁的顽皮神色却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
弥尔顿拍拍自己的背包。
“我这里有好东西,奥利弗。”
“好了,咱们走吧,”鲁本说,手仍旧捂着腰。
“我明天得去码头上早班。”四个人一行出发后,鲁本靠近斯通,把一些钱塞进朋友的衬衣口袋。
“你不必这样,鲁本,”斯通推辞道,“我有教会发的薪水。”
“没错!我知道你给他们拔草,擦拭墓碑,他们是不会付给你多少报酬的,尤其是给你提供了住处之后。”
“是的,但是你自己也不富裕。”
“很久以前我没有工作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帮我的。”接着他又生硬地补充一句,“看看咱们,多像一群叫花子。我们几时变得这么老?这么可怜?”
凯莱布大笑起来,弥尔顿则愣怔着,随后才明白鲁本是在开玩笑。
“暮年总是乘人不备、悄然而至,可是,一旦出现在你面前,产生的效果却一点不差。”斯通冷冰冰地说。他们一路前行,斯通则乘机仔细打量自己的每一个同伴,这些人是他多年的老相识,他们一起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鲁本毕业于西点军校,在越战中三次立功,因此荣膺部队所能授予的所有勋章。之后,他被派往国防情报局。国防情报局实际上相当于中央情报局。然而,他最终辞去了国防情报局的职务,成为一名反战抗议示威人士,他尤其反对越战。在国家不再关注发生在东南亚的那次“小规模冲突”之后,鲁本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目标的人。
在英国生活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返回美国。回国后,大量吸食毒品、自暴自弃使他几近穷途末路。幸好他遇到了斯通,是斯通帮助他改邪归正。鲁本目前受雇于一家仓储公司,在那儿当搬运工,锻炼肌肉而非大脑。
凯莱布·肖获得过政治学和十八世纪文学双学位,尽管他放荡不羁的天性只能在十九世纪的时尚中找到慰藉。和鲁本一样,他是越战时期反战积极分子,因为他在越战中失去了哥哥。凯莱布还就水门事件对政府提出过尖锐批评,因为水门事件使国家最后一丝政治清白荡然无存。尽管他才华横溢,但其乖戾的个性早已将他排除在主流学术之外。目前,他在国会图书馆珍本图书特藏部工作。他在申请这个职位时没有将他在该组织的身份写进个人简历。联邦政府不允许人们与在半夜三更聚会、主张阴谋论的集团有染。
弥尔顿·法布的聪明才智或许在其他成员的总和之上,即使他常常忘记饮食,以为在法国要住巴黎希尔顿饭店,而且相信只要他拥有一张自动提款机卡就有钱花。他是个神童,生来就会心算,能把一大堆数字在脑子里加起来,而且记忆力非常精确——对读过或看过的东西过目不忘。他的父母曾在一家旅游嘉年华马戏团工作过,弥尔顿是其中最受欢迎的杂耍演员,心算速度比计算器还快,而且能将给他过目过的任何一本书中的段落倒背如流,绝不出差错。
几年后,他在前所未有的短时间内完成了硕士学业,受聘于国家卫生署。让他无法过上幸福生活的唯一障碍是他患有日趋恶化的强迫症以及严重的偏执狂综合症。或许这两种疾病源于他在嘉年华马戏团度过的异样童年。不幸的是,这两个孪生恶魔往往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发作。几十年前,他因给美国总统寄过一封恐吓信而受到特情局调查,不久,他在国家卫生署的工作生涯宣告结束。
斯通第一次遇见弥尔顿是在一家精神病院。当时斯通在那儿当护理员,而弥尔顿是病人。弥尔顿住院后,父母就去世了,身后未给他留下分文。斯通渐渐了解到弥尔顿智力超常,于是劝说他这位困顿潦倒的朋友参加电视台的“风险游戏”节目。弥尔顿获得了上这档节目的资格,经过治疗,他的强迫症及其他病症暂时得以控制。结果他过五关斩六将打败所有参赛选手,因此发了一笔小财。现在他拥有一家网络设计公司,生意兴隆。藏书网
他们走近河边,那里有一个废弃的旧垃圾场。在垃圾场不远处是一大片零乱不堪的灌木丛,一半在河里。四个人设法从灌木丛里拖出一条锈迹斑斑的橹摇船,这条船看上去几乎无法航行。但他们没有被吓倒,而是纷纷脱去鞋袜,塞进各自的包里,把船推下河,然后上船。他们轮流摇橹,其中鲁本摇的时间最长、最卖力。
水面上凉风习习,乔治敦以及再往南去的华盛顿灯火辉煌,引人入胜。但是,随着雾气的渐渐侵袭,远处的灯光越来越暗淡。斯通坐在船头,心想华盛顿的确有许多令人心怡的地方。没错,是有许多令人心怡的地方,但可恨之处更多。
“警方巡逻艇在上游,快到十四街桥了,”凯莱布报告说,“他们在按新的时间表巡逻。国土安全局的直升机已恢复每隔两小时在纪念碑广场周围的巡视。新的时间表今天发到了图书馆的预警邮箱里。”
“今天早晨威胁等级提高了,”鲁本告诉他们。
“我的知情朋友说全都是他妈的为竞选造势;布伦南总统在摇旗呐喊。”
斯通转身,看着木然坐在船头毫无反应的弥尔顿。
“你今晚特别安静,弥尔顿。没事吧?”
弥尔顿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我交了个朋友。”
大家全都好奇地盯着他。
“女朋友。”他补充道。
鲁本在弥尔顿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老家伙。”
“太好了,”斯通说,“你是在哪儿遇上她的?”
“在焦虑诊疗所。她也是那儿的病人。”
“明白了。”斯通说着转过身去。
“有女朋友是好事,我敢说。”凯莱布婉转地补充道。
他们沿河道中心缓缓从凯伊桥下划过,然后顺着蜿蜒的河流向南进发。令斯通欣慰的是,他们身陷浓雾,岸上的人根本看不见。联邦政府不大会容忍非法闯入者。陆地在望时,斯通察看四周。
“稍微靠右一点儿,鲁本。”
“下次咱们就在林肯纪念碑前聚会吧。我也少出点汗。”大个子一边抱怨,一边呼哧呼哧地摇桨。
他们的船从岛西面绕过来,驶入一个叫做“小航道”的窄河道,这名字很贴切。此地与世隔绝,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依稀可见美国国会大厦的楼顶,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见。
船靠岸,他们下船,把船拖入灌木丛。他们成一路纵队穿过树林向岛上的主干道走去,此时,奥利弗·斯通脚下平添了一份活力。今晚要做的事很多。
第五章
拉托维亚总统一行终于离去,阿莱克斯立即搭车前往距离特情局不远的一处联邦警察聚集点。这地方名为LEAP酒吧。首字母LEAP对于外行人而言也许毫无意义,但对联邦执法人员却意味深长。
LEAP代表“执法加班工资”。只要一天的工作时间不少于十个小时且要求佩戴徽章、枪支,外加那么一点胆量,作为回报,联邦警察随时会获得各自警局在其基本工资的基础上追加的百分之二十五的奖金。将酒吧命名为LEAP是酒吧老板精明的营销策略,自开张之日起,这地方便门庭若市,男男女女均为持枪警察。
阿莱克斯从前门入内,慢慢挤至吧台。他对面的墙上贴着几十个印有执法机构标志的袖章。其他三面墙上装饰着用镜框裱起来的有关联邦调查局、司法部缉毒署、烟酒枪支管理局、联邦空警等执法机构英雄事迹的报刊文章。
见到她,阿莱克斯露齿而笑,尽管他很想在她面前保持自然冷静。
“加冰块的比菲特马丁尼,外加不是两枚或四枚,而是三枚饱满的橄榄。”她看着他说,面带微笑。
“记性真好。”
“是呀,想到你从不点别的,还真有点儿难办。”
“司法部待你怎么样?”
凯特·亚当斯是他认识的唯一一名司法部律师兼酒吧招待。
她把酒递给他:“还行。特情局待你如何呀?”
“薪水不断,呼吸不止。我就这点要求。”
“你可真应该提高标准。”
凯特擦拭着吧台,而阿莱克斯则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她身高五英尺七,身材苗条,曲线优美,齐肩金发在颀长的颈项周围打着卷。高高的颧骨,小巧挺拔的鼻子,下巴很漂亮。除了眼睛,她浑身透着一股冷静典雅的气质。她有一双大大的绿眼睛,对于阿莱克斯来说,这双眼睛所流露的是一颗隐于外表下热情奔放的心灵。凯特是单身,文职GS-15级,三十四五岁——他在政府数据库查过。凯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五岁。真遗憾,阿莱克斯想,虽然他的黑发还没开始变白或稀疏起来,但他看起来与实际年龄相差无几。个中原委他不得而知。
“你瘦了。”她说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离开了总统卫队,不再伴随总统左右,大嚼酒店美食,实际上,我已开始执行外勤任务,而不是在飞机上一坐就是十个小时。”
一个多月以来,他成了这里的常客,跟这个女人聊天。但他不希望和她的关系仅限于此,他在琢磨如何吸引她的注意力。突然,他看着她的双手,“你弹钢琴有多长时间了?”
“什么?”凯特吃惊地说。
“你的手指上有老茧,”他仔细打量着她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弹钢琴的手。”
凯特看着自己的手。
“也许是电脑键盘磨的。”
“不。电脑键盘磨的茧只能在指尖,而钢琴键却能把整个上半段手指都磨出茧来。还有,你把指甲啃秃了。你的左手拇指指甲上有个凹痕,右手食指上有个疤,左手小指有点弯曲,可能是小时候骨折造成的。”
凯特盯着自己的手指。
“你是干什么的?手型专家?”
“所有特情局特工都是。我成年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观察五十五个州以及海外许多个国家人的手型。”
“为什么?”
“因为人们用手杀人,凯特。”
“哦。”
他正欲再说点其他的,这时一群刚值完最后一班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蜂拥而至,直奔吧台,大声叫着饮料。他们人多势众,把阿莱克斯挤到一边,阿莱克斯端起自己的酒杯,独自坐在角落里一张小桌子旁。然而,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凯特身上。
联邦调查局的小伙子们,在巴结讨好这位可爱的女招待,这让这位特情局特工十分恼火。
阿莱克斯终于将注意力转向固定在墙上的电视机上。电视调到了台,几个酒吧的老顾客正在专心听屏幕上的人讲话。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阿莱克斯端着酒来到离电视机近一些的地方,观看国家情报中心主任卡特·格雷较早前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录像。
格雷的外表即刻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印象。尽管他身材矮小,但宽大结实的肩膀、粗壮的脖子及宽脸盘给人一种冷峻、气度不凡的感觉。他戴着眼镜,显得很专业,而这并非假象;他是这个国家名校的高才生。而学校未教会他的一切,经过在该领域近四十年的磨练他都已掌握。他看上去既不会为恐吓所左右也不会束手就擒。
“在弗吉尼亚西南部乡村,一个农民在寻找一头丢失的牛时发现了三具尸体,据说是恐怖分子的。”这位情报顾问表情严肃地宣布。听闻此言,阿莱克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滑稽景象,令他想放声大笑,但卡特·格雷一本正经的模样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法医鉴定表明这几个人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一星期或更长。通过国家情报中心的信息数据库,我们已经证实其中一名死者是莫哈默德·阿尔扎瓦锡利,我们认为此人与大中央车站自杀式爆炸案有关,此人还涉嫌操纵一个东海岸毒品集团。
“同时遇害的还有阿德南·阿尔利姆。我们认为此人是阿尔扎瓦锡利的跟班,第三名死者的身份仍然不明。根据国家情报中心提供的情报,联邦调查局已逮捕另外五名与阿尔扎瓦锡利有关的人员,缴获了大量非法毒品、现金及武器。”
阿莱克斯认为格雷是玩弄华盛顿把戏的行家里手。他让公众相信国家情报中心对于该案件的调查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他同时也赞扬了联邦调查局。在华府的成功与否是以预算及其他势力范围而衡定的。一个政府官员如果忘记了这一点就会身临险境。但是,任何一个机构偶尔也需要得到其他兄弟机构的帮助。格雷显然没有忘记这一点。
格雷继续说:“基于目前的调查,该事件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似乎是阿尔扎瓦锡利杀害了自己的两个同伴,随后自杀,尽管最终结果可能是其死亡与贩毒有关。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认为在美国反恐斗争取得显著成就之际,这一最新进展必定会在恐怖集团中引起恐慌。”他稍作停顿,紧接着干净利落地说,“现在我们请总统讲话。”
这是此类记者招待会的标准程序。格雷先直截了当通报实情,接下来领袖人物詹姆斯·布伦南出场,他的讲话言辞夸张,充满政治辞令,使人不得不相信保卫国家的重任非他莫属。
布伦南开始讲话时,阿莱克斯又将注意力转回吧台那边的女士身上。他知道像凯特·亚当斯这样的女人身边不乏追求者,大概不下二十个,作为护花使者,大多数可能都比他强。对于他的感受,凯特或许已有察觉;该死,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思。
他挺直肩膀,拿定主意。嗯,我决没理由不成为二十个追求者之一。
然而,行至酒吧中间,他停了下来。另一个人进入酒吧,径直朝凯特走去。凯特脸上即刻露出的笑容足以告诉阿莱克斯此人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又坐了回去,只见他们移至吧台顶端,在那儿可以说悄悄话。
这家伙个头虽比阿莱克斯略低一点儿,但比他年轻,身材魁梧,相貌英俊。以阿莱克斯训练有素的眼光判断,这个男人身上的服装价格不菲。他要么是某公司高薪聘请的律师,要么是在Z街忙活的说客。凯特每一次大笑犹如屠夫手中的大刀直向这位特情局特工的脑壳砍去。
他喝完酒,正打算离开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转过身,见凯特示意他过去。他走过去,心里很不情愿。
“阿莱克斯,这位是汤姆·海明威。汤姆,这是阿莱克斯·福特。”她说。
两人握手,海明威的握力之大让阿莱克斯这位身体颇健壮的人感到一阵藏书网痛感传遍整条胳膊。他低下头,瞪大眼睛看着此人的手:粗壮的手指,犹如钢锥般的指关节,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名特情局特工从未见过像海明威这般如此强有力的大手。
“特情局。”海明威瞥了一眼阿莱克斯翻领上的红别针说。
“你呢?”阿莱克斯问。
“我工作的地方是那种一旦告诉了你就得把你杀掉的机构。”海明威答道,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微笑。
阿莱克斯简直难隐对此人的鄙视。
“我在中情局、国防情报局、国家侦察办公室以及国家安全局都有朋友,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可不会说得那么明白,阿莱克斯。”海明威轻声笑着说道。
阿莱克斯看着凯特。
“从何时起司法部跟这种怪人搞在了一起?”
海明威说:“其实我们在合作,我所在的部门和司法部。凯特是主要律师。我是联络员。”
“我相信凯特是最合适不藏书网过的合作伙伴。”
阿莱克斯把空杯子放下。
“好了。我得走了。”
“我相信不久又会在这儿见到你。”凯特急忙说。
阿莱克斯没有作答。他转向海明威。
“别动,汤姆。可别在执行山姆大叔任务的地方搞砸了。我可不希望你因杀了一个刨根问底的可怜虫而被捕。”话毕,他甩开大步离去。
似乎所有特情局特工脑袋后面都长着眼睛似的,长在阿莱克斯脑袋后面的眼睛让他感到海明威正死死盯着他,目眦欲裂。而他所没有感受到的是凯特关切的目光一直跟随他出了酒吧。
第六章
筹款仪式结束后,总统车队迅速穿过空旷的街道和封闭的十字路口返回白宫。多亏特情局先遣队细致入微的工作,美国总统从未在交通方面浪费过一秒钟时间。仅此一点好处足以促使一些对交通心灰意冷的华盛顿特区通勤者们竞争该岗位。在返回白宫的路上,格雷就当天所有与情报相关的事宜向老板进行情况简报。此时,在“野兽”后座上,布伦南正在仔细研究一些民意测验结果,而格雷则两眼直视前方,大脑却一如既往在同时琢磨几件事。
格雷终于看了一眼老板。
“恕我直言,先生,每五分钟看一遍民意测验不会改变结果。作为总统竞选人,参议员戴森不会成为你的同盟。你将以压倒多数的选票当选这一届总统。”格雷又老练地加了一句,“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专心考虑其他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
布伦南轻声笑了,随即把民意测验结果放在一边。
“卡特,你很有才华,但显然不熟谙政治。竞选不数完最后一张选票就不算胜券在握。当然,我明白本次竞选我之所以能够遥遥领先有一部分是你的功劳。”
“在当初那段艰难时期得到了你的支持,我真的非常感激。”
实际上,在那段“艰难”时期,布伦南曾多次想甩掉他,对此格雷心知肚明。然而,尽管格雷从没当过马屁精,但是,假如一个人偶尔想拍某人马屁的话,自由世界领袖的马屁倒不失为一个好靶子。
“你打算继续策反更多的阿尔扎瓦锡利吗?”
“那件事纯属偶然,总统先生。”
格雷仍不清楚阿尔扎瓦锡利为何会以那种方式与其恐怖组织反目。这位国家情报中心主任一心希望其渗透恐怖组织,采取其他手段使各恐怖组织相互反目的策略已真正初见成效。然而,格雷疑心很重,绝不会排除其他可能。
“是呀,这个案子给我们造成的压力不小。”
若在过去,格雷会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对总统所提问题的看法。这位资深特工曾为几任总统效力,他们大都和布伦南一样,生性善良。但格九九藏书雷发现,以其显赫地位,他们比之自己的国民更易趋附人性之弱点。格雷认为他们是一群骨子里既自私又自负的家伙,激烈的政治斗争不仅造就了他们,而且使他们变得麻木不仁。历届总统都声称自己的执政宗旨在于弃恶扬善,推动正确的议事议程,引导自己的政党走上正轨,但以格雷的经验,这一切最终都集中到椭圆形办公室的宝座上。权力是至高无上的,而美国总统的位置则代表最高权力;相形之下,海洛因似乎只是一剂安慰剂。
然而,如果布伦南今夜暴毙,还有一位副总统随时准备接替他,国家会照常运转。在格雷看来,如果布伦南在即将到来的总统竞选中失利,他的对手将入主白宫,美国决不会因此而瘫痪。所以美国可以没有总统。但是,这位国家情报中心局长知道,历届总统都自以为美国缺其不可。
“放心,总统先生,一旦我的计划奏效,你就会知道像阿尔扎瓦锡利那样的恐怖分子不乏其人。”
布伦南是一个非常狡猾的政客,他决不会轻信这种表面呈辞。情报首脑有事都瞒着总统,这是华盛顿的传统。但作为奖励,布伦南准予这位赫赫有名的格雷工作上很大的自由度。况且,卡特·格雷是个谍报员,谍报人员总是隐瞒实情;显然,决不和盘托出植根于其基因里。仿佛一旦和盘托出,他们就会彻底消失似的。
“去睡一会儿,卡特,明天见。”从“野兽”上下来时,总统说。
布伦南的随行人员从车队其他车辆里鱼贯而出。总统高级顾问们对布伦南来回只选择格雷与其单独同行而心生不快。总统此举是对格雷破获阿尔扎瓦锡利恐怖分子集团的成功之举的奖励,况且,总统也有收获。在筹款现场,格雷就恐怖主义富有煽动性的演讲令到场的富豪们闻风丧胆,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掏出厚厚的支票本。身着晚礼服的宾客为布伦南政党捐出了一百万美元。为此,格雷理应享受一次与总统单独乘坐“野兽”的待遇。
过了几分钟,格雷匆匆离开白宫。卡特·格雷没有听从总统的劝诫,他无意回家就寝。
四十五分钟后,他踏上了位于弗吉尼亚州劳登县国家情报中心的地盘。国家情报中心和马里兰州国家安全局一样戒备森严。整整两个连的兵力——四百名士兵——全部投入外部保安。然而,除发生大灾难之时,即使没有必需的安全许可证,谁都可以进入其中任何一幢大楼。主楼看上去似全玻璃建造,能将弗吉尼亚乡村景色尽收眼底。实际上,主楼没有窗户。玻璃格后面是加入了特殊材料、厚如掩体的钢筋水泥墙;以防人或者电子眼穿透墙壁。
在这幢大楼里,三千多名用最精密技术装备起来的男男女女为确保美国安全一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马不停蹄,而其他情报机构则每时每刻为国家情报中心提供更多的情报。
与9.11恐怖袭击有关的情报失误以及中央情报局对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误判造成灾难性后果之后,许多美国领导人很想知道“美国情报”四个字是99lib.否是一个矛盾体。9.11事件以后,政府所采取的改革措施收效甚微,相反,国家以集中精力明晰情报部门职责为重的做法却造成更大的混乱。在现已严重超员的反间谍队伍中又新增了国家反恐中心,其负责人直接向总统报告,另外还设立了一个隶属联邦调查局的全新情报处,而这两个部门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拒绝互通情报。
至少在格雷看来,更明智的意见占了上风,于是所有不必要的层层包装被剥去。他们赞成只设立一个国家情报主任,此人应该拥有自己的机构人员和行动中心,而至关重要的是拥有控制其他所有情报部门预算及其行动的权力。特工界有一句至理名言,即分析家将你扔进政治开水,而秘密特工则将你投入监狱。如果格雷有一天锒铛入狱,他希望能为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负责。
格雷进入主楼,通过指纹识别系统,步入一台电梯,电梯将他迅速送至顶层。
这是个小房间,但光线好。他入内,在一张椅子上落座,然后戴上耳机。房间里还有其他四个人。一面墙上有一个电视屏幕,格雷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份标有萨拉姆·阿尔奥马利名字的卷宗。他对卷宗的内容一清二楚。
“已经晚了,咱们开始吧。”格雷说。灯光暗淡下来,电视屏幕鲜活起来,只见屋子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穿蓝色狱服,手脚均未戴镣铐。他的面部特征表明他是中东人,他的眼神既慌乱又漠然。格雷发现这些人的表情都很漠然。
每当格雷看着像阿尔奥马利这样的人时,不禁会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人物来——背井离乡的外来者,沉思,预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手中的无政府枪支。这是一张狂热信徒的面孔,是一张被精神错乱这个魔鬼所掌控的人的面孔。正是此人的同类永远夺去了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人的生命。
尽管阿尔奥马利在数千里之外一个鲜为人知的建筑物里,但是,因为有卫星下行链路,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和声音清晰无比。
他通过头戴式耳机用英语向阿尔奥马利提了一个问题。此人当即用阿拉伯语回答,随之露出得意的笑容。
格雷用纯正的阿拉伯语说:“阿尔奥马利先生,我的阿拉伯语很流利,其实上比你说得好。我知道你在英国生活过几年,所以你说英语比说阿拉伯语更流利。我强烈建议我们用英语交流,这样我们之间绝不会发生误会。”
阿尔奥马利的笑容退去,在椅子上坐直了些。
格雷解释了他的建议:阿尔奥马利将成为美国间谍,潜入中东一个最具威胁的恐怖组织。格雷的建议立即遭到拒绝。格雷坚持自己的建议,却再次遭到阿尔奥马利的拒绝,他甚至加上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目前,全世界有九十三个经美国国务院核实的恐怖组织,其中大多数源自中东。”格雷回答。
“我们已证实你至少是其中三个组织中的成员。除此之外,你还持假护照、组织计划破坏伍德·威尔逊大桥、拥有制作炸弹的原料。现在,你必须为我们工作,否则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阿尔奥马利笑了,身体朝摄像机方向前倾。
“几年前我就在约旦接受过你们中央情报局、军方、联邦调查局以及所谓的老虎队的审问。他们还派只穿内衣的女人过来,把经血或者他们称做经血的东西涂在我脸上,这样我就不再纯洁,也就不能做祷告了。她们用身体在我身上摩擦,说只要我开口,就为我提供性服务。我拒绝了她们的要求,随后就遭到了毒打。”他将身体靠回去。
“他们还用强奸威胁过我,说让我得艾滋病死去。我不在乎。跟你们基督徒一样,穆罕默德的真正追随者不怕死。怕死是你们最大的弱点,最终会让你们彻底毁灭。伊斯兰要胜利。古兰经里是这么写的。伊斯兰要统领世界。”
“不,古兰经里绝没有这么写,”格雷反驳道。
“一百一十四个章节里都没有。穆罕默德的教义里也没有说过伊斯兰要统治全世界。”
“你读过哈底斯?”阿尔奥马利难以置信地说。哈底斯是先知穆罕默德和第一批穆斯林的言行录。
“而且,我还读过阿拉伯语的古兰经。可惜,西方学者们对阿拉伯语的翻译从不到位。所以阿尔奥马利,你应该知道伊斯兰实际上是一门平和宽容的宗教,尽管它的确是一门不遗余力地维护自我信仰的宗教。这可以理解,因为自十字军东征以来,一些‘文明’文化一直在试图使穆斯林阪依他们自己的信仰,先是用长矛,后来用枪炮。但哈底斯上说,即使是圣战也必须放过无辜妇女和儿童。”
“好像你们谁都是无辜的,”阿尔奥马利回敬道,“所有穆斯林都必须反击企图压迫我们的人。”
“穆斯林占世界总人口的五分之一,你的绝大多数同胞相信言论自由、新闻自由以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全世界一半多的穆斯林在民主政府领导下生活。我知道你曾在阿富汗一个圣战学校受训,你对古兰经的了解仅限于死记硬背,因此我原谅你在这些问题上的无知。”格雷没有接下去说出阿尔奥马利在圣战学校所接受的训练还包括学习如何使用自动武器,以及如何进行圣战。这所训练中心因其得名——穆斯林西点军校——而臭名昭著。
格雷继续说:“你想成为殉教者,但是,要充当人体炸弹,你既没有那个胆量也缺乏狂热精神,你更不具备成为一名圣战勇土的胆识。”
“我有没有勇气为穆斯林献身,你会看到的。”
“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我希望你为我工作。”
“去死吧!”
“我们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去死,也可以让你不得好死,”格雷说着,看了看手表。他已经近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而且通往天堂的路有许多条。”
阿尔奥马利身体前倾。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上天堂。”他嗤笑道。
“你妻子和孩子都在英国。”格雷提醒他。阿尔奥马利双臂抱胸,表情又冷漠起来。
“你们这帮混蛋会在来生好好伺候我们。”
“一儿一女,”格雷继续说着,仿佛没有听到那人的反驳。
“我知道女人的命运不会令你多么担心。但那个男孩——”
“我儿子会心甘情愿地去死——”
格雷用非常坚定的口吻打断他。
“我决不会杀死你儿子。对他我另有安排。他刚十八个月大一点吧?”
阿尔奥马利脸上闪过一丝关切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打算用穆斯林信仰将他抚养成人?”
阿尔奥马利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摄像机。格雷接着说:“好吧,如果你拒绝跟我们合作,我就把你儿子从他母亲身边带走,让一对有爱心、视他如己出的夫妇收养他。”格雷稍作停顿,以便使下面的话更有分量。
“他将在美国由美国人以基督教信仰把他抚养成人。这大概不是你所希望的。你看着办吧。”
闻此,阿尔奥马利大惊失色,他迅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摄像机,几只手将他拖回到椅子上。
接下来从他嘴里蹦出一连串阿拉伯语,但他的话含混不清。不一会儿,阿尔奥马利已是怒气冲天,无法自控,即使身体被强行按在椅子上,嘴里还在不断发出威胁,直至最后被胶带封住。格雷把阿尔奥马利的卷宗推至一边。
“在过去几年里,七千八百一十六名美国人死在你们这些人手里,而且是在美国本土上。加之在境外发生的针对美国人的袭击事件,死亡人数已接近一万。受害者当中有儿童,他们被剥夺了长大成人、信奉任何宗教的权藏书网利。我给你二十四小时作出决定。我请你用心考虑此事。如果你答应跟我们合作,你和你的家人就会过上安宁舒适的生活。但是,如果你拒绝与我们合作……”
格雷冲旁边的人点点头,屏幕变白。
格雷看了看摆在面前的另外六个人的卷宗。其中四人与阿尔奥马利大致相同,都是其他中东国家的。第五个是住在阿肯色州的一个德国新纳粹。第六个人名叫金峰,是与已知中东恐怖组织有关的一个南亚恐怖组织成员。这些人在非官方术语里被称为“被拘禁的幽灵”。除格雷及个别几个来自国家情报中心的人选以外,没人知道他们已被拘禁。和中央情报局一样,国家情报中心在世界各地热点地区部署了秘密准军事行动队。
他们的任务之一就是抓捕所谓美国之敌,而且不给这些人提供适宜的法律保护。
格雷会对所有“被拘禁的幽灵”提出类似建议,尽管他会就所收集的有关每个人的情报变换收买方式。他们当中对金钱感兴趣的人数竟超乎预料。没有几个有钱人愿意为宗教或其他原因把自己及其他人炸个粉身碎骨。但他们往往操纵其他人为其卖命。假如其中有一半人接受格雷开出的条件就不错了,但他却乐于一试。
一小时后,格雷离开国家情报中心。只有那个留平头的家伙同意合作,显然是给格雷吓住了。格雷威胁他说如果不合作就把他交给总部设在南美的一个极端暴力的反纳粹组织。除此之外,这个晚上一无所获。
格雷边朝汽车走去边审时度势。目前,双方的暴力均呈上升趋势,一方的攻击力度越大,另一方的反击力度随之加大。只消动用部分核武器,美国就能铲平整个中东,瞬间就能让所有的人连同世界上两个最大宗教的每一处圣地一起蒸发。
除去这一难以想象的情景,格雷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法。这场战争决不是一场专业装甲营同一帮随身携带步枪和驾驶反坦克炮的乌合之众在大街上的对垒,也不是一场单纯的宗教纷争。这是一场针对意识形态的战争;是一场关于人类应该如何掌握自己命运的战争;是一场将政治、社会、文化等诸多因素和在重压下极为复杂的人性融为一体的战争。偶尔,格雷也会放下身架想这场战役是否应该跟心理学家和律师打而不是跟土兵和特工打。
格雷坐在雪佛兰越野车里,靠在已磨损的座位靠背上,身边的持枪警卫则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格雷闭目养神,十五分钟后,他感觉车速放慢。紧接着传来一阵车开上通往自家小屋沙砾车道时发出的熟悉的哐啷声。他家和位于海军天文台的副总统宅邸一样把守严密。布伦南总统可不希望他这位情报顾问有任何不测。
格雷独居于此,但这并非出于自愿。他进屋,喝了一瓶啤酒让自己放松下来,随后上楼准备睡几个小时。他从床对面的壁炉上取下两张照片,这是他就寝前的习惯。第一张照片是陪伴他度过了大半生的妻子巴巴拉的。第二张照片是他唯一的女儿玛格丽特的,大家过去都叫她玛姬。过去?他一直不习惯用过去时指自己的家人。但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来指那些已被埋葬的亡灵呢?他亲吻两张照片,然后把它们放回去。
躺在床上,卡特·格雷忧伤萦怀,情难自禁。过了三十分钟,他终因精疲力竭而昏昏入寐。五个小时后,他便会起床,重新奔赴他目前认为唯一值得为之而战的战场。
第七章
那晚,阿莱克斯·福特西行,很快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块熟悉的地界:宾夕法尼亚大街1600号。
现在白宫和拉法耶公园之间装点着榆树和收缩式系缆桩,其间岗亭散布,经过伪装,这些岗亭不像监狱炮塔那样引人注目。但安全问题才是关键,不论种植多少树木花草,安全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
“嘿,阿莱克斯。”他从前安全大门出来时,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说。
“你这是上班还是下班呀,鲍比?”
鲍比笑了。
“你见我耳朵上还戴着耳机吗?我这就回家,回到那个小女人和孩子们身边去,除非他们不事先打招呼就搬了出去,还真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从不在家。你怎么又回来了?”
阿莱克斯耸耸肩。
“你是知道的,一旦摊上保卫总统的任务,你休想逃脱。”
“没错!我在掐指数日,盘算着几时能在一年中多见一次家人。”
“你也在总统竞选巡游团之列?”
鲍比点点头。
“我们后天出发,从爱荷华到密西西比和更多的人握手,发表更多的演讲。就因为竞选这档子事,我们人手不够,不得不拉来一些华盛顿外勤处的人,每二十一天轮换一次担当总统和副总统家人的警卫。”
“我知道。办公楼几近人去楼空。”
“布伦南出席了一场捐款仪式,筹集资金。算我运气好,留在这里。”
“是啊,你运气好。”
鲍比笑了:“你听说没有?总统在宾夕法尼亚的家乡已更名为布伦南。竞选巡游期间他要去家乡参加更名仪式,满足个人虚荣心。”鲍比凑近些,压低嗓门说,“他这人不坏。妈的,我投了他一票。但他是个滑头。他背地里做的一些事……”
“他也不是头一个。”
“假如出现类似‘JohnQ’的情况,公众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哈?”
鲍比离开后,阿莱克斯将目光投向拉法耶公园,那里仍驻扎着一些留下来的“白宫抗议者”,至少阿莱克斯和其他特情局特工如此称呼他们,以示礼貌。那些标牌、帐篷以及面目诡谲的家伙们总是令他着迷。
以前驻扎于此的人更多,到处竖立着做工精致的标牌。然而,9.11事件之后,这些全部被取缔,而白宫门前这块空地需重新整修,恰好为赶走这些人制造了一个好借口。但是,即使是最没有权势的美国人都有权利,他们其中一些人与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取得联系,并向法庭提起诉讼,要求归还他们返回拉法耶公园的权利,最高法院最终站在了他们一边。但只有两名抗议者决定回去。
在白宫任职期间,阿莱克斯结识了一些抗议者。多数抗议者被证明是狂热分子,因而受到特情局严密监视。他记得有一个赤身裸99lib?体的家伙,关键部位仅用领带遮挡。但并非所有的抗议者都是精神病患者,他来拜访的人就不是。
阿莱克斯来到一顶帐篷前喊道:“奥利弗?是阿莱克斯·福特。你在家吗?”
“他不在。”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屑一顾地答道。
阿莱克斯朝那个女人望去,她正朝他走来,手里端着一纸杯咖啡。
“你好吗,阿戴尔菲亚?”
“这个国家的医生到处惨无人道地杀害婴儿,情况就是这样。”
这个女人很有激情,阿莱克斯这样认为。阿戴尔菲亚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将自己的热情发挥到了极至,但阿莱克斯仍旧尊重她,至少他还认识这么一位古道热肠之人。
“是的,我也听说了。”他停顿片刻,“呃,奥利弗在哪儿?”
“我告诉你,他不在家。他去了一个地方。”
“去哪儿了?”阿莱克斯知道斯通和阿戴尔菲亚两人各自的住处,但他不希望让这个女人知道他所了解的信息。因为据他所知,阿戴尔菲亚疑心很重。
“我又不是他的管家。”她转身离去。
阿莱克斯笑了。他在担当总统警卫时就一直怀疑这位女士对斯通先生有好感。多数认识奥利弗·斯通的特工都视他为一个不会伤害他人的怪人,他给自己取一个著名导演的名字,理由颇为荒唐。阿莱克斯曾花了些时间了解此人,不料却发现斯通博学多识、思维缜密,与街对面的书呆子相比,他更熟谙世界政治经济等难题。尤其是此人对所报道过的每一件阴谋的相关细节了然于心。因为这一特质,有些特工称他为“无敌王者”99lib.。
另外,斯通还是个下棋高手。
阿莱克斯冲阿戴尔菲亚喊道:“要是看见斯通就告诉他福特特工在找他,你记得我,对吧?”
阿戴尔菲亚没有表示,但这就是阿戴尔菲亚的风格。
阿莱克斯返回停车处。途中所见让他止步。在远处一个角落里,两个男人,一黑一白,正在位于两座建筑物之间的独立式自动提款机上忙碌着。他们身穿连体工作服,背上印有“维修人员”的字样。他们的客货两用车停在路边,车身侧面印有公司名称和电话号码。
阿莱克斯·福特溜进阴影中,掏出手机,按照车身上的电话号码拨号。一个听起来很正规的录音语音报出了该公司的营业时间等信息。阿莱克斯迅速查看这辆客货两用车,随后掏出特情局警徽,朝那两个人走去。
“嘿,伙计们,你们在检修这台机器吗?”
矮个子男人看了一眼警徽,点点头。
“是的,算我们倒霉。”
阿莱克斯看着自动提款机,那双经验丰富的眼睛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希望两位是联邦人员。”
“作为453区的维修成员,我们感到很骄傲,”小个子男人笑着说。
“至少干这活我们得双倍报酬。”
好吧,再来一次。阿莱克斯拔出手枪,对准他们。
“把机器打开。”
黑人气愤地说:“你是特工,检查自动取款机关你什么事?”
“我没必要给你理由,但是,组建特情局的初衷是保护美国官方货币。”阿莱克斯把枪直接对准黑人的脑袋。
“打开。”塞进自动取款机里的磁卡不下一百张。
阿莱克斯一边给这两个家伙上手铐,一边宣读米兰达宣言。之后,他打电话叫警察来实施逮捕。
等待期间,那个黑人望着他。
“我们干这活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此前从没碰到过麻烦。你到底是怎么识破我们的?”
“在磁卡插孔处加上一个网读器。网读器捕捉到个人识别密码,这样你们就可以复制磁卡了。关键是银行并不大方。哪家银行都不会出双倍加班费让联邦维修人员半夜三更大老远跑来维修这东西。”
警察把两人带走后,阿莱克斯沿街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即使在这次出乎意料但不乏成功的拘捕行动后,萦绕心头的却只有一个人——凯特·亚当斯。她白日里维护正义,夜晚却做酒吧招待,而且似乎还与那个指关节粗大、不愿透露身份的超级秘密特工关系密切。
阿莱克斯只盼明天能有个好开端。
第八章
斯通、弥尔顿、鲁本及凯莱布行走在西奥多·罗斯福岛的主干道上。该岛以及岛上的狂野骑士雕塑为纪念这位前总统而建,位于波托马克河中央,占地九十英亩。他们很快到达一片空地,这里矗立着一尊泰迪·罗斯福的巨型雕像。他站立着,右手伸向天空似乎准备在死后近九十年再次宣誓就职。这片空地经过精心修饰,有砖铺小路,人工运河上架着两孔曲线石拱桥,雕像两侧是一对大型喷泉。
奥利弗·斯通在雕像前坐下,跷起二郎腿,其他人也随他一起落座。斯通是罗斯福的热情崇拜者,这是他们来此地的原因,尽管是非法闯入。官方规定天黑时分,西奥多·罗斯福岛就要关闭。
斯通用庄严的声音宣布:“骆驼俱乐部例会现在正式开始。由于没有正式议程,我提.99lib?议我们讨论自上次会议后各自所观察了解到的情况,之后就新任务发表意见。有附议吗?”
“我同意这个动议。”鲁本不假思索地说。
“同意该动议的请说‘是’。”斯通补充道。
动议通过,斯通打开从背包里取出的笔记本。鲁本从口袋里掏出几团纸,弥尔顿取出手提电脑,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盛消毒液的小瓶子,彻底把手清洗一遍。斯通借着一只小手电筒看笔记,鲁本则借着打火机摇曳不定的火光读自己记在便条上的内容。
“布伦南今夜外出了,”斯通汇报。
“卡特·格雷跟他在一起。”
“这两个人现在穿一条裤子。”鲁本愤愤地说。
“就像J·艾德加·胡弗和克莱德·托尔森一样。”凯莱布一边调侃一边摘下头上的礼帽。
“我想他们更像列宁和托洛茨基。”鲁本低声道。
“这么说,你们不相信格雷?”斯通问。
“你怎么能够相信一个实际上喜欢自己被称为沙皇的混蛋呢?”鲁本答道。
“至于布伦南,我只能说他应该感谢他的福星——恐怖分子。要不是他们,他的屁股早就坐到失业者行列中去了。”
“我们又在读报纸了,是吧?”斯通讥谑道。
“和大家一样,我读报是为了取乐。”
斯通显得若有所思。
“詹姆斯·布伦南是个有天赋的政治家,他的才智是一流的。但更重要的是,他有能力让人们信任他。然而他内心险恶、深藏不露。”
鲁本两眼紧盯着他。
“依我看,你描绘的是卡特·格雷而非总统。”
弥尔顿兴奋地插了进来:“我所收集整理的有关几起重大阴谋的精确资料,媒体还没有报道过。”
“我也是,”鲁本看着笔记说,“现在的白宫发言人三次出轨,对迷人的妻子不忠,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凯莱布盯着自己的朋友,难以置信地问道。
鲁本大声说:“我非常熟悉的两个知情人及时给我通报情况。显然,尽管他的几个前任都性丑闻缠身,可是我们这位令人尊敬的国会议员似乎继续在不适当的场合随意发生性关系。”他挥了挥笔记本。
“都在这儿。”
“什么熟人?”鲁本不依不饶。
“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层线人,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鲁本厉声道,同时把记录着所谓这些好色之徒丑闻的便条塞回口袋。
弥尔顿不耐烦地插话:“好啦,让我来跟你们说说我的理论。”接下来,他用二十分钟兴致勃勃地谈论了为打击世界范围内的恐怖主义,北朝鲜和英国之间应该建立理论上的联系以九九藏书及由沙特王室要员资助的一个也门政治阴谋对欧元和日元可能构成的冲击。
“我认为这些资料对于即将到来的世界性灾难意义重大。”弥尔顿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骆驼俱乐部其他成员坐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大家对弥尔顿的长篇大论反应一贯如此。
终于,鲁本说:“是的,但是,北朝鲜和英国这事有一定难度,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弥尔顿?我的意思是说该死的朝鲜人一点没有幽默感,而英国人,不论怎么说,是一个非常风趣的民族。”
斯通看着凯莱布:“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呀?”
凯莱布思忖片刻。
“是这样,找不到荷兰语圣经时,我们着实给吓了一跳。”
大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凯莱布大声说:“我们的荷兰圣经!里面有罗曼·德胡夫的手绘插图。他被公认为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最重要的荷兰插图画家。不过还好,终于找到了。那本圣经一直都在,只是神职人员给弄错了。”
“感谢上帝,”鲁本讥讽道,“我们可不能任由一个叫德胡夫的家伙四处乱跑。”
失望之余,斯通转向鲁本。
“除了你那位好色的国会议员,你还有没有什么真正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鲁本耸了耸肩。
“我早就是圈外人了,奥利弗。人们健忘。”
“那我们为何不接下去说点儿更具体的?”
其他人好奇地打量着他。
斯通长吸一口气。许多个生日都没有过,说到年龄,他还真得仔细想一想。六十一岁,他对自己说。我已经六十一岁了。很早以前,他成立了骆驼俱乐部,旨在彻底调查那些当权者,在公众发现其舞弊行为时提高他们的呼声。当权者们违法乱纪之事时有发生。他坚持蹲守在宾夕法尼亚大街1600号门外,监视里面的动静、记录自己的发现,为他人显然不再看重的东西——如真相和责任等而奋斗。
此刻,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值得。
但他还是大声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国家正在发生什么事?”他注视着自己的朋友,他们没有作答。
“他们或许会使我们相信我们受到了更好的保护。但是,更加安全并不等于我们更加自由。”
“有时,为换取安全,你得牺牲自由,奥利弗。”凯莱布一边摆弄他那块沉甸甸的手表一边说,“我也不见得喜欢这样,但我们有其他选择吗?”
“我们可选择不生活在恐惧当中,”斯通答道,“尤其是不生活在被夸大了的恐惧中。卡特·格雷之类精于此道。”
“格雷上任第一年的表现让人以为这家伙一定会被赶下台,但他却设法扭转了局面。”鲁本不情愿地加以承认。
“这恰恰证实了我的观点,”斯通反驳道,“因为我认为没人能干得那么漂亮,或者说那么走运。”
他停顿下来,显然是在斟字酌句。
“我认为卡特·格雷在败坏国家前途。我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讨论相关的可能性。”
他的三个同伴只是没精打采地盯着他。终于,凯莱布开口了。
“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奥利弗?”
“我的意思是骆驼俱乐部能有何作为才能确保把卡特·格雷从情报顾问的位子上拉下来?”
“你想让我们把卡特·格雷拉下马?”凯莱布大叫。
“是的。”
“好哇,”鲁本不无嘲讽地补充道。
“我以为你要我们做的事多难呢。”
“历史上无权者推翻当权者的先例不计其数。”斯通说。
“是呀,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十有八九都是歌利亚战胜大卫。”鲁本垂头丧气地答道。
斯通说:“那么,我们俱乐部到底为什么要继续存在下去?我们每周开一次例会,对比笔记,查看资料,交流思想。到底是为什么?”
凯莱布答道:“99lib?是的,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好事,尽管从没有得到过赏识。我们的工作曾帮助揭露了隐藏在五角大楼丑闻背后的真相。消息来自白宫办公厅主任助理偷听到的一段谈话,然后透露给你的。还有,别忘了国家安全局里那个改写档案副本的间谍,奥利弗。还有鲁本碰巧发现的那个国防情报诡计。”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斯通答道,“所以,我再问大家一遍,俱乐部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鲁本说:“嗯,虽然没有办公大楼、餐点或者异性伴侣的欢愉,我们的俱乐部也许和其他俱乐部一样。可是,不付会员费,你又指望得到什么呢?”他咧嘴一笑补充道。
没等斯通作出回答,四个人一起把头转向树林里传出响声的方向。斯通立即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细心倾听。又听到了:船的马达声,好像就在岛边。他们抓起背包,悄然躲进周围的灌木丛。
第九章
奥利弗·斯通轻轻拨开一根树枝,透过缝隙仔细观察罗斯福纪念碑前那块砖铺空地。他的同伴们也屏气凝神,密切注意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
砾石铺就的一条小径上出现了两个男人,手里抬着的塑料防水布上有什么东西。其中一人身材瘦高,金发,另一个又矮又胖,黑发。他们把塑料布放在地上时,斯通看见他们刚才抬着的是被带子捆绑着的一个人。他们把塑料布从那人身下抽掉,然后用手电筒扫视那片区域。幸好,斯通一见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便立即示意其朋友在灌木丛后面坐下去,埋下脸以免被手电光照到。
未发现周围有其他人,两人回到其俘虏跟前。其中一人把他嘴上的封条撕去,放入自己的口袋。那人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好像是喝醉了。
小个子男人戴上一双橡胶手套,从外衣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另一个人则给他们的俘虏松绑。小个子从粗呢包里取出一个近空的瓶子,然后把剩下的酒一点一点洒在他衣服上和嘴巴周围。
鲁本欲从灌木丛中冲出去,斯通一把按在他胳膊上。另一个人也带着武器,他皮带上枪套里的手枪显而易见。骆驼俱乐部没有机会。暴露自己则意味着死刑。与此同时,持枪男子在俘虏身旁跪下。他抓起那人的手,裹住枪。也许是因为碰到了冰冷金属的缘故,俘虏睁开眼睛。
当他抬头看着另一个男人时,突然大叫起来:“对不起。求你们别杀我。对不起。”
小个子把枪塞进那人口中,顶住其上颚。俘虏立即喘不上气来,随即小个子扣动了扳机。
听闻枪响,骆驼俱乐部四名成员一起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四个人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令人悚然危惧。其中一人把枪和酒瓶放在尸体旁边,另一个则从随身携带的帆布背包里取出一只小塑料袋放在手枪边上。最后,他们将一张叠起的便条放入死者的风衣口袋里。
一切完毕,两人环顾四周,此时,骆驼俱乐部成员已退至灌木丛更靠后的地方。过了一分钟,杀手拖沓着脚步离开。他们的脚步声一经消失,骆驼俱乐部成员如释重负。斯通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悄悄地带领大家从藏身处出来,来到空地。
鲁本在尸体旁蹲下。他摇着头,低声说:“至少他是当即毙命。怎么看都像是被谋杀的。”他看着那只几近倾空的瓶子99lib?。
“迪沃牌的。看来他们把这个可怜虫灌醉了,让他无力反抗。”
“死者身上有没有身份证?”斯通问。
“这可是犯罪现场,”凯莱布声音颤抖地说。
“我们不该动任何东西。”
“他说得对,”鲁本表示赞同。他朝弥尔顿望去,此时弥尔顿正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举行他的强迫症仪式。他动作急促,双手狂乱地挥舞着。
鲁本叹口气。
“我们应该赶快离开这儿,奥利弗,得快。”
斯通在他身边跪下,轻声但迫切地说:“这是伪装成自杀的谋杀,鲁本。那些人是职业杀手,我想知道被害人的身份,是什么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裹在手上,然后搜查死者的几个口袋,摸出一只钱包。他迅速打开钱包,大家一齐盯着透明塑料后面的驾照。鲁本掏出打火机打着以便让斯通看清上面的信息。
“帕特里克·约翰逊,”斯通念道。
“家住贝塞斯达。”斯通将钱包放回去,搜另一只口袋,取出杀手放在里面的便条。就着打火机摇曳不定的火光,他轻声念着便条上的内容。
“‘很遗憾。太过分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了。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对不起。实在抱歉。’署名是帕特里克·约翰逊。”
凯莱布慢慢取下礼帽以示对死者的尊敬,同时念了一句祷告词。
斯通继续说:“字迹清晰可辨。我想警方一定会认为他是在所谓喝得酩酊大醉之前写的。”
鲁本说:“他是在被害之前说对不起的。”
斯通摇了摇头。
“我认为他所谓的对不起另有所指。便条上的话只是托词,典型的自杀者的最后请求。”
斯通把便条放回去。这时,他的手碰到了死者口袋里另一样东西。他取出一个红色翻领别针,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着。
“是什么?”鲁本问,把打火机凑近一些。
凯莱布屏息低语道:“要是他们返回来怎么办?”
斯通把别针放回去,摸了摸约翰逊的衣服。
“衣服湿透了。”鲁本指着塑料袋。
“那个你怎么想?”斯通思忖片刻。
“我想我明白它的作用,还有浸湿的衣服。但凯莱布说得对,我们该走了。”
他们离开现场,突然发现弥尔顿没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折回去,发现他蹲在死者旁边数数,一只手伸向尸体。
“啊,弥尔顿,我们真得走了。”凯莱布着急地说。
然而,弥尔顿显然悲痛至极,他无法停止数数。
“哎呀,上帝呀,”鲁本低吟道,“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数数,一直数到他们回来,给我们吃几粒子弹。”
斯通一只手按在鲁本胳膊上,让他冷静,然后上前来到弥尔顿身边。他俯首看着帕特里克·约翰逊的面容。他还年轻,但死亡已开始将他掏空。
斯通跪下来,把手轻放在弥尔顿肩上,轻声说:“我们现在已帮不了他了,弥尔顿。要是那两个人回来,你从数数中得到的安慰,你一直努力追求的安全感就会化为泡影。”接着他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他们有枪,弥尔顿,而我们却没有。”
弥尔顿终止了他的仪式,强忍啜泣,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讨厌暴力,奥利弗。”弥尔顿把背包紧紧抱在胸前,指着尸体说,“我讨厌那样。”
“我知道,弥尔顿。我们谁都不喜欢。”
斯通和弥尔顿一同站起身。鲁本松了口气,跟在他们身后向通往他们停船地点的小路走去。
开枪打死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沃伦·彼得斯,正走在通往橡皮艇的小径上,突然,他止步。
“糟糕!”他小声道。
“怎么了?”泰勒·莱茵克问道,惶惑不安地四下张望。
“是警方的巡逻艇吗?”
“不是九九藏书,几乎是个大错误。”彼得斯抓起一把泥土和砾石。
“咱们在浸湿他时,水冲走了他鞋底上的泥。如果他是穿过树林走到这儿的,那他的鞋底上就不会没有泥。联邦调查局不会漏掉这个细节。”
两人匆忙沿小路回到尸体旁。彼得斯在死者脚边蹲下,把泥和砾石按进鞋底。
“干得不错。”莱茵克说。
“要是搞砸了,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他干完活,准备起身,突然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糟糕!”彼得斯咬牙切齿地叫道。他指着自己塞进受害者口袋里的便条:便条一角冒了出来。
“我把便条全部塞了进去,因为我不希望看上去太显眼。现在怎么又能看见了?”他把便条塞回口袋,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搭档。
“会不会是什么动物动了尸体?”
“几分钟以后?动物为什么不奔着肉来而是冲着便条来?”他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察看石头地面。
莱茵克说:“你一定是弄错了。你可能没有如你想的那样把便条塞那么深。”
彼得斯继续搜索,突然,他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他的搭档不耐烦地问。
“听,你听见了吗?”
莱茵克一动不动,默不做声,随即张大嘴巴。
“有人在跑。在那边!”他指向右边一条与他们的来路相反的小径。
两人拔出枪,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第十章
斯通一行跳上船,划离岸边。浓雾给航行带来一定难度。他们到达距罗斯福岛大约十英尺远的“小航道”里时,那两个人冲出树林,发现了他们。
“使劲划,把脸埋下去。”斯通对鲁本说,可鲁本根本无须这样的督促。他那宽大的肩膀和粗壮的双臂奋力划动,小船划离岸边。
斯通转身对其他人低声说:“别让他们看见你们的脸。凯莱布,把帽子摘了!”他们立即弯下身体,凯莱布摘掉礼帽,塞在颤抖不已的双膝之间。
弥尔顿一爬上船便开始数数。岸上的两个人在向他们瞄准,但是,浓雾却给他们瞄准目标造成了困难。他们俩同时开枪,但子弹却噼里啪啦射进离船很远的水里,没有伤着任何人。
“划,鲁本,快划。”凯莱布吓得直喘粗气,头埋得更低了。
“你到底以为我在干什么呢?”鲁本厉声道,汗流满面。
追击的人再次瞄准他们,又开了两枪。一粒子弹击中目标,碎木屑飞溅,打中了斯通的右手。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滴在船缘上。他迅速用此前裹手搜过帕特里克·约翰逊尸体的手帕止血。
“奥利弗!”惶惑不已.99lib.t>的弥尔顿大叫起来。
“我没事,”斯通答道,“别抬头!”
两个持枪者意识到他们的袭击没有奏效,于是跑开了。
“他们去开船了。”斯通提醒道。
“这下可好,我们麻烦了,他们的船可是有马达的,”鲁本反驳道,“我在尽力,可是我油箱里的汽油没多少了。”
斯通拽拽凯莱布的衣袖。
“凯莱布,你划一支桨,我划另一支。”鲁本让开,斯通和凯莱布接过桨,全力以赴。
通常,离开小河湾后,他们会沿河北上,返回原先下河的地方。现在他们一心只想尽快到达陆地,这意味着他们得向西直行。他们经过岛的最西端,向乔治敦进发。
“哎呀,糟了!”鲁本听到橡皮艇的引擎声,回头向岛上望去。
“快划,就当你们的命悬于这桨上,”他冲斯通和凯莱布大声嚷嚷。
“他们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见斯通和凯莱布累了,鲁本将他们推开,重新操起桨,拼命划起来。
“我想他们加快了速度。”凯莱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一颗子弹正打在他旁边,凯莱布和弥尔顿一起蜷缩在船底。
另一颗子弹飞过来时,斯通低下头,随即听到鲁本一声大叫。
“鲁本?”他扭头看着自己的朋友。
“没什么,只是擦破点皮,但我早已不记得痛是什么滋味了。”鲁本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他们追上来了,奥利弗。今晚这帮混蛋弄到手的将会是五具尸体。”
斯通眺望前方梦境中的乔治敦依稀可见的灯光。尽管该处河道狭窄,但由于浓雾,岸上的人根本看不见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回头看了一眼渐渐逼近的橡皮艇。现在已能看清船上两人的黑影。他脑海里浮现出凶手杀害不幸的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娴熟手法,仿佛看见凶手把枪置于自己口中,扣动扳机。
突然,摩托艇掉转方向离他们而去。
“这到底——”鲁本说。
“肯定是警方的巡逻艇。听。”斯通低声说,一边朝南指了指,然后一只手窝在耳后,细听。
凯莱布用如释重负的声音大声说:“警察?快,迎上去。”
“不行,”斯通语气坚定地说,“我希望大家别出声。鲁本,别划了。”
鲁本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但还是停下手,坐着。
“要是不被他们撞个正着,真算我们走运。”他低声抱怨。
此时,大家都能清楚地听到警方巡逻艇巨大引擎发出的轰鸣声。透过迷雾,只见绿色右舷一边警灯闪烁的巡逻艇在距他们不足三十英尺开外的地方驶过。在巡逻艇的轰鸣声中,警察既没能听到另一艘船的引擎声,也看不到没有灯光的划艇。骆驼俱乐部全体成员屏气凝神,看着巡99lib?逻艇缓缓驶过。待巡逻艇驶离后,斯通说:“好了,鲁本,把我们划到岸上去。”
凯莱布直起身。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报警?”
陆地清晰的轮廓映入眼帘时,斯通才回答。
“我们在不允许的情况下乘船外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一个男人被杀,尸体被丢弃在罗斯福岛上。如果告诉警方我们是一场谋杀案的目击者就等于承认自己在现场。我们不妨跟警方说凶手后来想追杀我们,但我们没有证据。”
这时,弥尔顿也坐了起来,“但是,你和鲁本受伤了。”
“九九藏书我的手只是给剐伤了,鲁本也只是擦破点皮,所以我们没有结论性的证据证明是枪伤。如果是这样,警方手里唯一的证据就是一具被我们的船运上岛的尸体。我们的船完成这项任务不费吹灰之力,况且,周围没有其他船只,因为等轮到我们解释一切时,那艘摩托艇早已没了踪影。所以你们不妨想想报警会得到怎样最符合逻辑的结果?”斯通不无期望地看着每个人。
“他们会逮捕我们,把我们投进监狱,”鲁本边嘟哝边从衬衫上扯下一块布缠在手臂上的小伤口上。
“我想知道那两个混蛋是怎么突然知道我们在岛上的。”
“他们一定是听到了,”斯通说,“或许他们回来另有原因,结果发现有异常。也许是我没有把便条或别针放好。”
“你没说过那只别针是什么。”凯莱布说。
“是特情局特工通常别在翻领上的别针。”
“你认为被害人是特工?”他们慢慢漂向岸边时,鲁本问道。
“据我推测,他和特情局有关系。”
他们登陆后迅速把船拖上岸,将其隐藏在防水堤附近一条旧下水道里。
“现在怎么办?”他们走在乔治敦寂静的街道上,鲁本问道。
斯通扳着手指一一说明:“首先,我们要查明受害者的身份。第二,我们得弄清楚为什么有人要杀害他。第三,我们得查出到底谁是凶手。”
鲁本显得难以置信。
“我原以为你想把卡特·格雷拉下马的想法难以实现。上帝呀!伙计,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我明白。”斯通面无表情地回答。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凯莱布问。斯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样行凶的人往往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就意味着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追杀我们。我们不能报警,原因刚才已经大致说过。所以我强烈建议——”
鲁本打断他:“那就在他们干掉我们之前我们先抓住他们。”
斯通继续前行,骆驼俱乐部其他成员紧随其后。
第十一章
面包车转过一个弯道时,写有一英尺高反光字体的精致路牌映入眼帘:总统詹姆斯·H·布伦南之诞生地——宾夕法尼亚州布伦南市欢迎您这几个字旁边的木头上刻着布伦南的画像,看上去很逼真。面包车客座上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同伴,笑了。接着,他举起一把想象中的枪,对准布伦南的脑袋“开枪”,将三发子弹射入这位拥有世界最高权力的人物的脑袋。
面包车进入市区:拥有五万人口、正在迅速崛起成为匹兹堡城郊主要住宅区的布伦南市非常有望经历一次大振兴。新的就业机会,层出不穷的企业和建设项目证明小城振兴的梦想正在成为现实。人们之所以对此充满希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座小城是深受欢迎的现任总统的家乡。
即使位于市中心未经使用过的水塔也未能逃脱发展这一迫切需要。起初,市政官员们希望把布伦南的肖像和美国总统印章挂在水塔上。得知这种做法既不合法又没有品位时,他们便将星条旗画了上去,将那个人和这座小城联系起来。面包车里的三个人也同样对这位国家总统感99lib.兴趣,但个中原因却相去甚远。
这三个人身材高大精瘦,这在饮食富含饱和脂肪和糖分的西方人中不多见。尽管他们为淡化中东人特征剃掉了胡须,装扮成典型的大学生模样,穿上宽松牛仔裤、厚运动衫、运动鞋,摆出一副敌视态度,但实际上,他们其中两个是阿拉伯人,另一个是波斯人。
他们是就读于本地社区大学的非全日制学生,主修基础工程。实际上,他们每个人对自然科学的某个领域都很精通,如大气压、风向、空气阻力、协同因素以及更多的像科里奥效应和螺旋运动等奥秘学科。
其中两人来自阿富汗,三十多岁,但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另一个三十岁,从伊朗招募而来。他们的教授和同学都以为他们来自印度和巴基斯坦。三个穆斯林发现,对大多数西方人而言,“中东”有三亿多人口,不是印度人就是穆斯林,他们忽略了民族或种族之间的细微区别。在布伦南,他们似乎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过去十年中,大批中东人涌入美国,尤其集中在大都市或周边地区。布伦南很多新兴产业都归勤劳的沙特人、巴基斯坦人和印度人所有。
他们的公寓距离主要街道有一个街区,到达时,有人在等待他们。他们进屋后,那个男人没有看他们,而是继续注视着窗外。
此人年近六旬,但和这几个年轻人一样精瘦结实。他是高加索人和美国人的混血儿,尽管同伴们对他表示出一种亲密的敬重,但他显然是这个小团体的头目。穆斯林不无尊敬地称他为杰克上尉。他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基于他对同名品牌烈酒的喜好。他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真名。
杰克上尉住在布伦南市郊外通往匹兹堡沿途的一套出租屋里。他来九九藏书到此地,佯装为计划开办的“企业”寻找地盘。因此他有充足的理由在该地区考察许多闲置地产。
杰克上尉正在用望远镜观察街对面的仁爱医院。这家医院建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初期,这是一座白色低层建筑,谈不上有什么建筑学价值。这附近仅此一家医院,正是这一点引起了他的兴趣。
医院后部有一个下降式入口,但非常窄小,到接待台得走一大段路。所以连救护车也总是利用台阶边上的轮椅道,从前门把病人卸下来。对于杰克上尉而言,这一点至关重要,他甚至用摄像机将整整二十四小时之内这里出出进进的情形录制了下来。他们还绘制了仁爱医院的平面图,对里面的每一处进出口了如指掌,不论是最显眼的还是最不起眼的。
当一个病人被从救护车上抬下,用推车匆匆推入前门时,他继续观察99lib.t>。那条轮椅道特别好,杰克上尉想。在他这一行,高地总是占有优势。他坐下,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在手提电脑上忙活,另外两个在读装备手册。
“当前形势?”他问道。
用手提电脑的伊朗人回答:“我们已经转换到另一个聊天网址。”
他看了一眼贴在屏幕上的便条。
“今晚是‘飘’。”
“不是我喜欢的。”他们的头儿冷冷地说。
“刮风有什么了不起的?”其中一个阿富汗人说。
他们选定了一个电影聊天网址,上面列出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美国影片。美国执法部门不可能监听人们在网上聊电影,因此他们的加密方法相对比较简单。第二天他们会接着谈论另一部影片。
“大家都在按计划进行吗?”杰克上尉一边抓挠修剪整洁的胡子一边问。
在布伦南还有其他几个行动小组。官方当然会称其为恐怖组织,但对于杰克上尉而言,这只不过是咬文嚼字。美国驻海外行动小组也同样被他们蓄意伤害的人视为恐怖组织。他心里明白:他曾经参加过许多类似行动小组。后来,他不再相信爱国主义的废话,因为他发现了真理:谁付的钱多,就给谁干。信念的转变使他的生活单纯了许多。
伊朗人读完聊天语。他经常读聊天语,久而久之已能在心里破译这些密码信息。
“人人各负其责,一切按部就班。”话毕,他又补充一句,口气略带怀疑。
“就连那个女人也进展顺利。很顺利。”
听闻此言,美国人笑了。
“女人可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阿默德,她们能干得很。越早认识这一点,你就会越早富裕起来。”
“你接下来会说男人是弱者。”阿默德轻蔑地说。
“现在你快接近所谓智慧了。”
杰克上尉看着这两个阿富汗人。他们都是塔吉克族人,被招募来美执行此项任务之前是北联盟成员。
他用他们的母语—一达利语对他们说:“你们国家还兴靠嫁女儿赚钱吗?”
“当然了,”其中一人答道,“除此之外,她们还能有什么用呢?”
“时代变了,我的朋友,”杰克上尉说。
“现在已不是十四世纪了。”
另一个阿富汗人尖声说道:“我们对现代女性没有偏见,只要她们顺从自己的男人。如果她们顺从,就没有问题。她们是自由的。”
杰克上尉知道自由只是相对而言。
在阿富汗,假如一个妇女要求离婚,她会失去一切,包括孩子。即使丈夫已另娶一妻,妻子通奸也会被处死,有时是被自己的家人处死。男人一生是主宰:是否上学,是否在外工作,娶谁为妻。这些规定并非塔利班或伊斯兰的发明,但也并不见得会与他们的信仰发生冲突。这些规定基于古阿富汗部落风俗。
“不光是女人,”第一个阿富汗人说,“我也得服从我父亲,即使我不同意他。他的话是不容改变的。这关系到尊敬、荣誉。”
事实的确如此,杰克上尉想。想改变几千年的思想观念,真是痴心妄想。
杰克上尉起身。
“先遣队到来之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我们一天干二十四小时,就能够完成。”阿默德表示。
“你在上学,忘了吗?”杰克上尉说。
“只是业余时间。”
“宾夕法尼亚州布伦南市。我认为只有暴君才会用自己的名字给地方命名。”其中一个阿富汗人说。
杰克上尉笑了。
“这不是布伦南个人所为,是这里的人用他的名字给自己的小城命名。毕竟这是民主。”
“这样就能让布伦南不那么像个独裁者了?”
另一个阿富汗人说。
杰克上尉收敛笑容。
“管他呢。你们只须记住,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
街对面的仁爱医院里,一名急救室医生正和医院一位管理人员在过道里行走。这位内科医生是新来的,很受欢迎,因为医院长期缺少人手。他们走在过道里,医生不安地瞥了一眼在一个门口站岗的持枪保安。
“还是持枪保安?有必要吗?”他问道。
管理人员耸耸肩:“恐怕有。我们的药房在过去六个月里两次被盗。再来一次,我们可经受不起。”
“我同意来这儿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这种事情我们可不希望公开。”
“但我以为布伦南是座安宁的小城。”医生说。
“啊,是的,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毒品无处不在。不过,医院有了持枪保安,谁都不敢以身试法。”
内科医生的目光越过肩膀看了一眼身体笔直、靠墙而立的保安。医生脸上的表情说明他似乎并不苟同自己同事的乐观看法。这两个人从走廊上走过去后,身穿制服的阿德南·阿尔利姆离开岗位去巡视医院的另一部分,其外表白“横死”弗吉尼亚乡间以来改变了许多。眼下,还有不少类似的死人在布伦南的大街小巷里穿行。
第十二章
宾夕法尼亚布伦南市郊有一个占地狭长的购物中心,这里生意冷清,租户寥寥无几,只有一家当铺,几家低租金的夫妻店,一间保释人事务所和一家炸鸡店。所有的租位,除一家店面出租用作办公室外,其余的都闲置着。这间店面因还在装修,所以窗户仍然封着。实际上,这里的装修从未开始过,今后也永远不会。
在店铺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两个阿拉伯人和另外一个家伙正在一块用胶合板临时隔开的地方忙活。其中一个阿拉伯人是专门从事医疗器械的工程师,另一个是药剂师,但他们在其他方面也很在行。
第三个人是前美国国民警卫队队员,此时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忐忑不安地看着整整齐齐码放在靠墙的一张长桌子上的各种工具,其中有扳手、电动螺丝刀、电线以及其他一些更加精密的仪器。看着原先右手所在的地方,他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他们给他的残肢做了一个模型,在上面安装了一个带有金属手指、闪闪发光的金属插座。
“只管放松。”药剂师劝慰他,同时把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紧张的肩膀上。
工程师从一个长盒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举起来。这东西看起来像一只人手。
“这是用硅酮做的,我们.99lib.仿制了你的静脉,肤色,连汗毛颜色也和你自己皮肤上的一样。接在你手腕处的插座和内手通了电,五个手指灵活有力。过去的假肢只能动拇指、食指和无名指。他们缩短了电线的长度,所以新一代产品的大小和真人手几乎一样。”
他举起自己的手和假手比较。
“你看,假手仅比真手长一英寸。”
这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点点头,笑了。他的想法显而易见。假手看起来的确和真的一样。
药剂师说:“你的腕关节很结实,剩余的肌肉也很健康,这对你很有帮助。嵌在内手里的脉冲会牢牢地接在肌肉上。”
“是啊,我运气真好。”前国民警卫队队员愤愤不平地说。
硅酮手安置在插座上,稳.99lib.稳地接在手腕上。随后他们带他完成一些简单练习。
工程藏书网师说:“你手腕上举时,手会张开。放松时,手会合上。练练看。”
那人照做了几下,其他人则仔细观察。每调整一次,他就感觉更舒服一些。
药剂师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你越来越熟练了。但你必须坚持练习。不久你就会运用自如,感觉也就自然了。”
坐在椅子上的前国民警卫队队员用另一只手,其实是一个钢制钩子摩挲着那只假手。
“摸起来像真的吗?”他问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工程师说:“跟你握手的人根据手感和假手的表面温度会说它不是真的,但就其他方面而言,这只假手看起来非常逼真。”
那人似乎对这一解释很失望,他不再看他的新手。
“你永远也不回到从前了,”药剂师坦言,“但是,现在这只手比以前那只好,而且我们还能给你做另一只手,要是你愿意。”
那人摇摇头,举起钩子。
“我想留着它。我不想忘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你还保留着你的制服?”工程师问道。
那人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仍然不停地张握他那只新手。
“制服是另一段记忆,并非我需要它。”
“你那时是什么军衔?”
“中士。国民警卫队。”他又活动了一下新手。
“这就算完了?”
“根据事先约定,我们今后还要照顾你。”工程师回答。
“真好,终于有人照顾我了。”
“我们保持联系,和往常一样。”
他们握手道别。
“终于能够去执行任务了,我感到很高兴。”这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说。
他走后,那两个人回去继续干活。桌子上另有一只标有阿拉伯文的盒子。其中一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用塑料包裹、盛满液体的不锈钢罐。他取出瓶子,举至灯下。
联邦调查局将世界上最具杀伤力的物质按致命程度依次排列的顺序是钚、脓肠毒菌和蓖麻毒素,他对此一清二楚。药瓶里液体的致命程度虽不及这三种毒素,但这种物质的效力却独一无二。
他刚才给那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安装的假手心里面有一个小囊。嵌在皮肤下的微型按钮按下时,腕骨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打弯,届时,小囊张开,里边的液体便从人工毛孔里分泌出来。
他们边干活,药剂师边说:“他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那位国民警卫队队员。”
“换了你会怎样?”另一个人回答。
第十三章
汤姆·海明威坐在国会山附近自己那套普通公寓里。他已脱去西装,换上了短裤、T恤,打着赤脚。夜虽已深,他却毫无倦意。实际上,他的肾上腺素正在血管里奔流。他刚得到消息:帕特里克·约翰逊已死亡。海明威不会为此扼腕叹惜。约翰逊之死责任不在于别人,只怪他自己。但是,谋杀现场出现了目击证人,而他们却得以逃脱。
毫无疑问,一切都随之改变了。
他进入卧室,打开藏匿在地板下的保险箱,取出一个文件夹,坐在餐桌前。文件夹里有二十几个男男女女的照99lib.片。他们都是穆斯林。当局会把他们归为美国之敌。招募这些人耗费了汤姆·海明威整整两年的心血。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群不法之徒。对于他们来说,海明威创造了一个奇迹。因为他把活人变成了死人。
海明威的父亲弗兰克林·T·海明威阁下曾是位政治家。那时,政治家这个词还具有某种实际意义。他的职位逐级晋升,直至成为美国驻世界上最具外交挑战的几个国家的大使。他被尊称为那一代最伟大的和平使者,一个鞠躬尽瘁、忠诚耿直的人民公仆,遗憾的是,他过早辞世。
最终,汤姆·海明威不得不接受父亲遭暗杀这一事实,但是,他知道他永远不会也不应该忘记此事。他热爱敬重自己的父亲,从父亲身上学会以礼待人,对事业充满激情。许多外交大使利用巨额竞选捐款购得头衔却懒得学习驻派国语言和文化,与他们所不同的是,不论担任哪个国家的大使,弗兰克林·海明威总是让自己及家人融入该国语言和文化。因此比起其他任何美国人,他更加理解和欣赏穆斯林文化和亚洲文化。
但是,汤姆·海明威并未子承父业,涉足外交界,因为他认为自己不具备从事外交事业的气质。相反,他却进入了特工界。起初在国家安全局,之后调入中央情报局,他从最低层做起,一步一步升至今天的位置。这似乎是一项既重要又光荣的事业,秉承父亲灌输给他的职业道德,他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他成为一名超级外勤特工,奉派前往世界上最危险叵测的热点地区执行任务。有人曾多次试图谋杀他,但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有时生死仅分秒之差。他也曾代表国家去杀人。他曾精心策划政变,推翻民选政府。他还监督在不堪一击的第三世界国家制造骚乱,因为第三世界的不稳定局面最有利于美国。他唯命是听,参与和策划过的行动不止于此。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最终证明是徒劳。他所做的宝贵工作都是虚假的,与其说是为了国家利益不如说是受商业利益的驱动,与其说是有所?99lib.作为不如说是使局势更加恶化。他第一次看到世界几近毁灭的边缘,而汤姆·海明威所目睹的灾难数不胜数。
造成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诸多。首先,水、石油、天然气、煤炭及其他自然资源奇缺。诸如美国、日本和中国这样的富国将大部分珍贵资源据为已有,留给贫穷国家的只有残羹剩饭。但是,这并不仅仅是错综复杂、由来已久的“有和没有”的问题。根本问题是人类的无知和狭隘。海明威一直认为无知和狭隘好比逗号,因为它们往往成双成对地出现,只要你发现其中一个——无知,定会发现其孪生邪恶兄弟——狭隘。
四十岁时,海明威的父亲协助几个饱经战乱的国家实现了和平。同样是在这个年龄,他的儿子却成为剥夺和平,让世界变得满目疮痍的帮凶。究其动机,结果令人震惊。
那时他坐下来,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种种选择,一个计划逐渐形成。许多看透其意图的人一定会说他太幼稚,简直不可救药。他们肯定会说世界之发展并非如此。他们定会宣布你注定要惨败。然而这些人正是打着助人的幌子在世界某些地方实施犯罪的同一伙人。他们犯下如此种种“罪行”的理由很简单,即金钱和权力,而且他们准备一意孤行,因为他们从未领教过来自那些显然遭受不白之冤的国家真正意义上的99lib?质疑或反抗。
现在,真正幼稚的是谁?海明威暗自思量。过去几年,他的“官方”职业为他在中东国家间穿梭提供了便利。
在那段时间里,他慢慢将拼图拼接了起来,同他需要帮助的人会面。他发现很多人对他的计划持怀疑态度,但是后来有一个人,一个他十分敬重的人答应帮助他,此人是他父亲的一个老朋友。他不仅给他引见他需要的人,而且为他提供了策划一次周密行动的必要资金。海明威始终无法相信这位绅士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然而,汤姆,海明威,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尽管在那一地区有关系,精通其语言,了解其文化,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完成此项重任。如果说他身上那种近乎幼稚的理想主义使他深受其害,那么对于如何成功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却非常实际。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仍然健在,这样就能够征求他的意见。但他知道,弗兰克林·海明威肯定会说:你错了。不许你那么做。但是,他这个儿子决心已定,他绝不放弃。
那么,他真正的动机是什么呢?随着计划不断展开,海明威也常常扪心自问。有时他会得出几个不同的答案。但最后结论是其目的既不是为自己的国家也不是为中东。他这么做是为拯救一个即将丧失第二次机会的星球。抑或是为了一个爱好和平却惨遭毒手的父亲,因为人们公然拒绝相互理解。
或许他的理由说简单亦简单,说复杂亦复杂。
第十四章
翌晨,一群马里兰州一所小学的五年级学生和老师们发现了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尸体。这些学生前来了解更多有关泰迪·罗斯福的事迹。不料他们所学到的东西却远远出乎意料。
那天早上晚些时候,阿莱克斯·福特一边驾驶那辆政府派给他的吱嘎作响的皇冠维克去上班,一边考虑一天的工作。其他事务不算在内的话,华盛顿外勤处的任务可谓种类繁多。华盛顿外勤处负责人——特勤主管认为对特工工作的方方面面有过亲身体验的特工才是好特工。对此,阿莱克斯基本赞成。本周,他已执行过下列任务:监视几起正在调查当中的案子;花费几小时运送犯人;担任几位来访外国要人的警卫;有一次竟被差遣当了一名白宫卫戍队成员,在华盛顿外勤处值班台值了二十四小时的班。
白宫卫戍队分属特情局情报卫队,一旦有人未经预约来到白宫门前,叩门求见总统,白宫卫戍队就会应召前来处理,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曾经就有这么一个家伙,他每六个月来一次,对卫兵说这是“他”的房子,他们都是非法闯入者。特情局发现,每当月圆时分,这类事件就会有所增加。此类行为诡谲的私闯者有时会招来特情局的盘查,有的会被送去看心理医生,也可能会被送往监狱或圣·伊丽莎白医学中心,完全取决于特工们对此人精神错乱程度的判断。
阿莱克斯停好车,步入华盛顿外勤处办公大楼,冲大厅里一个肥臀女警卫点点头,把安全卡往电梯插孔里使劲插了一下,电梯直升四楼,都会区任务组设在该层。同许多华盛顿外勤处的老特工一样,阿莱克斯也受命于都会区任务组,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都会区任务组与弗吉尼亚州和马里兰州警局以及其他联邦执法机构联手查办无数经济要案,这可是好消息。坏消息是犯罪分子活动猖獗,都会区任务组忙得不可开交。
特情局在这幢楼上占据三层,他朝四楼一处宽敞区域里自己的无墙办公隔间走去。有封来自特情局局长助理杰里·西克斯的电子邮件,叫他即刻去六楼。
好吧,这可是有点反常,他想。是因为昨晚在逮捕那两个自动取款机蠢货时不经意违反了某些民权?
阿莱克斯乘电梯上至六楼,出电梯,沿走廊边走边向熟人颔首致意。途中经过挂在走廊一面墙上的任务栏,那上面是华盛顿外勤处全体特工的照片,根据各自目前的任务,他们的照片用磁贴分组贴在一起。尽管从严格意义上而言,这种掌握人们行踪的手段不算高科技,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处里还有一份电子备份任务名册,因为有些捣乱分子会把任务栏上一些特工的照片换位,如此一来,一名执行刑侦任务的特工会突然发现自己的任务在整日伏案、令人彻夜不眠的招聘部,至少任务栏上的信息如此。
有几张照片倒挂着;表明某个特工即将离开华盛顿外勤处调往其他地方。许多照片上还有红蓝点。这些红蓝点并非用以标明某个特工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尽管一些特工会对朋友或来访家属透露有关情况:这些点用以表明该特工家住弗吉尼亚或马里兰。
阿莱克斯出现在门口,西克斯起身。
“请坐,阿莱克斯。”西克斯说着,示意他就座。阿莱克斯落座,解开外套。
“这么说是我惹麻烦了还是只是一个有趣的约会?”阿莱克斯微笑着说,令他欣慰的是,西克斯也冲他露齿而笑。
“听说你昨晚的壮举了。我们喜欢像你一样加班不计报酬的特工。放开手脚多做一些吧。”
“如果用加薪作为酬谢,我是不会拒绝的。”
“做梦去吧。给你弄了个崭新的玩具,真正的抢手货。”他拍了拍桌子上的一份卷宗。
“这是从总部加快送到特情局局长手里,然后又送到我手上的。”
阿莱克斯显得难以置信。
“我的时间紧着呢,杰里。只要有人用钱,其他人就会想方设法偷钱或伪造假币。”
“你就编吧。你去调查一桩谋杀案,如何?”
“我可不记得谋杀案是我们的法定任务。”阿莱克斯慢条斯理地说。
“查看一下你的警徽和工资单。现在那上面写的是国土安全局而非财政部,所以我们的袋子里装了很多新糖果待我们去分发。”西克斯瞥了一眼卷宗。
“一个叫帕特里克·约翰逊的男人的尸体今早在罗斯福岛被发现,口中有枪伤,身边放着一把左轮手枪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口袋里有一纸寥寥数语的绝命书。”
“那他是?”阿莱克斯问道。
“受雇于N-TAC,”西克斯答道,他指的是国家威胁评估中心。
“也就是说,他是我们中的一员。这就是让你来调查此案的原因。”
“但是,情报部门大改组之后,国家威胁评估中心已不再隶属特情局。现在它属于国家情报中心。几乎一切都属于国家情报中心了。”
“你说得对,但这个馅饼还有我们一份,况且,至少从技术上而言,约翰逊是特情局和国家情报中心的共同雇员。”
“枪伤在口腔里,这家伙大概是喝醉了,左轮手枪就在身边,还有绝命书。其他还有什么可调查的呢?”
“目前,从表面上看是自杀,而且可能会继续被当做自杀。案子发生在联邦地盘上,况且他又是联邦雇员,所以联邦调查局和公园警方正在展开调查。但我希望有人为我们的利益出面调查此案。如果是自杀,我们就能简单处理。但如果另有原因,那么我们就得追查到底。你就是我们的人选。”
“为什么在罗斯福岛?难道99lib.约翰逊是泰迪·罗斯福狂热分子?”
“这些得由你去查证。但是,可别让联邦调查局把你给赶跑了。”
“为什么我就这么走运,杰里?”阿莱克斯问道,“我是说这种案子是不是应该由检查处查办?”
“没错。但我喜欢你,”西克斯用戏谑的口吻答道,“再说,你干了那么多年警卫,真该干些实际工作了。”
“真好笑,我调去总统卫队时,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谁说过生活是公平的?”
“佩戴过警徽的人都不会这么说。”阿莱克斯回敬道。西克斯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见过那些在此忙碌的孩子们。他们聪明能干,拼命工作,但他们的平均工作经验不足六年。你的经验是他们的三倍。说到新手,带上辛普森。新手需要适应。”
“我有点好奇,”阿莱克斯说道,“辛普森跟楼上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西克斯问,但是,阿莱克斯认为他看见西克斯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因为这项蹩脚任务似乎不适合那个新手,这就是原因。”
“我只能说辛普森是他妈的某个大人物的关系,人们对‘这种新手’往往要宽容一些。不要有意见。这是档案。犯罪现场在等着你呢。去把罪犯捉拿归案。”
阿莱克斯起身时,西克斯又追加一句:“以九十天为周期的报告在这个案子上行不通。我们要求每天用电子邮件对案情进行详细报告。而且你知道,电子邮件必须直接发给特勤主管和总部。”
“知道了。”
“刚才跟你说过,阿莱克斯,此案棘手,你得见机行事。”
“我明白,杰里。”
阿莱克斯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外套挂在椅子上,翻开档案。映入眼帘的第一.99lib.
件东西是帕特里克·约翰逊的照片,照片上的帕特里克·约翰逊显得栩栩如生。一张手写便条上说约翰逊正打算结婚。便条下面有他未婚妻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阿莱克斯想这个女人肯定已获悉其未婚夫的死讯。约翰逊的职业生涯看来很有规律。
约翰逊一直受雇于国家情报中心分局——国家威胁评估中心。用外行话来说,国家威胁评估中心的作用是整合警员为防止任何不测所需的信息和策略,从刺杀总统到恐怖袭击以及到另一起科伦拜校园枪击事件。任何一名特工都不希望真正逮捕刺客,因为这意味着你的保护对象死了。
阿莱克斯想起国家情报中心宣布要将国家威胁评估中心并人其情报帝国时所引发的那场激战。特情局积极反攻,但最后总统站在了格雷和国家情报中心一边。然而,因特情局与总统之间存在一种特殊关系,特情局得以与国家威胁评估中心保持某种联系,这就是为什么从技术上而言,约翰逊仍然是特情局的一名雇员,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阿莱克斯一边翻阅其余的档案,一边在心里做笔记。最后他起身,穿上外套。临行时拽上了辛普森。
杰姬·辛普森身材小巧玲珑,黑发,皮肤呈橄榄色,五官美丽动人,一双蓝眼睛尤其迷人。尽管是特情局的一名新手,但她对刑侦工作却不陌生。只要她一开口说话,谁都听得出她是南方人,她来自亚拉巴马州。辛普森身穿深色套装,随身携带的武器挂在左手边的皮带扣上。见她穿着三英寸厚的高跟鞋仍然比自己矮六英寸,阿莱克斯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
接着,他的目光又移至从这位女士胸前口袋里冒出的红手帕的一角。这一点时尚展示足以要了你的命。阿莱克斯还知道她的手枪是她个人喜欢的一款,肯定是得到了许可。说到武器,特情局要求统一,便于特工们在射击时能够合用弹药。
和许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样,辛普森热情有余,但经验极其不足。接受新任务时,她的回答是:“太好了。”
“对于帕特里克·约翰逊来藏书网说,事情并不好。”阿莱克斯指出。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走吧。”阿莱克斯疾步离去,辛普森一路小跑,紧随其后。
第十五章
保姆加米拉给最小的男孩换好尿布,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一岁大男孩的两个哥哥身上,他们一个两岁,一个三岁,喂他们吃饭需要相当大的耐心。这个任务完成后,她陪孩子们玩耍,然后哄他们上床午睡。
她从包里取出带来的礼拜毯,准备作萨拉特,即礼拜。她先行小净,即洗手礼,洗脸、用湿水抹头、洗手、洗肘、洗脚至脚踝。加米拉赤脚,面对朝拜方向,即麦加方向,作礼拜。这是她每天必行五次的礼拜,从太阳升起前两小时开始到夜幕降临为止。
这是加米拉当天的第二次礼拜,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开始偏西。礼拜结束几分钟后,男孩们的母亲劳丽·弗兰克林从楼梯上下来,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整洁的家,然后进入宽大的游戏室看望在各自小床上酣睡的儿子们。弗兰克林年近三十,身材苗条,曲线优美,肌肉匀称。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包。
“去俱乐部吗,太太?”加米拉问道。
“是的,加米拉,打一场网球,然后,谁知道呢。”她轻声笑着,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有钱的年轻人常这样吸气。她冲她的儿子们点点头。
“看得出你已经把这支军队驯服了。”
“是的,他们都是好孩99lib?子。他们玩得起劲,所以睡得就更踏实。”
“他们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才是好孩子。跟我,还有你之前的三个保姆可不是。现在,我可以真真切切地潇洒一回了,即使我丈夫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我也不在乎。男人,加米拉,令人难以忍受,可是,没有他们的薪酬,你却无法生活。”
“在我们国家,男人是家庭的主宰,”加米拉一边把一些玩具放入储藏盒一边说。
“女人的义务是相夫教子、料理家务。但你必须嫁给你尊敬的男人,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顺从他。你丈夫不是你的主人,真主才是。”
美国人转动眼珠。
“哎呀.99lib.,美国男人也是国王,加米拉,至少他们是这么想的。”她又笑了起来。
“我为乔治生儿育女。在他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满足他的欲望。我们的婚姻是个不错的交易。”
“这么说,你今天下午不回家?”加米拉急忙转换话题,皱起眉头说。她早巳发现自己的雇主有时过于坦率。
“我会及时回来做晚饭。乔治又出城了。你现在可以在白天进食了,是吧?你的禁食结束了?”
“斋月已经过去了,是的。”
“我永远也记不清日子。”
“那是因为日期在变。斋月是在穆斯林历的九月,那是穆罕默德首次收到天使加百利带给他的古兰经启示。但穆斯林使用的是阴历,所以每年的斋月都会早一点。我父母在冬天,有时也在夏天庆祝斋月。”
“?99lib?t>嗯,我可不想在七月过圣诞节。而且那种禁食法令我难以想象。加米拉,禁食不利于你健康。”
“其实,斋戒对健康非常有利。但怀孕或哺乳期的妇女不必斋戒。沙渥姆,就是你说的禁食,能够清除体内的杂念。斋戒是我们集中思维、净化心灵的时间。我很喜欢,而且根本不觉得饥饿。黎明前,我吃斋饭,日落后可以吃饭。这算不上什么牺牲。”
加米拉没有补充说美国人的一餐饭相当于她的三倍。
“然后,斋月结束时,我们要庆祝。我们称其为开斋节。我们穿上新衣,走亲访友,互相宴请。好玩极了。”
“喔,我还是认为禁食有碍健康。”劳丽·弗兰克林朝窗外望去。
“今天天气不错,为什么不驾车带男孩们去公园,让他们消耗一些体99lib?力?这样,我回来时,家里就会稍稍安静一些。”
“我会带他们去的,夫人。我很喜欢开车。”
“在你们国家,女人不准驾车,是吗?”
加米拉迟疑片刻后说:“的确是这样,在沙特阿拉伯,女人不能驾车,但那只是当地的法律,跟伊斯兰教没有关系。”
弗兰克林同情地看着她。
“你没必要找借口。以前,你们那儿的女人有很多事不能做。我知道。我看新闻。逼迫婚姻,男人多妻。你们还得戴面罩,穿的东西把你们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你们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你们什么权利都没有。”
加米拉一时低下了头,因此弗兰克林看不到她脸上流露出的憎恶表情。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她挤出一丝微笑,用一种自信的口吻说:“你所说的不是我或大多数穆斯林所了解的穆斯林教义。穆斯林不强迫女人结婚。婚姻是男女之间,也是他们家人之间的契约。如果离婚,这是真主所不允许的,女人有权得到男方的许多财产。这是法律赋予她的权利,你明白吗?一个男人可以有一个以上的妻子,但是,只要他能够一样养活她们就行。要是男人不很有钱,他就只能有一个妻子。而且,伊斯兰教义说所有的人,无论男女,都应该受教育。我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至于穿戴,古兰经上没有说什么能穿,什么不能穿。古兰经上只说男女穿戴都应该朴素得体。真主是富有爱心的。他知道如果一个人信奉他,他就会作出正确的选择。有些女人选择戴面纱,穿黑袍,如你所谓的罩袍。其他人则不。”
“嗯,我们这里则完全不同,加米拉。在美国,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你喜欢的事。这个国家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此。”
“是的,我听说过。可九九藏书是,有时为所欲为真有那么好吗?”
弗兰克林微笑着说:“绝对好,加米拉,尤其是在不给别人逮着时。”
“随你怎么说吧。”加米拉答道,但她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真正管理这个国家的是女人,加米拉,我们只是让男人们自以为是。”
“但是,美国女人到二十世纪才有了选举权,不是吗?”
这句话引起了弗兰克林的反感,但她挥挥手,不屑一顾地说:“那早已成为历史了。可以说,我们已经把失去的时间补了回来。穆斯林妇女越早弄清楚这一点越好。”
加米拉决定不予理睬。给她的指令是不得与雇主讨论此类问题,但是,她有时会情不自禁。
弗兰克林说:“我希望你重新考虑搬来我们家住。这所房子很大。”
“谢谢你。但是,目前我希望维持现状。”
“好吧,随你便。我可不能失去你。”
她给睡梦中的孩子们送了几个飞吻后离开。弗兰克林开离车道时瞥了一眼停在那儿的白色面包车。一个来美国之前从未开过车的女人竟会驾驶自己的面包车来上班,而且持有有效驾照,她从未想过此事有什么蹊跷。但是,弗兰克林自己已忙得不亦乐乎,此类不合情理的细枝末节根本无法引起她的关注。
其实,她不是去打网球或是去乡村俱乐部打牌。在她的小提包里有一件薄如蝉翼、令人销魂的透明睡衣。她已把与睡衣搭配的丁字内裤穿在身上,而且鉴于下午的事,她觉得没有理由还穿着胸罩。她唯一的麻烦是如何说服她那位年轻情人别把胸罩从她身上扯下来。
加米拉走到窗前,看着自己的雇主驾驶那辆小型奔驰运动轿车离去。一天下午,乔治·弗兰克林请假回家陪儿子们玩,加米拉趁机跟踪劳丽·弗兰克林至乡村俱乐部,只见她钻进一辆不是她丈夫的男人的车。
加米拉尾随他们来到一家汽车旅馆。她猜这个女人这会儿定是去了那儿。毕竟,不用网球拍打网球有一定难度,而弗兰克林的网球拍仍旧挂在车库里的挂钩上。
在美国,男人显然不是国王,加米拉来美国后仅几周便得出此结论。他们是傻瓜。而他们的女人都是妓女。
孩子们睡醒后,加米拉带他们去公园,好让他们玩得筋疲力尽。加米拉微笑着看老大兴高采烈地围着弟弟们转圈跑。她希望自己能有儿子,许许多多的儿子。想到此,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她怀疑自己是否能活到当母亲那一天。
她把用野餐篮带来的快餐给孩子们吃,然后就去追老大提米。这孩子把她的手机和车钥匙拿走了。以前他也这样干过,只要她把手提包放在提米够得着的地方,他一定会拿走。她不介意,所有的孩子都有好奇心。她把孩子们安置在面包车上,他们一上车就睡着了。之后,她取出礼拜毯,在车旁进行中午的朝拜。她带来一小瓶水和一只小盆用来做小净。
趁孩子们睡觉的工夫,加米拉驾车在宾夕法尼亚布伦南市各处兜风。布伦南市之所以存在,理由是铁路部门早已决定在此修建一个火车站,这是该地区的一贯作风。
火车运送旅客,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是将煤炭和可乐运往钢厂和西部的港口。现在,布伦南市正在重塑自我,把自己建造成匹兹堡一处高档郊区。小城里有古雅奇特的商店、餐馆、新建住宅和一家新近成立的生气勃勃的乡村俱乐部。
加米拉不时停车,用一款不及她食指大的微型数码相机拍照。她边拍照边对着一部小型录音机说话,描述那些对于一个带着三个熟睡中的男孩四处兜风的外籍保姆而言并不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对这些感兴趣。接下来,她又去了外围地区,尤其注意各条线路。
最后,她把车停在一座用石头建造、外观漂亮的大房子前。这所房子远离公路,前边是一道用当地采伐的石头砌成的矮墙。
这幢房子太漂亮了,她想,但太大。在美国,所有的东西都是大号的:从饮食到住房到车以及到人。唯一不大的是服装。加米拉在过去几个月内所见过的臀部、胸脯和肚皮比她此前一生中所见过的都多。这一切令她作呕。
加米拉宁愿身穿吉尔巴布,头戴黑马尔,把全身包裹起来,她甚至宁愿自己的丈夫娶三个妻子与她竞争也不愿享受如此“自由”。
她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孩子,皱起眉头。是的,她的雇主有钱无爱情的婚姻令她厌恶。甚至后座上的孩子们在某种意义上也令她厌恶,因为他们有一天会长大成人,会认为因为自己是美国人就可以一统天下。她发动面包车,驶离此地。
今晚,加米拉会用电脑在电影聊天网站汇报情况。根据她刻在脑子里的时间表,今晚聊天室的电影是一部名为《杀死知更鸟》的片子。电影起这个名字真奇怪,但她知道美国人都很怪异。是的,他们行为诡谲、暴戾恣睢,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反复无常。
第十六章
奥利弗·斯通回到小屋,尝试着睡一觉,但是,当晚非同寻常的经历令他难以入眠。为驱风寒,他架起小火,围炉阅读至黎明。其间,他仍会不时地想到帕特里克·约翰逊之死。正确的说法是谋杀。清晨,他煮了些咖啡,少食早餐。之后的几个小时他用来履行自己在墓地的职责。他一边除草、修剪草坪、清理碎片、打扫陈旧的墓碑,一边聚精会神地思考。昨天晚上,自己和朋友们险遭不测。早些年,他曾有过多次类似感受,而且已经学会如何应对。现在,这种感觉却不易消除。
完成本职工作后,他进屋,冲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斯通作出了一个决定,只是他没有实施这一决定的必要工具。凯莱布和鲁本现在肯定在上班,而弥尔顿不是合适的人选。
现在,只剩一种选择。他朝中国城走去。
“阿戴尔菲亚。”斯通叫道。四十五分钟之后,他站在一家干洗店外面,阿戴尔菲亚的公寓在楼上。
“阿戴尔菲亚?”他又叫了一声。他想她是不是出门了。这时,他听到临近的脚步声,阿戴尔菲亚开了门。她穿一条黑裤子和一件长针织衫,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斯通。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她问。
“是你告诉我的。”
“是吗?”她怒视着他。
“昨晚的会开得怎么样啊?”她.99lib.嗔怒道。
“实际上,碰到那么几件意想不到的事。”
“你找我干什么,奥利弗?”
斯通清清嗓子,开始说谎。
“我考虑了你针对我的形象提出的建议。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你给我理个发。我原想自己动手,可又担心结果会比现在还糟糕。”
“你现在的模样不赖。”话一出口,这位女士即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故意咳嗽一声,然后用一种略显吃惊的神色看着斯通。
“这么说,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
他点点头。
“我还打算去买几件新衣服。嗯,新的意思是衣服对我是新的。还有鞋子。”
她看着他,心生窦疑。
“你的胡子怎么办?那东西让你看起来,照你的话说,像侏儒怪(德国民间故事中的侏儒状妖怪)。”
“是的,胡子也不要了。但我可以自己刮掉。”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不,我来给你刮。我不止一次梦见把你那胡子给刮掉了。”她示意他进来。
“来,来,我们现在就开始。免得你变卦。”
斯通随她进入公寓,将房间打量一番。令他吃惊的是阿戴尔菲亚的公寓里面非常干净整齐。这个女人的个性似乎太过冲动、太不稳定,如此有条理真令人难以置信。
她把他带进卫生间,指着抽水马桶。
“坐下。”
他在马桶上坐下,而她则忙碌着准备必需的工具。从坐着的地方,斯通看见走廊上的一个书架上排列着许多各种科目的书籍,有几本书上的文字斯通不认识,尽管他曾周游世界多年。
“那些语言你都懂吗,阿戴尔菲亚?”他指着那些书问。
她停下手里的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真要不读,干吗把它们放在那儿?难道是我的公寓太大,净放些没用的东西?”
“明白了。”她给他披上一条布单,在脖子后面打个结。
“你要剪多短?”
“剪到耳朵上面,把脖子露出来就行。”
“你肯定吗?”
“绝对。”
她开始修剪。剪完后,她把他的头发梳理整齐,用发胶把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固定住。接下来,她用大剪刀来对付他那浓密的胡子,很快就修剪停当。然后,又拿起一样东西。
“这是我用来剃腿毛的,”她说着,举起一把女式剃刀。
“但是,用在你脸上也未尝不可。”
斯通接过阿戴尔菲亚剃完胡子后递给他的一面小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他用手摩挲着自己多年未见的脸颊。那头又长又乱的头发和胡须不见了,他注意到自己的长额头上皱纹密布,脖颈却颀长光滑。
“你的脸蛋长得不错,”阿戴尔菲亚真心诚意地说。
“你脖子上的皮肤像婴儿的。我的呢,我的脖子不好看。老女人的脖子,像火鸡。”
“我认为你的五官非常可爱,阿戴尔菲亚。”他说。
阿戴尔菲亚的脸颊即刻泛起红晕,她迅速垂下眼睑。斯通只顾端详镜子里自己的面孔,因而没有注意。
“昨晚有人来找你。”斯通抬眼看着她。
“有人找我。谁?”
“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他名叫福特,或什么的。我记不清了。他让我告诉你他来过。”
“福特?”
“我见过他跟那些人说话,街对面那些人。你认识他,奥利弗。那些特工。”
“特情局。你是说福特,阿莱克斯·福特特工?”
阿戴尔菲亚指着他。
“是他。大个子,比你高。”
“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他说只是来问候一声。”
“那是几点?”
“你看.99lib.t>我像是把握时间的人吗?我说过了,他只是问候一声。”她迟疑了一下。
“我想他来的时候是半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此时,斯通满脑子想着这事,他急忙起身,拿掉布单。
“我付你钱,”他开始掏钱,但她挥手拒绝。
“我总得做点什么来报答你的好心吧?”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倒真有一件事你能做。”她停下来,而他则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咖啡厅坐坐。”她板着脸补充一句。
“在你半夜不开会的时候。”
斯通一时愣怔,但还是决定应承下来,喝喝咖啡,聊聊天有什么不好?“好吧,阿戴尔菲亚。我想我们是该在一起坐坐了。”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和他握手。她的手指细长有力,令他吃惊。
几分钟后,斯通一边沿街行走一边琢磨这位夜访者。阿莱克斯·福特和斯通的关系比其他特工都近。所以,他的来访可能纯属偶然。
斯通朝附近一家慈善商店走去。到了那儿,他用鲁本给的钱买了两条粗蓝布工装裤、一双结实的步行鞋、一双袜子、两件衬衣、一件针织衫和一件退了色的蓝运动上衣。他很熟悉的那位店员搭给他两条崭新内裤。
“你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奥利弗。”男店员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真的,”他答道。回到拉斐特公园,他打算在帐篷里赶紧换上新买来的衣服。
然而,他正欲进入自己这块小小的圣所,一个声音大声喊道:“你这到底是去哪儿呀,伙计?”
斯通抬头,见一位身穿警服的特工正盯着他。
“这顶帐篷里已经有人了,去另外找一顶吧。”
斯通回答:“长官,这就是我的帐篷。”
卫兵走近他。
“斯通?真的是你吗?”
斯通微笑。
“少了点头发,少了点胡子,但是,是的,是我。”
卫兵摇摇头。
“你去见谁了,伊丽莎白·阿登吗?”
“这个叫伊丽莎白的女人是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人一同转身,只见阿戴尔菲亚大步朝他们走来,责备的目光看着斯通。她仍然穿着先前的衣服,只是头发放了下来披在肩上。
“你那些阴谋理论已经不中用了,阿戴尔菲亚,”卫兵戏谑道。
“都说要把自己弄漂亮就得去美容院。我妻子去过一次,说实话,那钱花得不值,我还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他笑了几声,离去,这时阿戴尔菲亚已来到斯通身边。
“你现在想不想去喝杯咖啡,聊聊天?”她问斯通。
“我愿意,但我得去见一个人。不过,等我回来后可以。”
“到时见吧,”阿戴尔菲亚失望地回答。
“我也有事。我不能一直等你。我得工作。”
“不,当然不会让你久等。”斯通说道,但女人已经转身,愤然离去。
斯通钻进帐篷,更衣,把其余新买的衣服装进背包。他在公园里溜达,直到在一个垃圾筒里找到要找的东西:晨报。报纸上没有刊登任何关于在罗斯福岛上发现尸体的消息,显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晚,没有赶上早版。他找到一处付费电话,打给在国会图书馆杰斐逊大楼里的凯莱布办公室。
“你听到什么了吗,凯莱布?报纸上什么都没有。”
“我整个早上听到的都是这条新闻。他们所说的无非是由于调查未公开,罗斯福岛已关闭。一点左右你能来这里我们商量一下吗?”
斯通表示同意,同时追问一句:“你有没有采取预防措施呀?”
“?99lib?有,其他人也有。鲁本在上班,但他休息时打过电话。我跟弥尔顿谈过。他一直待在房间里。他真给吓坏了。”
“看到我们所见,谁都会害怕。”这时,斯通想了起来。
“嗯,凯莱布,你可能会一下子认不出我。我略微改变了一下形象。我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因为我最有可能被杀手认出。”
“我明白,奥利弗。”
斯通迟疑片刻,接着说:“既然我现在体面多了,能不能让我在阅览室而不是在大楼外面见你?我一直想看看那个地方,但是,不希望让你在上班的时候感到尴尬。”
“奥利弗,我以前不知道你的想法。当然,你可以来。”
斯通在去国会图书馆的路上想起了杀害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凶手。他们很快便会得知目击者没有报案。他们一定会伺机彻底消灭骆驼俱乐部。
第十七章
阿莱克斯驶离乔治·华盛顿公园大道,沿波托马克河陡坡而上,最后将车停在进入罗斯福岛的停车场里。从停车场到罗斯福岛的唯一通道是一条长长的人行天桥。
停车场里停满了警车和无标记的联邦车辆。
华盛顿特区医学检察官办公室一行人以及联邦调查局一个法医小组也已抵达。阿莱克斯知道他们的现场调查一结束,他就会受到联邦调查局和警方的夹击。
“这儿真热闹。”辛普森说。
“是啊,看联邦调查局和公园警方争夺此地的管辖权颇有意思。华盛顿特区警察会大老远跑来充当第三者。”
他们踏上人行天桥,向站岗的警卫出示证件。
“特情99lib.局?”身穿警服的警卫说道,略显疑惑。
“是总统派我们来的。这是机密。”阿莱克斯边回答边前行。
他们很快来到警戒线围起的犯罪现场。走近时,阿莱克斯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谈话以及从网络上下载的各种刺耳的手机铃声。阿莱克斯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时只会单纯地响铃,这一点令阿莱克斯自豪。
两名特工进入泰迪·罗斯福雕像前的砖铺空地。阿莱克斯环顾四周,把在凶杀案现场忙碌的所有人员集中在脑子里。
华盛顿特区警察和公园警察因警服和略显恭敬的态度一眼便能认出。法医也容易辨认。身着西装、站在一边的无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俨然一副主人模样。但是,另外一些身穿西装的人却让阿莱克斯揣摩不透。
他朝自认为是公园最高一级警官的人走去。把身穿警服的人拉拢到自己一边是一条很重要的生存法则。
“我是特情局的阿莱克斯·福特。这位是辛普森特工。”
警官与他们握手。阿莱克斯朝尸体方向点一下头。
“目前有什么发现?”
警官耸耸肩。
“大概是自杀。这家伙好像朝自己的嘴巴里开了一枪。等医学检察官检查完毕才能确定。这家伙牙关紧闭。把他的嘴巴撬开肯定会给尸体解剖带来麻烦。”
“那边是联邦调查局的吧?”阿莱克斯朝站立在尸体旁、穿西服的两个人偏偏脑袋。
“你怎么猜到的?”警官说着,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超人的斗篷从外衣里露了出来,”阿莱克斯答道。这个回答逗得那位警官笑出了声。
“那些家伙呢?”他说着,用手指向其他几个他早先已注意到、正在一起低声嘀咕的人。
“国家情报中心卡特·格雷的人,”警官说。
“他们大概在分析基地组织有什么针对泰迪·罗斯福的阴谋。”
阿莱克斯露齿一笑道:“你不介意把你的发现透露给我们吧?我的老板是一个真正事无巨细的人。”
“没问题,尽管我们目前对该案不大感兴趣。他的钱包还在身上,还有一张绝命书和发射过一粒子弹的手枪。而且,这家伙好像灌下了将近一夸脱苏格兰威士忌。现在还能闻得到酒精味。手枪和酒瓶上有指纹,左轮手枪也是以他的名字注册的。我们会比对指纹,确认是死者的。”
“他手上有弹药留痕吗?”辛普森问。
“我们没看到。但是,武器看起来很新,保养得当。而且,即使是左轮手枪也不见得能看出弹药留痕。”
“有没有挣扎的痕迹?”阿莱克斯问。警官摇摇头。
“问你一个问题,”辛普森说。
“他是驾车来这里自杀的吗?”
“停车场里没有车。”警官说。
“嗯,可能是有人杀害了他,然后驾车而逃,”辛普森说。
“但是,果真是自杀的话,那他又是如何来到这儿的呢?”
“停车场北边有一座人行天桥,这座桥横跨华盛顿公园大道,连接怀旧路和凯伊桥,”警官说。
“一条自行车道跨过天桥一直延伸至为上岛的人预备的停车场。但是,我们认为他走的不是这条路线。假如他走那些路线,肯定会给人看到。”
他迟疑了一下。
“我们另有一种说法。他的衣服湿透了,露水不可能将衣服浸透。”
阿莱克斯终于明白了。
“什么?你是说他是游上岛来的?”
“好像是。”
“为什么?如果他已身在河中,又想自杀,为什么不多呛几口波托马克河水了事?”
“嗯,假如他从弗吉尼亚那边过来,游过小航道,就不会很远。”警官指出。
“是呀,”阿莱克斯反驳道。
“但是,如果你打算从那个方向过来,为什么不走‘小航道’上面的步行天桥,却要膛水过来?而且,要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早就给淹死了。”
“要是他到了这儿才喝酒,就不会淹死,”警官回答。
“还有别的呢。”
他冲正在对该区域进行全面检查的一名尸检人员发出几声命令。那人拿过来一样东西,交给警官,他举起那东西。
“我们发现了这个。”这是一个装证据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只小塑料袋。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仔细研究一番。阿莱克斯首先得出结论。
“他把枪装在塑料袋里,这样泅水过来时,子弹就不会弄湿。”
“你说得没错。这是一把配备夹套式子弹的0.22左轮手枪。”
“我记得有一纸绝命书。”阿莱克斯说。
警官掏出记事本。
“我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他读给两名特工听,辛普森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你有原始便条吗?”阿莱克斯问。
“你是?”一个刺耳的声音问道。
阿莱克斯转身,迎面碰到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男人。此人身穿布鲁克斯兄弟牌两件套西装,领口打着一条颜色柔和的领带,足登一双备受银行家青睐的锃亮的拷花皮鞋。
阿莱克斯亮出自己的证件,介绍自己和同伴。
那人几乎没看他们的证件便宣称:“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劳埃德。这里已经有国家情报中心的特工代表特情局的利益。”
阿莱克斯装出一副处境艰难的联邦执法人员的样子。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劳埃德特工。实不相瞒,特情局喜欢代表自己的切身利益。我相信联邦调查局能够理解损失一名来自国家威胁评估中心的特工是一个敏感区域,我们现在隶属国土安全局而非财政部。”
阿莱克斯知道:在执法圈内,国土安全局的权限比财政部大许多。此外,联邦调查局这只重达八百英磅的大猩猩往往得对现已重达九百磅的国土安全局这只更大的猩猩表示恭敬。
劳埃德似乎打算以怒吼予以回敬,但思量后又觉不妥。他耸耸肩。
“好吧。继续扮演歇洛克·福尔摩斯吧。尸体就在那边。只是别污染犯罪现场。”
“非常感谢,劳埃德特工。我刚才在询问发现的那张绝命书。”
劳埃德示意另一名联邦调查局特工把绝命书拿过来。
劳埃德说:“他们准备对衣物进行熏显处理,查找潜在指纹,但是,我不信他们能有多少收获。是自杀。”
辛普森开口道:“布料不易留住指印,但是,死者身上那件夹克却是个不错的表面物证,尤其是在被打湿的情况下。况且,昨晚的天气有利于保留指纹。你那帮技术特工们的车上有超能熏显胶吗?把氰基丙烯酸酯涂在衣物表面是套取不出潜在指纹的。”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劳埃德说。
“其实,把衣服送到实验室或许更明智些。你们可以把衣服放入一个加热密封容器或超能胶指印熏显柜中对衣物进行喷熏处理。我知道联邦调查局实验室有这些设备。”她指着绝命书。
“在便条上喷上茚三酮喷剂,把它塞进加热容器内,便条上所有的指印即刻显现。”
“谢谢你的指导。”劳埃德简短地说,他对辛普森有关指纹提取技术方面的知识显然印象深刻。
阿莱克斯对辛普森也是刮目相看,接着他的目光又回到劳埃德身上,而此人正盯着辛普森,目光诡秘。
“你得证实绝命书上的笔迹是他的。”阿莱克斯说。
“知道。”劳埃德说。
“我可以让特情局实验室进行鉴定。我们的实验室能够鉴定所有与此案有关的指纹。”
“联邦调查局实验室无与伦比。”劳埃德回敬道。
“但是,我们实验室没有那么多积压的工作。对此案的调查,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劳埃德特工。”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这位固执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内心深处某根敏感神经。少顷,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谢谢,福特特工。”
“叫我阿莱克斯,这是杰姬。”阿莱克斯说着,朝辛普森点点头。
“很好,我是唐。我们实际上想接受你的帮助。说真的,联邦调查局实验室的确没有空闲,实验室全都用在和恐怖分子有关的调查上了。为保证证据连续性,你得签字。医学检察官在这方面很谨慎。”
阿莱克斯照办,然后透过塑料袋仔细检查便条后才交到辛普森手里。
“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此人的自杀动机呢?听说他要结婚了。”“结婚肯定会把某些男人逼上绝路。”警官说。
这句话引起在场所有人——除辛普森以外——一阵哄笑,有那么一会儿,她似乎想拔枪,亲手干掉几个男人。
劳埃德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太早。我们会展开调查,但是,看上去很像是自杀。”
“有没有迹象表明现场还有其他人?”辛普森问。
警官回答:“有可能,但是,后来五十个小学生打这儿经过。今天早上这里仍然有雾。他们几乎给尸体绊倒。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地上铺的石头对于查找脚印或其他线索不会有多大帮助。”
“他是走哪条路到达这里的?”阿莱克斯问。
“大概是那条。”警官指向自己左边。
“如果他是从‘小航道’游过来的,那他肯定是先穿过树林和荒地,然后走那条小路。”
劳埃德补充道:“我们沿河岸搜寻他的车。他住在马里兰州的贝塞斯达。他得把车开到很近的地方,然九九藏书后泅水上岛。如果找到他的车,我们就能确定他下水的位置。”
阿莱克斯朝弗吉尼亚方向望去。
“伙计们,假如他从‘小航道’游过来,停车场就是他唯一停车的地方。”
警官耸耸肩。
“但是,他没有。除非有人开车把他送到自杀地点,然后离开。这种解释不符合逻辑。”
“警方巡逻艇通常打这儿经过。”辛普森说。劳埃德点点头。
“他们昨晚的确经过这里。但是,雾太大,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当然也看不见水里有人。”
“他的死亡时间有多长?”阿莱克斯问。
“十二个小时左右。”
“对于他为何选择罗斯福岛你有什么看法?”
“这地方虽然僻静,但离其他地方很近。也许他是个罗斯福的狂热追随者。”劳埃德补充道。
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朝国家情报中心那帮人望去,皱起了眉头,接着他转过身对阿莱克斯说,“我们要去国家情报中心询问几个问题,看看能否查明约翰逊自杀的原因。我们的发现可能会让那帮家伙——”他指指国家情报中心的人——“比现在更加怀疑。”
“你的意思是说约翰逊可能在国家情报中心干了些不该干的事?”阿莱克斯说。
“很难说,因为,对于他们在国家情报中心都干些什么,我没有把握。”话毕,劳埃德便走开了。
“加入俱乐部,”阿莱克斯喃喃低语。他示意辛普森随他过去看尸体。
“你的胃不会有问题吧?”他问她。
“我在亚拉巴马州是凶杀组特工,见过不少枪伤和死尸。”
“我不知道亚拉巴马州曾经是这样一个凶杀之地。”
“你在开玩笑吧?亚拉巴马州的枪支比全美军队枪支的总和还要多。”
阿莱克斯蹲下来,查看约翰逊的尸体。他摸了摸一条僵硬的手臂。衣袖湿透,尸体僵直。耳朵、鼻子和嘴巴周围有干涸的血迹。
“颅底骨折,”辛普森推断。
“血液从粉碎的头盖骨底部渗出.99lib.。法医也许会在头顶或后脑勺附近找到子弹。因为手枪的口径只有0.22英寸,他得把枪口朝上顶住上颚才能做得干净。”
“袖口上有一些血渍,但是,右手上只有一个小血点,”阿莱克斯补充道,“有点奇怪。”
“是的,有时子弹留在颅内,出血会少一些。”
“也许你是对的。”
阿莱克斯扭头喊道:“枪和绝命书是在哪儿发现的?”
警官回答:“枪在尸体右边,大约六英尺开外的地方。绝命书在他雨衣右边的口袋里。”
阿莱克斯正欲起身,一阵剧痛向颈部袭来,他咬紧牙关站立起来。只要他起身动作稍微过猛,颈椎便会因猛烈撞击而产生剧痛。辛普森看着他。
“你没事吧?”
“做瑜伽留下的旧伤。凭你那些亚拉巴马凶杀案侦探的直觉,你是怎么想的?”
辛普森耸耸肩。
“我听说死亡的初始状态一般不会错。”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的直觉是什么?”
她迅速说:“对此案盖棺定论前,我们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最初的发现会起误导作用,这也不是第一次。”她朝国家情报中心的人那边点点头。
“我想他们不会好好跟我们合作。”
阿莱克斯注视着那些人。如果说有一家机构比中央情报局甚至国家安全局更加神秘的话,那就是国家情报中心。不用费神,他也能想象出他们以国家安全利益高于一切为由而竖起的路障。
尽管特情局有时也采取这种策略,但阿莱克斯更相信特情局会正确行使这个权力。对于国家情报中心收起那粒特别的银质子弹,他心里很不踏实。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的呢?”辛普森问。
阿莱克斯仔细查看地面良久,之后抬头看着她。
“不希望听起来太自私,但是,我认为这会是个令人头痛的案子,而在事业的这种关头,我可真不希望卷进去。”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离开罗斯福岛时,两个他们认定为国家情报中心的人急忙跑过来。
“我们知道你们是特情局的。”高个子金发男人说。
“没错,”阿莱克斯答道,“华盛顿外勤处特工福特和辛普森。”
“我是泰勒·莱茵克,这是沃伦·彼得斯。我们是国家情报中心的。既然约翰逊是我们两个机构的共同雇员,我们最好能够合作。”
“嗯,比赛才刚刚开始,但是,只要有所回报,我不介意分享。”阿莱克斯回答。
莱茵克笑了。
“这是我们比赛的唯一规则。”
“好吧,那么你们能否安排我们跟与约翰逊共过事的人谈谈?”
彼得斯说:“我想可以。你认识国家情报中心的人吗?”
“嗯,我发现你们俩是第一个承认在国家情报中心工作的人。”
此刻,莱茵克和彼得斯都显得有些懊悔。
“这是我的名片,”阿莱克斯说,“安排好后告诉我。”他指了指辛普森手里装绝命书的塑料袋。
“我们也会比对绝命书上的笔迹,确认是约翰逊的。”
彼得斯说:“其实,我想跟你谈谈绝命书的事。我们中心有许多笔迹专家。他们能够很快确认。”
“特情局也能很快确认。”阿莱克斯回敬道。
“但是,国家情报中心有几百份约翰逊工作时留下的笔迹。我只是提出帮你们进行得快一些。现在,合作很关键,对吧?”
辛普森插话:“绝命书是凶杀案调查中的证据。医学检察官可能认为把它交给你们不妥。把绝命书交给联邦调查局或特情局是一回事,我们是结盟执法机构。”
“其实,我们也是,”莱茵克说。
“我已和医学检察官谈过,指出该案涉及国家安全利益。医学检察官认为只要我们保持证据的持续性,他愿意让我们保管。”
“嗯,我肯定他被你唬住了,”阿莱克斯说。
他沉思片刻,然后耸耸肩。
“好吧,尽快让我们知道结果。还有,也查查指纹。”
彼得斯在医学检察官那儿填写完有关表格后小心翼翼地接过绝命书。
“卡特·格雷要大发雷霆了。他或许早已怒气冲天了。”
“可以想象。”阿莱克斯回答。
待国家情报中心的人离开后,辛普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他们是一帮混蛋,他们会把我的名片扔进最近的垃圾筒。”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绝命书给他们?”
“因为,既然他们掌握了一桩凶杀案的物证,这就给了我们去国家情报中心亲自了解案情的好借口。99lib?”
第十八章
卡特·格雷六点半起床,四十五分钟后重返国家情报中心。国家情报中心门厅里有一组醒目的黑白照片,所有雇员每天都得从照片前经过。
其中一幅是正在熊熊燃烧的世贸中心双塔。旁边的一幅则是一片废墟和空地,双塔曾高耸于此,场景令人触目惊心。第三幅照片上是遭到损毁的五角大楼,其正面被美国航空公司大型客机撞出一个洞。第四幅照片显示的是宾夕法尼亚州田野上那个醒目的大坑——联合航空公司客机的安息之地。旁边的一幅捕捉到的是白宫被熏黑、表层剥落的外墙,两枚火箭弹击中白宫,实际上,那两枚火箭弹射入了白宫东大厅。旁边一幅照片展示的是俄克拉何马城爆炸案造成的破坏。
这些恐怖照片从国家情报中心门厅的一面墙一直延伸至对面的墙壁。但是,对于很多人而言,最惊心动魄的是最后一幅照片。实际上,所有受害者的年龄不足十六岁。那是在为表彰优秀学生特地在海外举行的一次仪式上,由四名恐怖分子组成的人体炸弹同时引爆,爆炸夺去了孩子们的生命。他们因学习成绩优异以及为社区服务作出的贡献获得了去法国旅游的机会。但他们未能载誉凯旋,相反却棺椁裹身而归。
“绝不能忘记,”格雷教育自己的手下。
“而且你们要尽全力保证不让类似悲剧重演。”
就其阻止国内外有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而拯救的生命财产,国家情报中心有一个非正式的99lib?统计。据估计,获救的美国人有九万三千人,外国人有三万一千人;避免的财产损失价值近一千亿美元。除最高情报圈内人士以外,其他人对这些统计数字一无所知;美国公众也被蒙在鼓里,当然,这都是为他们着想。因为如果发现自己曾多次“死里逃生”,美国人或许从此再也不会跨出家门半步。
格雷乘电梯上至前一天晚上到过的楼层,但这次他进入的房间不同。五男两女围坐在一张长方形会议桌旁。格雷落座,打开面前的台式电脑。
“昨晚有什么结果吗?”他问。
“阿尔奥马利拒绝合作。”一个中尉答道。
“不足为奇。”
“关于阿尔奥马利的儿子,局长先生,你想让我们把他抓起来吗?”
“不。这个男孩可以跟他母亲呆在一起。孩子至少需要一个家长。”
“明白,先生。”中尉说,知道死刑只限于这位不幸的父亲。
“给你们一周时间,你们要不择手段从阿尔奥马利先生嘴里掏出尽可能多的有价值的情报。”
“遵命。”一位女士说。
“罗纳德·泰拉斯——我们的新纳粹居民呢?”格雷问。
“我们已开始讯问他。”
“其他人呢?”
“金峰给我们提供了有关一批货物的线索,这是一种据说机场X-射线无法看到的新生代炸药。据他交代,这批炸药下周走私运入洛杉矶。这条线索已得到证实。”
“顺藤摸瓜,找到买主。我要捉住幕后的科学家、设备以及他们的资助人,所有与此事有瓜葛的人。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拒绝合作。”中尉停顿片刻。
“通常的退出战略?”
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以前都曾或多或少与格雷共过事,对他肃然起敬。他们99lib.曾一起制定决策,共同采取既非法又不道德的行动。过去几年里,这些接受过良好教育和严格训练的男男女女奉命追杀那些被视为美国之敌的人,他们恪尽职守,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尽管死亡对于这群人而言并非新鲜事,但另一个生命可能会消失必然会引起他们应有的关注。
“不,”格雷说。
“放了他们,但是,得派人跟踪。通过谨慎渠道让外界知道他们同当局谈过话。”
“结果是他们会被自己人干掉。”在场的另一个女人说。
格雷点点头。
“把他们遭遇谋杀的经过拍摄下来,施加影响。如果他们不投靠我们,恐怖分子自相残杀必定成为热点新闻。好了,给我最新消息。”
负责回答该问题的人是这间屋子里最年轻的男人。但是,在许多方面,他在该领域的经验比大多数年长特工丰富。汤姆·海明威看上去和昨晚在LEAP酒吧一样精神抖擞、衣着无可挑剔。
他是国家情报中心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是当前中东问题的专家。而且,他在中东有雄厚的基础,因为他生命中的头二十年是和父亲一起在那里度过的。他父亲曾经是美国驻外大使,先后担任过驻中国、约旦、沙特阿拉伯大使。
由于跟随父亲长期旅居国外,汤姆,海明威是美国情报机构中仅有的几个会说汉语、希伯莱语、阿拉伯语和现代波斯语的特工之一。他读过阿拉伯原文古兰经,除父亲之外,他比任何一个美国人都更加了解穆斯林。正是这些素质,加上不知疲倦的身体和不屈不挠的毅力,以及从事特工行业的天赋使他如虎添翼,职位迅速上升,如今,他已成为格雷核心圈中的一员。
海明威敲击自己电脑键盘上的一个键,悬挂在远处墙壁上的屏幕立即鲜活起来,展现出一幅详尽的中东卫星影像图。
他说:“从图上看,中情局和国家情报中心的间谍对伊朗、利比亚、巴林、伊拉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也门以及新库尔德共和国的地面侵袭已取得重大突破。我们已渗透二十多个已知恐怖组织和小派别核心。收获在即。”
“你的外勤特工们不都是金发碧眼,而且还会说阿拉伯语,当然有用。”其中一个男人冷冷地说。
“嗯,这是我们几十年来的收获,”格雷回敬道。
“而且我们会说阿拉伯语的间谍还远远不够。”
“这些日子,没几个人愿意到喀布尔和提克里特去开拓事业。”一个男人说。
“目前我们的损失有多大?”格雷问。
“每个月有两名间谍遇害,”海明威答道。
“和以往一样,但是,显然回报越多,风险越大。”他补充道。
格雷回答:“我一再强调我们要让这些人安全回国。”
在座的人反应冷淡,只嗫嚅着表示赞同。中东恐怖分子处置可疑间谍的方式直截了当。他们将斩首过程拍摄下来,公诸于世,以儆效尤。该策略非常奏效。
“我们在中东地区每天损失十几名士兵,”海明威指出。
“随着叙利亚边境新战线的开辟,伤亡人数只会增加。同时,车臣、克什米尔、泰国和棉兰老(菲律宾穆斯林自治区)的穆斯林独立运动让伊斯兰极端意识形态的蔓延一如既往。还有非洲的整体问题。尼日利亚北部严格采纳伊斯兰律法。他们用石头打死通奸妇女,剁去小偷的手足。恐怖分子在互联网上大肆招募、培训人员,利用偷窃身份证和其他骗术掩护恐怖行动,通过哈瓦拉洗钱系统融资。我们的军事力量没有中心打击目标。唯一可行的策略是秘密地下行动。”
“现在,伊拉克掌权的是一个由伊拉克人民适时选出的民主政府,”一个男人说。
“尽管人体炸弹无处不在,子弹四处飞溅,伊拉克人民还是走出家门投票。再看看我们在黎巴嫩、科威特、阿富汗和摩洛哥取得的成绩。其实,民主正在伊拉克逐渐扩大。这真是个奇迹,是我们以及穆斯林社会引以为豪的事情。”
海明威看着格雷。
“这个国家耗资五千亿美元在伊拉克推行选举。以这个速度,我们五年后就会破产。库尔德人宣布独立时,巴格达几乎没有作出什么反应。逊尼派摆脱什叶派的控制或许已为期不远。与此同时,被流放的社会复兴党成员和外国叛兵制造的暴力事件在继续上升。此外,有消息说伊拉克政府已与社会复兴党达成非流血政变协议,很快会要求美国撤军。随后,社会复兴党将与青睐塔利班式政府的外国叛军决一死战。最终,伊拉克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还会因此产生一大批新生恐怖主义军团,他们随时都会对我们发动攻击。所以,我们的钱和士兵的鲜血都换来了什么?”
格雷说:“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知道这一天指日可待。可惜,从我们这方面来说,我们真的不能撤离。局势太不稳定。”
海明威举起双手。
“当一个国家由一个殖民政权所缔造,人为地将三个渊源殊异、水火不容的教派强行聚集在一方水土上时,其结果历来如此。与此类不同文化打交道时,普世民主并非有效的外交政策。西方民主是以区分教会和国家为依据的。将这一哲学灌输给穆斯林实属不易。马里和塞内加尔是唯一两个被认为完全自由的穆斯林国家。”
格雷镇定地说:“我们没有给这个政府制定政策,汤姆,我们只是试图帮他们收拾残局,限制破坏。印度和巴基斯坦怎么样?”
海明威深吸一口气。
“局势在继续恶化。目前对两国间发生核战争所预测的伤亡数字是:第一天的死亡人数是二百五十万,重伤两千万。即使全世界齐心合力也无法弥补这个灾难所造成的损失。而中国和印度之间的关系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日趋密切。这是真正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
“埃及呢?”格雷问。
“即将爆发,同时还有印度尼西亚和沙特阿拉伯,”海明威回答。
“自从哈特谢普苏特神殿大屠杀后,埃及旅游业一蹶不振。而经济萧条等于为推翻政府提供了良机。”
格雷向后靠了靠。
“嗯,可以理解,度假的人不希望挨枪子,更不希望掉脑袋。”
“还有北朝鲜。”海明威说。格雷点点头。
“掌权人是个疯子,军备位居世界第三,核弹能够击中西雅图,主要出口产品是美元假钞。我要求最新详尽情况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好了,现在来看看毒品恐怖主义?”
海明威敲击另一个键,墙上的屏幕变了。
“光线最强的区域表示中东恐怖分子正在以一种更加正规的方式与远东贩毒集团勾结。在有些情况下,他们其实完全接管了远东毒品交易。一些中亚共和国正在起内讧。毒品生产正在成为这些国家发展最快的产业。因为这些共和国曾是前苏联的核废料倾泻场,我们不久就会发现中东恐怖分子集团在美国出售放射性海洛因和高纯可卡因。”
“真滑稽,人们还以为穆斯林滴酒不沾,更别说可卡因了。”另一个男人说。
海明威摇摇头。
“我和一些沙特人搭乘过同一架航班,飞机起落架刚一收起,他们就会去掉遮饰,喝起酒来。”
“谢谢你的报告,汤姆。这些最新获取的情报完全准确吗?”格雷问另一个男人。
“是的,先生。我们有非常可靠的证据。”
“以我的经验,这个词非常容易和不可靠的证据相混淆,”格雷说。
“通常,我们赋予执行地面任务的间谍最大的自由度以适应各种不同的敌方战略,鼓励他们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与对手相关、有待澄清的细枝末节。”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格雷的意思:杀了他们,不用担心法律或政治因素。
格雷接下来询问了国内恐怖战线的情况,包括武装组织和宗教蛊惑,听取了相关报告。
“现在说说热点问题。”格雷接着命令道。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仔细分析了一个又一个潜在危机。然而,所有分析随时都可能被扔出窗外,因为另一座建筑物随时会遭到撞击,另一名世界领袖随时会被推翻,另一架巨型喷气式客机随时会在空中爆炸。
格雷正欲休会,一个之前被紧急叫出房间的女人回来,递给他一份新卷宗。格雷用两分钟将四页纸扫视一遍。他再次抬起头时,表情十分不快。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今晨八点四十五分起,警方和联邦调查局已展开调查。而我才第一次听说?”
“我认为这件事的潜在重要性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是帕特里克·约翰逊?”
“他是一名分析员,在——”
“这个我知道,”格雷不耐烦地说。
“就在你刚才给我的报告里。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他的死跟他的工作有关吗?”
“联邦调查局在指挥调查。”
“这个安慰不了我,”格雷生硬地说。
“至少我们有人在现场吗?这份报告对此只字未提。”
“有的。”
“我要在一小时内得到有关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全部历史资料。立即去办。”
女人冲出房门。她离开后,格雷起身,沿过道向另一间会议室走去,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和国土安全局的人在等他。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格雷听取了一个简报,询问了几个问题,他的问题让在座的一半人感觉如坐针毡,一半人心惊肉跳。
之后,格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不大,挤在两间大得多的办公室中间。两间大办公室用作紧急命令中心,在大部分日子里,这里非常忙碌。格雷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私人纪念品,他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一面墙上挂满荣誉照片。他无暇考虑自己昔日的辉煌。他坐在办公桌旁,有那么一会儿,凝望那面理应是窗户的墙壁。
国家情报中心大楼不设计窗户是他的决定;因为窗户有一个缺陷,它不仅给间谍提供途径,而且还会分散人的注意力。但是,作出此决定并非易事,因为格雷是个喜爱户外活动的人。然而,为了避免自己的世界毁于一旦,他要在这个没有窗户、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自己的“金色年华”。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最高情报机构却无法看到自己大楼以外的世界,格雷若有所思。
电脑发出一阵声响。他叩击键盘,开始全神贯注阅读有关帕特里克·约翰逊的资料。
第十九章
国会图书馆杰斐逊大楼的珍本藏书部拥有八十多万册珍贵藏书。对于许多藏书家而言,这座文学宝库的冠珠是莱辛·J·罗森沃德具有古董价值的书籍和图片收藏,其中许多被定为“古版书”,即于1501年以前,未借助古藤堡印刷技术出版的图书和图片。罗森沃德藏书以及一百多部其他藏书存放在珍本藏书部阅览室隔壁无数个保险库里。只有在此圣殿里,图书赞助人才获许可阅读,偶尔也能获许可触摸那些与其说是图书不如说.99lib.是艺术品的珍贵藏书。
阅览室虽对外开放,但其保安措施非常严密。整个阅览室二十四小时有带时间记录的闭路摄像机监控。图书管理员监视所有图书的使用情况,除去借给另一家图书馆或接到国会图书馆的指示,这里的书一概不许带离阅览室。除特殊情况外,极品珍本甚至不允许出保险库。即使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许多时候这些书只能由图书管理员染指,而读者仅能隔着几英尺的安全距离阅读那些珍贵的书页。
能够用以藏匿这些珍贵藏书的包袋或笔记本不许带入阅览室,笔也不行,因为笔会玷污这些古代书页。在此圣地,读者只允许用铅笔和活页纸。然而,即便如此,每当看到一支铅笔在距离他们所关爱的“被监护人”一英尺的地方涂画时,有些图书管理员的心也时常会提至嗓子眼。
奥利弗·斯通来到二楼阅览室,穿过几扇宽大、带窗孔的黄铜皮制内门。这些巨大的铜门——有人说门上象征性地印着三条镶板以示印刷史的重要性——打开时正对阅览室内墙。阅览室关闭时,内门外面这些巨型铜门也会锁上,即使有人得以通过所有的电子安检设施和荷枪实弹的警卫,这些门也会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阅览室本身是整个国会图书馆最漂亮的地方之一。为了给学术研究和冥想创造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阅览室的设计采用了费城独立大厦乔治王朝简约的建筑风格。效果的确如此,因为斯通刚一入内便即刻产生一种奇妙的宁静之感。
凯莱布·肖在阅览室最顶头自己的办公桌旁办公。作为一名参考文献专家,他是几个时期文物收藏的内行。看见朋友,凯莱布一边上前迎接,一边把开襟毛衣的扣子扣上。阅览室里面很冷。99lib?
“奥利弗,你说得没错,我都不敢认你了。”他边说边仔细打量自己这位改头换面的朋友。
“我真的感觉不错。”斯通看了一眼其中一台安全摄像机。
“这地方好像戒备森严。”
“很有必要。这里的收藏是无价之宝,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安全措施要保证不能遗失任何一件藏品,难以置信。如果一本书放错了地方,在被找到前谁都不得离开。为我们的藏书购书的人不能进入数据库篡改目录说明,而进入数据库的人则不能购书。”
“如若不然,一个人就能以为图书馆藏书为由购得一本书,再让这书从数据库里‘消失’,然后把书偷走,卖掉,谁会这么聪明?”
“没错。我的上帝,你不知道有一天早晨我们碰到了什么怪事!”凯莱布感叹道。
“那天早上,来了一位上年纪的绅士,一个我们这里不为人知的学者。他就这么从外面进来,说要看一本威廉·布莱克诗集。瞧他说的,一本威廉·布莱克诗集!‘随便哪一本威廉·布莱克诗集都行。’他说。瞧!那儿就有一面警示红旗。你还不如要求看看我们的摩门圣经,里面全是警世名言。没有上级批准,谁都无权看布莱克的诗集,况且,上级也不会轻易批准,说真的。”?99lib.
“布莱克的诗集很珍贵吗?”斯通问。
“珍贵一词远不足以描绘布莱克的作品。或许应该说神圣。”
“那你们怎么办了?”
“和他进一步交谈后,我们发现他很可能是布莱克一个兄弟姐妹的后裔。所以,我们拿出几首饰以各种彩饰的作品,也就是布莱克配上插图的诗歌,这你是知道的。当然,我们不允许他触摸,懂得如何正确对待古书的人寥寥无几。不过,这个小插曲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位绅士为能看到布莱克的诗歌激动万分。其实,我想他快要掉眼泪了。但是,我们的许多藏书不愧为美的化身。我想这就是我热爱这份工作的原因。”
此言出自一个热衷于本职工作,渴望用这份热情感染他人的人士之口,闻之令人惊叹。
凯莱布和斯通乘工作人员专用电梯下楼,步行穿过连接国会图书馆杰斐逊大楼、亚当斯大楼和麦迪逊大楼的地下通道,来到麦迪逊大楼底层。他们在那儿买了午餐,带出大楼,坐在麦迪逊大楼前高出地面的一块空地上的野餐桌旁,从这里举目可见独立大道。雄伟的杰斐逊大楼坐落在街对面,后面就是国会大厦。
“景色不错。”斯通评价道。
“我担心大多数人已对此不以为然。”
斯通吃完三明治,身体凑近自己的朋友。
“帕特里克·约翰逊?”
“我在政府数据库里查找过,但没有结果。我没有安检授权进行一次完全彻底的调查。因为你发现了那枚别针,所以你觉得他可能在为特情局效力。果真如此,我就无能为力了。我想执法部门和图书馆管理人员使用的是不同的数据库。”
“我有一个新情况。就是那个和我交朋友的特情局特工阿莱克斯·福特,昨晚他到我帐篷来找过我。”
“昨晚!你认为和这件事有关吗?”
“我不认为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来的时候,谋杀案还没发生呢。但是,挺麻烦的。”
电话铃响了,凯莱布掏出手机应答。他听着电话,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生动起来。
关闭手机后,他说:“是弥尔顿。他侵入了特情局数据库。”
斯通瞪大双眼。
“他竟然成功了!已经进入了?”
“弥尔顿在电脑上无所不能,奥利弗。他能够在互联网上通过非法手段敛财。三年前,他侵入了五角大楼数据库,因为他说他想确认五角大楼是否计划彻底摧毁我们自己的一座城市,然后嫁祸于恐怖分子,为我们对伊斯兰教发起全面进攻制造借口。”
“这种事情只有弥尔顿能够想象得出来,他有何发现?”
“约翰逊是国家情报中心的一名数据管理员。”
“国家情报中心?卡特·格雷?”
“对。”
斯通起身。
“我想给鲁本和弥尔顿打电话,通知他们准备今晚出动。我们需要用你的车。你还是在老地方接我。我们在弥尔顿家与鲁本会合。弥尔顿家离我们要去的地方最近。”
“在哪儿?”
“贝塞斯达。已故的九九藏书帕特里克·约翰逊家。”
“但是,奥利弗,警察会在那儿。这是谋杀案调查。”
“不,”斯通纠正他。
“目前属于凶杀案调查,警方无疑倾向于自杀。但是,如果警察在那儿,我们也有可能捞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哎呀,对了,凯莱布,把果弗带上。”
凝视朋友远去的背影,凯莱布一脸茫然。果弗是凯莱布的狗呀!但凯莱布对朋友的怪异要求早已习以为常。他把吃剩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返回自己的珍本藏书世界。
第二十章
泰勒·莱茵克和沃伦·彼得斯离开罗斯福岛,直接返回国家情报中心。他们把“绝命书”扔给有关人员去和帕特里克·约翰逊的笔迹样本进行比对,而且还要查出上面的指纹。他们通知实验室,便条上可能会留下排除自杀的潜在指纹。这是他们说的,当然不是国家情报中心预料的结果。假如昨晚的目击证人碰过这张便条,而且他们的信息在数据库某个地方,彼得斯和莱茵克就有了收拾残局的大好时机。
随后他们驱车来到乔治敦,泊好车,向河边走去。
“他们还没有报警,”彼得斯说。
“如果他们报了警,我们就会知道。”
“他们不报警或许能留给我们一些喘息的时间。”莱茵克回答。
“你认为他们看见了多少呢?”
“咱们先按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假设他们能够一眼从警方的列队辨认嫌疑犯中认出我们。”
彼得斯思忖片刻。
“好吧,假设他们还没有报警,因为他们在岛上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或另99lib.有原因而不敢报警。”
“你当时在橡皮艇前端,你看到了什么?”
“雾太大根本看不清多少。要是给我看到,他们根本跑不了。”
“他们乘的那条船呢?”
“是条旧木船,长度至少能够容纳四个人。”
“你就看到这么多?”
“船上只有两三个人。我不能肯定。我可能打伤99lib.了其中一人。我想我听到有人叫出了声。有一个是老家伙。我记得看见了他的花白胡须。衣服很破旧。”
“流浪汉?”
“可能。是的,有可能。”
“现在,让我们伤脑筋的还有警方、联邦调查局和特情局。”
“我们早知道这是接下来的事,”彼得斯答道。
“凶杀案调查。”
“但是,原计划并未考虑到目击证人。你怎么看这个福特?”
“他可不是小孩,所以,他或许知道如何脚踏两只船。我们要多查查他,还有他的搭档。我更担心的是联邦调查局。”
他们行至河边时,莱茵克说:“我们知道他们是朝这个方向来的。今天早上早些时候我对河边事先进行了一番勘查,没发现那条船,但船一定是在这里。我往北,你往南。发现什么就打电话。”
两个男人各自朝相反方向走去。
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未婚妻饮泣良久,最后终于止住哭声,开始回答阿莱克斯和辛普森对她提出的几个标准问题。他们都在客厅里,阿莱克斯和辛普森坐在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对面。联邦调查局已盘问过她,而阿莱克斯认为劳埃德特工对她肯定不客气。他决定采取温和一点的方式。
安妮·杰弗丽丝住在弗吉尼亚州斯普林菲尔德的一套一居室公寓里。在斯普林菲尔德,每月花一千八百美元才能租到一套不足一千平方英尺、一室一卫的公寓。安妮·杰弗丽丝中等个头,略显丰满,圆鼓鼓的脸上五官小巧。她的长发已退色,漂白过的牙齿泛着白光。
“我们的婚礼定于明年5月1日。”杰弗丽丝说。她坐在那儿,身穿一件皱巴巴的运动套装,披头散发,素面朝天,脚下堆着一堆用过的舒洁牌纸巾。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阿莱克斯问。
“没有,”她回答。
“我们在一起非常幸福。我的工作也在发展。”然而,她说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像有问题。
“你是干什么的?”辛普森问。
“我是驻阿里桑德拉老城一家非营利性保健机构的发展部主任。我已经在那儿工作了两年,职位不错。帕特也喜欢自己的工作。”
“所以他跟你谈他的工作?”阿莱克斯问。杰弗丽丝放下纸巾。
“不,算不上谈工作。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为特情局,或什么机构工作。我知道他不是特工,不像你俩。但是,他从未说过他是干什么的,甚至没有说过他在哪里工作。我们之间一直就像那句老掉牙的笑话一样,你知道,就是‘假如他告诉我,他就得把我给杀了’。上帝,多么愚蠢的台词。”
纸巾重又回到脸上,泪水再次涌出。
“是啊。是一句愚蠢的台词,”阿莱克斯表示赞同。
“我肯定你知道你未婚夫的尸体是在罗斯福岛上发现的。”
杰弗丽丝深吸一口气。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们去那儿野餐。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带的食物,还有我们一起喝的酒。”
“这么说,他或许是在你们第一次的约会地点自杀的?”辛普森问。
“那样做具有象征意义。”
她和阿莱克斯交换眼色。
“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女人大叫,她感觉到了他们的怀疑。
“从你的角度看,你们也许没有问题,”辛普森不客气地说。
“有时,我们并不真正了解我们以为最了解的人。但是,事实是我们还发现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一把手枪,上面有他的指纹。”
杰弗丽丝站起来,在小客厅里来回踱步。
“听着,帕特不像是过着秘密的双重生活。”
“每个人都有秘密,”辛普森固执己见。
“在你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自杀,这个……这不可能是巧合。”
杰弗丽丝骤然转身,看着辛普森。
“帕特没有。他没有让自己自杀的秘密。”
“如果你知道的话,它们就不是秘密,是吧?”辛普森说。
“他在绝命书上说他很抱歉,”阿莱克斯突然打断辛普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你知不知道他对什么感到抱歉?”
杰弗丽丝坐回到椅子上。
“联邦调查局没对我说过绝命书的事。”
“他们没有义务告诉你,但99lib?是,我以为你想知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他有什么烦心事吗?有没有情绪变化?”阿莱克斯问。
“没有这回事。”
“他用的手枪是史密斯&威森.38左轮手枪。这支手枪是以他的名字注册的。你没见过吗?”
“没有,但我知道他买过枪。他的住所周围发生过几起入室抢劫案。他买枪是为了防身。我个人不喜欢枪械。等我们结婚后,我打算让他把枪处理掉。”
“你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阿莱克斯问。
“昨天下午。他说如果有机会他就晚些时候给我打电话。但他没有打。”
她看上去似乎又欲大放悲声,于是,阿莱克斯急忙说:“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吗?任何他可能提到过的事,哪怕只是顺口说的?”
“我告诉过你,他没跟我谈论过工作。”
“没有诸如经济、前女友等类似问题吗?”
她摇摇头。
“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你在干什么?”辛普森问。
杰弗丽丝冷眼相待。
“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这个问题很直接。”
“你说帕特是自杀,如果是这样,我在哪里要紧吗?”
阿莱克斯打断了她。他发现他的搭档的讯问技巧实在令人恼火。
“从技术上而言,这是桩凶杀案,凶杀案包括自杀和谋杀。我们只是在确定每一个涉案人员的行踪。我们会问许多人同样的问题。不要妄加猜疑。”
安妮·杰弗丽丝眼中蔑视的神色渐渐消失。
“嗯,我六点半下班。交通状况和往常一样糟糕。一小时十分钟才挪动了几英里。我打了几个电话,吃了口饭,然后又返回老城区去见给我做婚纱的那个女人。”一言至此,她停下来,抽泣了一下。
阿莱克斯重新递给她一张纸巾,把那杯她早先给自己倒的水往这个女人跟前推了推。她喝下一大口,接着说,“九点半左右我跟她的事结束了。这时我接到一个家住老城的女友的电话,之后我们约在联邦酒吧喝一杯。我们在那儿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只是聊天而已。然后,我驾车回家。上床睡觉时已经半夜了。”
“你朋友的名字叫……”辛普森问,把名字记了下来。
两位特工起身准备离开,但是,杰弗丽丝拦住了他们。
“他的……他的遗体。他们没有告诉我他的遗体现在在哪儿?”
“我想现在是在华盛顿特区的停尸间里。”阿莱克斯轻声说。
“我能……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见见他?”
“没必要。他们已证实是他。”辛普森加上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见他。”她稍作停顿,然后说,“他……他毁容严重吗?”
阿莱克斯答道:“不,我想想办法。另外,他父母住在附近吗?”
“他们住在加利福尼亚。我已经通知了他们;他们会带帕特的弟弟一起来。”她凝视着他。
“我们在一起真的非常幸福。”
“我相信。”阿莱克斯边说边和辛普森走出房门。
到了外面,他直视着自己的搭档。
“这就是你所谓的有效讯问技巧?”
辛普森耸了耸肩。
“我是坏警察,你是好警察。我们配合得不错。她的话或许是真的。她不会说谎。”
阿莱克斯正欲回答,手机响了。他听了片刻,然后转向辛普森。
“咱们走。”他大步流星离去。
“去哪儿?”她问,紧跟其后。
“是联邦调查局的劳埃德打来的。他们认为已经查出了帕特里克·约翰逊感到遗憾的事了。”
第二十一章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到达帕特里克·约翰逊位于贝塞斯达的住所时颇感意外。原因有二。第一,那里见不到警察的影子,甚至连一辆有标志的警车或警戒线都没有。唯一能够证明现场有人的是停在车道上的几辆雪佛兰越野车。
第二个令他们惊奇的是这所房子本身。阿莱克斯站在房前的人行道上,双手叉腰,审视这处单人住所。房子不算很大,却是独立的。
这片富人住宅区离繁华的贝塞斯达市中心很近,步行可至。
阿莱克斯说:“以约翰逊的工资级别,我以为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和他的未婚妻一样的一居室公寓。瞧啊,这所房子还带个院子。甚至还有草坪。”
辛普森摇摇头。
“我奉派到华盛顿外勤处时,对华盛顿特区的房价高得惊人这一点一无所知,给这周围几座房子估过价,结果差得太离谱。这座房子不止一百万美元。”
劳埃德特工在里面等他们。阿莱克斯说:“他从哪儿弄这么多钱买房子?”
劳埃德点点头。
“不止是房子。车库里还有一辆崭新的英菲尼迪QX56,价值五十多万。我们还发现了他的另一辆车。他最后一次游泳的弗吉尼亚河边。凌志轿车,又一个五十万。”
“靠出卖情报?”辛普森问。
“不是。我们认为他的非法收入有更可靠的来源。99lib?”
“毒品。”阿莱克斯很快地说。
“上楼自己去看。”
他们被带上楼时,阿莱克斯对劳埃德说:“现在联邦调查局保护犯罪现场的做法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对这个案子有特殊指令。”
“我来猜猜。因为此案涉及国家情报中心,所以‘谨慎’二字当先。”
劳埃德没有作答,但却笑了。
在主卧室的小九九藏书隔间里有一副通向阁楼检修盖板的折叠式梯子。只见隔间地板上的透明塑料袋里堆放着一小包一小包的东西。
“可卡因?”辛普森问。
劳埃德摇摇头。
“海洛因。回报是可卡因的十倍。”
“而他的未婚妻对此一无所知?她以为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还没有问她,我们是在发现这个以前约见的她。但是,我会去问的。”劳埃德补充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想到毒品上去了?”阿莱克斯问。
“我们看了他住的地方以后,就在塞恩辛特数据库里对约翰逊进行了查询,调出了他购置此处房产的记录。这座房子是他去年买的,价值一百四十万美元,五十万元的现金来源我们还无法查证。他买了车,很快就付清了贷款,使用的还是我们无法查出的银行账户。我知道他要么是继承了一笔财产,要么是贩毒或是出卖情报。最具说服力的是毒品。所以,我从司法部缉毒署借来一条警犬。警犬进入隔间时狂吠不已。看到阁楼盖板时,我们才有所发现。我们把警犬带上阁楼,好啦!他把毒品塞在椽木之间,用隔热板遮上。”
“嗯,我想在相同情况下,贩毒总比出卖自己的国家强。”辛普森揶揄道。
“我不相信他能接触到值得出卖的情报,”劳埃德答道。
“现在我们已无须继续沿这条思路走下去。但是,这件案子招惹的麻烦不会少。真见鬼,我都可以给《华盛顿邮报》写一篇头版头条:‘卡特·格雷:情报沙皇还是毒品沙皇?’”
在阿莱克斯看来,他这位联邦调查局同行,似乎巴不得把所有脏水一滴不漏地,泼到这个唯一在预算和开销方面,能与他自己所在的部门抗衡的联邦执法机构身上。
他说:“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何要自杀?是因为这个毒贩子即将娶一个令人尊敬的女人为妻却突感自己难以应付婚姻大事,还是他的贩毒同伙杀害了他,然后将他杀伪装成自杀?”
劳埃德说:“我赞成自杀。他死在和未婚妻第一次约会的地点。要是毒贩所为,他们定会趁他在车上或在自家床上时砰的一声在他脑袋上开出一个洞来。把谋杀伪饰成自杀,耍这种花招实在是太复杂了点。”
阿莱克斯忖度片刻后说:“你有没有发现其他与毒品相关的东西?例如交易记录、交货地点、电脑文档等?”
“我们正在寻找。但是,我相信他不会那么粗心把这种东西留下。如果真有什么发现,我们会通知你,你也好结案。99lib?”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回到车上后,辛普森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
“嗯,这下你的后顾之忧没了。祝贺你。”
“谢谢。”阿莱克斯草草说道。
“但是,国家情报中心的一名雇员竟然贩毒,他们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多米诺骨牌。”
“回华盛顿外勤处?”
他点点头。
“我要上楼去发电子邮件,等咱们的朋友劳埃德把其他信息告诉我以后,我再补发一封更加详细的,然后,我们重新回去逮捕造假者,站在门口等着挨枪子。”
“听起来振奋人心。”
“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因为对你来说,来日方长。”
“我可不是抱怨。我入行那会儿,特情局没人督促过我。”但是,她的话听起来底气不足。
“听着,杰姬,我一般不管别人的闲事,但是,为了你的事业健康发展,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你提一条发自内心的忠告。”
“我听着呢。”
“干好自己分内的事,不管谁是你的上司。首先,这样能够使你成为一名好特工。其次,当你离开特情局时,至少有一个朋友。”
“啊,真的吗?会是谁?”辛普森嗔怒道。
“我。”
第二十二章
在国家情报中心直升机起降处,格雷登上一架西科斯基VH-60N型直升机。这架直升机和总统专机“海军一号”机型相同,但是,今后几年内,“海军一号”将被洛克希德马汀公司生产的新机型代替。通常,格雷都是乘坐这架西科斯基直升机去白宫面见布伦南总统,难怪一些无名小卒不怀好意,将这架直升机戏称为“海军一号半”。
然而,格雷和布伦南乘直升机来往的形式截然不同。总统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戴维营或其他地方起飞时,同时有三架一模一样的VH-60N型直升机护航。其中两架充当诱饵,企图用地对空导弹实施刺杀行动的刺客击中目标的机会只有三分之一。而卡特·格雷只能乘坐自己那架。毕竟,总统只有一位,而内阁成员却多得是。
依照传统,只有“海军一号”可以在白宫草坪上降落。但是,尽管遭到特情局激烈反对,布伦南还是授权格雷在白宫降落。于是,格雷便省去了每天乘车往返于白宫和劳登县之间的旅途劳顿,更何况情报沙皇的时间非常宝贵。但特情局依旧怨声载道。好在除总统座机以外,他们并不在乎在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上空飞行的是何许人物。
直升机以每小时二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平稳地飞行,但格雷忙得无暇注意这一点。他大步穿过白宫草坪,内心十分清楚四周房顶上部署的狙击手正在把他的大脑袋当做圆形准星练习瞄准。进入白宫西翼(总统及幕僚办公室所在的西大楼)后,格雷对熟人点头致意。
直至1902年,此地还是温室。那年,泰迪·罗斯福最终觉得他需要一处幽静之所,避开他那一大帮孩子和他们那一大群宠物以便全心全意地履行其一国之领袖的职责。他的继任,矮胖的威廉·塔夫脱扩建了西翼,并将椭圆形办公室打造成日后所有总统生活中永恒的一部分。
格雷每天走访白宫已列入日程表,并获得总统首肯。进入椭圆形办公室的人都得通报,第一夫人也不例外。布伦南总是在椭圆形办公室而非隔壁的罗斯福办公室接待格雷,而后者是他经常接待来访者和其他下属的地方。
布伦南从他那张用英国“皇家决心号”舰船的木料制成的重达一千三百磅的办公桌上抬起头。“皇家决心号”遭遇冰山,被船员摈弃,后被美国捕鲸船发现。美国政府将船修复后送还给英国以示友好。
为表达谢意,维多利亚女王把这张办公桌作为礼物送给拉瑟福德·B·海斯总统。此后,这张众所周知的“决心号办公桌”除在史密森尼博物院展出一段时间以外,一直供每位在职总统使用。
一踏入白宫西翼,格雷的神经便高度紧张起来。他已经从网络上得知对帕特里克·约翰逊之死的报道。那天下午更多的报道接踵而出。在来白宫的直升机上他看了最后一则报道。格雷同时还收到了来自联邦调查局有关在约翰逊家里发现藏匿毒品的简报。他还获知特情局的福特和辛普森特工也卷入了对此案的调查。一听到辛普森的名字,他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那可是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张王牌,如果需要的话。
同任何一位受人尊敬的间谍大王一样,格雷在白宫有许多耳目。来之前他们已经提醒他布伦南很关心约翰逊事件及其对他的再次当选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因此,他没有让他的老板首先提及此事。
两个男人刚一面对面坐定,格雷便说:“总统先生,在我进行每日简报之前,我想先从帕特里克·约翰逊命丧罗斯福岛这一不幸事件开始。”
“此前,你没有打电话告诉我,我感到奇怪,卡特。”总统语气嗔怒,格雷理解但却不怎么喜欢。
“我想等充分了解情况后再向您汇报,先生。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浪费您的时间。”
“你当然不是第一个浪费我时间的人。”布伦南打断他。
他可是总统,我得随其心愿。格雷提醒自己。
格雷就此事件的背景情况向总统作了简要汇报,他所提供的信息总统早已知晓。格雷提到发现毒品时,布伦南举起一只手。
“有没有其他人卷入此案?”他尖锐地问道。
“您问得很好,总统先生,还没有一个人给过我满意的答案。我将亲自对此事进行一次内部调查,并要求联邦调查局协助。”
让联邦调查局插手此案是格雷最不情愿的事,但是,让别人提出来还不如亲自提出。
“卡特,如果联邦调查局介入,你得放手。不要从中作梗。”
“绝对不会。但是,到了这一步,案子似乎已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必要。也就是说,约翰逊贩毒与他在国家情报中心的工作无关。”
总统摇头。
“我们还不能作此推断。他到底是给你干什么的?”
“他负责监督我们的电子情报文件,这些文件包含有关恐怖嫌疑人和其他尚未查获以及已被拘捕或处死的目标个人和组织的背景信息。实际上,约翰逊协助设计了该系统。”
“值得出卖吗?”
“难说。都是基本信息。我们的公共网站上有很多信息。当然还有诸如指纹、DNA等机密信息。但是,约翰逊负责的文件不包含如我们所发现的有助于我们抓捕目标的特殊情报。”
总统点点头,向后靠在椅背上,揉搓一根颈筋。
从早上七点开始,他一直伏案工作,把十四个小时的工作压缩至八个小时,而且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工作在等他,随后还有一个国宴。紧接着第二天,他得启程前往中西部为竞选拉选票,尽管此次当选已十拿九稳,但他生性多疑,无法放松警惕。
“恕我直言,卡特,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高兴。眼下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丑闻。”
“我会尽我所能防止此类事件发生,先生。”
“嗯,对你的雇员审查更严格一些有好处。”总统告诫道。
“我完全赞同。”格雷停顿一下,继99lib?
而补充道,“先生,显然,我们不能让这件事的发展干扰我们的主要工作。”
布伦南显得疑惑不解。
“又来了?”
“您知道,媒体总有办法无中生有。这对于报纸的销售是个高招,却不见得有利于国家安全。”
布伦南耸耸肩。
“国家安全是第一修正案中的规定,卡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格雷身体前倾。
“我说的正是这个。但是,对于透露消息,还有消息内容以及信息流动的时间我们的确有所作为。目前,媒体了解的信息和我们一样。他们会对此进行报道,而国家情报中心也会就此事件发表一份正式声明。我想现阶段一切正常,但是,国家情报中心出现这种差错当然于我们不利。”
他再次稍作停顿,接着把他在乘直升机来白宫途中练习的台词说了出来。
“我们只在几方面容易受到公众指责,先生。而您的对手现在正不惜一切抓住机会对您发起攻击。情急下,他们可能会把此事当做一个契机。历史上,这种策略有过成功的先例。恕我直言,我们决不允许他们利用这件事在11月的大选中击败您。不论事实如何,都不足以阻止您赢得第二届总统任期。”
布伦南对这番话思忖片刻后说:“好吧,我们一起封锁消息。我的意思是说这毕竟关系到国家安全。如果遇到来自联邦调查局或其他部门的指责,你就来找我。”他停顿片刻,然后用他那种政治家的最佳男中音接着说,“你说得对,我们国家的安全可不能被某个毒贩子引入歧途。”
格雷笑了。
“绝对正确。”感谢上帝,今年是大选年。
布伦南靠近办公桌,揿下内部按钮。
“叫戴克部长来。”
格雷对此显得有些吃惊。
“戴克?”
布伦南点点头。
“我们需要谈谈伊拉克。”
三分钟后,戴克走了进来。他五十来岁,一头灰发剪得短短的,五官英俊潇洒,身材瘦削,不论在哪里,他每天坚持跑五英里,雷打不动。
戴克是个鳏夫,被认为是全市最合格的单身汉。尽管他从未在军队服过役,但他却从国防业起家,凭自己的努力步步高升,在踏上公共事业舞台之前已挣得一份可观的家产。他在公共事业领域的发展同样神速,他还担任过海军部长和国防部副部长。他具备华府高官的全部素质——精明强悍、能言善辩、毫不留情、雄心勃勃、备受尊重——但格雷却对他恨之入骨。身为国防部长,戴克掌控着五角大楼,而国防部用去了情报部门的大把钞票,从技术上而言,情报部门的钱袋子是由格雷控制的。
因此,尽管戴克肯与格雷合作,而且在公共场合言辞得体,但是,格雷十分清楚戴克在背后不失时机地试图陷害、中伤他。他还是格雷争当总统红人的主要竞争对手。
戴克以素有的干练风格开始了谈话。
“伊拉克领导层已明确表示希望我们尽快撤兵。但是,那儿的问题依然很多,甚至比库尔德人建立自己的共和国所遇到的问题还多。伊拉克军队和警卫部队尚未准备就绪。就某些关键方面而言,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准备停当。但是,这个国家对于我们的存在已经厌倦。而且,伊拉克人效仿其新同盟叙利亚采取强硬路线,公然表明了要彻底消灭以色列的立场。他们的要求站不住脚,但我们难以拒绝,因为这个要求是由一个民选政府提出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乔,”格雷不耐烦地说。
“叙利亚社会党正在与政府就重新执政以换取停止暴力进行谈判。”他补充道,目光直视总统。
布伦南点点头。
“但是,我们怎么能那样离开伊拉克?我们最不希望叙利亚和伊拉克联手,让侯赛因的老友再度掌权。伊斯兰组织和黎巴嫩真主党总部就设在叙利亚,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伊拉克及其以外的地方,”布伦南补充道,他是指两个以色列恐怖组织。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法国割去了叙利亚的海岸线,成立了黎巴嫩。叙利亚一直想把它夺回来,为此他们可能会联合伊拉克。之后他们可能会夺取戈兰高地,同以色列开战。那样会使整个地区的局势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格雷说:“嗯,假如另一个国家跑到我们这儿来把新英格兰从我们的版图上割去,单方面成立另一个国家,也会给我们造成伤害,对吧,总统先生?”
戴克插了进来:“除了叙利亚社会党,伊拉克立法机构里还有势力不断扩大的伊斯兰极端分子派别。他们接管政权对美国构成的危险会比萨达姆·侯赛因大得多。但是,我们也对伊拉克人民做出过承诺,即一旦他们有足够的保安部队就位并正式要求我们撤兵时,我们就得离开。差不多是到我们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你就直说吧,乔!”格雷打断了他。
戴克看着布伦南。
“就此事我还没有和总统彻底讨论过。”他清了清喉咙。
“除掉伊拉克立法机构中的一些极端分子就可以向亲伊拉克政府的国家发出这样的讯息,即这样最有利于美国,而且能够阻止叙利亚社会党重新掌权。还有,我们得考虑石油问题,先生。现在,汽油价格已接近每加仑三美元。我们需要伊拉克石油储备的杠杆作用。”
“除掉?怎么除?刺杀!”布伦南说,怒视着戴克。
“我们不能再那么干了。那是违法的。”
“刺杀国家或政府首脑才是违法的,总统先生。”格雷纠正他。
“完全正确,”戴克表示赞同。
“这些人可不是国家首脑。依我看,除掉他们和给本·拉登的人头标价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你所说的目标都是正式选出的伊拉克立法机构成员。”布伦南争辩道。
“叛乱分子现在正在谋杀温和派立法人员,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这简直就是报复,先生,”
戴克接着说。
“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温和派就会给杀光了。”
“但是,乔,”格雷说,“如果我们插手,就会引发一场内战。”
“我们的做法要看上去像是伊拉克温和派的报复行为,这样我们就不会引火烧身。他们已经答应全力配合我们。”
“但是,由此引发的内战……”布伦南说。
“将会为我们提供完全合法的理由让我们的军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留在伊拉克,”戴克急忙回答,显然自鸣得意。
“但是,如果我们允许叙利亚社会党重新执政,他们就会粉碎所有反对党,伊拉克就会倒退到侯赛因式的独裁统治时期。我们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否则我们所花费的财力、牺牲的生命就会付之东流,毫无意义。而且,如果伊拉克发生政变,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塔利班不会在阿富汗重现。”
布伦南看着格雷。
“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格雷正为自己没有率先想到这一点而懊恼呢。戴克显然在这一步棋上赢了自己。这个小混蛋。
“您不会是第一位授权此类行动的美国总统,先生。”他勉为其难地承认道。
布伦南显然没有被说服。
“我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当然,总统先生,”戴克答道。
“但是,时间紧迫。我们都很清楚假如伊拉克和阿富汗又回到对我们持敌对态度的政府手下,美国公众会造反的。”他停顿一下,接着补充道,“那不是您想要的或者不应该得到的一笔遗产,先生。”
尽管格雷不喜欢此人,但是看到布伦南面部关切的神情,他不得不承认戴克这一手玩得非常高明。
戴克离开后,布伦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老花镜。
“在听取你的简报之前,我想让你作一个决定,卡特。9月11号我要前往纽约在9.11纪念原址做一次演讲。”格雷知道布伦南接下去会说什么,但他没有做声。
“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陪我去。总之,能够保证类似9·11事件不再重演的人选非你莫属。”
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谁拒绝总统发出的陪同去某地访问的邀请。但是,格雷的确不在乎这方面的外交礼节或传统。
“谢谢您的好意,先生,但是,我得参加这儿的一个私人纪念仪式。”
“我理解你的痛苦,卡特,但是,我只是想问问。你肯定不去吗?”
“肯定,总统先生。谢谢。”
“好吧。”布伦南停顿片刻。
“你知道我的家乡用我的名字重新命名了吗?”
“知道,先生。祝贺您。”
布伦南笑了。
“这种事情既让人感觉良好,同时又令人尴99lib.尬。我还不至于自以为是到不明白家乡更名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表达对一个成功乡亲的敬意还不如说是为了家乡的利益的程度。我要在更名仪式上发表演讲,跟人们握握手。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说最重要的法则是你绝不能拒绝总统的邀请,那么第二条最重要的法则就是你绝不能第二次拒绝他。
“谢谢,我很愿意。”
总统轻轻敲了一下简报记录本上的眼镜。
“我有可能再在这个位置上呆上四年。”
“要我说,很有可能,先生。”
“我希望你直言不讳,卡特。就我们两人知道。”格雷点点头。
“尽管你多次成功地保卫了这个国家,你认为当今世界比我就职时更安全了吗?”
格雷用心考虑总统提出的问题,试图确保给出上司满意的答案。但是,布伦南一直神秘莫测,所以格雷决定说真话。
“不,不是。事实上,当今世界极其动荡不安。”
“我的人告诉我,以现在的消费速度,五十年后,地球上的矿物燃料就会消耗殆尽。由于缺乏能源,人们不再能乘坐飞机旅行,只有几辆电动汽车,城市丧失活力。我们该如何交流、工作、旅行、弄到食物?所有一切都会彻底改变。而且,我们国家也不足以维持核武器以及其他军事力量。”
“这些都有可能。”
“是的,但是,没有军队,我们如何保证安全,卡特?”
格雷犹豫了一下说:“恐怕我无法回答您,先生。”
布伦南平静地说:“我认为一个平庸总统和一个伟大总统之间的差别就是机缘。”
“您很成功,总统先生。您应该感到骄傲。”
其实,格雷认为,这个人没有做出过什么壮举,但对于这一点,他不会对老板直言不讳。
一小时后,格雷走出白宫西翼,他的大脑里第一次没有思考该如何阻止美国之敌抑或如何取悦自己的上司。登上直升机后,他在想紫色。那是她女儿六岁前喜欢的颜色。后来橙色成了她的最爱。当他问她为什么换了颜色时,她两手叉腰,扬起倔强的下巴说橙色是一种更加成熟的颜色。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格雷依然忍俊不禁。
沃伦·彼得斯终于发现了骆驼俱乐部藏匿的木船。他立即给泰勒·莱茵克打电话,后者即刻赶来。
“你肯定是这条船吗?”莱茵克盯着那条船问。铡得斯点点头。
“船舷上有血。所以我是对藏书网的。我打中了其中一人。”
“要是他们把船弄到这里,就有可能被人看见。”
彼得斯点点头,然后朝河面望去。
“找到他们可能有一个更加容易的办法。约翰逊的口袋里有身份证。”
“对,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的目击证人看了他的住处后好奇心大发,他们会怎么办?”
“那就省得我们跑腿了,”莱茵克表示赞同。
“我们今晚就去。”
第二十三章
阿莱克斯斟字酌句,尽量含糊其辞以免激怒自己的上司。报告写好后,他用电子邮件发给杰里·西克斯。他做完另外一些书面工作,正欲下班,却奉命执行额外任务。阿莱克斯无心再花费一个晚上的时间看某个国王或总统大快朵颐。
他从一名特工身边经过,此人要去提审一个嫌疑犯,此时正在把手枪放入墙上的储藏柜里。
“嘿,阿莱克斯,又抓到自动取款机窃贼了?”该特工问道。阿莱克斯抓捕窃贼的消息在华盛顿外勤处内部不胫而走,其传播速度之快只能用水冷却传送网来比喻。
“没有。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蠢的家伙了。”
“听说你和辛普森是一对好搭档。”那人说着,露齿而笑。
“我们合作得不错。”
“听说过詹妮弗·葛洛佩兹吗?”
“谁没听说过?”阿莱克斯答道。
“嗯,那辛普森就是詹妮弗·葛洛佩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是名人吗?”
“詹妮弗·葛洛佩兹?这是什么意思?”
“得了吧,阿莱克斯,她头上罩着光环呢。天堂之光照耀着那个南方小妞。他们说那道光很耀眼,至少让五百码以内的人睁不开眼。奇怪,你倒还能看得见。”
那名特工大笑着离去。
说来也巧,阿莱克斯出大楼时正好和他的搭档碰个正着。
“回家吗?”他问。
“不,我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朋友。在这儿好像挖不出什么朋友来。”
她正欲走开,阿莱克斯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听着,我先前说的只是一种建设性的批评,没其他意思。要是在我刚入行,屁事不懂的时候有人给我一些那样的小提示,我会好好酬谢他一番的。”
有那么一瞬间,辛普森似乎想给他一拳,但她以极大的自制力稳住了自己。
“我很欣赏你的兴趣,但女人却不一样。特情局仍然是男人世界。”
“这一点我不否认,杰姬。但是,事实情况是你任由自己享受特殊待遇,这样做于事业不利。”
辛普森的脸红了。
“人们要小心待我,我有什么办法?”
阿莱克斯摇摇头。
“回答错误。你不是没有办法。其实,你最好不要任其发展下去。”他停顿一下后问道,“到底谁是你的保护神?”辛普森似乎不愿回答。
“瞧,你就说出来吧。我又不是查不出来。”
她厉声打断他:“好吧!我父亲是参议员罗杰·辛普森。”
阿莱克斯点头,对她的回答表示满意。
“情报监督委员会主席。真是个大保护神。”
辛普森猝不及防给了阿莱克斯一记耳光,差一点踩上他那双十三码的懒汉鞋。
“我父亲绝不会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帮我。我可以告诉你,作为他唯一的孩子,我活得并不轻松。每一件事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身上的青紫淤痕以及粗糙的皮肤都可以作证。”
阿莱克斯退后一步,伸出一只手以防她再次发起进攻。
“这座城市并非建立在事实之上,而是建立在人们的感?99lib? 觉之上。这种感觉就是你从这份蹩脚工作中获得了不应有的东西。这还不够吗?”
“哎呀,真的吗?”他指着她的外套。
“你胸前的口袋里经常装着一块鲜艳夺目的红手帕。”
“那又怎样?”
“这是特工之大忌。除执行国外政要的保安任务以外,特工这个职业以保持低调为荣,你这样不仅惹人注目,而且将自己置于伺机刺杀者的目标之下。如此一来,你不仅把自己标榜成一个持异见者,而且是一个愚蠢的持异见者。”
辛普森咬紧牙关,低头看着胸前这块犹如红字般的猩红标记。
阿莱克斯继续说:“还有你的枪。那是一把定制的手枪。另一个表明你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标记——翻译过来就是,你自以为高.99lib.人一等。这里的特工,不论男女都不吃这一套。”
“这把枪是我当上警官时父亲送给我的。”
阿莱克斯注意到辛普森越愤怒,她的亚拉巴马口音就越重。
“那就把它放进你家墙上的装饰框里,佩带特情局规定的手枪!”
“得了吧,难道如此一来我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此话从这个女人口里脱口而出,那副态度让阿莱克斯恨不得给她一拳。
“不,之后你的问题就和其他人的一样了。你何不把那把枪归在‘生活是泼妇’档里?”而你就是个泼妇。
阿莱克斯抽身而去。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新手。LEAP酒吧在真切地呼唤他。
阿莱克斯进来时,凯特·亚当斯正好忙完司法部一整天的工作,刚到酒吧上岗。此时,时间相对还早,所以酒吧里几乎空无一人。阿莱克斯直奔吧台,俨然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凯特早已看见了他,且已准备好一杯加有三枚饱满橄榄的马丁尼,待他屁股一挨板凳便递了过去。
“是我想象力太丰富,还是你有什么心事?”她那调侃的口吻即刻让他放松下来。
弥漫在红木酒吧里的可可和金银花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阿莱克斯纳闷,是她来上班前洗过头发,还是她的香水味,抑或两者皆有?不管怎样,这香味对他是一种伤害。
“只是工作需要而已。会过去的。”他呷了一口酒,将一枚橄榄抛入口中,又从旁边一只碗里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口里吞了下去。
“你怎么样啊?你的超级特工朋友汤姆没来找你吗?”
闻听此言,凯特扬起眉毛。
“你说的是海明威吗?我并没称他为朋友。”他看着她,一脸狐疑,于是她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玻璃杯,身体前倾倚在吧台上。
“你话里有话吧,福特特工?”
他耸耸肩。“的确不关我的事。”
“女孩会打情骂俏,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阿莱克斯又呷了一口马丁尼。
“我这才知道。”
“你得承认他聪明过人、见多识广、尽显知性。此人真是个全才。”
阿莱克斯欲出言不逊,却突然意识到她在揶揄他,此刻正因此而乐不可支呢。
“是啊,他是个全才。说真的,我之前一直打算亲自把这家伙约出来呢。”
她再次俯身越过吧台,抓住阿莱克斯的领带用力一拉,将他拉近自己,碰洒了一些酒。
她说:“好吧,既然你转不过弯来,我来。你想出去吗?”
阿莱克斯欲言又止。
“你在约我?”
“不,我在约你背后那个家伙。是的,我想和你约会。”
阿莱克斯情不自禁四下张望,担心自己中圈套,置身于一.99lib?群隐藏在摄影棚里随时准备捧腹大笑的观众之中。
“你不是开玩笑吧?”
她紧了紧手中的领带。
“我调情的时候纯属调情。可是,要是我发出邀请,那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是的。我想跟你约会。”
“瞧,说出来并不难,对吧?现在,既然我们最终达成了一致,为何不商定一个约会日期呢?你好像在社交方面的领悟力差一些,那就让我先来吧。我想你不仅喜好杯中之物而且喜欢美食。共进晚餐如何?”
“你骗我。我以为为了安全起见,你会建议吃午餐的。”
“这些日子安全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她说。
随后,凯特一点一点松开阿莱克斯的领带,手指慢慢下滑直至领带从手中彻底脱落。
阿莱克斯的身体慢慢恢复原位,杯中的一半马丁尼浸在了外衣袖子上,但他似乎并不在乎。
“晚餐我没意见。”他尽量说得中听一点。
“好吧,咱们定个时间。我特别喜欢一蹴而就。你明晚有空吗?”
即使派他去保卫临终前的总统,他也要设法赴约。
“不错。”
“那就六点半左右。我来预订餐位,除非你想自己安排。”
“不,还是你来吧。”
“你想在餐馆和我碰面还是来我家接我?”
“去你家接你。”
“天哪,你太可爱了,福特特工。你不知道,对我来说,和律师打了一天交道后能碰到这样的开心事多令人振奋。律师都很刻板。”
“是呀,听说过。”
“你为什么不六点左右来?”
她把电话号码和地址写在便条上推给他。他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背面是用铅笔写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你喜欢住在郊外的马纳萨斯?”她问道,打量着他的名片。
“我的钱包很喜欢这地方。”他瞥了一眼她的住址,露出一副滑稽的表情。
“R街?乔治敦!”
“别期望太高,先生。我可不是一个假扮成司法部慈善家的女继承人。我住在那座豪宅后面的客房里。房东是个寡妇,希望有个伴。她是个好人,精力充沛。”
“你不用解释。”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不需要这样一个人。”
她给他重新斟了一杯酒。
“店家请客,你好像把酒洒了。”
她递给他一块抹布。
“既然你很合作,那么那位‘全才’在哪里工作?你们俩参与的是什么项目?”
凯特把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
“这是律师的机密,你应该明白。但是,在不泄露国家机密的前提下,我可以告诉你,应他所在机构的要求,我在和他们合作准备重新启用一座旧建筑。但是,我认为我们不会达成一致。告诉我,你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让你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没听说过多少悲情故事?”
“我们就要正式约会了。所以,既然开始了,就索性干到底。”
阿莱克斯笑了。
“好吧。和我共同调查一桩案子的是个新手。她父亲是个大人物,在楼上给她开后门。我试图对她解释那样是无法在特情局交到朋友的。”
“她听不进去?”
“如果她不立即停止,就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你和她共同调查的是桩什么案子?”
“现在轮到我说保密了。”突然,阿莱克斯眼睛一亮,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吧台后面墙上的等离子电视屏幕。屏幕画面前景是罗斯福岛,长了一口大板牙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一起神秘的自杀事件。阿莱克斯发现报道对特情局介入案件调查只字未提。然而,在帕特里克·约翰逊家里发现海洛因一事却得以重点报道。
“是你的案子吗?”凯特问。
他的目光重新又回到凯特身上:“你说什么?”
“我只是希望这则新闻报道是你如此忽略我的唯一理由。”
“嘿,抱歉,”他怯懦地说。
“是的,是这个案子。但是,没有详细报道。”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俩同时转向电视机。讲话的男人正在发表国家情报中心对该起悲剧事件的正式反馈。
此人不是卡特·格雷,他也许并不希望由于自己频繁出面而使此案件在全国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当汤姆·海明威把国家情报中心的偏颇解释抖搂给全国观众时,他表现得风度翩翩、精明能干、十全十美。
阿莱克斯的目光再次回到凯特脸上,而此时此刻凯特生平第一次感到哑口无言。他得意地一笑。
“完了。”
第二十四章
凯莱布驾驶自己那辆锡金灰色、排气管颤颤悠悠的老雪佛兰美宜堡在白宫附近接上奥利弗·斯通,然后一同驱车前往邻近华盛顿特区和马里兰州边界的弥尔顿·法布家。鲁本在那里与他们会合。
斯通坐在前座上,怀抱凯莱布的爱犬——果弗,这是一条不知名的杂种犬,凯莱布用珍本收藏部首位主厨弗莱德里克·果弗的名字给狗起的名。
他们把车停在弥尔顿那座不大但得到精心照料的房子前,鲁本从前门台阶上跳起,走过来,上车。
他穿着常穿的那条牛仔裤、鹿皮鞋和一件皱巴巴的红格法兰绒衬衣;一双工作手套塞在裤子的后口袋里,手里拿着他的安全头盔。
“在码头加了一会儿班,”他解释道。
“没机会回家。”他诧异地看着斯通新剪的头发和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
“别跟我说你在重新融入美国主流社会。”
“只想隐姓埋名,活下去。弥尔顿准备好了吗?”
99lib?“我们的朋友会稍晚一些。”鲁本说着,挤了一下眼睛。
“什么?”斯通说。
“他在招待客人呢,奥利弗。你不记得了?他的新女友?”
“你见过她吗?”凯莱布兴奋地问道。
“或许她能给我找个朋友。”
尽管凯莱布抱定独身,但他总是在寻找新的恋爱对象。
“只看了一眼。她其实比弥尔顿年轻许多,非常漂亮。”鲁本答道。
“希望这个可怜的家伙别答应娶她。我已有过三次失败婚姻,绝不会有第四次,除非醉如烂泥。该死的女人们。跟她们过不到一起去,当然,她们也绝不可能和我过到一块儿。”
“你第三任妻子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斯通说。
“我并不是说女人毫无用处,奥利弗。我只是认为长久的男女关系并非法律承诺的产物。毁于婚约的美好时光数不胜数,几辈子我也数不完。”
“那你是什么逻辑呢?如果禁止人们结婚,离婚率就会大跌?”
“离婚也是个问题。”鲁本生硬地说。
弥尔顿的房门打开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她的确漂亮。”凯莱布说着,看了一眼斯通。
弥尔顿和那个女人轻轻互吻对方的嘴唇,之后她下台阶朝自己的车走去。那是一辆黄色的保时捷,就停在凯莱布的美宜堡前面。
“不知弥尔顿的强迫症有没有给她带来麻烦。”凯莱布若有所思。
他们已为等待弥尔顿完成他那套仪式花费了数不清的时间。但他们已接受,就当是自己朋友的个性。他们都有类似的“个性”,况且,弥尔顿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求帮助。经过几年的药物治疗、心理咨询以及偶尔几次住院,他的生活已基本走上正轨,只有在遭受极大压力的情况下他的强迫症才会短期发作,那时,他就把自己锁在家里,要么干坐着,要么不停地洗手。
“我看他的病不会给她带来麻烦。”鲁本说着,用手指点着。只见那女人的高跟鞋一路踢踏着人行道,接着她用手指啄车窗,默默数数,喃喃低语,之后才打开车门。上车之前,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举动。六秒钟之后,她以每小时六十英里的速度向前驶去,在路面上留下长长一道轮胎印。到达下一个十字路口时,她来了个刹车,随后再次呼啸而去,保时捷引擎发出的低分贝噪音着实让凯莱布畏缩了一下。
“他到底是在哪儿遇上她的,赛车场上?”
凯莱布边问边瞪大眼睛注视着街道上的轮胎印上仍然升腾不息的烟雾。
“不是,他跟我们说过他是在焦虑诊所碰上她的,”鲁本提醒大家。
“当时她也在那儿接受强迫症治疗。”
弥尔顿关上前门,简短仪式结束后背着背包出来与他们会合。他紧挨鲁本坐在后座上。
“她真好看,”鲁本说。
“她叫什么名字?”
“切斯缇缇。”弥尔顿答道。
鲁本哼着鼻子说:“切斯缇缇?嗯,真希望她有负其名,都是为你好。”
因为交通比较拥挤,所以等他们到达帕特里克·约翰逊家附近时,天色已暗。这个时间正合斯通藏书网之意。夜晚是他感觉最舒服的时候。
他们缓缓驶过街道,斯通核对门牌号码。
“好了,凯莱布。他家就在下个街区左手边。把车停在这里。”
凯莱布把美宜堡停在路边,看着自己的朋友。
“现在怎么办?”他紧张不安地问道。
“我们等着。我想观察一下地形,看出出进进的都是些什么人。”斯通取出双筒望远镜,透过望远镜观察街道上的动静。
“我猜停在前面的雪佛兰越野车是联邦调查局的,左边第三栋是约翰逊家。”
“好房子。”鲁本循着朋友的目光评价道。
与此同时,弥尔顿则在摆弄自己的手提电脑。他说:“新闻报道说他们在他家发现了海洛因。罗斯福岛正是他和未婚妻首次约会的地方。他们的结论是约翰逊选择在罗斯福岛自杀具有象征意义;随着婚期临近,他再也无法忍受过双重生活的痛苦。”
“你在车上怎么能上网?”凯莱布惊呼道。
“我的电脑完全是无线的,”弥尔顿回答。
“我无须进入现场。知道吗,凯莱布?你真该让我把你带进二十一世纪。”
“我工作时才用电脑!”
“只用于文字处理。你甚至没有个人电子邮箱,只有一个图书馆的公共邮箱。”
“我更喜欢用笔、纸和邮票写我的信。”凯莱布愤愤不平地回敬道。
“你肯定你指的不是大页纸和鹅毛笔吗,凯莱布兄弟?”鲁本问道,咧嘴一笑。
凯莱布言辞激烈地说:“不像那些因特网上的穴居人,我使用完整的句子,还有标点符号,老天助我。这算犯罪吗?”
“不,不是犯罪,凯莱布,”斯通心平气和地说。
“但是,咱们还是尽量讨论和我们今晚的任务相关的话题吧。”
“知道吗?你大概以为一个国家情报中心的雇员必定经过严格检查才暴露了其毒贩子的身份。”鲁本说道。
“嗯,也许他在和他们签订合同时是清白的,但之后却变坏了,”弥尔顿答道。
“瞧瞧阿尔德里奇·阿麦斯,他有一栋大房子,.99lib.驾驶一辆捷豹,而中情局却从未想过应该问问他钱的来路。”
凯莱布说:“但是,约翰逊显然是在贩毒,而非出卖情报。他和他的生意伙伴发生了冲突,于是他们就杀了他。这一点显而易见。”
“你看那两个绅士模样的人像贩毒分子吗?”斯通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贩毒分子,所以无权回答这个问题。”凯莱布说。
“嗯,我还真认识那么几个,”鲁本说道。
“不管那些顽固分子怎么想,并非所有的毒贩子都是囚裤里塞着一丁点白粉的年轻黑帮分子,奥利弗。”
“我并没有暗示那两个人是毒贩子。但是,咱们得尊重事实。他们把他带到他第一次约会的地点。这表明他们收集了有关情报,除非约翰逊有同他所谓的犯罪团伙分享自己罗曼史的嗜好。载他上岛的是一艘机动船,发动机声音小得等船靠了岸我们才听见。听我说,这种船毒贩大概会在南美等地使用,因为那儿的河流比我们这儿的多得多。但在我们国家的首都?”
鲁本说:“现如今,鬼知道他们在我们周围使用的是什么样的高科技玩意儿。”
斯通没有理会。
“另外,那两名杀手对周围先进行军事侦察,使用的杀人手段颇有一点职业杀手的味道。而且,他们非常清楚法医鉴定有可能显示射击残留物,因此采取了相应措施。他们甚至事先准备了一个塑料袋,给人造成的印象是他用塑料带裹枪,以防涉水上岛时弄湿。”
“你说得对,”凯莱布说道。
“但是,即使毒贩子也想避免牢狱之灾。”
斯通同样没有理会他。
“况且,当他们意识到现场有目击者时,他们毫不犹豫要除掉我们。这两个人是职业杀手,但是,他们到底是不是贩毒分子,我还得认真考虑。”
斯通又举起望远镜,其他三人则鸦雀无声,细琢磨朋友的逻辑。
过了一分钟,凯莱布打破沉默,问弥尔顿:“切斯缇缇是干什么的?”
“她是个会计,曾经在一家大公司工作,但因为她患有强迫症,所以被他们辞退了。现在,她开办了自己的公司。她还帮我经营我的网络设计。我不会管钱。所以,她还帮我记账、推销。她真是太棒了。”
“我肯定她的确很棒,”鲁本说。
“你要留心的是那些默不作声的专业人士。你以为他们态度温和,可他们做出的事会吓你一大跳。我曾经和这么一位女士交往过,她看起来一本正经,裙子盖过膝盖。但是,我向老天发誓,那位女士用嘴巴干的事真是难以——”
斯通马上打断他:“只因切斯缇缇有病就解雇她似乎没有道理,除非她的病影响到工作。”
“哎呀,她工作能力很强。他们说她在客户面前有损公司形象,一派胡言。两个合作伙伴只是不喜欢她,其中一个是因为切斯缇缇不愿跟他上床。她起诉了他,得到一大笔赔偿。”
“这就是我们了解和热爱的国家,”鲁本说。
“律师合众国。但是,可别把那些既有钱又漂亮的妞放跑了,弥尔顿。我并非要你娶这个女人,但愿不发生这种事,但是,既然文明时代,男人可以金屋藏娇,女人屋里藏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妥。”
“她的确给我买东西。”弥尔顿轻声道。
“真的,”鲁本说着,突然产生了兴趣。
“什么样的东西?”
“我需要的电脑软件、衣服、葡萄酒之类的。她对葡萄酒颇有研究。”
“什么样的衣服?”鲁本穷追不舍。
“内衣,”弥尔顿说着,脸红了。他立即低头看电脑,敲击键盘。鲁本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斯通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最后,斯通说:“好了,下面我来告诉你们各自的任务。”
计划安排妥当,斯通从背包里取出一顶旧帽子戴在头上,给果弗拴上皮带,下了车。弥尔顿的备用手机在口袋里,他从街对面朝约翰逊家走去,鲁本和凯莱布则留在车上,负责警戒。弥尔顿的任务是留意是否有人盯上斯通。弥尔顿之所以被选中担任该角色是因为他们那天遭到追杀时,他一直俯身船底,杀手几乎不可能看见他。如果发现有人,弥尔顿就拨打斯通的手机。
斯通沿街道慢慢溜达,偶尔停下来收拾果弗留在树旁的粪便。
“好狗,果弗,”斯通拍拍它。
“你这样有助于掩护我们。”当他来到约翰逊家门前时,一名身穿联邦调查局风衣的男人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只用警方的证据密封带封起来的大盒子。
“一场可怕的悲剧,警官。”斯通用一种询问的口气对那人说。然而,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打他身边匆匆走过,把盒子交给坐在一辆雪佛兰越野车上的一个女人。斯通任由果弗在约翰逊家门前的一棵树周围嗅来嗅去,与此同时,斯通则能够将这所房子及其邻近房子的许多细节尽收眼底。他继续沿街走下去,从一辆紧挨路沿缓缓开动的轿车旁经过。看到驾驶员座位上的人时,他强迫自己不99lib?要退缩。
泰勒·莱茵克的目光在斯通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继续监视约翰逊的房子。显然,他没有认出头一天晚上险些挨了他枪子的那个人。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彻底改变了面貌,斯通暗自庆幸。现在的问题是,另一个人在哪儿?
斯通继续沿街前行,在下一个拐角左转后立即给凯莱布打电话,讲述了他刚才所见。紧接着他又给弥尔顿打电话,后者一分钟后与他会合。
“你肯定是他吗?”弥尔顿问。
“毫无疑问。现在我想知道另一个人在哪儿。”
他的手机响了。凯莱布的声音很紧张。
“鲁本刚刚发现了另一个。”
“他在哪儿?”
“在约翰逊家外面跟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说话呢。”
“来接我们,”斯通说,同时告诉凯莱布他和弥尔顿所在的位置。
“不要沿你所在的街道来。我不希望你从那所房子或他开的车旁边经过。在下一个拐角左转,然后右转。我们在下一个街区会面。”
两个人在约定地点等候时,斯通见弥尔顿捡起一张被风从街对面吹过来的报纸。他把报纸折叠整齐,然后塞进一个私家车道前面的垃圾桶里。
斯通说:“弥尔顿,你昨晚有没有碰过帕特里克·约翰逊口袋里的字条?”
弥尔顿没有马上回答。然而,他那尴尬的表情却告诉了斯通真正需要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奥利弗?”
“不知怎么的,那些人知道我们到过那里。我认为原因不是他们看见了我们。我想他们是因为某种原因又返回到尸体旁,发现字条被动过或者换了地方。”
“我……我……”
“你只想看一下,我知道。”
令斯通焦虑的原因十分简单。湿纸非常容易保留指印。弥尔顿的指纹在不在什么地方的数据库里?他现在不想问他这个问题,以免吓坏这个已经不知所措的朋友。
美宜堡停下后,斯通和弥尔顿上车。凯莱布向前开了一段,发现拥挤的街上有一处停车位,于是挤了进去。
“我们要不要冒险跟踪他们?”鲁本问道。
“可惜,凯莱布的车太扎眼,”斯通说。
“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们就会记下车牌,不等凯莱布回到家他们就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啊,上帝呀。”凯莱布边说边攥紧方向盘,样子像是要呕吐。
“那我们怎么办?”鲁本问道。
斯通回答:“你刚才说其中一个在和联邦调查局的人说话。但是,联邦调查局是不会跟一个纯粹的普通老百姓说话的。我知道。我也这么试过。这只能表明他们是执法部门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国家情报局的?”弥尔顿插话表示赞同。
“那是约翰逊生前工作的地方。”
“我曾经想到过,”斯通答道。
“卡特·格雷。”他压低嗓门说。
“此人不可小视。”鲁本说。
“呀,糟糕!”凯莱布悄声说。他正盯着后视镜。
“从后面上来的车可能是他们的。”
“别朝那边看,”斯通厉声命令道。
“凯莱布,做一次深呼吸,放松。鲁本,往下坐一点遮掩一下,以免他们往这边看。”他边说边摘掉帽子,身体在座位上向前滑动直到看不见为止。
“凯莱布,他们从街上能不能看见你的车牌?”
“看不见,前后停着的车离我们很近。”
“好。他们一驶过,我要你等十秒钟,然后再开出去,转向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弥尔顿,你在后座上一点都看不见。我要你非常小心地向后看一眼,看看他们是否在看我们。而且,我要你好好看看他们。”
凯莱布深吸一口气,当那辆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时,他屏住呼吸。
“别回头,凯莱布。”斯通在藏身的地方再次小声说。
那辆车向前驶去,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后,斯通说:“弥尔顿?”
“他们没朝这边看。”
“好了,凯莱布,开车吧。”
凯莱布慢慢把车开出来,在下一个拐角处右拐,这时,斯通坐回座位上。
“每个人都要提高警惕,确保他们没有返回。”斯通说。
斯通回头看着弥尔顿。“你看见什么了?”
弥尔顿详细描述了那两个人以及车上的弗吉尼亚牌照。
鲁本看着斯通。“我说咱们现在去报警。我们相互作证。他们会相信我们的。”
“不行!”斯通厉声道,“我们得在他们干掉我们之前抓住他们。”
“怎么办?”鲁本问道。
“尤其是如果这两个杀手真是当局派来的怎么办?”
“用骆驼俱乐部以往的成功做法:寻找真相。”
弥尔顿插进一句:“我们可以先从查找他们的车牌人手。如果车牌不是政府的,就是私家车,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是走运了。”
鲁本说:“机动车辆管理局你有能够查车牌号的熟人吗?”
此话似乎得罪了弥尔顿。
“如果我能进入五角大楼的数据库,鲁本,机动车辆管理局根本算不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国家情报中心总部大楼底层有一个新式体育馆,由于缺乏时间,几乎无人问津。但是,主体区域旁边的一间小房间里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在健身。
汤姆·海明威仅穿一条宽松短裤和一件白T恤,打着赤脚。他盘腿席地而坐,双目紧闭。
一会儿,他站起来,拉开一副武术架势。见过他这种姿势的人多数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海明威准备开始练习功夫或空手道了。要是这些人得知,按字面翻译,“功夫”的意思是通过努力而获得的一门技艺,他们兴许会感到吃惊。如此一来,一名棒球手必定有一身好“功夫”。
除中国之外,还有四百种武术套路和功法源于世界上其他一些地方,然而,属于中国本土的只有三种:形意拳、八卦掌和太极拳。这三种功法有别于其他四百种的关键在于力量,因为攻击者的整个身体,都可以用作将其所有功力移至目标上的途径。可以说,攻击者的一记耳光,和汽车撞击所导致的结果旗鼓相当。熟谙其中任何一门所谓内家拳的习武者,出拳的力量足以导致对方五脏俱裂,命丧黄泉。
海明威在中国的那些年里,发现自己对这些内家拳很着迷,与自己的金发碧眼相比,习武练功至少能够带来一种认同感,让自己更好地融入周遭坏境。尽管海明威练习的是其他形式的内家拳,但是他最拿手的当属山西形意拳。
在开始习武之前,海明威已静坐近一个时辰,静心冥想。这种练习使人在他人尚未真正看到时,凭借直觉早已感受到周围环境,感觉事物的存在。
这种才能对海明威所从事的行业大有裨益。作为一名中情局特工,他能够在人类五官无法辨别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敌人,这种能力曾不止一次拯救过他的性命。
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海明威的关节、筋、韧带、肌肉群以及筋膜已变得强劲无比。武术中那些扭曲和旋转动作要求他不时伸展脊椎使脊椎骨节节相扣,结合得完美无缺。他的平衡感几乎令人难以理解。有一次,他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二十层以上一处.99lib.仅一英尺宽的边台上,在狂风暴雨中伫立了六个小时,而一个哥伦比亚救生队却在楼下转着圈找他。他的手指力大无比,跟人握手时他得有意识地加以控制,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时常抱怨说他捏断了人家的手指。
此刻,他摆出竹立姿势,这是形意拳里的关键动作。竹立技术完全来自物理学,同时也是有名的形意拳力量之滥觞。海明威仅用竹立姿势中的一个霹雳掌就杀死过一些技艺高超的人。
接下来,他捡起一对月牙剑,月牙剑是八卦内家拳中的传统武器。它们是海明威钟爱的习武武器。他运用月牙剑及其复杂的双面动作,伴以具有八卦掌特色的密集惊人的脚下功夫和巨大离心力在房间里翻飞起舞。
苦练结束后,海明威冲了淋浴,换上便衣。穿衣时,他下意识地揉搓右前臂内侧的文身。文身由四个中文字组成。翻译成英文的意思是“精忠报国”。让海明威感兴趣的是文身背后的故事。
南宋朝有一个名叫岳飞的著名将军,他曾效力于一个高级将领,此人后来投敌叛国。他的叛变令岳飞十分憎恶,于是他卸甲返乡。母亲教育他说士兵的天职是效忠国家。为让他牢记这一点,母亲将这四个字文在他背上,然后打发他重上战场。
海明威年少时就听说了这个故事,从此没齿难忘。有一次,他在为中情局执行一项任务时身陷困境,就在他考虑放弃时想到九九藏书了这四个字。
于是,他把这几个字刻在手臂上,继续执行任务。
海明威驾车回到自己位于国会山上的小公寓,进厨房打算沏乌龙茶——他的最爱。他沏好一壶茶,在托盘上放上两只茶杯,端进小客厅。
海明威倒好茶,然后大声喊道:“乌龙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隔壁房间一阵骚动之后,从里边走出一个男人。
“好吧,是什么东西让你发现了我?我又没穿什么带香味的衣服。我脱了鞋,屏住该死的呼吸长达三十分钟。到底是什么?”
“你身上有一个强大的光环,你是藏不住的。”海明威微笑着说道。
“你有时着实会吓我一跳,汤姆,真的。”
杰克上尉仰头大笑,然后接过茶杯。他坐下,呷一口茶,冲挂在远处墙上的一幅中国山水画点点头。
“好画。”
“其实,我去过画上描绘的地方。我父亲收藏了那位画家的画以及商朝的一些雕刻。”
“一个了不起的人,海明威大使。我从未见过他,却了解他。”
“他是个政治家,”海明威啜一口茶说。
“可惜,他那样的政治家如今已是凤毛麟角。”
杰克上尉沉默片刻,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我试着读了你跟我说过的诗。”
海明威从茶杯上抬起头来。
“红辣椒诗集?有何感想?”
“我的感想是我应该提高中文水平。”
海明威笑了。“只要你人进去,诗歌是一种美好的交流方式。”
杰克上尉把茶杯放在桌上。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见面说不可?”
“卡特·格雷要去布伦南参加更名仪式。”
“该死,我得说这事还真得当面说。那么,你打算怎么个玩法?”
“退出策略一直很成问题。过去不论我们如何改进方案,每每会发生意外。现在,格雷来了,我们便可稳操胜券。”
“你具体打算怎么干?”
海明威解释了他的计划,他的同僚似乎颇为满意。
“嗯,我想这计划可行。其实,我认为这是一个英明的计划。英明果敢。”
“还得看是否能成功。”海明威答道。
“别谦虚了,汤姆。咱们实事求是。这是一个能够震撼世界的计划。”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但是,可别小看那个老家伙。关于间谍这一行,卡特·格雷过的桥比你我走过的路还多。”
海明威打开公文包。里面有一张DVD光盘。他把它扔给客人。
“我想那上面的东西会对你有所帮助。”
杰克上尉的手指摩挲着光盘,目光紧盯着海明威。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二十多年,好几年是在格雷手下,你呢?”
“十二年,都是外勤,之前在国家安全局干了两年,”海明威答道。
“格雷当上主任一年后我开始在国家情报中心干。”
“听说他们有意培养你进入高层。你感兴趣吗?”
海明威摇摇头。
“我在那儿看不到未来。”
“那就回中情局?”
“中情局没用,那是个时代错误。”
“对!即便是在伊拉克具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证明是无中生有之后,中情局仍将存在下去。”
“你这么认为?”海明威好奇地说。
“嗯,我曾协助给共产主义分子——大多是残忍的独裁者——提供大量‘可接受性方案’,或者给邻国黑人供应可卡因,资助海外违法行动,或因其他国家的民主政府不愿支持美国的商业利益而将其摧毁,那时我心想,应该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我早就不这么想了。”
“用士兵和间谍,我们是赢不了这场特殊战斗的,”海明威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
“是赢不了,”杰克上尉坦白地回答。
“但那是各国周知的唯一一条解决分歧的途径。”
“陀思妥耶夫斯基写道:‘虽然没有什么比声讨妖孽容易,但要了解他们则难上加难。’”
“你我在中东生活过多年,但是,你真的认为你了解中东恐怖分子的‘恶人’心理吗?”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恶人’是指中东恐怖分子?说到海外发生的那些事件,我们当然脱不了干系。事实上,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许多问题都归咎于我们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这年头人们只有一个切合实际的动力,那就是金钱。我曾告诉过你,除了钱,我九九藏书什么都不关心。我要回到我那美丽的小岛上去,安分守己。这就是我要过的生活。”
“你很诚实。”海明威说。
“难道你想让我告诉你我那不安分的思想在召唤我去为帮助他们把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不,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
“而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为了更加美好的东西……”
“又是理想主义?听我说,汤姆,你会后悔的。除非死。”
“不是理想主义,更不是宿命主义,只是把一个想法付诸行动。”
杰克上尉慢慢摇摇头。
“我为人类每一项伟大事业奋斗过,也与之抗衡过。世界上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战争。最初的战争只为争夺沃土、净水而起,后来人们为争夺贵重金属而战,再后来战争的起因则是那句人们耳熟能详的话,‘我的上帝比你的好。’不论你的信仰源自耶利米书和耶稣,安拉和穆罕默德,或梵天和佛,都没有关系。可是,有人会对你说你错了,他要把你争取过去。而我则相信外星人,去他妈的世间诸神。在宇宙浩瀚无比的一万亿颗星球中,我们的地球根本无足轻重。人类已无可救药。”
“佛立于凡尘之上。耶稣提倡拥抱自己的敌人。甘地就是这样的人。”
“耶稣被出卖钉在十字架上,而甘地却是被一个印度教徒所杀,此人因为甘地对穆斯林的宽容而对他心存芥蒂。”杰克上尉指出。
海明威在屋子里踱步。
“我记得父亲跟我讲过,印度独立后,英国重新划定了印度边界。他们想把印度人和穆斯林分隔开来,但是,他们使用的是过期地图。英国人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一千二百万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因此造成的骚乱致使五十万人丧生。还有,伊拉克各民族以前和平共处,而今却冲突不断。类似例子不胜枚举。强国摧毁弱国,之后却不承担因此而带来的后果。”
“你一直在证实我的观点,汤姆,那就是,我们已无可救药。”
“我的观点是我们从不吸取教训。”
“那又怎样?你认为你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海明威没有回答。杰克上尉起身,行至门口止步。
“我想我不会再见到你了,除非你最终去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你若来,我欢迎。除非你是个逃亡者。否则,我的朋友,你得自己养活自己。99lib.t>”
第二十六章
阿莱克斯·福特离开酒吧来到附近一家小餐馆,挤坐在餐台边两个大块头华盛顿警察中间,仓促用点儿晚餐。期间,他同自己的执法弟兄们互通了一些业内消息,也交流了一些诸如末日审判等老生常谈。
阿莱克斯个人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无论如何,万圣节那天不能乘地铁。”但他此刻一心只想站到餐台上去,对在座的各位大声宣布一个漂亮女人刚才主动提出和他约会了。但他没有,他只默默地吃完乳酪、汉堡、薯条,用黑咖啡把一块三角形蓝莓派冲下肚。之后,他回到华盛顿外勤处,查看电子邮件。
尽管阿莱克斯已收到回复,表明西克斯打开过邮箱里那份报告,但他还没有得到西克斯的回音。他在华盛顿外勤处大厦的几个大厅里溜达,一半原因是希望碰到西克斯,听听他对调查的看法。
阿莱克斯写过几千份报告,但这份报告却被直接送达总部,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工作人员而言此事非同寻常,因为他并非该机构领导层的培养对象。稍加逻辑推理,你那点小心眼便会被局长看穿,要是知道了这一点,定会让你汗毛倒立,如坐针毡。
他从任务栏前走过,发现他和辛普森的照片给贴在了“特殊任务”一栏下面。见照片上这位橄榄色皮肤的女士此时也正注视着他,他低声嘟哝出那个名字:“詹妮弗·葛洛佩兹。”也许她应该回亚拉巴马州去。她老爸或许会喜欢。
他在办公桌前又消磨掉一些时间,然后,作出决定,如果西克斯真想和他谈,一定会找到他。
来到外面的人行道上,他吸入满满一腔夜晚清凉的空气,想到凯特·亚当斯,阿莱克斯脸上绽开笑容,然后迈开久违的轻快脚步沿街走去。
他原打算回家,但却真心希望找个倾诉对象。然而,他所有的好朋友都是特情局已婚特工,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不在岗位上,必定是和家人共度难得的好时光。而阿莱克斯和华盛顿外勤处的年轻人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想到此,他意识到他得在三年短暂的时间里作出一些重大决定。他会就此退休吗?或者去另一个机构,主要靠特情局给他的?99lib.养老金过活,把从新工作中赚来的钱储存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双重支薪。因为不违法,所以许多联邦调查员都这么做以补贴退休金的不足。他们在低于市值的公共部门辛劳一辈子之后,双重支薪不失为一个寻找心理平衡的出路。
阿莱克斯成年后的大部分生活可谓纷繁杂乱,先是在特情局熟悉工作,先后在八个不同的外勤处抓捕坏蛋,后来又去了总统卫队。在那儿,只要眼睛睁着,他就得随时跳上飞机,从一座城市飞往另一座城市,从一个国家飞往另一个国家。他一直忙忙碌碌,杞人忧天,却无暇好好顾及自己。
可是真到了考虑自己未来之时,阿莱克斯却突感束手无策。该从哪儿开始呢?自己能干什么呢?一阵恐惧感袭卷而来,即使再来一杯马丁尼也无济于事。
他站在街角,无法移动脚步,这时,手机响了。刚开始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者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但是,随着咔嗒一声信息跳了出来。是安妮·杰弗丽丝,已故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未婚妻。
“你好?”
“你以为,如果我打算嫁的男人,那个我准备与其共度余生的男人是个该死的毒贩子的话,我会有所不知!”她声嘶力竭地在电话里冲他嚷嚷,声音震耳欲聋,他不得不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杰弗丽丝女士——”
“我要起诉。我要告联邦调查局和特情局。还有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搭档!”
“嘘,镇静,好了。你难过,我能理解——”
“难过?难过一词根本不能表达我现在的感受。帕特被杀还不够,现在他的名声也要给毁了。”
“杰弗丽丝女士,我只是在工作——”
“把你那可怜的借口说给我的律师听吧!”
她打断他,随即挂断电话。
阿莱克斯把手机放回去,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下一个电话会打给谁?《华盛顿邮报》?《60分钟》?他所有的上司?他拨了杰里·西克斯的手机号码。尽管是语音信箱,但阿莱克斯还是留了言,把自己和那位失去了未婚夫的女人简短却又充满火药味的谈话内容录进西克斯的语音信箱。行了,他已尽力。反正纸包不住火。
他现在不想回家。他想走走,好好想想。
和以往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来到白宫。他对一些穿制服、熟悉的特工颔首致意,停下来和一个坐在一辆黑色雪佛兰越野车里,大口吞着黑咖啡的特工聊了几句。他们俩的职业生涯一同始于路易斯维尔外勤处,但之后便分道扬镳。
他的朋友告诉他总统今晚举行国宴,第二天离开华府去中西部拉选票,之后到纽约市参加9.11纪念仪式。
“我喜欢看总统忙碌。”阿莱克斯答道。
一些行政长官整天忙个不停,白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晚上换上礼服,参加华盛顿社交舞会,然后躲进各自的密室里打一通电话,直至凌晨。其他一些总统则喜欢轻轻松松工作一天,然后早早下班回家。阿莱克斯从未认为当总统是一件“轻松”活。
他进入拉法耶公园,惊奇地发现斯通的帐篷里亮着灯光。兴许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真正交流的对象。
“奥利弗?”他站在亮着灯光的帐篷外,轻声叫道。
帐篷帘掀开了,他凝视着眼前的人,没认出是谁。
“对不起,”阿莱克斯说,“我在找——”
“福特特工。”奥利弗·斯通从帐篷里出来说。
“奥利弗?是你吗?”
斯通笑了,用手摩挲着自己剃得干干净净的脸颊。
“人偶尔也需改头换面一下。”他解释道。
“昨晚我来找过你。”
“阿戴尔菲亚告诉我了。我还想和你下象棋呢。”
“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这些年你进步不小。”斯通好心地回答。
阿莱克斯在总统卫队时,不论多忙都会来看望斯通。起初,他的目的是检查白宫附近是否存在潜在的问题。那时,阿莱克斯把任何一个出现在白宫一平方英里之内、没有佩戴特工徽章的人都视为敌人,斯通也不例外。
真正让阿莱克斯对奥利弗·斯通产生兴趣的是此人似乎没有过去。阿莱克斯听说斯通曾效力于政府。于是他进入所有能够进入的数据库查找这家伙的历史资料,但一无所获。他没有按“奥利弗·斯通”的名字查询,显然这是个假名。相反,他偷偷提取了斯通的指纹,在联邦调查局庞大的自动指纹鉴别系统上查询,结果也是零。之后,他又通过军用数据库,即特情局自己的电脑文档以及可以想到的任何地方进行查询,最后无果而终。就美国政府而言,奥利弗·斯通不复存在。
他曾跟踪斯通到过他在公墓的守墓人小屋。
他询问了管理公墓的教会,但他们也提供不出什么信息,因此,阿莱克斯没有充分理由将调查继续进行下去。斯通在公墓干活时,他曾监视过几次,也曾考虑过等斯通离开后去搜查他的小屋。然而,斯通身上所具有的某种气质,一种强烈的尊贵气质和高深莫测的神秘感最终令阿莱克斯却步。
“那么你来找我有事?”斯通问道。
“只是路过。阿戴尔菲亚说你去开会了。”
“她喜欢编故事。我约了几个朋友去纪念碑广场。我们喜欢晚上在那儿散步。”他稍作停顿,继而补充道,“你在华盛顿外勤处干得怎么样?”
“又能办案了,挺好的。”
“听说你们的一个雇员遇害了。”
阿莱克斯点点头。
“帕特里克·约翰逊。他在国家威胁评估中心工作。其实,现在国家威胁评估中心已与国家情报中心合并,但我也卷了进去,因为约翰逊仍然是我们两家共同的雇员。”
“你也卷了进去?”斯通说。
“你的意思是你在调查这个案子?”
阿莱克斯没有立即回答。看来没有理由否认自己介入此案的调查这一事实。从严格意义上而言,此案不属保密案件。
“派我查找证据,但这个问题似乎已得到解决。”
“我没听说过。”
“他们在约翰逊家里发现了海洛因。他们认为是他的合伙人杀害了他。”他没提及安妮·杰弗丽丝打电话的事。这件事还未公之于众。
“你怎么看?”斯通说着,目光敏锐地看着他。阿莱克斯耸耸肩。
“天知道?我们其实只是联邦调查局的附属品。”
“可是,一个人的确给杀害了。”
阿莱克斯看着自己的朋友,一脸狐疑。
“是呀,这我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观察你,福特特工。你观察力敏锐,工作勤奋,而且,你的直觉很好。我想你应该把这些都用在这个案件的调查上。如果此人的工作涉及国家安全,就理应从另一个角度看待此案。”
“我已掌握基本情况,奥利弗。也许和毒品无关?”
“的确。如果不是毒品,会是什么?我想应该有人对这个问题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也许答案就在于他的工作。想想看,在他家里放置毒品或许是掩盖真相的一个简单方法。”
阿莱克斯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根本不可能。坦白说,对于一个三年后就退休的家伙来说,他可不想蹚国家情报中心这潭浑水。”
“三年不算长,福特特工。远不及你为自己的国家效力的时间长。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公平与否,一个人是否能名留青史通常取决于他如何给自己的事业画上句号。”
“可要是在这个案子上失手,我就没什么事业可言了。”
“但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一个人如何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会令人记忆犹新。你也许会为此懊悔数十年,而这才算是一段真正漫长的岁月。”
离开斯通后,阿莱克斯慢慢走回自己车里。
斯通言之有理。关于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死因,阿莱克斯还有一些心结没有解开。发现毒品似乎确实太过容易,其他细节也不足以说明问题。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对案子的调查,相反却心甘情愿任联邦调查局牵着鼻子走,相信他们的结论。
从另一个侧面而言,斯通所言无误。自那次事故以后,阿莱克斯继续留在特情局,因为他不想离开特情局,靠领取残障津贴度日。但是,他也不愿糊里糊涂处理完一桩大案后离开。职业自豪感值得提倡。如若美国总统没有理由玩忽职守,特情局特工也没有。
奥利弗·斯通看着阿莱克斯从视线中消失后匆匆赶往公墓小屋。到了那儿,他用弥尔顿给他的手机给凯莱布打电话,告诉他案情的最新进展。“这可是一个不容我错过的好机会。”斯通解释道。
“但是,你没有对他提起我们目击了谋杀的事,对吧?”
“福特特工是联邦警察。要是我告诉了他,他还不得履行职责?我最大的希望是他能在国家情报中心挖出一些我们无法弄到的情报。”
“那样不会将他置于险境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国家情报中心竟会谋杀自己的雇员,他们也决不会对一个特情局特工心慈手软。”
“福特特工是个能人。但是,我们也应该充当他的护花使者,不是吗?”
斯通咔嗒一声关掉手机,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吃晚饭,于是,他进入厨房,做了些汤,坐在事先生着的炉火旁吃了起来。不论春夏秋冬,墓地里总是寒气袭人。
饭后,他坐在火炉边的旧扶手椅里读起书来,这本书是凯莱布帮他收集到的不拘一格的藏书中的一本,他一直在读。这世界留给他的仅此而已:朋友、书籍、一些理论、点滴记忆。
他又看了一眼装相册的盒子,尽管本能地知道对他没有好处,他还是放下书,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让自己的思绪漂向过往的回忆。斯通在女儿的照片中流连忘返。在一张照片上,她手持一把雏菊——她最心仪的花。想起她把这花读做雏鸡,他笑了。另一张是她吹蛋糕上的蜡烛的照片。
那天不是她的生日。她摔在碎玻璃上,手缝了针,蛋糕是对她勇敢表现99lib?的奖励。伤口在她右手心里留下一个月牙形疤痕。他每次抱着她时都会亲吻那个疤痕。他对女儿的记忆不多,因此,他要拼命留住每一段回忆。
最后,他的思绪回到那个致命的夜晚。他们家的房子地理位置相当偏僻;他的雇主执意要他住在那儿。直到那次袭击事件发生以后,斯通才明白个中原委。
他还记得门打开时发出的藏书网嘎吱声。当含糊不清的枪声响起时,他和妻子勉强从窗户里溜了出去,不得不丢下孩子。斯通记得自己能够想象那些人的枪管末端装着消音器。砰——砰——砰。
子弹如毒虫般啃噬着他。突然,妻子尖叫一声,随后便鸦雀无声。她死了。
那天晚上,斯通杀死了两个派来杀他的人,用的是他们自己的武器,然后逃离险境。
那晚是斯通最后一次见到妻子和女儿。到了第二天,他们犹如从未在世界上存在过一样。房子已被洗劫一空,所有谋杀痕迹已被抹去。这些年来寻找女儿的种种努力一直未果。贝丝。她的全名叫伊丽莎白,但是,他们全都叫她贝丝。她是个漂亮女孩,是父亲的骄傲。可是,几十年前一个噩梦般的夜晚,他永远失去了她。
当斯通最终查明真相后,复仇之念油然而生。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彻底打消了复仇的念头。他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有关一个男人——一个重要人物,在海外遇害的报道。那人身后留下了妻子和孩子。斯通认出了他的前雇主在杀人现场留下的指纹。犯罪现场对斯通个人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正是在那时,斯通意识到他不配为遇害的妻子和失散的孩子报仇。他曾作恶多端,那些罪恶全都隐藏在值得怀疑的爱国主义的幌子之下。对于斯通而言,那件事让他认识到他无权为自己家人所遭受的灾难伸张正义。
于是他消失了,用化名周游世界。这么做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的政府曾在这方面对他进行过行之有效的训练。多年浪迹天涯之后,他开始着手实施留给他的唯一选择。他变成了奥利弗·斯通,一个无.99lib.声的抗议者。他密切关注美国发生的一些要事,对此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然而,这并不足以减轻失去亲人的痛苦。这个痛苦将伴随他终生。
炉火即将熄灭,他在椅子里睡去,但是,相册光滑页面上的泪滴依然在闪烁。
第二十七章
加米拉五点起床,她住在宾夕法尼亚州布伦南郊外一套小公寓里。黎明时分,她做了一天中的第一次祷告。
加米拉先行洁净礼,脱去鞋子,戴上面纱,然后在祷告毯上完成站立、打坐、鞠躬及俯卧等一套穆斯林祷告仪式。她的祷告从背诵萨哈达——穆斯林信仰的宗旨开始:拉—伊拉哈—伊拉—拉哈,意思是“只有真主才是值得信奉的神”。之后,她背诵了开篇苏拉——古兰经的第一章。她默诵祷告词,嘴唇随词嚅动。
晨礼结束后,加米拉更衣,准备用完早餐后开始工作。
她一边环顾自己的小厨房一边回想前一天和劳丽·弗兰克林的对话。加米拉对自己的雇主撒了谎,但是,这个美国人对此无从知晓。护照上的加米拉是沙特阿拉伯人。因为这一点,尤其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她顺利获得进入美国的签证。即使是在后9·11时代,沙特阿拉伯妇女也能够轻易进入美国。其实,加米拉出生在伊拉克,和百分之八十的穆斯林一样,她是逊尼派穆斯林,尽管伊拉克的逊尼派穆斯林是少数。
早期,逊尼派穆斯林和什叶派穆斯林的主要冲突在于谁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继任者这个问题上。而现在,两者之间的冲突不仅较前多许多而且更加激烈。
什叶派穆斯林认为穆罕默德的女婿,同时也是其堂弟的第四任正义引导的哈里发——阿里·伊本·阿比—塔里布——是伊斯兰先知真正的同族继承人。什叶派穆斯林前往马扎里沙里夫阿里墓所在的蓝色清真寺朝圣。逊尼派穆斯林则认为穆罕默德没有指定继承人,因此他们指定了先知卒后能够接替他的哈里发。
逊尼派穆斯林和什叶派穆斯林都赞同任何一个哈里发不得升至与先知平等的地位;但是,四个哈里发中的三个死于非命这一事实证明穆斯林社会在这一问题上势不两立。
在萨达姆·侯赛因长期统治时期,加米拉可以开车,然而在沙特阿拉伯,女人驾车是不可能的。沙特人严格遵循伊斯兰教法。伊斯兰教法要求妇女随时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允许她们参加投票选举,甚至在没有征得丈夫的同意时不得外出。这些教法由原则性极强、手执皮鞭的穆斯林警察一丝不苟地执行。
沙特阿拉伯还有那个臭名昭著的“砍头广场”,也就是利雅德市中心的大广场。每周五违法者就在这里受罚示众。加米拉曾去过一次,见五个人被剁去双手,另外两人被砍头时,她吓得目瞪口呆。较之轻得多的惩刑是法拉加,即打脚心。这种刑罚虽不会留下痕迹,但受害者因剧痛一般无法行走。
阿拉伯的征服者兼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该国的统治者伊本,沙特国王雇佣地质学家来此地寻找水源,无意中却发现了石油,从此,沙特阿拉伯令世人刮目相看。沙特阿拉伯的沙漠下所蕴藏的黑黄金储量占全世界石油储量的三分之一,这一资源令工业世界垂涎三尺。一般情况下,沙特阿拉伯可以为.99lib.所欲为,完全不用担心有谁会予以反击。
但是,加米拉对弗兰克林所言并非全是谎言。
她身居巴格达,和萨达姆一样是逊尼派穆斯林,她的衣着大都由自己选定,而且她还接受过良好教育。尽管如此,她痛恨在伊拉克独裁者统治下的生活。她失去了朋友和家人,他们因反对暴君的言论而“失踪”。在美国侵略伊拉克期间,她祈祷推翻侯赛因,她的祷告终于应验。
起初,她和家人欢迎美军及其盟军,把他们当做让他们重获自由的英雄。但是,事态的变化却令他们始料不及。
一天,加米拉从市场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家在一场误炸中变为废墟。所有的家人,包括两个弟弟消失了。那场悲剧发生后,加米拉前往摩苏尔,住在亲戚家。但是,他们却成了抗议美国驻扎伊拉克暴乱中一起汽车爆炸事件的牺牲品。
后来加米拉前往提克里特一个堂姐家居住,但是,战争却再次迫使她出逃。自此,她无家可归,成为人数不断增加、实际上已变成流浪者组织中的一员,不断卷入日益壮大的叛军和美国及其盟国之间的争斗之中。在其中一个组织中,她结识了一个男人,此人公开反对美国,说他们只是为夺取珍贵石油的帝国主义者。他主张所有穆斯林有义务还击伊斯兰的这个敌人。
同多数穆斯林一样,加米拉所信奉的唯一圣训是“更伟大的圣训”,即经过内心挣扎后成为伊斯兰更忠诚的追随者。而这个男人所谓的圣训显然是另一回事,他指的是“较小的圣训”,即圣战,此概念源于七世纪的伊斯兰。起初,加米拉对这个男人及其倡导不屑一顾,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但是,随着自身境遇越来越凄凉暗淡,她发现自己开始注意听取他以及他人的言论。他所说的事情,加之她亲眼目睹的恐怖事件开始让这个一无所有的年轻妇女理解其中的道理。她的灰心失望很快转化为另外一样东西:愤怒。
不久,加米拉去了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接受她以前从未想到过的训练。在阿富汗,她身穿罩袍,三缄其口,服从男人们的指挥。她去市场上购物,很快她的罩袍就会鼓起来,因为她把所有购得的东西都塞在袍子下面。罩袍脸部前端的开口处有一个支架。设计支架的目的是阻止女人左顾右盼。
如果想看什么,她就得把整个脑袋转过去。据说,这样可以让丈夫随时了解其妻子的兴趣所在。即使塔利班已被消灭,许多妇女仍然穿罩袍。但是,如加米拉所见,即便是脱去罩袍的妇女也并非真正获得了自由,因为她们的丈夫、兄弟,甚至自己的儿子仍然掌控着她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经过数月训练,加米拉启程前往美国,同行的还有几十个和她一样持假证件的妇女,她们野心勃勃,决心回击毁掉她们生活的敌人。加米拉所接受的教导是美国的一切都是邪恶的,西方人的生活和价值观与穆斯林信仰背道而驰,他们的中心任务是彻底消灭伊斯兰。她怎么能够不去打击这样一个恶魔呢?
她在美国的最初几个星期可谓既单调又大开眼界。几个星期以来除了来回传递情报以外,她几乎无所事事。然而,她却第一次亲眼目睹了美国这个强敌。她和一位阿富汗妇女一起逛商店。看到商店货品上的人像,加米拉大为震惊。在塔利班统治下,所有类似图片一律被抹去。
美国人个头大,胃口好,还有他们驾驶的汽车,加米拉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汽车。商店里的商品一应俱全,人们的衣着千姿百态。男女在大街上拥抱,甚至当着像她这样的陌生人接吻。而且节奏快得让她难以追赶。她似乎被送入遥远的未来。她发现自己既害怕又好奇。
加米拉一直盼望着能去朝圣,去伊斯兰最神圣的朝圣地——麦加,穆罕默德就出生在赫贾兹省的这座城市。小时候,她听过家人讲述他们去麦加朝圣的故事,朝圣是穆斯林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她想象自己和其他朝圣者一起围绕麦加的伟大清真寺,又名先知寺,站成一圈做祷告。
朝圣在穆扎达利法继续进行,人们在那儿做晚祷,对在米那的象征魔鬼撒旦的石柱投掷二十一粒小卵石。返回麦加前,朝圣者在米那停留两至三天,举行各种宗教仪式。能够前去朝圣的家庭准许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朝觐”二字。
身为一个小姑娘,加米拉尤其喜欢听家人讲述朝圣之后四天的庆典——古尔邦节,即宰牲节,又称大节。她还盼望把她去朝圣所使用的交通工具画在自家前门上,这是其他穆斯林有时效仿埃及的一种古老传统。但是,在自己的国家爆发战争之前,加米拉没有得到去麦加.99lib.朝圣的机会。
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愿望是否可以实现。的确,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等躺在棺材里后才能回国。她把执行任务用的东西装好,然后朝面包车走去。
她瞥了一眼面包车后部的装货区。那儿暗藏着一个汽车生产商做梦也想不到的特制机关。
在布伦南市中心,杰克上尉的新买卖——一个汽车修理厂刚刚成交。这位身穿两件套高雅西装、气度非凡的“企业家”接过钥匙,谢过卖主及其代理后,驾驶他那辆折篷奥迪扬长而去。卖主和其代理高高兴兴地数好钞票,祝他好运。也祝你们好运,他想说。祝布伦南小城好运,这座小城当然需要好运。
几分钟之后,杰克上尉把车停在路边,打开掌上电脑,上网,进入聊天室。今天的影片是《绿野仙踪》。他记得小时候看过此片。或许不像多数观众,他总是同情那些被奴役的飞猴的悲惨命运。他把在公园约会的信息留在聊天室。
汽车修理厂将是这次行动最关键的部分之一,加米拉正是要来这里。如果她完不成任务,他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某些信息,诸如关于某人是否有完成此项任务所必需的意志是无法通过没有面孔的电子邮件获得的。
有时,你得亲自出马。
这天是阴天,稍许寒冷,所以公园里几乎空无一人。杰克上尉坐在一条长椅上,一边读报纸一边喝咖啡。停车前,他花费了半个小时对公园进行仔细侦察。受到监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干他这一行在小却关键细节上的失误就会断送性命。
头版满是非常重要的新闻:股票在经历了前一天大跌后昨天奇迹般地反弹。美式橄榄球比赛已进入白热化;他们称其为球场上的战争。嗯,至少那些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如是说。杰克上尉还看到一则新闻:一个电影明星正打算抛弃妻子,投入另一个明星的怀抱,消息令人震惊。
接下来的新闻出人意料:一个摇滚歌星被发现在一场现场音乐会上对口形。在那场永无休止的争斗中,一次汽车爆炸炸死了三名以色列入。以色列官方声称要立即实施报复。是的,他们会的,杰克上尉知道。你可不能和以色列较劲。杰克上尉久经沙场、骁勇善战。但是,即便是他也会避免直接和以色列对抗。
在最后几个版面,杰克上尉读到非洲的艾滋病仍在继续夺去成千上万条性命。接下来,他浏览了一篇文章,上面讲到非洲大陆上的内战已夺去更多人的生命。世界上一半入口在贫困线上挣扎,另一篇文章如是说。仅仅因为没有东西填肚子,每天成千上万个儿童死于饥饿。
杰克上尉放下报纸。他算不上一个道德家;他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如果说既有天堂也有地狱的话,他知道自己的永恒归宿在哪里。但头版报道的对口形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先是听到了孩子们的声音,但他没有朝他们那边看。接着,他听到了荡秋千的声音,然后是旋转木马一圈一圈旋转的声音。听到孩子们欢乐的尖叫声,他笑了99lib.。
最后,孩子们的喧闹声沉寂下来。几分钟后,他听到车门打开、关上,接着是朝他走来的脚步声。这脚步从容不追、镇定自若。那人在他背后的长椅上坐下来时,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立即拿起报纸。
“我认为‘钢铁人’今年能大获全胜,你说呢?”他说道。藏书网
“不,我的钱全押在‘爱国者’身上了。”另一方回答。
“你敢保证?”
“我对自己说的非常有把握。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说的。”
对好暗号后,杰克上尉开始说正事。
“弗兰克林家的事情顺利吗?”
“是的,非常顺利。”加米拉回答。
“那一家人很古板,他们没有为难你?”
“他们生活单纯。丈夫整天工作,妻子整天玩。”
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是吗?你这么认为?”
“我知道。”她沉吟一下,接着补充道,“美国人让我恶心。”
“真的?为什么?”
“他们是猪!他们是恶魔,全都是!”
他用阿拉伯语说出的一个字让加米拉哑口无言。
“听我说,”杰克上尉语气坚定地说,“美国人中有坏人,穆斯林中也有坏人。但是,不论是美国人还是穆斯林,他们大都希望生活安宁幸福,成家,生儿育女,向上帝祈祷,有尊严地死去。”
“他们毁了我的国家!他们说伊拉克与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是一伙的。他们疯了。侯赛因和本·拉登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我们都知道这一点。而且,9.11事件的十九名劫机者中有十五名是沙特人。但是,我们没见到美军坦克在利雅德大街上隆隆驶过,只有在巴格达。”
“废除他们曾予以帮助的人以固守政权,这我知道。但是,伊拉克不像沙特那样非常顺从美国。另外,所有的‘伟大’文明者都会大规模屠杀其他挡道者。这事你可以去跟美洲印第安人说。但是,如果你想听有关穆斯林之间的相残,去看看库尔德人都干了些什么。”
“你跟我说这些?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为什么?为什么现在!”
杰克上尉的嗓音平静,但语气非常坚定。
“因为你把愤怒错当成热情,仅此一点就会使我们的一切努力毁于一旦。我要你全神贯注,而非憎恨。憎恨会让你感情用事。我不能容忍没有理性的思维,你明白吗?”
一阵沉默。
“你明白吗?”
加米拉终于说:“明白。”
“计划有变。实际上,现在计划更加明确。我要你仔细听好了。你得练习这个新程序;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直练到你在睡梦中都能够做到。”
他叙述完新的细节后,她说:“你说得没错,是简单了一些。去弗兰克林家后,我就这么做。”
“完全正确。但是,我们必须面面俱到。到了那一天,如果弗兰克林家的安排由于某种原因发生了变化,这是有可能的,毕竟总统不会每天都来镇上,有人会帮你。你记得你该说的话吗?”
“‘暴风雨就要来了’,”加米拉答道。
“但是,我认为没这个必要。”
“但是,如果真有必要,就得这么做。”他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是用阿拉伯语说的。
她踟蹰片刻,然后问:“要是暴风雨真的来了呢?”
“那你就要按照你来这儿的目的去做。但是,如果他们即将抓到你——”他停顿了一下——“你就会得到奖赏。成为一名殉道者。”
加米拉微笑着凝视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太阳奋力穿透云层露出的一丝光亮。以前从来有人将她当做一名殉道者来看待。
趁她仍在仰视天空,杰克上尉离去。他的了解足矣。
第二十八章
“我以为这案子已经结了呢。”杰姬·辛普森和阿莱克斯驾车离开华盛顿外勤处时,辛普森说。
“我从没说过这话。”
“联邦调查局发现了毒品,你也提交了报告。你说过你要回去抓捕制假分子、站岗。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就是那会儿你给了我那个精辟的职业忠告。”
“昨晚我接到安妮·杰弗丽丝打来的电话。她说毒品之事是胡说八道。她威胁说要告我们。”
“一派胡言。她不能告我们执行公务。真是的,又不是我们把海洛因放到约翰逊的房子里的。”
阿莱克斯瞥了她一眼。
“但是,如果是别人放的呢?”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放置毒品?为什么?”
“这就得我们去查清楚。从一开始,这件案子就不对劲。”
“要是你接受帕特里克·约翰逊靠贩毒发迹这一事实的话,这案子就完全合情合理;他要结婚了,可是他看不到未来。”
“既然看不到未来,他为什么要先答应结婚呢?”
“也许因为尽管模样邋遢,但是,小安妮在床上却是个超女,要是不把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她就再也不给他了。于是他便向她求婚,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上了当,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吃一粒子弹。”
“你在开玩笑,对吧?”
“你不太了解女人,是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作满足男人欲望的花瓶,一段时间以后女人就会心生厌倦。女人希望和男人保持钻石般品质的永久关系。而男人只想征服女人。”
“谢谢你如此划分全藏书网人类,真令人大开眼界。”
“嗯,我还有一套理论给你:约翰逊在贩毒,婚期将至,他却想金盆洗手。可是贩毒这个行当可不是能够轻易摆脱的。他的合伙人没有送给他一只烤面包炉反而送给他一颗子弹作为结婚礼物。”
“在他第一次约会的岛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从安妮·杰弗丽丝那儿知道的,这位女士正在拼命为其心上人辩护,说他从没跟毒品打过交道。”
“这么说她在对我们撒谎?”
“她要么愚蠢至极,要么知道毒品之事。”
“如果她与此事无关,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或许是因为他想脱离这个99lib.行当,而她却不允许?”
阿莱克斯摇摇头。
“那么我们现在得出的结论是她勾结毒贩子杀害了自己的未婚夫?”
“这个理论可信。”
“我认为即使我们把海洛因强行给她灌下去,安妮·杰弗丽丝也不懂如何区分一公斤海洛因和一盒糖。”
“管它呢。”辛普森双臂抱胸。
“我们去哪儿?”
“记得我们在罗斯福岛上碰到的莱茵克和彼得斯那两个家伙吗?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已完成笔迹分析,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去了解分析结果,取回便条,然后四处去侦察一番。”
她惊呼道:“四处侦察!总统去国家情报中心时,有些楼层甚至不准特情局的人随他一起上去,因为我们的机密许可不够高,这个你知道吗?”
“是的,知道。我还在为这事心烦呢。”阿莱克斯说。
“那你还指望在那儿找出点什么来呢?”
“作为调查的一部分,我们需要知道约翰逊在国家情报中心是做什么的。”
“这个不想毁掉自己最后三年的男人怎么了?”
阿莱克斯在一个红灯处停车,扭头看着她。
“要是害怕搞砸了,我现在就应该把九九藏书徽章交回去。既然我不愿意那样……”
“你突然产生了这种神奇的爱国顿悟?”
“其实,是一个老朋友昨晚点醒了我。”
绿灯亮了,他们继续向前驶去。他朝她看了一眼,突然注意到那东西,因为她的外衣敞开着。
“那是一支西格,357。”
她没有看他。
“我的另一把枪重了点儿。”
阿莱克斯同时还注意到她的外衣上部口袋里已无平常那块扎眼的手帕。
他们沿7号公路从法尔法克斯县西部穿过时,辛普森终于开了口。
“我昨晚和父亲一起吃的晚饭。”
“这位好参议员情绪如何?”
“超脱。”她简单回答。
阿莱克斯很明智,不再开腔。
他们把车停在国家情报中心主安全入口处,阿莱克斯环顾眼前占地面积很大的综合楼,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国家情报中心到底有多少预算?”
“他们是分等级的,和我们一样。”辛普森答道。
他们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通过安检,之后,尽管他们表示抗议,还是乖乖交出了武器。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和一条好奇心极强、在阿莱克斯腿边嗅个不停的笃宾犬护送他们穿过几个大厅。
“别忘了咱们都是一伙的,小家伙。”阿莱克斯对狗戏谑道。
两个卫兵脸上无丝毫笑意。
这两个特情局特工被带进一间小房间,卫兵吩咐他们在此等待。他们等了又等。
“这是我的想象还是我们跨过边境进入了异国。”阿莱克斯一边愁眉苦脸地说一边团起一个纸团,在三分球的位置瞄准废纸篓,但没有投中。
“是你想来这儿的,”他的搭档气恼地说。
“华盛顿外勤处还有一大堆案子等着我呢,我得干事业。”
没等阿莱克斯回答,门开了,泰勒·莱茵克走了进来,沃伦·彼得斯尾随其后。
“好久不见,”阿莱克斯边说边慢腾腾地伸出胳膊看表。
“很高兴两位终于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莱茵克漫不经心地说。他掏出一张纸,大家都在屋子中间的那张小桌子旁坐下来。
“便条上的笔迹与约翰逊的相吻合,”莱茵克说。
“毫无疑问。”他把分析报告递给特情局两位特工看。
“报告很明确,”阿莱克斯说。
“便条呢?”
“在实验室。”
“好吧。”阿莱克斯等待着,但那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我要把便条拿回去。”
“可以,没问题。”彼得斯说。
“可能得稍等一会儿。”莱茵克补充道。
“知道你会这么说,因为我们想看看约翰逊的办公室,和他的同事们聊聊。我们对他的工作有点兴趣。”
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恐怕不行。”彼得斯说。
“伙计们,这是一桩凶杀案调查。我需要一些合作。”
“说到合作,我们为你做了笔迹分析。另外,那人是自杀,这一点看来很清楚。联邦调查局的结论也是如此。”
“表象具有欺骗性,”阿莱克斯反驳道。
“再说,调查一个人的工作地是这种案子的标准程序。”
“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工作范围仅限于最高机密许可级别,”莱茵克口气坚决地说。
“没有例外。你的机密许可不够级别。我查过。”
阿莱克斯身体前倾,眼睛盯着莱茵克。
“我给美国总统当了五年警卫。你还在大学和拉拉队女生胡搞时,我就在反恐特遣联队作战了。在参谋长联席会议召开期间,我给他们担任警卫。他们所讨论的国家事务会让你们两个穿布鲁克兄弟牌西裤的家伙听了尿裤子。”
“你的机密许可级别不够。”莱茵克重申。
“那么,我们的麻烦就大了,”阿莱克斯说。
“因为我是奉命前来调查此案的。现在,这件事我们可以简单办也可以复杂办。”
“什么意思?”彼得斯问。
“意思是我可以弄到搜查约翰逊工作地以及和他的同事谈话的授权令,要么你们允许我们这么做,尽管机密许可级别不够。”
莱茵克笑着摇摇头。
“这个国家还没有一个法庭能够签发搜查这类场所的搜查证。”
“什么?你在打国家安全这张王牌?”阿莱克斯讥讽道。
“特情局随时都在打这张牌。”彼得斯反驳道。
“从没在这种事情上用过。让我来提醒你们,现在国土安全局是我的老板,而不是软蛋财政部。”
“没错。而且国土安全局局长得向卡特·格雷报告。”
“胡说,他们俩都是内阁成员。”
辛普森插了进来。
“你们这帮家伙越扯越远,还有完没完?真是太荒唐了。”
门开了,莱茵克和彼得斯两人跳了起来。
卡特·格雷站在那儿,怒视着他们。格雷走上前来,拥抱了一下辛普森,拍拍她的脸颊,阿莱克斯目瞪口呆。
“杰姬,你总是这么可爱。工作怎么样?”
“越来越顺利了,”她回答,对阿莱克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转向格雷。
“这是我的搭档,阿莱克斯·福特。”
格雷点点头。
“见到你很高兴,阿莱克斯。”
“谢谢,先生。”
辛普森说:“我昨晚和爸爸一起吃的饭。”
“参议员该和我一起去猎鹿了。自打收获一头成年麋鹿后就再也没有碰到过好运气。”
“我会告诉他的。”
“我们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她告诉他想看看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办公室。
“我告诉过他们,他们没有必需的机密许可,先生。”莱茵克突然插话。
“你肯定说了。”格雷看了一眼辛普森。
“来吧,杰姬,我亲自陪你过去。”他转头看着莱茵克和彼得斯。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他简单生硬地说。
两个人迅即逃离房间。
格雷带他们走过大厅时,阿莱克斯对辛普森耳语道:“天哪,你没说过你认识卡特·格雷。”
“你从没问过我。”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是我教父。”
第二十九章
正当阿莱克斯和辛普森试图在国家情报中心有所突破时,奥利弗·斯通则在白宫附近一个公园里下棋。他的对手是托马斯·杰弗逊·亚特,人们都叫他T.J.。他是斯通的老朋友,在白宫厨房工作已近四十年。
T.J.是卫理公会委员会成员,锡安山公墓归卫理公会委员会所有。正是由于T.J.的帮助,斯通才得以谋到锡安山公墓守墓人这份工作。
只要天气晴好,又轮到亚特休息,他们就会在一起下棋。其实,正是通过下棋两人才成为朋友的。
斯通一反往日的慎重风格,一步棋致使形势急转直下,亚特活捉了他的皇后。
“你没事吧,奥利弗?”亚特问。
“犯这种错误可不像你啊。”
“有点心事,T.J.。”他身体向后靠在公园的长椅上,目光肯切地注视着自己的朋友。
“看样子,你现在的老板还要再干四年。”
亚特耸耸肩。
“从厨子的角度来看,谁当总统都一样,不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他们都得吃饭。可别误解我。他干得不错。他待我们不薄,给我们应有的尊重。他也尊重特情局;不是所有的总统都能像他那样,你知道。你认为你应该好心对待心甘情愿为你挡子弹的人。”亚特摇摇头。
“我所见的有关事情令人寒心。”
“说到特情局,我昨晚见到福特特工了。”
亚特喜形于色。
“嗯,他可是个好人。我告诉过你基蒂去世后,我得了肺炎,只要他在城里,他每天都来我家看我。”
“记得。”
斯通把自己的一个相向前移动一步,说:“我昨天见卡特·格雷降落在了白宫。”
“特情局一点都不喜欢他这样。来白宫的直升机应该只是总统乘坐的‘海军一号’,仅此而已。”
“卡特·格雷的身份允许他制定自己的规则。”
亚特露齿而笑,他身体前弓,低语道:“听说了一些有关他的谣传,挺好笑的。”
斯通把身体凑上前来。他们的象棋比赛有时包括几段相对而言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白宫内务职员往往在白宫的任期长,他们以工作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对总统家人服务周到而著称。斯通用了好几年时间才使亚特自然而然和他谈论白宫之事,无论那些事情多么微不足道。
“总统邀请格雷和他一起在9·11那天去纽约,你知道,他要在纪念遗址发表演讲。”见有人路过,亚特停了下来。
“还有呢?”斯通问。
“还有,格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这也有点太无礼了,即使是对格雷。”
“可是,你知道他妻子和女儿的遭遇,对吧?”
“知道。”几十年前,斯通见过巴巴拉·格雷。即使在那个时代,她也是个才女,具有她丈夫所不具备的同情心。斯通对她肃然起敬,后来发现她唯一的缺点是选错了夫婿。
“后来,总统邀他一起去宾夕法尼亚那个小城,就是那个已更名为布伦南的小城。”
“他又拒绝了?”
“你不能接连两次拒绝总统,是吧?”
“不,不行。”斯通表示赞同。
亚特仔细研究一番棋盘,然后走了一步,把他的车向斯通的马移去,此时,两人缄默不语。
斯通边考虑自己的棋局边说:“我明白,格雷有一些需要解决的个人问题。这个被发现死在罗斯福岛上的家伙——帕特里克·约翰逊,生前在为国家情报中心效力。”
“啊,是,这事在白宫已传开了。”
“总统关心吗?”
“他和格雷关系密切。所以,泼在格雷身上的脏水必定溅到总统身上。格雷这人可不一般。他对总统忠心耿耿,但他并不愚蠢。”T.J.环顾四周。
“我说的可不是学校里老师讲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个。”
“我肯定国家情报中心和白宫都在封锁消息,因为早间新闻没有多少关于此案的报道。”
“我知道总统要了许多熬夜吃的零食和咖啡。此人即将进入大选的最后一站。他可不希望出什么差错,打乱计划。但是,一具尸体还真能招惹不少麻烦。”
他们的象棋比赛结束后,亚特离去,斯通则坐在原地,若有所思。这么说,格雷要去宾夕法尼亚的布伦南市?这倒是有意思。斯通曾以为这座小城搞这种噱头过于夸张。但是,这么做显然很划算。
他正欲离去,忽见阿戴尔菲亚朝他走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她坐下,递给他一杯。
“现在咱们来喝咖啡,聊天,”她语气坚决地说。
“除非你有会要去开。”她戏谑道。
“不,不,我没有会,阿戴尔菲亚。谢谢你的咖啡。”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好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你去哪儿下象棋?是这儿,一直是这儿。和你一起下棋的那个黑人在白宫工作。”
“没想到我的行踪那么容易给人猜中。”他说道,口气微嗔。
“男人,男人不难捉摸。喜欢你的咖啡吗?”
“很好喝。”他停顿一下,然后说,“你知道,这咖啡不便宜,阿戴尔菲亚。”
“我又不是一年四季都喝。”
“但是,你有钱吗?”
阿戴尔菲亚看着他的新衣服。
“那又怎样?看你,你有钱买衣服。”
“我有工作。还有我的那些朋友,他们经常帮我。”
“我可没人帮。我工作是为赚钱,只为赚钱。”
斯通很惊讶,他以前从没问过她。
“你干什么工作?”
“我给洗衣店当裁缝。我只在想工作时才工作。他们给我的报酬不菲,问我要的房租也不贵,”
她说。
“所以只要我喜欢,随时都可以买咖啡喝。”
“有这门手艺一定大有好处。”斯通心不在焉地说。
他们不再交谈,两个人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公园里的游人身上游移。
阿戴尔菲亚终于打破沉默。
“你的棋下得怎么样?你赢了?”
“没有。我输了。原因有二。第一,我注意力不集中;第二,对手棋艺高明。”
“我父亲是国际象棋高手。他是,怎么说来着……”她支支吾吾,显然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英语词汇。
“我父亲,他是一个,怎么说来着,维尔可米斯特拉斯(波兰语)。”
“一个大冠军?不,你的意思是大师。真了不起。”
阿戴尔菲亚目光敏锐地看着他。
“你会说波兰语?”
“只会一点。”
“你去过波兰?”
“很久以前,”他说着,呷了一口咖啡,凝视微风轻拂头顶上方的树叶。
“我猜你是从那儿来的?”他好奇地问道。阿戴尔菲亚以前从没跟人说过她的来历。
“我出生在克拉科夫,但是,后来我们家搬到比亚韦斯托克。我那时还小,所以就跟去了。”
这两座城市斯通都去过,但他不打算告诉她。
“我真的只知道华沙,而且跟九九藏书你说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那时或许还没出生呢。”
“哈,你能这么说真好。即使是谎言!”她把咖啡放在长椅上,然后凝视着他。
“你看起来年轻多了,奥利弗。”
“谢谢你,这是你用剪刀和剃刀变幻的魔术。”
“还有你那些朋友,他们不这么认为吗?”
“我的朋友?”他说着,看了她一眼。
“我见过他们。”
他再次看着她。
“好吧,他们都来拉法耶公园看望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开会的时候我看见他们了。”
她的话令人震惊,但奥利弗努力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么说,我去开会的时候,你跟踪我?希望你不觉得乏味。”她到底看到或听到了什么?
她看上去有些忸怩,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她说:“我也许听到了一些事情,也许没有。”
“是什么时候?”他问。
“我终于引起你的注意了,”她朝他身边靠了靠,其实是拍了拍他的手。
“别着急,奥利弗,我不是密探。我用眼睛看,但我不听。而且,我所见之事,嗯,会藏在心里。一直是这样。”
“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偷听或窥视的事。”
“你在寻找真相吧,奥利弗?”她微笑着说。
“就像你帐篷外面的标识牌上写的,你希望知道真相。我敢说,你就是寻求真相的人。”
“恐怕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找到真相的可能性也越来越渺茫了。”
突然,阿戴尔菲亚的目光转向一个正蹒跚着脚步从公园里穿过的人身上。过去十年里,任何一个华盛顿大街上的行人都可能见到过如此令人怜悯的一幕。原来是胳膊的地方现在却是皮包骨头的残肢。他双腿严重畸形,却能够直立行走,真可谓奇迹。通常,即使是在冬天,他也半裸着身体。他从不穿鞋。脚上疤痕密布,脚趾怪异地弯曲着。他双目空洞无光,口水一直从脸上流到胸前。人人都知道他甚至不会说话。他脖子上套着的一根绳子上吊着一个小袋子。破烂不堪的衬衣上用幼稚的字体写着两个字:“救命。”
斯通曾无数次给过他钱,而且知道他住在财政部旁边的一个蒸汽排炉上面。多年来他一直尝试着帮助此人,但是,他的思维太不正常。政府机构是否出面予以帮助,对此斯通不得而知。
“上帝呀,那个人,那个可怜的人。他的遭遇令我心碎,”阿戴尔菲亚说。她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几美元,放进他的袋子里。他冲她咿咿呀呀了几声,然后蹒跚着朝附近另外一群人走去,那些人也立即为他慷慨解囊。
正当阿戴尔菲亚转身打算回斯通旁边的座位时,一个大块头男人突然横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粗暴地说:“别看我没那个家伙那么可怜99lib?
,但我肚子饿,而且我还急需喝一杯。”他的头发乱七八糟披散在脸上,但衣着却没那么褴楼。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令人窒息。
“我已经没钱了。”阿戴尔菲亚回答,吓得声音发抖。
“你撒谎!”那人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到跟前。
“给我他妈的一些钱!”
没等阿戴尔菲亚叫出声来,斯通已来到她身边。
“放开她,马上!”斯通命令他。
那人比斯通足足年轻二十五岁,而且比他高大许多。
“滚开,老头。没你的事。”
“这个女人是我朋友。”
“我说过了,滚开!”话音未落,他已挥拳凶狠地朝斯通的下颚打去。斯通双手蒙面倒在地上。
“奥利弗!”阿戴尔菲亚发出一声尖叫。
此时,公园里其他人也在冲那人大叫,有人跑去叫警察。
斯通挣扎着站起来的当儿,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对准阿戴尔菲亚。
“给我钱,否则我就杀了你,婊子。”
斯通猛扑过来。那人松开阿戴尔菲亚,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扔掉了匕首。他双膝跪地,全身颤抖,紧接着仰面倒在草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斯通捡起那把弹簧刀,以一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将刀藏于手中。他伸出手,用刀划开攻击者的衣领,那人粗壮的脖颈和悸动的动脉暴露无遗。
刹那间,随着刀尖慢慢逼近一条静脉血管,斯通似欲切断那人的脖子。此刻,奥利弗·斯通眼里流露出的神色是过去三十多年来认识他的人未曾见过的。但是,斯通陡然住手,抬眼注视着阿戴尔菲亚,而阿戴尔菲亚也正伫立在那儿注视着他,胸脯起伏不停。此刻,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中,她更畏惧哪一个。
“奥利弗?”她小声说。
“奥利弗?”斯通扔下刀,站起身,拍打裤子上的泥土。
“上帝呀,你在流血,”阿戴尔菲亚大叫着。
“流血了!”
“我没事,”他一边用衣袖按着出血的嘴唇一边声音颤抖地说。他说的并非真话。那一击对他是个重创。他头痛欲裂、恶心欲吐。他把手塞进嘴里,拔出一颗被那家伙一拳打松动了的牙齿。
“你不是没事!”阿戴尔菲亚看着他坚持说。
一个女人朝他们跑来。
“警察来了。你们俩没事吧?”
斯通转身见一辆巡逻车驶来,上面的旋九九藏书转警灯闪烁不停,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斯通迅速转向阿戴尔菲亚。
“我肯定你能把一切跟警察解释清楚。”这话说得有点含糊不清,因为他的嘴唇肿胀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离去时,阿戴尔菲亚在后面叫他,但他没有回头。
警察过来问问题时,阿戴尔菲亚想起刚才所见的一幕。奥利弗·斯通的食指向那人腰间接近胸廓的地方捅去。这个简单动作让一个体格健壮、怒气冲冲的人即刻倒地,无以反抗。
此外,因为某种个人原因,斯通持刀的动作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许多年前在波兰,阿戴尔菲亚曾见过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持刀。那人是克格勃,他来强行带走了公开反对苏联的叔叔。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叔叔。叔叔面目全非的尸体在二十英里以外一个村子的一口废井里被人发现。
阿戴尔菲亚扭头看,不禁大吃一惊。奥利弗·斯通不见了。
第三十章
“这里就是帕特里克·约翰逊工作过的地方。”
卡特·格雷说着,手朝房间里一挥。
阿莱克斯慢慢将房间扫视一遍。这地方大约有半个橄榄球场那么大,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四周是小隔间。每张办公桌上有一台平面电脑,服务器在电脑后面嗡嗡作响。身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有的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埋头工作,有的则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对着头戴式电话耳机讲话,所使用的隐晦行话即使是有过多年丰富联邦特工经验的阿莱克斯也无法理解。这里的紧迫感显而易见。
格雷带他们来到位于角落里的一组隔间时,阿莱克斯见一些人的面部图像从几台电脑屏幕上闪过,多数是中东人,有关信息——大概是关于每一个人的信息,从屏幕一边滚动下来。他没有看见一张纸。
“我们这里不用纸。”格雷说。
此话令阿莱克斯大吃一惊。难道此人的全部本领中又多了一项能够看透别人心思的能耐?
“至少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用纸。我仍然喜欢信息在握的感觉。”他在最大的隔间旁止步,这个隔间挡板的高度不是在腰部,而是足足有六英尺高。
“这是约翰99lib?逊的办公室。”
“我想他是个监管员之类的人物。”辛普森说。
“是的。他的确切任务是监督我们这里所有恐怖嫌疑分子的数据文件。我们接管国家威胁评估中心时把他们的职员和文件同我们的整合起来。这是一种理想的合并方式。但是,我们当然不想剥夺特情局的所有资源。这就是约翰逊和这里其他职员同时供职于两个部门的原因。”
格雷说话的口吻颇有气度。但是,当阿莱克斯环视此地时,不禁暗自思忖,说得好听,但我莱克斯说。
“如果信息是错误的,快也没用,”海明威反驳道。
“如果我们试图尽可能保证所有信息的时效性和准确性,当然,完美是不可企及的。”
“你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些文件范例?”辛普森问。
“当然可以。”
海明威在约翰逊办公桌前坐下,把手放在指纹识别器上。接下来,他敲击了几个电脑键,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一个指纹以及其他识别信息。
突然,阿莱克斯在看着自己,同时出现在屏幕上的还包括他呱呱坠地以来所干过的几乎每一件事。
“不足龄酗酒罪。”辛普森把一段文字读了出来。
“这个应该早已从我的记录中删除了。”阿莱克斯恼怒地说。
“我肯定该记录的确曾经从官方记录中删除过,”海明威说。
“顺便问一句,你的颈椎怎么样了?你好像伤得不轻。”
“你这里还有我的医疗记录?这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你肯定没有注意阅读爱国法案里的附属细则。”海明威又敲击了几个键,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界面。他说:“你经常光顾LEAP酒吧。”
他指着一份阿莱克斯在那间酒吧消费的信用卡账单。
“我肯定可爱的凯特·亚当斯在那儿是一个因素。”
“这么说,我每次使用信用卡的目的你都知道?”
“这就是我总是用现金付账的原因。”海明威自鸣得意道。
他又键入一些命令,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杰姬·辛普森的照片、数字化了的指纹和基本信息。她指着一行字。
“错了。我的出生地是伯明翰,不是亚特兰大。”
海明威笑了。
“瞧,即使国家情报中心也会犯错误。我一定让他们更正。”
“你们的数据库里有坏蛋吗?或者你们只管监视警察?”阿莱克斯问。
海明威又敲击了几个键,另一张面孔跳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阿德南·阿尔利姆。他在弗吉尼亚被另一个恐怖分子杀害。你看,阿尔利姆已被证实死亡。右上角的小骷髅图表示死亡。有点俗套,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但是,用这个符号表明一个人的现状倒挺清楚明了。”海明威打开一个下拉式窗口。
“在这里能看到指纹图像。我们根据文件里阿尔利姆的数字指纹确定他的身份。”
“约翰逊有没有掌握对某人有价值的信息?”
“我认为,从广义上讲,国家情报中心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有可能掌握一些在这个国家的敌人看来有价值的信息,福特特工。所以,我们要调查雇员的背景,对他们进行严格审查。”
“你们做得太棒了。”杰姬·辛普森说。
“但是,帕特里克·约翰逊暴富难道没有引起你们的警觉?”阿莱克斯问。
海明威显得尤为懊恼。
“原本是应该的。可这是头头们的事。”
“但不是你的。”阿莱克斯说。
“不是,这事不归我管。”海明威回答。
“你真幸运。所以,如果毒品不是约翰逊的收入来源,照你说的,他也不可能出卖情报?”
“不大可能,但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是,毒品的确是在他家发现的。”
“我们和约翰逊的一些同事谈谈,你不介意吧?”
“我可以安排,但是,你们的谈话恐怕会受到监视。”
“哇,就像是在监狱,只是我们是好人。”阿莱克斯说。
“我们也是好人。”海明威回敬道。
和约翰逊的三位同事交谈一小时后,阿莱克斯和辛普森了解到他们谁都没有和约翰逊有过真正的私人交往。
他们收回各自的手枪,海明威护送他们出去。
“祝你们好运。”他说,旋即自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好了,就这么着,谢谢你的帮助。”阿莱克斯满腹牢骚地说。
他们正欲返回车上时,两个携带M-16步枪的士兵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谁想来抓我的手,免得我突然发狂?”阿莱克斯问道,随即转身,厌恶地继续前行。
“嗯,简直是浪费时间。”辛普森说。
“百分之九十的调查工作都九九藏书如此。你应该知道。”阿莱克斯愤然道。
“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难道那里边的那些事不让你心烦?该死,差点就看见我失去童贞的照片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了。”
“我没什么可隐瞒的。你为什么要和汤姆过不去?”
“我跟这个汤姆过不去是因为我偏偏不喜欢这狗娘养的。”
“哎呀,好了,我猜你对我也是那样。”
阿莱克斯懒得回答,而是猛踩油门“轰”的一声从这座“大哥大城”中冲了出去,车胎在国家安全局的老沥青路上留下一层冒着烟的橡胶印。
第三十一章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离开几分钟后,海明威在国家情报中心大厅里从莱茵克和彼得斯身边走过,对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十五分钟后,海明威驾车驶出国家情报中心。十分钟后,莱茵克和彼得斯也驾车外出。
他们在第二泰森加里瑞亚购物中心碰面,这是一家高档购物中心。他们买了咖啡,沿中央大厅行走。他们总是使用一种反跟踪装置确保没有受到监听,而且每个人都得小心翼翼保证不被跟踪。作为间谍的一项主要规则是要确保自己没有受到你所供职机构的监视。
“我们试图阻止他们检查约翰逊的办公室,”彼得斯说。
“但是,格雷突然闯了进来。”
“我知道,”海明威答道。
“所以我就过去了。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此事引起卡特·格雷的注意。”
“福特和辛普森怎么办?”
“如果他们走得太近,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们,”海明威说。
“我们在约翰逊的绝命书上发现了一个指印,已经对其进行了识别。”
“核对了吗?”莱茵克问。
“是的。”
“是谁?”彼得斯问。
“在你外衣口袋里。”
海明威喝完咖啡,扔掉纸杯。彼得斯掏出海明威不知何时塞进他口袋的便条,上面写着:弥尔顿·法布。
海明威解释道:“几年前,他是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一名计算机系统专家,但是,后来因患精神病进了精神病院。电话簿上有他的名字,所以不难找到他的住址。我已经把他的背景资料用加密电子邮件发给你了。盯住他,或许他能带你找到其他人。但是,没有和我商量之99lib?前,不许动手。能不杀他们就不杀。”
他朝一个方向走去,莱茵克和彼得斯则精神抖擞地奔反方向而去。
卡特·格雷返回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是打给白宫的。然后召集了几个简短会议。之后,格雷着手进行另一项得花费好几个小时才得以完成的任务。只要总统出行,而格雷无法随行或在中途与他会合时,他们都会通过秘密视频电话进行每日简报。格雷每天特意花费好几个小时为这个电话做准备,但是,他知道简报要点几分钟就能总结出来。
“总统先生,我们知道世界局势每况愈下,其中有我们自身的原因,但是,我们对此无能为力。然而,只要我们继续将几十亿美元投入到国土安全上,我有理由保证多数美国人的人身安全。但是,我们所付出的一切昂贵努力仍然有可能被一小撮拥有钚外加那么点傻运气的狂妄分子挫败。到那时,我们大家说不定都会完蛋。您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但是,格雷现99lib.在并不打算为布伦南的每日简报做准备,相反,他想驾车出去兜风。可惜,他不能。和总统一样,总统情报助理不准擅自驾车;人们认为他对于国家安全至关重要,所以不允许他开车。但是,格雷真心希望的是去钓鱼。既然此时手头没有鱼竿和诱饵,他决定尝试另一种形式的钓鱼,他在此方面也十分在行。
他在手提电脑上键入一个要求。五分钟后就得到了他所需的信息。国家情报中心员工的工作效率无可挑剔。
格雷认为把所有恐怖数据库集中在国家情报中心旗下是他最英明的举措之一。此举不仅使该系统更加准确,而且使国家情报中心对其他情报部门的行动有所预警。例如,如果中央情报局需要某方面的信息,他们就得进入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库,这样,格雷便即刻知道他们所查询的信息。
这一举措已证实行之有效,格雷可以打着提高办公效率的幌子对其情报同行进行监视。
他将屏幕分割成图像和信息两部分以便同时浏览两方面的内容。屏幕上有许多人注视着他。他们几乎一律是中东人;全被及时记录在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库里,包括能够提取到的数字指纹。而且他们都是死人,其中许多死在其他恐怖分子手里。每人照片右上角的骷髅标记证实了他们的死亡命运。这些人中包括一名工程师和药剂师,他们同时也是制弹专家。另一个名叫阿德南·阿尔利姆的人是个在激战中都不会退缩的勇士。
另外六人死于他们乘坐的面包车上的炸弹爆炸。那次汽车炸弹爆炸事件是一场事故还是蓄意谋杀从未得到证实。爆炸现场十分恐怖,人们收拾的是人体残肢而非整具尸体。除了莫哈默德·阿尔扎瓦锡利,其他五人都不在恐怖嫌疑人“A级名单”上,但是,美国政府庆幸的是,他们都死了。
阿尔利姆和其他人的照片已经过细微更改,但格雷对此无从知晓。这些照片也不是真正死人的照片。它们是数字合成的。例如:真阿尔利姆的照片和已被证实名为阿尔利姆的死者的照片经过数字合成,即使他们“较早前的”照片仍然流传在外也不会引起怀疑。数字合成照片既耗时又需要许多专业技术。但是,结果表明时间和技术的投入是值得的。实际上,现在想依靠国家信息中心数据库里的照片确定这些阿拉伯人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份都是不可能的。
另一个英明之举是这些死人身后没有留下可用以辨认其身份的“面孔”。当然,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指纹以及确认其身份的法医签名。指纹从不撒谎。当然,在数字化时代,没有什么是绝对保险的。
但是,即便如此,卡特·格雷的理智告诉他有些事情不对头。
格雷关闭文件,决定到国家情报中心的空地周围去散步。他想散步是允许的。
格雷在户外一边散步一边仰望天空,一架汉莎747航班正在朝杜勒斯机场方向飞去,他的目光追随着飞机前行,思绪却飘回到过往。
格雷在中央情报局供职初期被派往其超级秘密训练营,该训练营位于华盛顿附近,距哥伦比亚特区以西两小时多一点的车程,现在,这个训练营已废弃。中央情报局称这座隐匿于密林深处的建筑物为“51A区”,这一称谓足以表明中央情报局的确有幽默感。但是,私下里,这座建筑物通常被称为“谋杀山”。
关闭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国家情报中心最近提议重新启用该设施,将其改做恐怖嫌疑人审讯中心。但是,司法部闻讯后,该计划的运作速度锐减。接着,古巴关塔那摩湾监狱虐囚事件、伊拉克阿布哈里卜监狱虐囚丑闻以及阿富汗采石场监狱虐囚致死等累积效应使重新启用该设施的计划几近彻底否决的边缘。
但是,格雷毫不在乎。美国以外的许多地方都可满足同样的需要。依照美国法律和国际法,虐待囚犯是违法的。格雷曾向许多委员会保证他旗下的情报部门将依法行事,事实上,他对国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然而,难道那些没有手下工作人员的帮助既听不懂一个阿拉伯字又叫不出阿曼或土库曼斯坦首都的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立法者们真的以为世界是在法律的架构中运转的吗?
情报是一个龌龊行当,其中,谎言和死亡是家常便饭。美国总统此刻正在企图刺杀另一个国家的民选政要这一事实足以证明全球政治的复杂性。
格雷返回办公室。他打算再看看这些“死人”,无论如何,他们或许会是他今后工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果真如此,只有祈求上帝保佑美国了。
第三十二章
一回到华盛顿外勤处,阿莱克斯就重新起草了一份报告,用电子邮件发给杰里·西克斯。但是,与第一份文件所不同的是,这次他立即得到了回复。电话不仅要求他去杰里·西克斯的办公室,即特情局局长助理办公室,还命令他立即去特情局总部见局长。
好吧,阿莱克斯心下暗忖,这大概不是什么好兆头。特情局总部距华盛顿外勤处仅几步之遥,阿莱克斯决定步行过去。他利用在新鲜空气中行走的时间考虑从特情局退休后自己未来的日子,这,天也许会来得比自己预想的早,其实会提前三年到来。
以前,他只和现任局长打过几次照面。那是几次社交场合,几分钟的闲谈令人愉快。阿莱克斯的直觉告诉他这次会面不会那么友好。
几分钟后,他走进局长宽敞的办公室。杰里·西克斯也在场,显然,他恨不得消失在自己所坐的沙发里,令阿莱克斯吃惊的是,杰姬·辛普森就坐在西克斯旁边。
“你能把门关上吗,福特?”特情局局长韦恩·马丁说。
关门。这绝对不是好兆头。阿莱克斯遵命关上门,然后落座,等待马丁发话。马丁身材高大,喜欢穿带大袖口链扣的条纹衬衫。他凭借自己的努力逐级爬上现在的职位,约翰·欣克利刺杀里根事件发生后,他是处理这一案件的特工之一。马丁正在研究放在他眼前的一份文件。阿莱克斯迅速瞥了一眼文件,觉得似乎是自己的特工档案。好吧,事情真的不妙。
马丁合上文件,贴近桌边说:“福特特工,我就开门见山,因为我今天的事情很多,信不信由你。”
“好的,先生。”阿莱克斯机械地说。“刚才我接到总统的电话。他在‘空军一号’上。总统正乘飞机前去参加一系列竞选拉票活动,他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给我打电话专门说你的事。这就是叫你来这里的原因。”
阿莱克斯顿觉全身的血液似被抽干。
“总统因为我给你打电话,先生?”
“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事?”
阿莱克斯看一眼西克斯,而西克斯的眼睛则盯着地板。辛普森看着他,但似乎也无心帮他。
“帕特里克·约翰逊案?”阿莱克斯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连九九藏书他自己都听不见。
“瞧!”马丁瓮声瓮气地说着,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既然猜对了,福特,你不介意再猜猜你干的什么事能让美国总统专门打电话来吗?”
阿莱克斯这会儿口干舌燥,但是,局长显然要得到答案。
“我一直在调查帕特里克·约翰逊死亡一案。我是奉命行事。”
阿莱克斯刚说到一半,马丁便开始摇头。
“联邦调查局是该案的主要调查部门。我的理解是你的任务只是监督案子的调查情况以保?99lib?护我们部门的利益。而我们和这个死人唯一的联系是,从技术上而言,他是我们局和国家情报中心的共同雇员。但实际上,他完全受国家情报中心控制和管辖。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阿莱克斯懒得再看西克斯。
“不,先生。”
“那好,我很高兴我们能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现在,联邦调查局在约翰逊先生的住所发现了毒品,他们正在顺藤摸瓜,这表明约翰逊在贩卖所谓的毒品,并因此聚敛了一大笔钱财。案子的最终结果是约翰逊受雇于国家情报中心不可能和他的死亡有任何瓜葛。你明白了吗?”
“明白,先生。”
“很好。”马丁站起来,阿莱克斯已做好最坏的准备。他并不感到失望。
马丁突然大发雷霆:“现在,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跑到国家情报中心,偏偏要问卡特·格雷这件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句话好比警佐声嘶力竭喊出的一长串训练口令。
阿莱克斯好不容易才找到话头:“我以为要想对案子进行全方位的调查就应该去国家情报中心。他们替我们对约翰逊的绝命书作了分析,而且——”
“你到底有没有盘问过卡特·格雷?”
“我没有,先生。他是自己来的,而且主动提出带我们去约翰逊的办公室。此前,我只是在跟两个下级雇员谈话,他们不十分配合。”
“你有没有威胁说要弄一个搜查国家情报中心大楼的许可证?”
阿莱克斯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上。
“只是随便那么一说——”
马丁又拍了一下桌子。
“你说了!”
此时,阿莱克斯脸上开始冒汗。
“是的,先生。”
“你在我们这儿没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吗?你找到确凿证据了吗?你有证据证明格雷顾问在进行什么非法勾当吗?”
尽管阿莱克斯非常清楚这些问题不需要回答,但他迫不得已还是要解释。
“我们没有获得特别有助于调查的证据。但是,我再重复一遍,是格雷顾问主动提出带我们去看办公室的,先生。况且就几分钟而已。”
“我来给你说说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福特。格雷顾问在国家情报中心碰到你并非偶然。你的出现及意图引起了他的警觉,所以,他专门下来见你。他对总统说他这样做实属无奈,因为如果有消息透露给媒体说国家情报中心对一起谋杀案的调查采取不合作的态度,那么他和他的部门形象就会受损。你知道,格雷顾问和总统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有损国家情报中心和格雷顾问形象的事是不会令总统高兴的。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
“还有,经格雷顾问提议,国家情报中心正在就约翰逊一案进行全面的内部调查,联邦调查局也将予以协助,你知道吗?”
“不知道,先生。我对此一无所知。”
马丁此刻似乎没有听他的。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
“根据你的第一份报告,你的结论是约翰逊先生也许是个贩毒分子,你打算让联邦调查局顺这条线查下去。你在报告上是这么写的。那份报告是昨晚发出的。可是,今天早上你却出现在国家情报中心,问的一大堆问题和你最初的结论明显相左。我的问题是:在昨晚你发出那份报告和今晨你去国家情报中心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令你改变了主意?”
从马丁看他的神情来判断,阿莱克斯突然意识到此人早已知道了答案。他看了一眼辛普森,这会儿她正低着头,很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的无带高跟鞋。
原来是她。哎呀,糟糕!他的目光又回到局长脸上。
“我在等你回答。”马丁说。
阿莱克斯清了清喉咙,有意拖延时间。
“先生,他们分析了绝命书上的笔迹,我想拿到分析结果。”
马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阿莱克斯顿觉腋下生汗。
“别想糊弄我,小子,”马丁的声音低沉从容,但不知何故听上去远比之前的长篇大论更具威胁。
局长望着辛普森。
“辛普森特工告诉我们你对她说一个老朋友说服你让你鼓足干劲把案子追查下去。”他稍作停顿后说,“那个‘朋友’是谁?”
真可谓祸从口出.99lib.啊。阿莱克斯的大脑飞转,他开始考虑被特情局扫地出门以后如何还得起贷款,以及他该如何杀死杰姬·辛普森而不被判处死刑。
“我真的不记得和辛普森特工有过这样的谈话,先生。”
“就是今天早上。我无法肯定特情局是否需要如此健忘的特工,这么说,你想打起精神再试一回?别忘了这件事关系到在场的两个人的职业生涯,而其中一个人的才刚刚开始。”他又瞥了辛普森一眼。
“那个人的身份并不重要,先生。那时我已经做出决定要把这个案子追查到底,因为有些事情不合乎逻辑,就这些。这纯粹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辛普森特工和我决定去国家情报中心没有关系。她只是听从了我的命令,而她并不情愿。我准备承担自己的行动所导致的一切后果。”
“那么,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恕我直言,先生,如果我认为这事和本案有一丝联系的话,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有联系与否,你是不准备让我来判断了?”
阿莱克斯有千万个理由不告诉这位特情局局长说服他继续调查的“老朋友”是一个自称奥利弗·斯通的人,他有时住在白宫对面的一顶帐篷里,曾以阴谋论为人所知。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阿莱克斯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我再说一遍,恕我直言,人家是私下里对我说的,而我不像有些人那样,我不会告密。”
他说此话时并没有看辛普森,再说也没有必要。
“所以,只管把责任推给我好了,先生。”
局长坐回椅子里,靠在椅背上。
“你在特情局工作出色,为人可靠,福特。”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莱克斯的呼吸在加快,感觉即将大祸临头。
“但是,令人难忘的却是你的职业生涯是以何种方式结束的。”
阿莱克斯差点捧腹大笑,因为这话和斯通所言如出一辙,当然,他们各自的理由截然不同。
“我也听说过这话,先生。”他稍作停顿后接着说,“我想我被调往另一个外勤处了。”
特情局通常会把不听话的特工派到大家最不想去的一个外勤处。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人人都会这么想。违抗局长的命令,后果可能会是立即被开除出特情局。
“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就不用上班了。从明天开始你正式调离华盛顿外勤处,回总统卫队。也许,站岗放哨会使你脑子清醒一些。恕我直言,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我真恨不得立即把你踢出特情局大门。但是,你在这里工作多年,表现一直不错;我不忍心看到这一切都变成一堆臭狗屎。”
他举起一根手指。
“让我把话说清楚,你不得以任何方式接近帕特里克·约翰逊案,哪怕你的‘老朋友’指使也不行。明白吗?”
“完全明白,先生。”
“现在,从这里滚出去。”
第三十三章
劳丽·弗兰克林在后院精心设计的游乐场陪两个儿子玩耍,加米拉则在给最小的孩子洗澡。
她一边给小家伙穿衣一边从幼儿室的窗户看另外两个在外面玩耍的男孩。劳丽·弗兰克林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足,至少加米拉如此认为。但是,即使这位伊拉克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母亲和孩子们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是美好的。她给孩子们读书,和他们一起画画,玩游戏,耐心陪伴三个儿子一天天成长、变化,看得出劳丽·弗兰克林爱她的孩子。这会儿,她正一边背着老大一边荡秋千上的老二。他们在院子里互相追逐,最后撞在一起。
一连串的笑声传进加米拉的耳朵里,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经过几秒钟的挣扎,加米拉还是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她想生许多儿子,把他们养得又高又壮,等她老了以后,他们就能赡养自己的母亲了。
突然,加米拉收敛起笑容,眼睛从窗户上移开。
人们绝不该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不以为然。绝不应该!尤其是美国人,他们什么都不缺。
后来,加米拉和弗兰克林在准备午餐时,后者关上冰箱门,一脸狐疑。
“加米拉,冰箱里有洁食。”
加米拉用毛巾擦干手。
“是的,夫人,我在商店里买的。我花的是自己的钱。是我在这里吃的饭。”
“加米拉,我不在乎这个。我们会付给你餐费的。但是,你必须知道,洁食是,嗯,是犹太人的食物。”
“是的,夫人,这个我知道。”
弗兰克林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是不是听错了?一个穆斯林食用犹太食品?”
“犹太人是书中写到的人民,我的意思是古兰经。基督徒也一样,夫人。而基督,他被认为是伊斯兰的一个重要先知,但他不是神。世上只有一个神。只有穆罕默德才能把神的真谛传达给人民。但是,对于伊斯兰而言,大卫和伊卜拉希姆,你们称之为亚伯拉罕,也是重要的先知。他们的所作所为令我们敬重。是伊卜拉希姆和他的儿子伊什米尔建筑了克尔白神庙,确立了哈吉,也就是麦加朝觐。”
弗兰克林显得不耐烦了。
“谢谢你给我上宗教课,但是 ,你说的那些和食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穆斯林必须食用允许的食物,也就是洁食,决不能吃不洁的食物,也就是禁止的食物。这些规定出自古兰经、伊斯兰教的裁定以及其他伊斯兰法令。我们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猪肉、狗肉、猴子肉及其他被人屠宰的动物。我们只能吃有偶蹄的动物,反刍动物和有鳍、鳞的鱼,就像犹太人一样。犹太人的烹饪方法是穆斯林能够接受的。例如,他们把肉里面的血彻底沥干。我们穆斯林不能饮血,也不能食用带血的食物。犹太人不用水煮或电击的方法杀死动物,尽管他们在屠宰动物时不会高声念诵三遍‘阿拉胡—阿克巴’,意思是‘安拉至大’。但是,我们穆斯林在用餐前念诵真主的名字以示对真主的认可。但是,如果他们找不到洁食,真主也不会让他的诚民挨饿。对着食物念诵真主的名字,食物就洁净了。并非所有的穆斯林都食用犹太食物,但如果我弄不到洁净的食物,我就吃犹太人的洁食。”
劳丽·弗兰克林对她家的保姆直皱眉头。
“好了,我恐怕听不明白那些。我随手拿起一张报纸,肯定至少能看到一篇有关犹太人和穆斯林在什么地方相互残杀的报道。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你以为如果你吃他们的食物,你们的圣经里有他们,你们就能够找到某种和平相处的办法了?”
加米拉的态度强硬起来。
“我们的不和不是因食物而起。我可以告诉你很多——”
“是的,嗯,我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午饭后我得去见乔治。他忘带今晚的飞机票了。坦白说,乔治什么都记不住。你会认为投资银行家的记性应该更好些。”
等午餐结束,劳丽·弗兰克林离家后,加米拉把孩子们塞进自己的面包车里,往公园驶去。路上,她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
她知道在巴基斯坦和她一起受训的年轻男子都会记他们所谓的牺牲日记,他们的牺牲。她知道西方人把他们的日记称做自杀日记。她曾读过几篇这些青年为伊斯兰献身后留下的99lib?日记。加米拉也曾想象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会是什么情形。
她的脑海里闪现过最后时刻到来时她会想到什么,会如何作出反应。
有许多问题和疑虑在困扰着她。她会表现得勇敢吗?她曾想象自己那时会显得高贵、坦然自若,但那样符合现实吗?她会立即进入天堂吗?会有人对她的死表示哀悼吗?但是,这些想法又让她感到惭愧,因为她爱真主足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体穆斯林。
一般情况下,人们没有听说过在恐怖组织中男女一起活动,因为伊斯兰有严格规定和部族习俗禁止没有关系的男女互相接触。但是,显然美国的穆斯林男人几乎总是受到严密监视,而穆斯林妇女则有更多的活动余地。因此,现在从事恐怖活动的穆斯林妇女人数在大幅度增加。
加米拉和一个一起受训的男人的关系日渐密切。阿默德是伊朗人,这一点立即使她心生疑窦,因为伊朗和自己国家的关系历来不和谐。但是,他所描绘的德黑兰和她在伊拉克听闻的截然不同。
“人们向往幸福,”他告诉她。
“但是,如果他们没有自由就不可能得到幸福。你可以热爱、崇拜真主,不用别人告诉你该如何度过生命中的每一时刻。”接着,他继续给她讲伊朗妇女可以驾车、选举,甚至可以在国会中占有席位。没有人强迫她们把面部整个遮盖起来,只要把头发和身体遮住就行,而且她们开始用化妆品了。他还告诉她大批碟形卫星天线已经走私进入伊朗,更令人吃惊的是男女可以一同坐在车里,同时播放音乐。他说,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前进方向,知道什么话是正确的,就可以回避那些清规戒律,获得享受生活的机会,哪怕只有片刻。每逢他讲这些,加米拉就会全神贯注地倾听。
他还对加米拉说她的名99lib? 字,阿拉伯语的意思是“美丽”,最适合她。最适合,他说此话时,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和爱慕,但目光却在回避她。
这句赞美之词令她无比快乐,使她对自己原以为不现实的未来充满希望。但是,他也经常说起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甚至在日记里写下了他计划为真主献身的确切日期和时间。但他绝不给她看他选定的日期。
他的愿望已实现与否,加米拉无从知晓。她不知道他被派往何处。她在报纸上寻找报道他死讯的名字或照片,但她从未看见过。加米拉想他是否会在报纸上寻找她的照片以及有关她死亡的报道。
他是个初试笔锋的诗人,他有一个朴素的心愿,那就是看到他的诗歌印刷出版,让其他阿拉伯人阅读。他的诗歌充满悲剧色彩,加米拉知道那是多年在伊朗遭受暴力和折磨所致。他告诉她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当一个人除了生命所剩无几时,生命并不因此而更加珍贵,唯有牺牲才会使生命更具活力。为真主而死,生命的目的只在于此。”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话。他的话给她力量,使她的生命有了意义。
古兰经上说任何一个信奉真主、生活正派的男女都不会受到丝毫不公平的待遇,都会进入天堂。但据加米拉所知,能够保证一个穆斯林进入天堂的唯一方式是在伊斯兰圣战中壮烈牺牲。加米拉每天祈祷这是真的,果真如此的话,她愿意做此牺牲。进入天堂后的生活一定更加美好。真主不会允许天堂的生活是另外一番景象;她对此确信无疑。有时加米拉会想象她的诗人在天堂与她相遇,他们从此过上永恒安宁的生活。这个想法是仅有的几件让她能够露出笑容的事情。是的,加米拉希望再见到他,非常想。生死与她无关,只要能再见到他。生死对她毫无意义。
第三十四章
斯通回到小屋,清洗一番后,把冰块敷在脸上,静等肿块消失。后来,他用借来的手机联系鲁本和凯莱布。他们计划晚上开会;他没能联系到弥尔顿。
之后,他去照料墓地,帮助几个扫墓人找到他们要找的坟墓。多年前,教会对埋葬于此的人进行过登记,但名单却遗失了。在过去两年里,斯通对每一块墓碑和当地的记录进行查对,重新整理出一份精确的名单。他还潜心研究了锡安山公墓史,充当一名非正式导游,对来此吊唁的人们讲述这里的历史。
他打发走了扫墓人,回头干自己的活,此时才感到脸上的灼热。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刚才受伤所致不如说是因难99lib.堪而起。在阿戴尔菲亚面前如此表现尤其愚蠢。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匕首在他手中的分量。真愚蠢。
后来,他决定乘地铁去弥尔顿家。.99lib.如果弥尔顿能够查出车牌,斯通想知道情况。另外,他想确定弥尔顿的安全。既然弥尔顿能够轻而易举地查出车牌,与他们周旋的人也能够查出指纹。
他正沿街朝雾谷地铁站走去时,忽闻身后一声汽车喇叭声,一回头,见是福特特工。福特把他的皇冠维克停在路边,摇下车窗。
“捎你一程?”阿莱克斯蓦然注意到朋友脸上的伤。
“你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
“没事吧?”
“和脸上的伤相比,自尊心受损更重。”斯通上车后,阿莱克斯踩下油门,一溜烟驶去。
几分钟过后,斯通终于开口:“我刚才在想我们俩昨晚的谈话。调查进展如何?”
“进展相当顺利,我已经给踹回总统卫队了。”
“福特特工——”
“你知道,奥利弗,经过这么多年的交往,你大概可以叫我阿莱克斯了。”
“但愿不是我的建议给你惹的祸?99lib?,阿莱克斯。”
“我又不是小孩。而你说得对。只是我没有把所有的事实弄清楚,所以就得付出代价。”
“什么事实?”
“恐怕不能说。顺便问一句,你这是去哪儿?”
“去看几个朋友。”他说。
“我希望他们都地位显赫。这种朋友越多越好。”
“恐怕我一个这样的朋友都没有。”
“我也一样。但是,真见鬼,我的新搭档原来——‘搭档’这个词我用得太随便了点——原来她有一些这样的朋友。其实,她今天跟我说她的教父就是卡特·格雷。”
斯通看着他。
“你的搭档是谁?”
“杰姬·辛普森。”斯通的表情严肃起来。
“罗杰·辛普森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
“你提到地位显赫的朋友,而他们的地位都在罗杰·辛普森之下。他在中情局工作过,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这一点我不了解,但我想他对情报感兴趣的原因就在于此。”
斯通凝视着窗外。
“那女人有多大年纪?”
“什么,你是说杰姬吗?三十五岁左右。”
“她刚进入特情局?”
“来特情局之前,她在阿拉巴马当警察。”
“她人怎么样?”
“嗯,现在她排在我的黑名单前列。可以说,这位女士今天早上出卖了我。”
“我的意思是她长什么样?”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好奇而已。”斯通说。
“她小巧玲珑,黑头发,蓝眼睛,真生起气来的时候,口音很重。从不让步,直言不讳。一点都不矜持。”
“明白了。挺迷人的。”
“怎么,你想约她?”阿莱克斯说着,咧嘴笑了。
“老男人总是对年轻女人感兴趣。”斯通笑着回答。福特耸耸肩。
“她是长得漂亮,要是你不在乎她的个性的话。”
三十五岁左右,斯通心想。黑头发,蓝眼睛,有个性。
“你见过卡特·格雷吗?”斯通问道。
“今天碰到了。”阿莱克斯说。
“你对他印象如何?”
“印象极其深刻。”
“这么说,你真碰到了格雷?因此惹上了麻烦?”
“这么说吧,我同意那两个国家情报中心调查此案的特工对我们发现的绝命书进行指纹分析,那样,我就有了去他们那儿调查一番的借口,我以为这一招很高明。其结果是把自己装了进去。我本该早有所料。”
斯通并没有听他最后几句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国家情报中心得到绝命书这个环节上。那上面有没有弥尔顿的指纹?
“哦,那两个国家情报中心的特工对你有所帮助吗?”
“不算特别帮忙。你知道,我讨厌暗探,真的。随便你怎么称呼他们,国家情报中心也好,中情局也好,或者国防情报局也好,我讨厌他们,要是事关自己的小命的话,他们是不会告诉你实情的。”
“不,他们不会。”斯通低声道。
距离目的地一半路程时,斯通要求阿莱克斯停车让他下去。
“我可以一直把你送到要去的地方,奥利弗,”他说。
“局长给我放了假,让我好好反省自己的罪恶。”
“我真的需要走走。”
“好吧,你应该去检查一下你的下巴。”
“我会的。”
阿莱克斯一离开,斯通便掏出手机给弥尔顿打电话。从一方面来说,特情局特工退出此案令人灰心,但至少他不会有危险了。而其他人的安全问题斯通却没有把握。
弥尔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喂?”
“弥尔顿,你在哪里?”
“我在切斯缇缇家。”
“你在那儿有多久了?”
“从今天早上起就在,怎么了?”
“你离家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周围有什么人?”
“没有。”
“别回家。我想让你在其他地方见我。”斯通迅速开动脑筋。
“联合车站。半小时后能到那儿吗?”
“我想能。”
“我站在书店旁边。你查出那辆车的车牌了吗?”
“小事一桩。我查到了他的名字和地址。是——”
“等见面后再说。还有,弥尔顿,我要你听仔细了。你得确定没人跟踪你。”
“你发现什么了?”弥尔顿紧张兮兮地问道。
“见面后会告诉你。嗯,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查一查一个名叫杰姬·辛普森的人?她是辛普森参议员的女儿,是特情局的特工。”
斯通挂断电话,然后致电鲁本和凯莱布,向他们通报情况。随后他奔向最近的地铁站,不一会儿就站在了B道尔顿书店的入口处,这个书店占据庞大的联合车站一大块地盘。斯通一边浏览书籍一边不时察看地铁入口,估计弥尔顿会从那里进来。
当弥尔顿从车站另一个方向过来时,斯通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切斯缇缇开车送我来的,”他解释道。
“你的脸怎么了?”
“这不重要。切斯缇缇也在?”
“不,我让她回家了。”
“弥尔顿,你绝对有把握没被跟踪?”
“切斯缇缇开车时没有。”
斯通带他到书店对面的一家百吉饼店。他们买了咖啡,然后在顶头角落一张桌边坐下。
弥尔顿掏出手机,按了一个键。
“你在给谁打电话?”斯通问。
“谁也没有。我的手机有个内嵌式录音机。我刚想起来过会儿得给切斯缇缇打电话问她点事,我给自己留个提示。我给你的那个手机也有同样的功能,而且,它还是个相机。”
弥尔顿对着录音说了句话,然后把手机装起来。
“那人叫什么名字?”斯通问。
“泰勒·莱茵克。他住在普瑟镇附近。我有那条街的名字。”
“我知道那个地区。你查出他的工作地点了吗?”
“每一个能够进入的地方我都查了,而且,进入的地方还不少。但没查到有关他的任何信息。”
“那就有可能意味着他在国家情报中心工作。我想即使是你也无法侵入他们的数据库。”
“有可能。”
“查到有关杰姬·辛普森的信息了吗?”
“不少呢。我给你打印出来了。”他把一个文件夹推向斯通。斯通打开文件夹,凝视着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那个女人的照片。阿莱克斯说得对,斯通想。
她的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她的个性。她的家庭住址也在文件夹里。她家离华盛顿外勤处大楼不远。斯通想她是否步行上班。他合上文件夹,放进他的帆布包里,告诉弥尔顿国家情报中心拿到了那纸绝命书,而那上面可能有他的指纹。
弥尔顿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本不该碰那张纸。”
“你的个人信息还在国立卫生研究院的数据库里吗?”
“有可能。而且,我把那封愚蠢的信寄给罗纳德·里根时,特情局把我的指纹印了下来。我那时只是对他削减精神健康预算感到不快。”
斯通身体前倾。
“今晚,我想在凯莱布的公寓里开个会,讨论一些事情,但是,我现在不能肯定这样做是否安全。”
“那我们在哪儿碰头?”
这时,斯通的电话响了。是鲁本,他显得很兴奋。
他说:“我刚和一个老朋友一起喝啤酒。我们一起参加过越战,并同时加入了国防情报局。我听说他刚从国防情报局退休,所以就想请他喝一杯,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来。这不,他对我说国家情报中心要求把所有恐怖分子的文件全部交给他们,这可惹恼了大伙儿。中情局的文件甚至也都给清除了。格雷知道控制了信息的流通就等于掌控了一切。”
“这样一来,其他情报部门需要有关恐怖分子的信息时就得去国家情报中心?”
“是的。这样,国家情报中心就会知道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但是,不管怎样,法律规定国家情报中心有权监督所有情报,鲁本。”
“去他妈的,谁在乎法律是怎么说的?你真以为中情局会老老实实地告诉国家情报中心它在干什么吗,奥利弗?”
“不,”斯通对此不置可否。
“说真话既无前例也不符合情理。间谍从不说真话。”
“今晚的会还是在凯莱布的公寓吗?”鲁本问道。
“我不能肯定凯莱布……”斯通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凯莱布?”他慢慢地说。
“奥利弗?”鲁本说,“你还在听吗?”
“奥利弗?你没事吧?”弥尔顿用焦急的口吻问道。
斯通语速很快地说:“鲁本,你在哪儿?”
“在我称之为古堡的破房子里。怎么了?”
“你能来联合车站接我,把我送到我储藏东西的地方去吗?”
“当然,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会议还是在凯莱布家吗?”
“不,我想……”斯通朝四下张望了一番。
“咱们在联合车站这儿会面。”
“联合车站,”鲁本重复一遍。
“那儿可算不上隐秘,奥利弗。”
“我并没有说我们在这里开会。”
“你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鲁本不耐烦地说。
“我以后会解释。尽快赶到这里来。我在车站前等你。”斯通关上手机,藏书网
看着弥尔顿。
弥尔顿说:“你去你的另一个处所干吗?”
“我需要的一件东西在那儿。这件东西也许能最终使一切水落石出。”
第三十五章
“家里好像没人,”泰勒·莱茵克一边从停在外面的车里打量弥尔顿的房子一边说。他看了一眼有关弥尔顿·法布的文件。
“以给里根总统的软心豆粒糖里投毒威胁总统,毁了你的总统生涯之类的东西。”莱茵克戏谑地补充了一句,“这也许是他们不敢露面的原因吧。他有前科。”
彼得斯说:“我想知道的是他半夜三更跑到罗斯福岛上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们等到晚些时候再进去搜查。如果他躲了起来,就有可能在家里留下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能告诉我们他的藏身之地。”
“同时,我想我们应该再去一次乔治敦。那天晚上或许有人见到过一些有助于我们的情况。”彼得斯说。
“而且,我们到了那里再看看那条船也无妨。”莱茵克补充道。
杰克上尉整了整帽子,审视着自己新购置的这处房产,一根手指抚弄着插在翻领外面的那枝黄玫瑰。这家汽车修理厂占地面积大,有三个宽敞的工作间。但是,这地方现在空着,只有一辆车让他的“机修师们”忙得团团转。伊朗人阿默德从凹进车库地面的修理池里爬出来,抹了一把眉毛。
“怎么样?”杰克上尉问他。
“按时完成任务。你跟那个女人谈过了吗?”
“那一部分已经到位,”杰克上尉说。
“别再问了,阿默德。”他补充了一句,冷眼看着他。
伊朗人仓促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地下修理池。很快,电动扳手声响彻整个修理厂,杰克上尉从里面出来,沐浴在阳光里。
阿默德又多等了几分钟,然后重新从修理池出来,快速走到工作台前,从藏在一些工具下面的一块油布里抽出一把长刃匕首。他把匕首放在汽车后部一块衬垫下,然后把衬垫放回原处。
在修理厂外面,杰克上尉钻进他的奥迪,驶向仁爱医院对面的公寓。一个阿富汗人开门让他进去。
“武器都在这儿吗?”杰克上尉问。
“照你说的,用购物纸袋一件一件运了回来。”
“让我看看。”
阿富汗人带他来到房间一隅那台大屏幕电视机跟前。他们一起把电视机挪开,阿富汗人用螺丝刀掀开地毯,露出海绵垫和地板。这块地方的地板已被割去,取而代之的是胶合板。只见胶合板下面的地板格栅上每隔六英寸系着一节短绳。上面摆放着两支已组装好的威力大、射程远的狙击步枪。
“我听说过M-50,但从没用过。”杰克上尉说。
“这种步枪采用了数字光学技术,所以没有识别标记;弹膛里装的是21毫米的子弹,内嵌式环境感应器,以及多热探测器。”阿富汗人跪在地板上,指着步枪上的一个部件。
“它上面还带有一个能够消除肌肉抽动的神经反馈系统。”
“我干活从不需要那种玩意儿。”杰克上尉不动声色地说。
“还有,它上面涂了一层高级化学涂料,所以按一下这个按钮,枪体的颜色就会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枪管运用的是纯纳米技术,在一千米处发射一粒子弹的偏差不超过0.00001分角。干这活用这种枪简直是杀鸡用宰牛刀,那又怎样。我们还弄到几挺约两千发的MP-5轻机枪。”
在杰克上尉职业生涯初期,他曾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即调整过高度后才把天气预报员专门提供的气压数加进去。但是,狙击手真正需要的不是调整高度而是气压数。他的做法大错而特错,因为冷空气比热空气浓度大,而且在冷空气中音速也较低,这一点对于往弹膛里装超音速子弹至关重要。那个错误使他的子弹击伤而非杀死对手,这个结果对于刺杀国家首脑是难以接受的。
“你们把武器藏在什么地方了?”他问。
阿富汗人转到大屏幕电视机背后,用螺丝刀开启电视机的唐镶板。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十个装满MP-5轻机枪子弹的弹盒和M-50型狙击步枪弹夹的箱子。
“你瞧,我们不大看电视。”
阿富汗人说道,这句话纯属多余。
“你们要用的另外那两支步枪和兵器怎么样了?它们可是最重要的。”
“在别的地板下面。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已经用那些枪练习了五十个小时。放心,我们不会失手。”
“看来今天的天气适合打猎,但天气说变就变。”
阿富汗人耸了耸肩。
“这个距离射击没那么困难。晚上我在这个射程轻易地射中过三次目标,还是在有人还击的情况下。”
杰克上尉知道此人不是虚夸,那是他能在这儿的先决条件之一。
“但是,你以前从未这么干过,”他说,“射程和子弹的飞行路线都不同于以往。”
“相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杰克上尉进入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伪装。他脱掉帽子,审视着自己那一头浓密的灰白头发以及同样颜色的八字胡和短络腮胡。
他取下那副有色眼镜,从镜子里回望着自己的是一双蓝眼睛。又长又宽的鼻子一侧有一个小疤痕。实际上,络腮胡和头发都是假的。他本人是秃顶,不留胡须,棕色眼睛,而且鼻子上没有那道疤痕,他的鼻子的确长,但不宽。
他重新戴上帽子和眼镜。他一生中消失过多次,有时是应雇主的要求,包括美国政府。其他时候,他是单干,他高超的射击技术和胆量只出卖给出价最高的人。但是,正如他对海明威所言,他下一次消失将是最后一次。
他驾车出城来到举行更名仪式的场地,这里距市区仅十分钟的车程,但是,十分钟内会发生不少事情。
杰克上尉没有在场地周围停留,而是缓缓从那里驶过,目光扫视着那些他早已铭记于心的地面标记。典礼场四周用白色护栏围了起来,只有一个车辆入口,无数个行人入口。车辆入口用六英尺高的砖柱搭成,总统车队进出都得打那儿经过。
“野兽”要走那个通道实在过于狭窄。他扫视周围的林木线,揣测美国反狙击手会如何在周围布哨。他们会有多少人?十二个?二十四个?现在,即使情报再准确也很难确定。
狙击手们会身着迷彩服,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没等看见你就已踩着他们了。是的,他的手下很可能葬身这片圣地。但至少他们会死得既快又无痛苦。超音速远程武器,能够在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之前置人于死地,尤其是在击中头部时。
但是敢死队员之死绝不会痛苦。
杰克上尉的脑海里浮现出总统车队进入场地的情景,总统从“野兽”里出来,向人群挥手致意,和这个握握手,和那个拥抱一下,拍拍某人的脊背,然后在“向领袖致敬”的乐曲声中被护送着走上防爆讲台。
总统入场时演奏这首歌曲源于詹姆斯·波尔克的妻子,见自己这位身材矮小、相貌平平的丈夫进房间时常常没人理会,她大发雷霆。于是,萨拉·波尔克下令每当她丈夫进入房间时都必须演奏这首歌曲。从此所有总统都沿袭了这位专横跋扈的女人的做派。
然而,这首歌曲的原创更有意思,至少杰克上尉这么认为。这首歌的歌词来自沃尔特·司各特爵士的史诗《湖夫人》,这部史诗描述的是苏格兰一个氏族首领的死亡。这位族长被人出卖,随后被其头号敌人——詹姆士五世处决。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首用来宣告美国总统驾到的歌曲实际上记述了一位国王的遇害。
这篇史诗的第五章以疑问结束:“啊!谁情愿作你的国王?”杰克上尉认为所有立志从政的人,都应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不是我,”他喃喃自语。
“不是我。”
这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坐进椅子里,端详他那只新手,其他两个人则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现在我们既然把小袋子添了上去,咱们来练习活动。”工程师说。
美国人遵照指示活动手和手腕,但没有反应。
“这需要练习。你很快就能活动自如了。”
两小时后,他们的练习取得了很大进展。休息时,几个人坐下来聊天。
“这么说,你是开卡车的?”药剂师问道。
前国民警卫队队员点点头,同时举起假手和钩子。
“用这些东西还真不好干这一行,我还得帮忙卸货。”
“出事前你在伊拉克待了多久?”
“十八个月。还有四个月我就可以撤回来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命令我们再延长二十二个月。四年!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在底特律结了婚,有妻子和孩子,还有份工作。一转眼,我却在拼命弄钱好给自己买防弹背心和GPS,因为汤姆大叔没有现金了。后来,摩苏尔城外的一枚地雷炸飞了我的双手和胸部一大块肉。我在沃尔特·里德医院住了四个月,没想到回家后妻子要跟我离婚99lib?,工作早就丢了,可以说我无家可归。”
他稍作停顿,摇了摇头。
“我参加过第一次波斯湾战争,吃尽了萨达姆的苦头。退役后,我加入了国民警卫队,至少在恢复元气前能有一些收入。我尽了一名国民警卫队队员的义务,后来我辞职当了卡车司机。好几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部队找上门来说我的辞职请求从未得到过‘官方’认可。我没客气,把他们轰了出去。但他们硬把我拖了回去,我又踢又叫,但无济于事。一年半以后,轰隆一声,我的手没了,生活完了。这都是我自己的国家对我干的事!”
“现在是你回敬他们的时候了。”工程师说。
“是的,是时候了。”这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边活动手边说。
阿德南·阿尔利姆大步行走在仁爱医院的过道里,留心观察周围环境,有条不紊地把所有细节记在心里。一分钟后,他已返回至医院前门入口处,恰逢一个上了年纪的病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臂弯里还抱着一台便携式电视机。
阿德南跨出门外,呼吸着室外温暖的空气。
医院前门台阶的左边是一条供轮床和坐轮椅的病人使用的专用坡道。阿尔利姆从台阶上下来,走上医院前面的人行道。共有十四级台阶。他转身,再次走上台阶,心里默数着。用正常速度需要七秒钟,跑步可能只需三四秒钟。
他回到医院里面,手滑下去摸随身携带的武器。那是一把老式,38口径的左轮手枪,对于他而言,这把手枪是美国人扔掉的垃圾。但是,这是他所供职的保安公司唯一一件能够提供给他的武器。阿德南知道用什么枪虽不要紧,但是,武器对于他而言依然至关重要。实际上,为了生存,他一辈子都需要与武器为伴。
他回身朝护士站走去,在离护士站中心第四块地砖那儿止步。接着,他又转身朝前入口走去。看见他的人只当他是在巡逻。
他在心里数着步子,冲从他身边路过的两个护土点点头。在靠近前入口处时,他向右转,默数这一段走廊的步数,推开通往楼梯出口的门,下了两阶楼梯后来到医院大楼西侧的地下室过道。这个过道和朝北的一个过道相连,一直通向医院后部出口。这里有一条宽阔的柏油车道向上通往医院后面的主干道。由于坡度以及下水道不畅,即使下一场小雨,这里也经常积水,所以人人都愿意从前面进入医院。
阿德南伫立在那儿,像过电影一般把那个特殊行动在脑海里过了几遍。之后,他朝一扇双开门走去,开门,进去,在身后把门关上。他现在是在医院的配电室,这里还存放着一台备用发电机。保安公司就配电室的基本运作原理对他进行过培训以应对紧急情况。作为补充,他阅读了这个房间里每一件设备的使用说明。但他只对一件设备感兴趣。这件设备立在发电机对面的墙上。他用钥匙链上的一把钥匙打开那只盒子,仔细研究里边的控制装置。装配这东西不成问题,他最后这样认为。
他把配电室锁上,回到医院继续巡逻。他要天天如此,直到那一天到来。不一会儿,阿德南下班,他在医院更衣室换掉制服,骑自行车回大约两英里以外的公寓。他在小厨房里的炉灶上用不发酵的面包、枣、蚕豆、橄榄和一块清真肉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餐。
阿德南家在沙特阿拉伯靠饲养家畜,种植枣树为生,这在只有百分之一耕地的国家可不一般,但他们却吃了不少苦头。他父亲去世后,阿尔利姆全家逃往伊拉克,他们在伊拉克种植小麦,饲养山羊。作为长子的阿德南成为一家之主。他当了屠夫,依照伊斯兰律法屠宰牲畜,这样的肉才算洁净,以此得来的额外收入用以补贴家用。
阿德南坐在公寓里,手捧茶杯,凝视窗外,思绪飘回到既往。山羊、绵羊、鸡以及牛在他的尖刀下毙命。阿德南口念真主之名,用刀割断这些动物的脖子。阿德南从不用敲击脊椎的方法屠宰动物,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割断脖子可以减少动物的痛苦,延长其抽搐时间,加速排血,这是伊斯兰法律所要求的。第二,根据伊斯兰法律,动物不可目睹其他动物的死亡,而且要让被屠宰的动物吃好、休息好。这和美国屠宰厂所使用的“电击加棍棒”式的集体屠杀法相去甚远。是的,阿德南想,美国人在快速、大规模屠杀方面最在行。
阿德南呷着茶,思绪仍然停留在过去。他参加了长达十年的两伊战争,这期间穆斯林互相残杀,数以万计的穆斯林在那种史无前例的最残酷的肉搏战中丧生。两伊战争结束后,阿德南的生活恢复了正常。他结了婚,生儿育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或家人免遭萨达姆·侯赛因这个自大狂及其随从的迫害。
然而,9.11事件发生了,阿富汗遭到侵略,塔利班迅速倒台。就个人而言,阿德南与这一切毫无关系。美国遭受袭击,于是奋起还击。和多数伊拉克人一样,阿德南并不支持塔利班。伊拉克人的生活照旧。即使在自己的国家遭受国际制裁时,阿德南依然能够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但是,美国对伊开战。同所有国民一样,阿德南心惊胆战地等待炸弹和导弹从天而降。他把家人送到安全地带,自己则留了下来,因为伊拉克是他的第二故乡,它即将遭到另一个国家的袭击。
美国飞机飞来时,阿德南在恐惧中默默目睹巴格达变成一个燃烧不尽的大火球。美国人称之为附带损害,但是,对于阿德南而言,那些在自己家里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是普通男女和孩子。接着美军坦克和军队开了进来。结果如何,阿德南从未怀疑过。美国人强大无比,势不可当。他们能够在一千英里以外的地方用他们的武器杀死你。
阿德南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的枪、匕首,甚至赤手空拳进行战斗的。据说美国的导弹能够从美国发射,几分钟以后就能让中东从地球上蒸发。阿德南闻此惊恐万分。他们无法击败如此强大的恶魔。
然而,侯赛因政府被推翻后,伊拉克有了希望。
但是,随之而来的暴力和死亡事件充斥着大街小巷,文明社会消失殆尽,希望很快变成绝望。当美国在伊拉克的出现真正演变成一种“占领”以后,阿德南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责任所在。于是他奋起反抗,其间难免得杀害自己的同胞,他虽于心不忍,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他在两伊战争中杀过伊朗人,在伊拉克杀过阿拉伯人和美国人。
他用匕首宰杀过动物。在阿德南看来,他的一生似乎全部耗费在了杀生取命上。
现在,唯一的幸存者只有自己。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死了,父母、兄弟姐妹也都不在人世。活在地球上的只有阿德南一人,而他的家人全都住在天堂。
此时,他在美国,在敌人的手心里。这将是他人生最后一站,他要对敌人发起进攻,完成生命中的最后一搏。阿德南已心力交瘁;在四十年的岁月里他倾注了八十年的精力。他已身心俱疲,难以承受更多的磨难。
茶已饮尽,但他继续凝视着窗外,一群孩子在小区的操场上奔跑,其中有黑人孩子、白人孩子,还有棕色皮肤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肤色和文化差异无关紧要。但不幸的是,他们长大成人后就会改变,阿德南知道。事情历来如此。
第三十六章
“你要见我,先生?”海明威走进卡特·格雷的办公室问道。据说格雷的办公室是国家情报中心唯一一小块不受电子监控的地方。
格雷坐在办公桌前,示意海明威进来。
“把门关上,汤姆。”
他们两人用半个小时讨论各种即将到来的地缘政治事件、世界危机以及海明威在中东和远东地区实施的情报行动中所取得的关键进展。之后他们转变了话题。
“今天来这儿的特情局特工怎么样了?”格雷说。
“我和他们通力合作,先生,至少是国家情报中心所谓的通力合作。那样把你从那儿解脱出来,但愿自己没做错。”
“你做得对。那两个一开始跟他们说话的特工呢?”
“沃伦·彼得斯和泰勒·莱茵克。两个都是好人。他们俩的任务是在案件调查中代表国家情报中心的利益。我想他们在帮助特情局分析现场发现的某个证据。”
“我把福特和辛普森的情况向总统作了汇报。我想他们不会再来了。”
“我听说辛普森是你的教女?”
“是的。杰姬是罗杰,辛普森的独生女。他请我做杰姬的教父,我深感荣幸,但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配做她的教父。”
“她看起来自我感觉不错。”
“我像爱自己的女儿那样爱她。”格雷似乎对自己的话感到难为情,于是急忙清了清喉咙。
“关于帕特里克·约翰逊之死要举行一个内部听证会。联邦调查局也要参加。”
海明威点点头。
“我认为这是一个明智之举。虽然我认为这个案子没有什么疑点,但我们得走走过场。”
格雷紧盯着他。
“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个案子没有疑点,汤姆?”
“就凭他无力负担的一座住宅和两辆车?在他家发现的毒品?似乎明摆着。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
“可我们这里却是第一次,”格雷说。
“你很了解约翰逊吗?”
“我了解所有的数据库监控人员。不管怎么说,他工作非常出色。”
“你对他印象如何?”海明威思忖片刻。
“从99lib?我和他不多的几次接触来看,他这人雄心勃勃,但机遇不太好。”
“你刚才承认对他不甚了了,但却能洞察其心。”
“我了解这里半数人的心态。恕我直言,他们都想坐上你的位置。但都明白无此机缘,因此胸怀郁抑。”
格雷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仔细阅读了约翰逊的档案,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表明他有叛国倾向。你同意吗?”
海明威点点头。
“但是话说回来,所有背叛这个国家的人其实别无二致,他们的档案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表明他们会叛国。他们之所以叛国,与其说是为钱还不如说是心理原因。”
“这里有的人九九藏书
比我更了解约翰逊。”
“我和他们谈过,”格雷说。
“也和他的未婚妻谈过。她认为毒品之事纯属捏造。”
“嗯,她要维护自己的未婚夫,这不足为奇。”
“汤姆,我记得所有数据库集成工作四个月前就结束了,对吧?”
“是的,只是我们对交通安全部信息筛选协调行动署文档的集成刚结束,这是由于国土安全局的一些法律问题所造成的。”
“系统有无再出现大故障?”
“没有。你也肯定记得以前交通安全部的数据库相当庞大。不算别的,他们的系统包括安全飞行计划、登记旅客计划以及访美旅客出入境计划等。访美旅客出入境计划尤其需要我们慎重对待,因为其中包括外国旅客的详细背景资料、数字指纹和照片。然而,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就此大作文章,到有可能99lib.受理的所有法庭进行宣传蛊惑以引起公众的注意。但我们最终还是把这个数据库弄到了手。在此之前,该数据库分散在十几个部门,重叠、重复信息多得惊人,也没有切实可行的信息集中办法,其结果是数据库里的信息多数没有价值。”
“嗯,9.11事件是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主要原因之一。”格雷说。
“说到9.11事件,我知道总统邀请你参加明天在纽约举行的纪念活动。”
“办公室的小道消息比任何间谍网都厉害。是的,他发出了邀请,是的,我拒绝了。我希望像以往那样为在那天丧生的人举行一个非常个人化的纪念仪式。”
“我还听说你要去宾夕法尼亚州的布伦南市。”
格雷点点头,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书。
“你对圣经的了解有多少,汤姆?”
海明威已经习惯了格雷迅即转变话题的谈话方式。
“我读过《钦定本圣经》,还读过《古兰经》《犹太法典》和《摩门经》。”
“很好。你在所有这些经书中发现的唯一共同点是什么?”
“暴力,”他立即回答。
“有人说《古兰经》煽动暴力。他们不了解基督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申命记》记载的全是火和硫磺。打人以致死的必要把他治死。”
“至少圣经的教义前后一致。但是,古兰经教导99lib?信徒不可自取性命,这可不符合充当人体炸弹者的意念。的确,古兰经没有对其信徒许诺天堂,但却警告他们如果自杀就注定要下地狱。”
“古兰经上所谓的下地狱针对的是那些不为安拉的事业而死的人;并非针对那些为安拉的事业而献身的人。古兰经有多处论及处死不信者,继古兰经之后的一些论著、地方法规和风俗习惯也都证明伊斯兰教允许其教徒在杀死不信者的同时自杀。古兰经上说为安拉的事业而死的人并非真死,他们的亲人也不该因此而悲伤。这就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之间的区别。”
“没错。但是,这两个宗教信仰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的雷同之处。”
“是什么,先生?”
格雷收起圣经。
“死而复生。”
第三十七章
杰克上尉租的大房子位于布伦南市郊,远离主干道,周围也没有其他住宅。房子里还有一个大型家庭影院,此刻他正在对这个家庭影院充分加以利用。
杰克上尉把海明威给他的DVD光盘放入播放器,暂时没有播放,他在等今天来这里的人落座。没人吃爆米花;也没有茶点招待。今天可不是电影之夜。
有那么一分钟,杰克上尉一一审视着自己的部下。他们都是能工巧匠。生活使他们变得冷酷无情、麻木不仁。他们的生活中既没有多少他人视为想当然的快乐时光,也没有食物、净水,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遭受迫害和死于非命的威胁与他们如影相随。聚集在此的有他的制弹专家、工程师、射手、狙击手、敢死队员、机修师、内线以及司机。但加米拉不在其中。她的任务完全是独立的。坦白说,要是这些男人们得知担任此次行动中一个重要角色的竟然是个女人,他们会作何反应,对此杰克上尉没有把握。只有个别几个人知道她的参与,这个美国人明白如此处理不失为上策。
这些人的外貌全部作了改变。有的把头发剪短,有的则留长。络腮胡全部剃掉。有的人增加了体重,有的则减少了体重。他们都身穿西装。有些戴着墨镜,有些染了发。尽管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库里没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真实”相貌,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不容丝毫懈怠。虽然他们在国家情报中心数据库的照片变了,但几年前见过他们本人的美国间谍仍有可能认出他们。
他走到房间前面,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以示尊重和信任。他要求他们就活动进展情况进行汇报,每个人分别头头是道地做了简要汇报。
这些人是杰克上尉、海明威和一位第三方人士从由这第三方——一个他们信赖的人提供的一批人中亲自选定的。他们并没有挑选那些穷凶极恶、极端激进的穆斯林,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抑制力才是他们最看重的素质。
9·11劫机者的背景复杂。在客机上陪伴那四名“飞行员”的十五名劫机犯中有十四名是沙特阿拉伯人。他们来自在政坛上既不特别活跃,也不特别热衷穆斯林信仰的中产阶级家庭。但是,这些青年甘愿舍弃富裕舒适的家庭生活,接受基地组织的训练,对伊斯兰激进组织和圣战深信不疑,军人般准确无误地执行组织的命令,坚信他们定会沿着那条航线飞往天国。9·11劫机者无须自己作出任何决定;一切行动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但是,布伦南市的情况却截然不同。每一个人都有义务为此次行动出谋划策。
海明威和杰克上尉的人选曾一度生活安定,他们年龄略微偏大,接受过适当的教育。他们没有接受过基地组织的训练,也不曾因某些与圣战有关的意识框架而献身于圣战事业。尽管其中有人触犯过美国及欧洲法律,并因此被拍照,提取了指纹,但是,经过国家情报中心数据库的必要伪装,谁的照片都不会被印在报纸上,四处散发。他们中年纪最轻的三十岁,最大的五十二岁,平均年龄四十一岁。这些人尽管有过杀人经历,但并非嗜血如命。在过去几年中,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在战火和冲突中失去至少三个亲人的痛苦。
实际上,他们中有一半人的全家死于非命。他们自告奋勇参加此次行动的理由有别于那些中东恐怖分子。他们所有的人都将自己视为战士而非恐怖分子。
“神圣战士”是海明威的构思,是他的一贯主张。
“记住,”杰克上尉对其部下说道。
“我们坐在这儿为此次行动出谋划策的同时,某地另一间屋子里也有人在琢磨如何阻止我们,而他们的人数远在我们之上。他们都是这方面的精兵强将,所以我们得好上加好。我们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他稍作停顿,注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大家明白吗?”
全体点头,默示赞同。
杰克上尉又将更名仪式的细节重复一遍。特情局特工和当地警察肯定对总统造访的所有准备工作做了大量笔头工作。但杰克上尉和他的行动小组却无此奢望。哪怕丢失一页笔记也会招致灭顶之灾。所以他们必须把一切细节记在脑子里。为保证每个人听明白,杰克上尉在细微之处先用阿拉伯语解释,再用英语解释,反之亦然,反复交待。
“特情局的一支先遣队会在总统之前到达布伦南,着手准备工作,和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世界上装备最精密、最安全的总统车队。通常,总统车队由二十七辆车组成,其中包括当地警局的几辆护送车、一辆‘车载电脑’通信车、一辆新闻采访车、一辆VIP面包车、一辆救护车、一辆载有一支反攻击小队的反恐特警车以及两辆‘野兽’,其中一辆是总统座驾,另一辆里则是特情局特工。从机场至布伦南市典礼场的所有道路都会受到彻底检查,总统到访那天,所有道路都要封闭。
“在典礼场,总统将从右边上讲台,而后从相同的方向下去。他将站在一个被称为‘蓝鹅’的防弹防爆玻璃讲台后面发表演讲。反狙击手会在四周的树上布岗。无论总统走到哪里,前后左右总是簇拥着一大批特工,形成一堵护墙。总统所处的位置被称为刺杀区,这个概念在特情局深受重视。届时,到场的人会很多,所以场地所有行人入口处会安设磁力计。我们使用的磁力计和特情局的一模一样,已经在最高探测水平上测试过。”他稍作停顿,继而补充道,“射手们,你们能够从这些入口通过,不用担心。”
“记住,特工们会特别留意个人行为——即那些不合群的人,不参与纪念活动的人,和人群中其他人没有关系的人,因为你们是中东人,他们会对你们进行额外检查。他们有一个数据库,里面所收集的有关行刺者个人特征的情报非常细致。你们知道,美国人的数据库里没有你们的照片,而且你们的相貌变化很大,所以被认出的风险很低。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掉以轻心。你们在更名仪式上的衣着和行为举止都有规定,你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按规定行事,绝没有例外。你们是以医生、律师、教师、商人、店主的身份入场的,外表看上去就像定居国受人尊敬的市民。”
杰克上尉停了下来,打量在座的每个人。
“我给你们看的录像将生动描绘特情局是如何严肃认真地对待其使命的。”
他揿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按键,大屏幕立即鲜活起来。汤姆,海明威给他的这位同事提供的是市面上有售的有关特情局特工的普通保卫技巧,几起刺杀行动的珍贵录像片段,更难得的是一段特情局特工在马里兰州的贝尔茨维尔训练营接受训练的录像。特工们在贝尔茨维尔训练营学习驾车倒转弯技术,用枪盯牢目标,同时,他们一遍遍练习保卫技巧直至脆弱的念头逐渐消磨掉,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不移的记忆力。
刺杀杰拉尔德·福特和罗纳德·里根的片段让在座的人看得津津有味。光盘上没有刺杀约翰·肯尼迪的片段。因为总统们已不再乘坐敞篷车。
而且那天特情局和热心过度的政客们在达拉斯所犯下的每一个错误早已得到纠正。
“你们看,”杰克上尉说道,“在每一次刺杀事件中,特工的行动如出一辙。他们把中弹后的总统围个水泄不通,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总统几乎是被抬出去的。就刺杀里根一案来说,案发后几秒钟他就被塞进总统专车送离事发现场。
“9.11那天,当一架客机似乎在朝白宫方向飞来时,特情局就把副总统从办公室撤了出来,据说直到脱离危险后,他的脚才沾地。速度。切记速度。
“这两个字贯穿训练始末,因此他们心领神会。平时训练有素,不假思索就能快速做出反应。没有什么比具备这种本能更重要。遇事时,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救总统的命。为此他们宁可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毋庸置疑。在火力、人力、训练或技术方面,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们能够了解他们的心态,充分加以利用。的确,除非发生意外,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只要我们那天的表现完美无缺就够了。”
他把这一部分录像重放一遍,像放映赛事影片一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分解开来放映,让手下人对每一个细节了然于心。与此同时,大家提出了无数问题,这位美国人总是把提问看做好兆头。
继而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幅典礼场的示意图。杰克上尉用激光笔一一指出坐标方格所代表的总体战略项目,出入口,“野兽”及其他相关车辆在总统车队中所处的位置。
“注意,总统座驾通常停在一个完全通畅的出口处。这一点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接下来,他给那天每个要进入场地的人编号,指出屏幕上所显示的各自位置的相应号码。而后指出救护车的位置。
“总之,要让这辆车瘫痪。你们所有负责该任务的人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下一个镜头里出现的是一个身材修长、满头白发、戴眼镜的男人。杰克上尉说:“和总统随行的是他的私人医生,就是这个人,爱德华·贝拉米。他将陪同总统一起上讲台。必须先除掉他。必须,绝不能失手。”
接下来的镜头是一道模拟拉绳。
杰克上尉把手指放在屏幕上,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条线滑动手指,仿佛一名外科医生将手术刀精准地切入病人的身体。
“这是特情局最可怕的噩梦。要是由他们做决定,他们绝不允许,但是,握手、亲吻婴儿对于一个政客而言,可谓一条生命线,”杰克上尉解释道。
“.99lib?t>在这里,这道拉绳这里是他最易遇袭的地方。但拉绳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这里绝对是保镖保持高度警惕的地方。”
下一个出现在屏幕上的是那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的形象,杰克上尉的手下已经给他安装了一只新手。他身着礼服。这张照片是较早前拍的,所以原本是手的地方露出了两只钩子。
杰克上尉说:“在典礼场上我们不能使用电子通信工具,因为特情局安置的干扰器和拦截器在场地上纵横交错。所以一切都得凭老办法,即用眼睛和耳朵。”他指着屏幕上的人。
“这是你们要盯牢的人。他那天会穿一模一样的制服。但是,也会有其他穿制服的人,所以你们不能出错。我会发给每人一张DVD光盘和一台便携式DVD播放器。你们必须每天研究四个小时,记住他的每一个特征以及我今晚给你们看的其他每一个细节。但是,你们必须提前找出这个人来,绝不能把他看丢了。更名仪式的组织者把所有美国伤残士兵安排在拉绳前面以示敬意。布伦南市的官员这么做是好事,当然也有助于我们计划的实施。”
他看着为那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提供了假手的工程师和化学专家。
“已证实预期效果只能持续不到两分钟。”工程师和化学专家点头,杰克上尉接着说,“这项任务完成后,我们的程序即刻变成这样。”他边说边打了个响指。
“第一组射手,随后是突击队员A和B。之后是第二组射手,紧接着是突击队员C和D。接下来是第三组射手,然后是敢死队。再后来是第四组射手。你们知道,每一组都有明确目标。如果第一组没有击中目标,第二组必须立即补上。不许遗漏任何一个目标。所有特工都会身穿新一代防弹衣,大多数警察也是,所以你们得找准相应的射点。明白了吗?”
他停下来,目光又将在座的每个人扫视一遍,这是他计划今晚不时要做的动作。他们一个个对他点头。他又将进攻程序反反复复地重复了几遍,而后让每个人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他听,同时明确他们各自的行动顺序。
“由于你们的武器射程有限,你们看,在坐标方格里每一个射手的位置和拉绳不到两排人之隔,多数情况下和拉绳只有一排之隔。你们将分批进入场地,及时赶到这些地点。”
杰克上尉停止讲话,凝视其下属良久。他接下来欲说明的,从多方面而言,是本次行动的核心。
“你们每个人必须明白,一旦你们开枪,几乎可以肯定会遭到反狙击手的射杀。附近的人群会起到某种保护作用,但这或许不够。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反狙击手使用的将是,308口径的标准雷明顿700系列螺栓行动狙击步枪。你们将面对的美国神枪手能够在一千码以外射中十英寸以内的目标。”
房间里传来一阵对对手的技艺表示赞叹的低语声。他们对他所说的情况能有如此反应颇有意思。关键时刻,他无法让他们在生死之间进行抉择。
杰克上尉只希望他们能够行动起来,就像特情局训练自己的特工那样。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明白为了伊斯兰具有历史意义的这一天,献出生命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们知道,射中你们的子弹会立即带你们去天堂。这是给你们的最大奖赏。”这句话他是用阿拉伯语说的。
此刻,杰克上尉注视着每一位突击队员。他已经把突击队员这个称号当做荣誉赠予了他们。阿拉伯语的“菲达伊”原意是“冒险者”。现在这个词一般用来指阿拉伯游击队战士或指“献身者”。出现在典礼场的杰克上尉的人有可能全军覆没,因此他们理应获得这个称号。但是,杰克上尉的一些手下毫无疑问会死去。如此一来,在执行此次任务过程中,他们的同伴们就不会因他们被称为突击队员而嫉妒他们。
简报会结束以后,杰克上尉带领他们下楼来到一间由房主进行过隔音处理用作录音室的房间。这是杰克上尉租用这所房子的另一个原因,尽管他们将使用的武器不会制造太大的噪音。
这个房间里竖起了一个射击靶,杰克上尉给每人发了枪和子弹。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们练习打靶,其间杰克上尉会不时地通过声响和录音设备出其不意地给他们制造一些干扰,因99lib?为真正的枪战开始后,现场将陷入一片混乱。阿德南·阿尔利姆虽然不去现场,但他参加了会议,他执意要了解与本次任务相关的一切。
他曾在中东和杰克上尉并肩作战,这位美国人不仅信任其他人而且信任他。
阿德南站在名叫阿默德的伊朗人身后,此人和两个阿富汗人住在仁爱医院对面的公寓里,他在杰克上尉的汽车修理厂摆弄那辆汽车。阿默德也不会去更名仪式现场,但是,和阿德南一样,他也坚持出席今晚的会议。阿默德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他说的有些话引起了阿德南的注意,但这位伊拉克人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用阿拉伯语对阿德南说:
“我说的是波斯语,如果你想跟我说话,就用波斯语,阿德南。”
阿德南没有作答。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对他发号施令,命令他说“他的”语言。阿德南早已得出结论:伊朗人是穆斯林中的另类。他从这个年轻人身边走开,但目光却不时回到他身上,耳朵里灌的尽是伊朗人的气话。
杰克上尉待其手下离开半小时后驱车前往匹兹堡市中心。他要见的人在市里最昂贵的酒店大厅里等他。这位绅士模样的人经过长途飞行的劳顿之后因时差反应而略显疲倦。他们乘电梯来到能够俯瞰城市高大建筑物空中轮廓的总统套房。虽然此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但他还是用自己的母语——韩语开始了交谈。杰克上尉也用韩语作答。
杰克上尉同他这位北朝鲜同事交谈时想起一句他非常敬重的一个人所说的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中国将军孙武在一本名为《孙子兵法》的书中,写有这样几个字。两千年过去了,这个忠告在今天依然是至理名言。
第三十八章
摩托车在联合车站他们面前停下来时,斯通和弥尔顿将摩托车打量了两遍。鲁本把护目镜推上去,揉着充血的眼睛。
“鲁本,你那辆小货车哪儿去了?”斯通好奇地问道。
“在一个垃圾场里发现的这个宝贝,信不信由你。去年把它修好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斯通问道。
“这是一辆1928年生产的、带边斗的印地安酋长摩托车。”弥尔顿即刻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鲁本说着,眼睛瞪着他。
“六年半前我在牙科诊所等医生的时候在《古董摩托车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有关这种摩托车的文章。我当时在那儿等着装齿冠。”
“齿冠?”鲁本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先要用橡胶薄膜把牙齿隔开来,然后把牙齿表面的珐琅质钻掉,留出一个直径大约两毫米的牙桩,但不把神经暴露在外。永久性的齿冠是瓷制的。挺好的。想看吗?”他张开嘴给他们看。
鲁本不耐烦地说:“谢谢你给我们上血肉模糊的牙齿课,法布博士。”
“啊,补牙是不怎么出血的,鲁本。”弥尔顿回答,压根没有听出朋友的冷嘲热讽。
鲁本叹了口气,然后得意洋洋地打量着这辆带边斗、涂着鲜红细纹的摩托车。
“发动机是一千毫升的,变速器和电磁机都是新装的。边斗不是原装的;是玻璃纤维复制品,但它不会生锈,而且轻了许多。许多零件是从易趣网上购买的,一个朋友有多余的牛皮,我用来给边斗座重新换上了新皮面。稀罕的是这辆摩托车的边斗在左边。一辆这种状况的摩托车能卖到两千美元,我只花了一百美元就搞定了。听着,我现在可不想卖,但以后就很难说了。”
他把一个带护目镜的黑色头盔递给斯通。
“我到底应该坐哪儿?”斯通问。
“当然是边斗。你以为边斗是干什么用的?一只该死的花盆?”
斯通戴上头盔,调整好护目镜,然后打开小车门,坐进边斗里。对于他这么个大个子来说,边斗过于窄小。
鲁本说:“好了,咱们走。”
“等等!”斯通叫道。
“关于这辆摩托车有什么须知吗?”
“有,要是边斗的轮子掉了,你就开始祈祷。”
鲁本踩了一下启动踏板,摩托车即刻发动起来。让发动机转动几圈后,鲁本对弥尔顿挥挥手,驶离联合车站。
鲁本驾驶摩托车西行驶上宪法大道。从越战老兵纪念碑前经过时,老兵鲁本向纪念碑敬了个礼,而后绕过林肯纪念碑,穿过阿灵顿纪念大桥进入弗吉尼亚。他们从那儿向北驶上乔治·华盛顿公园大道。一路上,他们引来过往车辆上人们好奇的目光。
斯通发现只要把腿变换一下角度,差不多能完全伸展开来。他朝后坐去,凝望左边的波托马克河,河上两只划艇队正在比赛,一艘汽艇刚打他们身边驶过。阳光温暖,和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有那么一会儿,斯通放飞自己的遐想,把摆在骆驼俱乐部面前的诸多危险置之脑后。
鲁本指着一个路牌大声喊叫,声音盖过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好几年了,牌子上写着‘小鸟夫人约翰逊纪念公园’,你记得吗?”
“记得。直到听说她死了他们才把路牌换掉。”斯通也大声说。
“以小鸟夫人命名,这是谁的主意?”
“我国政府办事效率高,我喜欢,”鲁本大声嚷道。
“只是他们用了十几年时间才纠正过来。还好我不用付税,否则我可真的要骂人了。”
两人注视着一架从里根国家机场起飞的客机先向北飞行,然后倾斜飞行很长一段距离后,终于转向他们行驶的方向——南方。.99lib.
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亚历山大古城市区,亚历山大古城是美国最著名的名胜古迹之一。这里不仅是南部邦联罗伯特·E·李将军孩提时代的两个故居所在地,而且还有大教堂,里面的长椅除了乔治·华盛顿以外谁都没有坐过。古城里古老富丽、修缮一新的住宅随处可见,街道由坑坑洼洼的鹅卵石铺成,到处是琳琅满目的商店和风味各异的餐厅,这里还有一处生气勃勃的户外活动区和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滨水区。这里也是联邦腐败法院所在地。
他们从法院前经过时,鲁本说:“该死的地方。被审过两次。”
“凯莱布认识一些只要你出钱就能帮你的人。我相信切斯缇缇也会给你提供有价值的服务。”
“我相信可爱的切斯缇缇能够满足我的一些需要,但是,那样的话,弥尔顿肯定会生气,”
鲁本大声说着,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况且,我不想用我自己的钱获得帮助,奥利弗,我只希望有人帮我赚更多的钱。”
他左转,驶上一条通往波托马克河的小巷,小巷的尽头连着联合大街。鲁本找到一个停车位,斯通从边斗里下来,颇费了一番工夫。
“你的脸到底怎么了?”鲁本问道,显然他刚注意到斯通脸上的伤。
“摔的。”
“在哪儿?”
“在公园。我先是和托马斯·杰弗逊下棋,然后和阿戴尔菲亚喝咖啡。离开时,我被一个树桩绊倒了。”
鲁本紧紧抓住朋友的肩膀。
“阿戴尔菲亚!奥利弗,那女人有神经病。她没在你的饮料里下鼠药算你命大。信不信由你,总有一个晚上她会跟踪你到你的小屋,在你的喉咙上开个口子。”
他停顿片刻,接着小声补充道,“或者比这更糟,尝试引诱你。”鲁本不禁打了个寒战,显然是因为想到阿戴尔菲亚可能会勾引男人。
他们从联合大街酒吧前经过,然后过马路,朝街角处一家商店走去。店门上方的牌子上写着——“箴言四书”。
“这到底是从何而来?”鲁本指着那块饰板问道。
“我知道我有好一阵子没来这里了,但是这地方过去不是叫‘道格书斋’吗?”
“那名字对于他们预期的高消费顾客没有吸引力,所以他们就把店名改了。”
“箴言四书?真的悦耳易记!是什么意思?”
“这是‘格言四书’的拉丁语。‘格言四书’是十二世纪彼得·伦巴德的手稿,后来被拆解编人1526年版的圣·托马斯·阿奎纳关于保罗书的讲义中。有些学者认为阿奎纳的著作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书籍。另一部和1526年版的那本书编辑在一起的、更早一些的著作可能更加不同凡响。因此一家珍本书店起这么个名字非常合适。”
“印象深刻,奥利弗。我以前不知道你会说拉丁语。”
“我不会说拉丁语。是凯莱布告诉我的。其实,给书店改名是他的主意。我只是把他介绍给了书店老板,你是知道的。考虑到凯莱布在珍本书方面很专业,所以我以为把他介绍给书店老板会给书店带来效益。起初,他只是提提意见,但现在凯莱布却有意把这个地方盘下来。”
随着挂在那道结实的拱形橡木门上铃铛的叮当声,他们俩进入书店。书店里面的墙壁有相当一部分是裸露的砖块和古石,头顶上的木梁已遭虫蛀。墙上挂着品位高雅的油画,装饰华美的书架,古色古香的大橱柜里满是大部头古书,古书全部经过仔细归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玻璃门后面。
在另一间屋子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站在一个小咖啡吧后面,给几位口渴的客人调制饮品。墙上的一个标示提醒客人们,不要把饮料带进珍本书区。
一个小个子秃顶男人从后面出来,他身穿一件蓝色西装上衣,白色高领毛线衫,休闲裤,他伸出双臂,被日光晒黑的脸上带着微笑。
“欢迎,欢迎来到箴言四书书店。”他老练地大声说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看一眼鲁本,继而把目光转向斯通。
“是奥利弗?”斯通伸出手。
“你好,道格拉斯。你还记得鲁本·罗德斯吗?”
“道格拉斯,”鲁本嗫嚅道。
“‘道格’出什么事了?”
道格拉斯拥抱斯通良久,然后和鲁本握手。
“奥利弗,瞧你,嗯,你变样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挺帅的。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我爱你现在的样子。太帅了,我喜欢!”
“谢谢你。凯莱布说这里一切顺利。”
道格拉斯抓住斯通的胳膊肘,把他们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凯莱布是珍宝,是个宝贝,是个奇迹。”
“但我认为他只不过是个书呆子。”鲁本说着,扮了个鬼脸。
道格拉斯津津有味地继续说:“奥利弗,你把凯莱布介绍给我,我真是感激不尽。生意很火。火得很!初出茅庐时,我靠卖后备厢里的黄色漫画为生,看看现在的我。我在老城有一套高级公寓,一艘三十英尺长的帆船,在杜威海滨有一处度假别墅,甚至还有401(k)养老金计划养老金计划起源于十九世纪初美国税法修改、相关免税条款的出台,其名称来自《国内税收法案》第401(k)节。它允许员工将一部分税前工资存入一个储蓄计划,积累至退休后使用)。”
“这一切都是靠文字的力量获得的,”斯通说。
“太伟大了。”
“你现在还出售黄色东西吗?”鲁本好奇地问道。
“哦,道格拉斯,我想去凯莱布给我安排的地方看看我那些东西。”斯通低语道。
道格拉斯面色转白,不知所措地咽着唾沫。
“唉呀,当然,当然。去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其实,今天我们这里有上乘的卡普奇诺和香甜的烤饼。照常是店家请客。”
“谢谢。非常感谢。”
道格拉斯又拥抱了一下斯通,然后急忙过去招呼一位进来的女士,尽管天气暖和,但这位女士却穿着长及脚踝的皮大衣。
鲁本环视四周的书。
“这些书的大多数作者恐怕死的时候身无分文,而他却用他们的血汗购买了高级公寓、帆船和401(K)养老金。”
斯通没有作答。他打开书店通道旁边的一扇小门,沿着一道狭窄的楼梯下至地下室。他沿着一条不长的过道走去,穿过一道旧木门,木门上写着:“外人不许入内。”他在身后把门关上,左转沿另一个过道走去。来到过道尽头,斯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式钥匙,打开一扇拱门,他们进入一间用陈旧的镶板装饰起来的小房间。他打开一盏灯,走到靠一面墙而立的一个大壁炉跟前。斯通跪下来,手向上伸进壁炉里边,那儿悬着一小节电线,电线上附着一小块金属,斯通拉了一下金属块。只听咔嗒一声,壁炉旁边墙上的一块镶板开了,这一切鲁本都看在眼里。
“我可不喜欢那些僧侣洞。”鲁本边说边抓住那块移动的镶板,将其彻底推开。
里面是一间八英尺深、六英尺宽的房间,屋顶够高,即使鲁本也能轻轻松松地直起身来。斯通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型小电筒,走了进去。三面墙上排列着书架。每层架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杂志和笔记本、几个上锁的金属盒子和无数个用胶带封着的纸板箱。
斯通在查看这些杂志和笔记本时,鲁本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把这东西存放在你在墓地的小屋里?”
“这地方有报警系统。而看守我的小屋的都是死人。”
“那你怎么能保证老道格拉斯不会趁你不在时下来翻你的东西?”
斯通一边继续查看杂志一边说:“我告诉他我给这间屋子放置了饵雷,只有我能安全打开房门,其他人则会被立即炸死。”
“你认为他会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没关系。他没那个胆,所以他决不会去探虚实。另外,遵照我的建议,凯莱布故意对他透露了一些我的情况,让他知道我从精神病医院出院前是个杀人狂。我想这就是他每次见我都要拥抱我的原因。他这样做要么是想跟我套近乎,要么是在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带武器。啊,找到了。”
斯通抽出一本旧皮面装订本杂志,打开。杂志里整整齐齐地贴满了报纸剪报。他一页一页地阅读,鲁本则不耐烦地等待。终于,斯通合上那本杂志,紧接着又从书架上抽出另外两本厚书。在这两本书后面是一个皮箱,大约十八平方英寸大小。斯通把这只箱子连同那本杂志一起放入背包。
出来时,鲁本从那位身穿一袭黑衣、年轻迷人的女土那儿买了三块烤饼。
“我叫鲁本。”他说着,吸紧肚皮,身体朝她倾过去。
“这名字很适合你。”她草草地说了一句,立即抽身离开。
“我想那儿的那个年轻小姐很喜欢我。”他们朝摩托车走去时,鲁本自豪地说。
“是的,我想她那么急着跑开一定是去告诉所有的朋友。”斯通答道。
第三十九章
阿莱克斯·福特花费了近一个小时才确定晚上和凯特·亚当斯约会穿的服装。这六十分钟令阿莱克斯沮丧难堪,也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和真正的约会已久违了。最后,他决定穿一件蓝色西装上衣,白领衬衣,咔叽布裤子,脚上穿一双平底便鞋。他把头发理顺,剃掉傍晚又长出的胡子,穿戴停当,嚼了几块口香糖,认为从镜子里正盯着他看的那个略显苍老的大个子特工形象还算说得过去。
华盛顿特区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无论何时、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无法通行,阿莱克斯担心迟到。
但是,66号州际公路上发生了车祸,他从路边绕过去后,前方畅通无阻,算他走运。他从凯伊桥出口下来,穿过波托马克河,右转驶上M大街,不久便驶入豪华绚丽的乔治敦第31大街。乔治敦以一位英国国王的名字命名,这一地区的一些风貌依然保持着英国王室的尊贵气质,而有些则是彻头彻尾的趋炎附势。然而,M街和威斯康星大道主要购物区的氛围显然新潮时尚,一群群吵吵闹闹、穿着过于随便的小年轻挤在窄小的人行道上对着手机废话连篇,相互核查对方的踪迹。但是,阿莱克斯要去的乔治敦上流区的住户都是经济实力雄厚、有名的证券股票投资商,这里见不到一个文身或穿孔的人。
阿莱克斯从一座座高大威严的大厦前驶过,心情越发紧张起来。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保卫过一些达官显贵,但是,特情局却以自身是一个蓝领性质的精英机构为豪。阿莱克斯在其中如鱼得水,他情愿在当地的IHOP快餐连锁店的餐台上吃午餐也不愿在巴黎一家三星级的餐馆里用餐。现在可好,那样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他喃喃自语。
阿莱克斯行驶的那条路在气势恢弘的敦巴顿橡树园附近的R街终止。他左转沿R街继续行驶直至找到要去的地方。
“好哇,关于这栋豪宅,她还真不是开玩笑。”阿莱克斯举目凝视这个砖砌石板顶的庞然大物说道。
他把车停在环形车道上,下车,环顾四周。庭院布置得很正规,所有的灌木高矮、形状修剪一致,暮夏的花朵五彩缤纷,竞相展示各自的对称之美。一扇木制拱门通往后院,通向拱门的石板路周围苔藓茂盛。阿莱克斯寻思,莫非这样的宫殿就是所谓的后花园?
他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早到了十分钟。兴许凯特都还没到呢。他正欲驾车在这一街区兜兜风,消磨点时间,突然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叫他。
“喂,你是特情局的吗?”他转身,只见一个弯腰驼背的矮小女人正匆匆忙忙地迈着碎步朝他跑来,一只胳膊上挽着一篮剪下来的鲜花。她头戴一顶宽边太阳帽,白棉花似的头发从帽子底下钻了出来,米黄色的粗布裤,长袖牛仔衬衣没塞进裤腰里;大半张脸被墨镜遮挡。看来岁月不饶人,阿莱克斯估计眼前这位耄耋老人的年纪在八十五六岁左右。
“夫人?”
“你的确身材高大,且相貌英俊。你还带着枪?跟凯特在一起最好带上。”
阿莱克斯四下张望,一时不知凯特是不是在拿他寻开心,而这位奇怪的女人是不是她雇来插科打诨的。见周围没人,他转身面对这位女士。
“我是阿莱克斯·福特。”
“你是福特家族的一员?”
“对不起.99lib.,恐怕我的未来没有信托基金。”
她脱去手套,塞进裤子口袋,伸出手。他握了握,但她没有把手抽开,而是牵着他的手朝房子走去。
“凯特还没准备停当。进屋,喝杯酒,咱们聊聊天,阿莱克斯。”
阿莱克斯任由老妇人牵着,因为,坦白说,除此之外他不知所措。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调料味,那味道甚至比发胶味还浓。
他们进入房子,她终于松开他的手说:“失礼了,我叫露西里·惠特尼·豪斯曼。”
“你是惠特尼·豪斯曼家族的一员吗?”阿莱克斯说着,露齿而笑。
她摘掉太阳镜,卖弄风情地微笑着。
“肉类加工业不是我父亲易拉·惠特尼创立的,他只是靠它发了家。我亲爱的丈夫波尼,愿你安息,”她仰望天花板,在胸口画着十字,接着补充道,“现在,他的家族靠威士忌赚钱,但并非所有的钱都取之有道。波尼在成为九九藏书联邦法官之前是个检举人。实话告诉你,他的这个身份有时使家庭聚会变得很有意思。”
她带他进入一间宽敞的客厅,示意他坐在靠墙的一张大沙发上。她把花插进一个刻花水晶花瓶里,然后转向他。
“现在,来喝点威士忌,点你最爱的。”她朝一个小酒柜走去,打开柜门,里边的酒琳琅满目,种类齐全,简直就是一间酒吧。
“好的,夫人……嗯,得用双名称呼你吗?”
“就叫我‘幸运’吧。大家都这么叫我,因为我一直都很幸运,一辈子都是。”
“我来一杯总汇苏打,幸运。”
她转过身,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我会调制多种鸡尾酒,年轻人,但总汇苏打可不在其中。”她用责备的口吻说道。
“啊,嗯,那么就来杯朗姆可乐吧。”
“我给你弄一杯杰克·丹尼尔威士忌可乐,宝贝儿,杰克·丹尼尔威士忌酒劲略重一点。”
她把酒端给他,在他旁边坐下,手里端着自己的杯子。她举起酒杯。
“一杯吉布森。自从看到加里·格兰特在电影《西北偏北》中那列火车上点了一杯后,我就爱上了这种酒。干杯!”
他们碰杯,阿莱克斯呷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他咳嗽了一下,杯子里好像只有杰克·丹尼尔威士忌。他环顾四周,这间客厅的面积差不多和他的整个房子一样大,家具比他的华丽许多。
“那么,你早就认识凯特了?”他问。
“大约七年,尽管她和我一起生活才三年。她是个好姑娘。聪明过人,美丽动人,精力充沛,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些你还不知道的事。她做的‘奶油乳头’最棒,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阿莱克斯差点被酒呛着。
“你说什么?”
“别激动,宝贝儿,那是一种特制的饮料。百利甜加奶油甜酒。毕竟她是个酒吧招待。”
“哦,没错。”
“这么说,你是保卫总统的特工之一?”
“事实上,从明天开始,我是。”
“我认识哈里·杜鲁门之后的每一任总统,”她怅然若失地说道。
“我给共和党投了三十年票,然后又给民主党投了差不多二十年票,现在老了才算明白,所以我现在是个独立党。但我喜欢罗纳德·里根。他多么迷人啊!我和他曾经在一次舞会上共过舞。但我得承认在所有我认识的总统中,我最喜欢吉米·卡特。他为人和蔼大方,是个名副其实的绅士,即使他内心欲望强烈。你不能保证所有总统都具备他那样的品质,是吧?”
“不能,我想不能。这么说,布伦南总统你也认识?”
“我们见过面,但他不认识我。我早已成为政治圈中的废人。尽管我在事业鼎盛时期曾拥有一定的支配权。乔治敦是人们争权夺利的地方。凯特·格雷厄姆、伊万杰琳·布鲁斯、帕米拉·哈林顿、罗琳·库伯,我全认识。我记得那些晚宴。我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起草国策。但这时候女士们常常得和那帮绅士分开。但也有例外。”她压低嗓门,扬起犹如铅笔画上去的细眉毛注视着他。
“因为我们的性生活,哎呀,上帝。但不是那种纵欲,宝贝儿。我的意思是你所谈论的是政府人员、公务员,纵欲过后,要想一大早就起床,然后再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很不容易的。放纵会使你精疲力竭,真的。”
阿莱克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嘴巴越张越大,于是急忙把嘴巴合上。
“哦,凯特住的是客房?”
“我想让她搬到这里来。这里毕竟有八间卧室,但她拒绝了。她喜欢自己住,女人都这样。她来去自由。”她拍拍他的腿。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和凯特约会。太好了。你们去哪儿?”
“我不知道。地方是凯特选的。”
她再次抓住他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好吧,宝贝儿,我来给你一些建议。即使是现代妇女也希望男人偶尔做回主。所以下次你选地方。要拿定主意。女人不喜欢举棋不定的男人。”
“好的,可是我怎么知道是否还另有她希望我做主的时候?”
“嗯,你不会知道。你会像其他人一样把第一次约会搞砸的。”
阿莱克斯清了一下喉咙。
“这么说她的约会很多?”
“好了,你想知道有关凯特的情况,是吧,宝贝儿?是这样,凯特只是每隔几个月才带个人回来。但她还没有固定的男朋友,你别灰心。她带回家的人一般都是过分讲究的律师、说客抑或政要。今天,你是她带到这里来的第一个持枪男人,”她用鼓励的口吻补充道。
“你真带着枪,是吗?”她满怀期望地问道。
“这样难道不好吗?”
“宝贝儿,所有文明女人都会把内衣摔到危险男人脸上。我们只是情不自禁而已。”
他露齿一笑,解开外衣,给她看他的枪。
她双手拍在一起。
“啊,太棒了。”
“嘿,幸运,别碰我的男人。”
他们一同回头,只见凯特·亚当斯正站在通向隔壁房间的过道里微笑。她身穿一条黑色百褶短裙,一件开领白衬衣,脚穿凉鞋。阿莱克斯意识到他以前从未看见过她的腿,她总是穿着裤子在酒吧里上班。凯特拥抱幸运,亲吻她的脸颊。
“我一直在招待你的美男子,而你却在打扮自己,我亲爱的,”幸运说道。
“你根本不用费心打扮。哎呀九九藏书,这不公平,凯特。即使世界上最好的整容师也无法把你的颧骨给我。”
“你骗人。男人们过去总是为幸运·惠特尼发狂。现在他们一如既往。”
幸运对阿莱克斯莞尔一笑,用羞答答的声调说:“好啦,我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人的确让我看过他那玩艺儿,凯特。我敢肯定你还没有过这种眼福呢。”
凯特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他那玩艺儿?不,我还没见过呢。”
阿莱克斯的表情只能用惊恐来形容,他忽然跃起,速度过快,把酒洒在了沙发上。
“我的枪!我给她看的是我的枪。”
“没错,他是这么叫它的。他的枪,”幸运顽皮地笑着说道。
“好了,你们俩打算去哪儿吃晚饭?”
“纳丹餐厅。”凯特答道,幸运扬起眉毛。
“纳丹餐厅?”她冲阿莱克斯竖起拇指。
“那是她带真正具有实力的人去的地方。”
第四十章
“鲁本,”斯通在摩托车边斗座位上大声喊道。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能不能在阿灵顿国家公墓停一停?”
鲁本遥望国家为其已故军人所献上的最神圣的安息之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他们从来访者入口进入墓园,路过女军人纪念碑。他们在肯尼迪兄弟俩的墓穴附近驻足片刻,这里是阿灵顿国家公墓最引入注目的地方,少顷,无名军人墓的侍卫就要换岗了。
他们继续前行,鲁本突然止步,凝眸远眺“阿灵顿之屋”附近一片草地。那里曾经是罗伯特·爱德华·李将军的宅邸,但是,李将军决定率南部联邦的军队对抗北方联邦政府军队以后,他的宅邸随即被联邦政府没收。
“那不就是你发现我的地方吗?我那天喝得烂醉。”
斯通看着那个地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鲁本。你已戒酒,战胜了自己的敌人。”
“要不是你,我不可能做到。”他停下来,环顾四周一片白色墓碑。
“我那时义愤填膺。从越战到橙剂,我失去了一半战友,而军方却不承认这是他们所为。接着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海湾综合症。我那天只是想来这里,狂喊一通,让某人听听。”
“你来到这里就不省人事了,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国防部长那天也正在这里,要是闹起来,恐怕就要让你难堪了。”
鲁本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朋友。
“你知道,我从没问过你那天在公墓做什么。”
“和别人一样,我也是来扫墓的。”
斯通在一个区域止步,顺着白色墓碑一排排往下默数,直到来到靠近中间的一个墓碑。他伫立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此刻,火红的夕阳正在缓缓下沉。鲁本看了看手表,但似乎不忍心打断他的朋友。
斯通的沉思终因一群从附近路过的人而停止。他的目光伴随他们向阿灵顿国家公墓新近拓展但还未竣工的区域走去。那是邻接公墓的9.11纪念场址,其中包括一个为纪念五角大楼撞击事件的遇难者们所修建的签名纪念碑和一片纪念林。
见到被武装保安人员团团围在中间的人时,斯通挺直了身子。鲁本也朝那边望去。
“是卡特·格雷。”鲁本低声道。
“来看望他妻子,我想,”斯通低声道。
“赶在明天大批人马到来之前。”
卡特·格雷来到妻子巴巴拉墓前,跪在地上,把一小束花放在那块凹下去的地上。从技术上而言,他妻子的忌日是明天,但明天公墓里会人满为患,而且据斯通推测,这个人不愿和一大群陌生人一起表达自己的哀思。
格雷起身,垂目凝视妻子安卧的地方,他的保安卫队则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以示尊敬。
巴巴拉·格雷从军队退休时是准将,她在部队的表现出类拔萃,在许多方面为妇女起到了表率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空军女飞行员战后被立即解散,因而被剥夺了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的资格,为使她们获得以全军礼规格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的资格,巴巴拉·格雷也曾和其他倡议者一样大声疾呼。2002年6月,政府颁布了一条新规定,允许一部分女军人,包括二战空军女飞行员被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但葬礼规格有限,她们不能享受全军礼。
令人遗憾的是,巴巴拉·格雷没有活着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2001年9月11日早晨,当时身为民事顾问的巴巴拉·格雷正在五角大楼就一个项目和两个军方人员会面,突然那架美国航空公司航班撞进大楼,摧毁了她所在的房间。令人惊愕的是,格雷的女儿玛姬,一名政府律师,那时刚到达五角大楼去见她的母亲。其实,她在爆炸伊始便被大火吞噬。真是祸不单行。
格雷伫立在墓前,凝视着妻子的安息之地,那天早晨的景象如刀刻般印在他心里。内疚感潮涌般涌上心头,因为他也本该在大楼里面。按计划,格雷应该在五角大楼与妻子、女儿会合,然后全家人一起外出度假,那是一个早已计划好的家庭假期。
他碰到交通阻塞,迟了大约二十分钟。待他到达五角大楼,家人已逝。
格雷终于把目光从那块神圣之地收回,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在盯着他看。他没有认出那个大个子,但另一个却有点眼熟。之后,他看着那两个人转身离去。
格雷继续在妻子墓前逗留了十分钟,接着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朝那两个人刚才站立的地方走去,意识到这一片墓地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他开始仔细查看墓碑,目光迅速扫过一排排整齐的碑文,直到看到那块墓碑为止。
格雷沿步行道疾步走去,转眼间他的保安人员也匆匆跟了上去。即将接近出口时,他停住脚步,弯下腰,大口喘气,他的保安队员将他团团围住,询问他身体是否有恙。他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让他仓促疾步而去的墓碑上的名字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打转。那块墓碑下根本没有棺椁,对此格雷十分清楚。那个墓完全是假的,是为掩人耳目而设。但是,墓碑上的名字却是真的。那是一个真人的名字,人们以为此人已以身殉国。
“约翰·卡尔。”格雷说出了那个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叫过的名字。
约翰·卡尔。卡特·格雷所见过的最有建树的杀手。
这个时候,纳丹餐厅的客人还不多,阿莱克斯·福特和凯特·亚当斯已在吧台附近一隅的一张餐桌前落座,点了酒水。
“幸运可真是个老妖精,”阿莱克斯说。
“你是怎么跟她搅和在一起的?”
“进入司法部之前,我是私人律师。她丈夫去世后,他的信托财产和房产等事宜是我处理的。我们成了朋友,最后她邀请我去她家和她同住。起初我拒绝了,但她不停地发出邀请,再说,如意郎君也没前来叩门。我住她家客房是付房租的,”她很快补充道。
“幸运这个人很有意思。她是那种哪儿都去过,谁都认识的人。但是,她也孤独。像她这样的人是不服老的。她精力非常充沛,过去做过的事她都想做,但她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据我今天所见,她做得还真不赖,”他答道。
“那么,你为什么跳进了政府部门?”
“这没什么新鲜的。执业律师繁重乏味的计费小时弄得我精疲力竭。再说,你又不能指望靠信托法和房产法来改变世界。”
“那么你在司法部靠什么来改变世界呢?”
“其实,我从事的是一种全新的职业。关塔那摩湾、阿布格莱布监狱、采石场监狱及其他监狱的虐囚事件接连发生后,司法部组建了一个新的执法小组,该小组的职责是对被认为具有高度政治性质的战犯和外国参战人员强制执行人权,对针对此类人员的犯罪行为进行调查。”
“嗯,从报纸上的报道来看,你们还真够忙碌的。”
“要说对待战犯和被列为外国参战人员的态度,美国总体上的记录是好的,但是,反恐战争时间越长,我们那帮家伙的行99lib.为就越容易偏颇。他们毕竟是人,所以有可能认定坐在对面的人不配享有任何权利。”
“但这不能为他们违法而开脱罪名。”
“不,不能。这是人们希望我介入的理由。在过去两年里,我去过各种战区。只可惜,情况并没有多少转机。”
“看来卡特·格雷的反恐行动进展顺利。”
凯特向后坐去,啜饮杯中的红酒。
“我对他的做法感情很复杂。从个人感情出发,我同情他以及他在9.11恐怖袭击事件中所蒙受的损失。我想这是他重返政府部门的唯一理由。但我不能肯定这是否是件好事。”
“你是什么意思?”阿莱克斯问。
“我知道他的反恐行动战果显著,但我怀疑为达目的,他是否采取过非同寻常的手段。例如,我们在引渡问题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我听说该问题相当于一个政治皮球。”
“引渡程序向来如此。恐怖嫌疑人不经过任何法律程序或通过国际红十字会就可以从美国转移到其他国家,反之亦然。我们把犯人转移到其他国家时,首先要得到接受国的口头承诺,即引渡的犯人不会受到虐待。可是,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证实虐囚现象不存在。而实际上,虐囚事件显然时有发生。此外,由于虐囚在美国是非法的,所以有人认为国家情报中心和中情局热衷于把犯人转移到其他国家,把折磨犯人当做他们获取有用情报的工具。他们甚至让接受国编造对嫌疑人的指控,将他们投入监狱,对他们进行审讯,并经常对他们加以虐待。这种行径有悖于美国所奉行的一切原则。”九九藏书
“唔,亲自到他们那儿看过以后,我相信国家情报中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我猜你对那人的死亡九九藏书调查大概不会那么顺利?”
阿莱克斯一时语塞,随即认为对她和盘托出不会有什么大碍。于是把自己和特情局局长那场不愉快的“交谈”以及被下放到总统卫队等情况,一股脑对她倾诉起来。
“对不起,阿莱克斯。”她把手从桌子对面伸过来,抚摸着他的手。
“嘿,我这可是自找的。格雷的工作环境里顶尖人才济济,竞争异常激烈,被自己的搭档出卖算不了什么。我想我这次是给挤出了局,”他呷了一口鸡尾酒。
“你调制的马提尼比这个好喝多了。”他微笑道。
她把自己的酒杯在他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我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阿莱克斯神情严肃起来。
“我理应坚持原计划:还有三年就满二十年工龄,届时可以顺顺当当地退休,启动巡航控制器,就不会触礁翻船。”
“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巡航’之人。”凯特答道。他耸了耸肩。
“来吧,咱们别再谈论工作了。多给我说说你自己。这才叫第一次约会。”
她向后坐去,拨弄着面前的面包片。
“好吧,我是独生女。我父母住在科罗拉多州。照他们说,我们是马萨诸塞亚当家族的后裔,但我不太相信他们的说法。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世界级的体操运动员。为此,我勤学苦练。可是,有一年我个头长了六英寸,结果梦想破灭。高中一毕业,我就决定到拉斯维加斯当一名操赌手。别问我为什么,我就这么定了。我参加了一个培训班,以优异成绩通过考试,然后启程前往‘罪恶之城’。但好景不长。我遇到点小麻烦,那些醉醺醺的赌徒以为可以随时捏我的屁股。几个家伙接二连三丢掉牙齿以后,赌场劝我卷铺盖回家。上大学后,我决定当酒吧招待付学费,进入法学院后我继续在酒吧给人倒酒。干这一行,你和那帮常驻动物之间至少隔着一层实木。你那次猜得没错,我还弹钢琴。我靠教人弹钢琴付学费。我没必要继续当酒吧招待,但坦白说,我喜欢。当酒吧招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发泄,而且在LEAP酒吧还能碰到许多非常有趣的人。”
“体操运动员、操赌手、酒吧招待、维护真理和正义的钢琴手。真不寻常。”
“有时我想我这样不是不寻常而是不正常。好了,现在说说你吧。”
“我的生活可没你那么精彩。我在俄亥俄州长大,四个孩子中的老小,唯一的男孩。我父亲白天推销汽车零件,晚上则是约翰尼·卡什第二。”
“真的?”
“是的,反正他想当约翰尼·卡什第二。我想他是纳斯维尔以外卡什纪念品最多的收藏家。他总是一身黑行头,弹一手好吉他,双簧管也吹得不错。我也学弹吉他,好和他一起演奏。我们甚至一起外出演出,在俄亥俄峡谷城演奏一些最优秀的酒吧音乐。我们虽然名气不大但也颇受欢迎。那是一段快乐的经历。后来,每天抽四包烟的坏习惯严重影响了他的健康。患肺癌六个月后他就去世了。我母亲住在佛罗里达州一家养老院里。我的三个姐姐分散在全国各地。”
“那么,是什么促使你当特工的呢?”
阿莱克斯又呷了一口酒,表情更显忧郁。
“我十二岁时看了泽普鲁德拍摄的肯尼迪总统遇刺的电影短片,我记得当时想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克林特·希尔特工跳上总统所乘的豪华轿车,把肯尼迪夫人推.99lib?回座位的情景。当时,许多人以为她是杀害总统阴谋集团的一员并谴责她,因为他们以为她当时在设法躲避不让血溅到她身上,哪怕是自己丈夫的血。实际上,她在设法找回被子弹打飞了的丈夫的一块头皮。”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在一次特情局聚会上,我遇见了克林特·希尔。那时他已是一个耄耋老者。每个人都想和他握手。我告诉他能见到他我深感荣幸。因为事情发生时,他是唯一作出反应的人。他帮了肯尼迪夫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杀手中间。我对他说如果再发生此类事件,我希望自己的表现能跟他一样。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他抬眼见她的目光直视自己,凯特似乎屏气凝神。
“他说什么?”她立即问。
“他说:‘年轻人,你不会希望像我那样。因为我失去了自己的总统。’”
一阵良久的沉默最终被阿莱克斯打破。
“我无法相信我会坐在这里跟你聊这种令人沮丧的事情。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你今天挺不顺的,可你没有取消约会,我感到很惊奇。”
“凯特,想到今晚要和你约会,这是唯一能让我挺过来的事情。”
阿莱克斯似乎对自己的坦言有点吃惊,于是急忙垂下眼睑,仔细打量起酒杯里剩下的马提尼橄榄来。
凯特伸出手,抚摸他的手。
“我打算让你更难为情一点,”她说,“我要告诉你谁都没有对我说过那么动听的话。”
他们的交谈转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他们离开时,阿莱克斯在心里默默地咒骂了一声。
从门外进来的是参议员,罗杰·辛普森夫人及他们的女儿,杰姬。
阿莱克斯试图低头躲过去,但被杰姬发现。
“你好,阿莱克斯。”她说。
“辛普森特工。”阿莱克斯简单回答。
“这是我父母。”
罗杰·辛普森夫妻长相似孪生兄妹,高个,金发。两人都比他们娇小、黑发的女儿高出一大截。
“参议员,辛普森夫人。”阿莱克斯边说边对他们点了点头。罗杰·辛普森用威慑的目光看着他,阿莱克斯确信杰姬一定用她的一面之词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这位是凯特·亚当斯。”
“很高兴见到你们俩。”凯特说。
“好吧,保重,辛普森特工。我可能不会再见你了。”
他走出餐厅,亚当斯紧随其后。
他们一到外面,阿莱克斯脱口而出:“真是难以置信,这该死的镇子上有那么多餐馆,偏偏——”
杰姬·辛普森突然从纳丹餐厅冒了出来,阿莱克斯立即打住。
“阿莱克斯,我们能不能就谈一分钟?”她忐忑不安地瞥了凯特一眼。
“单独?”
“我肯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他不客气地回答。
“就一分钟。求你了?”
阿莱克斯看了看凯特,凯特耸耸肩,朝前走了几步,仔细观看一家商店橱窗里的服饰。
辛普森走近一些。“听着,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你认为是我出卖了你。”
“嗯,你说得没错。”
“不是那样的。卡特·格雷一离开我们肯定就给我父亲打了电话。然后才致电总统。于是我父亲给我打电话,给我分析了一通。他说我不能任由某个自行其是的家伙在我事业还未起步的时候就把它给毁了。”
“局长是怎么知道我那位‘老朋友’的?”
辛普森显得很难过。
“我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有时我难以抗拒父亲。是他逼我说出来的。”她叹了口气。
“我父亲是你所见到过的最成功的人士之一。我母亲曾获得过阿拉巴马小姐称号,这让那里的人们把她尊为圣女。所以女儿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侦探不符合他们的身份。他们希望我经商或者从政。我下定决心,对他们说我要当警察。但他们不停地给我施加压力,促使我步入更有出息的行业。为摆脱他们,我加入了特情局。因为父亲的关系,我被分配到华盛顿外勤处。他希望我成为特情局第一位女局长。而我只想当个好警察。但对于我父母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那么,你这一辈子要遵从父母之命了?”
“没那么容易。他是那种习惯让别人顺从自己的人。”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但这是我的问题。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所发生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我希望有机会弥补。”
没等他回答,她已转身进入餐厅。
凯特回到他身边后,阿莱克斯向她解释了刚才谈话的主要内容。话毕,阿莱克斯补充道:“你刚以为已识破某人且有充分的理由对其恨之入骨,她却捉弄了你一回,使事情复杂化了。”他看一眼街对面,表情突然开朗起来。
“请告诉我你喜欢吃冰激凌。”
凯特抬眼朝街对面的商店望去。
“好啊,但我得警告你,我可是那种最少要吃两勺的女孩,而且决不和别人分享。”
“这才是我喜欢的女人。”
第四十一章
斯通和鲁本在联合车站B·多尔顿书店找到凯莱布和弥尔顿。凯莱布在埋头读狄更斯的一部名著,弥尔顿则在聚精会神地看一本电脑杂志。
四人一行乘地铁到史密苏尼车站,又乘自动扶梯上达华盛顿纪念碑广场。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斯通提醒大家。
几座主要纪念碑周围游客云集,照相机和摄像机对着所有的名胜拍个不停,他们混在游客中从纪念碑前漫步走过。骆驼俱乐部成员终于抵达富兰克林·罗斯福公园,公园里的罗斯福纪念碑是新近增添的建筑。公园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许多描绘美国这位唯一连任四届的总统的丰功伟绩的雕塑。斯通带领朋友们来到一处游人罕至的地方,这里被一组描绘大萧条时期等候领取救济食品队伍的铜雕像遮蔽。
斯通环顾四周,不满地摇了摇头,随即带领大家返回地铁站,乘地铁前往雾谷。他们从地铁站出来,开始步行。到达西北区第27街和Q街交会处时,斯通止步。对面是锡安山公墓入口,斯通就在那里当守墓人。
“啊呀,不,斯通,”鲁本连声抱怨。
“别再进公墓了。”
“死人不会偷听。”斯通边开门边简短回答。
斯通把他们领进小屋,其他人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我做了一些研究,认为对于我们调查帕特里克·约翰逊谋杀案至关重要。为此,我召集本次骆驼俱乐部特别会议。我建议我们就近来恐怖分子自相残杀事件突然增多这一情况展开讨论。有人附议吗?”
“我附议。”尽管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其他人,凯莱布仍机械地说。
“同意的人说‘是’。”
动议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通过,接着,斯通翻开他从珍本书店带回来的那本大杂志。
“在过去十八个月里发生了无数起所谓恐怖分子相互残杀事件。我发现这个现象非常有意思,所以开始收集有关文章。最近的一次类似事件牵扯到一个名叫阿德南·阿尔利姆的人。”
“我也看过那篇报道,”弥尔顿说。
“但你为什么说所谓?”
“在每一次事件中,被害人的面孔要么被枪要么被炸弹完全损毁或部分损毁。他们的身份必须通过指纹、DNA或任何现有资料来鉴定。”
鲁本脱口道:“但那只是正规程序,奥利弗。我在国防部情报局的时候,我们也那么做,尽管我们那会儿没有DNA测试。”
“另外,据鲁本了解,现在所有与恐怖分子有关的情报都由国家情报中心掌控。”斯通补充道,“帕特里克·约翰逊帮助监控的信息数据库也是用来证实这些已故恐怖分子身份的。”他停了一下。
“注意,如果约翰逊先生在用某种方式操控数据库怎么办?”
一阵长时间沉默后,弥尔顿首先发言:“你的意思是他可能用什么办法对数据进行了处理?”
“我来说得更直截了当一些,”斯通回答。
“如果他把国家情报中心数据库里已证实死亡的人的指纹换成当局以为已被杀的恐怖分子的指纹怎么办?”
凯莱布大惊失色。
“你是说那个叫阿德南·阿尔利姆的人其实没有死,但根据美国情报——”
“他的确死了,”斯通打断他。
“他的过去已被彻底抹去。他现在可以走南闯北,随心所欲。”
“好比消毒武器。”鲁本突然插了一句。
“完全正确。”
“但是,请等一等,奥利弗,”鲁本说。
“国家情报中心戒备森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在国家情报局,如果没有个定的程序99lib?,文件是不得改动的。”
斯通看着凯莱布。
“国会图书馆珍本收藏部有一个类似程序。由于多种原因,购书者不得把书输入数据库,反之亦然。正是他们这种做法才让我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如果你手里掌控着双方的人:情报收集者和被指派将情报输入数据库的人?而且,如果其中一个是上级?或许是职位很高的上级。”鲁本终于发话。九九藏书
“你的意思是卡特·格雷参与其中?得了吧,不管你怎么评论格雷,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怀疑他对这个国家的忠诚。”
“我是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鲁本,”斯通答道。
“但如果不是格雷,或许另有其人。”
“对了,其他人更有可能。”鲁本表示同意。
弥尔顿开口道:“嗯,如果上述一切属实,他们为什么要杀害约翰逊呢?”
斯通回答:“如果我们所见的那两个杀害帕特里克·约翰逊的人是国家情报中心的,那么依我看,靠政府那点微薄工资却生活奢侈的约翰逊可能碰到了两件事。首先,雇佣他篡改数据库文件的人担心他冒富会招致调查,所以就把他杀了,然后用毒品给他栽赃。另外,约翰逊有可能变得愈发贪婪,向他们索取更高报酬,却不料引来杀身之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弥尔顿问道。
“我首先要保命,”鲁本答道。
“因为,如果斯通说得没错,将会有一大帮有权有势的家伙想置我们于死地。”
“弥尔顿的身份和住址无疑已经暴露,”斯通说。
“至于那两个追踪我们的家伙,我建议我们给他们来个反追踪。”
“怎么办?”凯莱布问道。
斯通合上笔记本。
“我们有泰勒·莱茵克的住址。我建议我们从他家开始。”
“你想让我们直接进入那人的十字线?”鲁本叫了起来。
“不。但我们没有理由不把他圈入我们的十字线。”
阿莱克斯和凯特手持冰激凌,漫步来到乔治敦河滨乔治·梅森几百年前经营的一个渡口附近。凯特给阿莱克斯指出凯伊桥以北河中心隐约可见的三块大圆礁,对面就是乔治敦大学。
她说:“那儿是三姐妹岛。传说三个修女因翻船在那儿溺水身亡。后来,突然三块象征她们死亡的大圆礁从水中冒出,警示他人。”
“波托马克河水流平缓,可表面现象具有欺骗性,”阿莱克斯补充道。
“但这并非现已无人在河里游泳的原因。而是因为每逢下雨,下水道里的污水常常外溢流入河里。”
“他们在修建66号州际公路时也曾打算修一条支线,包括在那个地方修一座桥。他们准备把桥命名为三姐妹桥,但是,因为接二连三发生了多起怪异的建筑事故,他们最终放弃了。有人说事故是那三个修女的鬼魂制造的。”
“你相信那种东西?”阿莱克斯问。
“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呢。我的意思是看看这个镇子上一些阴谋理论家。他们中多数人或许不可理喻,但有些人的理论却证明是正确的。”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他叫奥利弗·斯通。虽然有点反常,但这家伙聪明绝顶。”
“奥利弗·斯通?开什么玩笑。”
“奥利弗·斯通当然不是他的真名。我想他用这个名字的目的无非是跟那些将他视为江湖骗子的人开个小玩笑而已。他这个人最有意思的一点是他没有过去,至少我没查到。”阿莱克斯微笑道。
“也许他这些年一直在逃亡呢。”
“听上去像幸运喜欢见的一类人。”
“难道她还把自己的内衣往危险男人身上扔吗?”
“你说什么?”凯特惊讶地问。
“没什么。”阿莱克斯吃了一勺冰激凌,朝对岸的罗斯福岛望去。亚当斯的目光跟随过去。终于,她说:“你不介意说说那桩案子吧?酒吧招待是最忠实的听众。”
阿莱克斯示意她随他一起坐在滨水区附近的一条长椅上。
他说:“好吧,跟你说说让我头痛的事。那家伙泅水上岛,饮弹自杀。这可能吗?”
“嗯,那个岛的确是他及其未婚妻首次约会的地方。”
“没错。但他为什么偏要游上.99lib.岛去呢?为什么不开车去或者走着去?有一座人行天桥横跨林荫道,一直通向岛上的停车场。另外还有一条自行车道。你完全可以把车停在停车场,翻过公园大门,步行上岛,过把毒瘾,然后再一枪把自己崩了,省得从波托马克河里游过去,既费力气又耗时间。他们在上游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车,这说明他穿着衣服、鞋子,口袋里揣着一把塑料袋裹着的手枪,在河里游了很长时间。他又不是马克·施皮茨或克尔·菲尔普斯那样的游泳健将。”
“但枪上有他的指纹。”凯特反驳道。
“强迫一个人握住枪,扣动扳机既不容易,也不明智,”阿莱克斯承认。
“你最不想干的就是把枪塞进你要杀死的对象手里。但是,如果先把他灌醉会怎么样?”
阿莱克斯指着自己的脚。
“还有,他的鞋底也令我怀疑。”
“怎么会呢?”
“从灌木丛中穿过的话,鞋底上应该粘有泥土,但他周围的地上没有一点儿泥。你会以为他尸体周围的石子路上本该有红泥印记。而且,他的衣服也过于干净。如果你在那座岛上徒步跋涉,衣服上必定会挂满小树枝和树叶。可他身上既没有一根树枝,也没有一片树叶。如果说他是游过河上岛的,他就得艰难地穿过那片荆棘丛才能走上主道。”
“这的确不大合乎情理。”凯特承认道。“还有他口袋里那张寥寥数语的绝命书?几乎没有被水打湿,墨水也没有渗开。”
“也许他把绝命书和枪一起放在塑料袋里了?”
“那为什么不把绝命书留在塑料袋里?为什么要把它取出来,装进湿漉漉的口袋里,那样墨水会渗开,上面的字迹也就看不清了。虽然约翰逊被发现时身上的衣服是湿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是一路泅水上岛的,我认为他理应更湿更脏。我的意思是这附近的波托马克河河水很脏。”
“可他身上确实是湿的。”
“是的,但是,如果你想制造一个人一路泅水上岛的假象的话,你会怎么做?”凯特思忖片刻。
“把他在水里浸湿。”
“对了,你会把他浸湿。另外,还有动机。我谈过话的人里面无一人知道约翰逊贩毒之事。该死!他的未婚妻更是火冒三丈,威胁说要起诉我,哪怕我只是暗示其未婚夫有贩毒的可能。”
“我常说,特情局从不放过细节。”
“得了吧,在这方面,我们好像并非生来就比联邦调查局强。他们应该也已看到了这一点。我想他们草草了结此案源于来自上方的重压。”
“如果说有人把他带上岛,以防被人看见所以不用汽车,那他们会怎么办呢?”
正当他们散步时,忽见一艘警方的巡逻艇在河上缓缓驶过。
阿莱克斯和凯特相互对视,异口同声道:“船!”
“船可不好藏匿。”阿莱克斯慢慢地说。凯特上下打量着滨水区。
“我试试看你说得对不对。”
他们把冰激凌筒扔进垃圾箱,朝河边走去。
整整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发现了它,是凯特先看见的,从污水沟里露出一点船艄。
“眼力不错。”阿莱克斯赞扬道。
凯特脱去凉鞋,阿莱克斯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匆匆朝那儿奔去,引来几个过路人好奇的目光。阿莱克斯仔细打量这条旧木船,他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把脸贴近船身。
“看上去像是弹孔。”
“那里可能是血。”凯特指着船舷边上一小块深色印迹说。
“除非他们在船上就把约翰逊杀了,然后把他拖上岛,否则说不过去。那天晚上有雾,所以我想不可能有目击者。”
“那么,你准备拿这些怎么办?”凯特问道。阿莱克斯直起身,考虑凯特提出的问题。
“我想查明血迹是帕特里克·约翰逊的还是另外一个人的。但是,如果局长发现我又关心起这个案子的话,就会把我发配到西伯利亚一个全新的外勤特工岗位上去。省得他亲手把我掐死。”
“我可以帮你打探情况。”凯特主动提出。
“不。我不希望让你有任何牵连。我脑子里闪过一些极其可怕的念头。我们暂时还得按兵不动。”
第四十二章
杰克上尉看着刚收到的便条。上面的信息是加密的,但他记得密码,所以很快就破解了。不是什么好消息:
今天格雷接见了我。他访问过一些文档,但我查不出是哪些,他将其覆盖了。他当着我的面提到死者复活。我发现他在这里其他高层人士面前也说过同样的话。显然他在钓鱼,看谁会上钩。
这是我派信使送达此信的原因。继续按计划进行。这边由我掌控。从即日起用“查理一”联络。
当今时代,试图用现代化技术进行秘密联络实际上是不可能的。间谍卫星遍布世界各地,传真、电脑、手机、固定电话以及电子邮件都有可能受到监视。难怪恐怖分子采用的是传送手写信息的方式。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现代监视技术正迫使恐怖分子回到石器时代。
“查理一”使用简便:把密码信息写在纸上,派一名可靠信使传送,读毕,把纸条毁掉。
特情局先遣队即将到达布伦南市。紧接着,总统将乘坐“空军一号”到达匹兹堡,然后,历史上防卫最严密的总统车队将驶入布伦南。在那里他们将遭遇一支由多数为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和一名年轻女子组成的军队,在有些人眼里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杰克上尉断定他的人一定会成功。他取出打火机,将信烧成灰。
加米拉做完一天中最后一次祷告后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端详自己的容貌。
今天是她二十四岁生日,但是,她认为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在过去几年里,她饱经风霜,常常食不果腹,缺乏饮用水,无数个夜晚露宿街头。但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像四周飞舞的子弹以及随时从天而降的炸弹那样快地催人老去。至少她现在能够填饱肚子了。美国地大物博,人们常对她如是说。美国人要什么有什么,她认为这不公平。听说美国也有无家可归者,也有忍饥挨饿的孩子,但她不相信。
这不可能。这只是美国为引发人们的同情心而进行的宣传!一念至此,加米拉用阿拉伯语诅咒起来。同情他们?
她已二十四岁,孤苦伶仃,背井离乡。她的家人都死了。他们是被谋杀的。她的喉咙感到一阵发紧。少顷,她强忍泪水,把毛巾打湿敷在脸上,让清凉的纤维拭干眼泪。
心情平复后,她抓起钱包和车钥匙,关上公寓门,仔细锁好。
有人告诉她不论她把面包车停在何处,杰克上尉的人会一直监视。他们可经不起面包车被盗所造成的损失。他们没有时间再另外弄一辆同样的面包车。
加米拉认为杰克上尉是个怪人。能说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的美国人可不多见。他似乎比一般的穆斯林更了解伊斯兰世界的风俗习惯和历史。
加米拉得到指示,只要是杰克上尉的命令她就必须服从。起初,加米拉觉得听从一个美国人指挥是错误的。但是,自从亲自与他见过面后,加米拉感到此人身上具有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气质。
傍晚驾驶面包车在这一地区兜风已成为加米拉的一个习惯。这样既能在扮演了一整天三个精力充沛的男孩的保姆后放松自己,又能把完成任务所必经的各条道路和捷径牢记在心。
她驶入布伦南闹市区,经过仁爱医院。阿德南·阿尔利姆今天没有上班,但是,即使加米拉看见他也不认识。
同样,她也没有理由向右看,观察那套公寓,此刻,两支经过伪装的M-50狙击步枪正在把医院当做靶子练习瞄准,这是一轮练习中的一部分。
她从汽车修理部门前经过。出于习惯,她沿那条小巷从装有升降门的一排房子前驶过,那些房子的窗户被漆成黑色。她那天的路线是穿过闹市区最南端,然后沿主干道西行出布伦南市。她的任务三十分钟后结束。她祈求真主用其智慧和勇气指引她。
加米拉继续行驶,不一会儿就从典礼场前经过。她只知道这个国家的总统要在此对一大群人发表演讲。除此之外,这片绿草如茵的土地对她毫无意义。
她驶过其雇主——乔治和劳丽,弗兰克林夫妇家。
如果你喜欢美国传统建筑艺术的话,他们的房子称得上非常漂亮。但是,加米拉最喜欢的则是弗兰克林家的后院。和三个男孩玩游戏时,他们一起在绿茵草坪上追逐、爬树、捉迷藏。在沙漠气候里长大的加米拉不得不承认美国是一个富饶美丽的国家。至少表面如此。
加米拉返回公寓的路上再次从弗兰克林家门前经过。面包车徐徐驶过时,加米拉不由自主地朝楼上的天窗望去,三个男孩此刻在楼上的两间卧室里睡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眷顾他们。他们都是孩子,但长大后无疑会憎恨穆斯林,而伊斯兰是她唯一的信仰。他们要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啊!她一定要教导他们相信事实,她要让他们看到她的信仰和她的世界的真正光辉。他们或许会发现她和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远远多于相似之处。
想到此,加米拉把车停了下来。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对她说美国和伊斯兰世界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是的,他们言之有理。美国人正在毁灭我的祖国,她提醒自己。他们依仗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暴戾恣睢。他们强取豪夺,不论是对石油还是对生命。但是,环顾周围宁静的邻里,她难以想象美国的所作所为。真是难以想象。
阿莱克斯将凯特·亚当斯房间的内部陈设打量了一番,非常喜欢眼前的一切。东西摆放得不十分有序,个别地方甚至略显凌乱。阿莱克斯本身不爱整洁,所以认为自己未必能够长期忍受身边有一个爱整洁的人。
房间里到处是书,这也是他喜欢的。虽说上学时不爱读书,但成为特工后,阿莱克斯在这方面恶补了一通。长途飞行为他在书页间荡漾提供了充足的时间。她显然不是那种自以为是、格调高雅的读者。尽管书架上塞着许多文学名著,但阿莱克斯注意到那上面也有不少商业性质的小说。
墙上、桌子上点缀着家人的照片,他一张一张细细看着照片上的凯特·亚当斯从一个瘦小、害羞的小女孩出落成一个可爱自信的女人。
占据了一楼大部分空间的房间一隅摆放着一架黑色的儿童钢琴。
凯特从楼上卧室下来,她换上了牛仔裤、运动衫,光着脚。
“对不起,”她说,“穿了一整天裙子、鞋子,我快要散架了。”
“别让上千美元的套裙和完美无瑕的妆饰愚弄你,我本身是个喜欢穿牛仔裤、T恤的家伙。”
凯特闻此大笑。
“啤酒?”
“吃完薄荷冰激凌后最好的追饮酒。”
凯特从冰箱里取出两瓶科罗娜,把酸橙切碎,随后他们在沙发上落座,透过窗户能看见后院。凯特盘腿而坐。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阿莱克斯耸了耸肩。
“不知道。我的正式职位是白宫卫队队员,我应该感到荣幸。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安排不像是因为我在办案过程中犯了错误。但是,我坐在局长办公室里,他命令我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我却直截了当拒绝了。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相信自己会那么做。”
“那个人是你跟我说过的、你的老朋友奥利弗·斯通吗?”
阿莱克斯瞥了凯特一眼,答案尽在其中。
“你怎么会猜到是他?”
“你不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具备推理能力的人。”
“显然不是。”他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我说过我的手现在给捆上了。把发现那条船的事情告诉他们就等于说我在明目张胆地违抗局长之命。要是让局长知道,我就完了。我可不能冒这个险。”
“我看你是进退两难。”她把啤酒往桌上放时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这轻轻一触犹如一股电流传遍阿莱克斯全身。
凯特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阿莱克斯听出她弹的是《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显然,这个女人是个技艺高超的钢琴家。过了几分钟,他也在琴凳上坐下,枉琴键上弹出一首伴奏曲。
凯特说:“这是雷·查尔斯。我以为你只是个吉他手。”
“我老爸说如果先弹会钢琴,其他什么乐器都不在话下。”
“在《火线狙击》那部片子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不是就扮演了一个会弹钢琴的特情局特工吗?”
“是的,坐在他身边的是蕾妮·罗素。”
“对不起,我可不是蕾妮·罗素。”
“我也不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供你参考,蕾妮—罗素并不比你强多少。”
“骗人。”
“我可不是那种第一次约会就脱衣服的家伙,就像伊斯特伍德一样。抱歉。”他咧嘴一笑补充道。
她得意地对他一笑。
“可惜。”
“但是,第二次约会就不必遵守那条法则了。”
“哎呀,你那么肯定你会有第二次约会?”
“别忘了,我带着枪呢。照幸运的话说,我肯定能行。”
他的手指沿琴键滑过去直至碰上她的手指。
随之而来的亲吻和阿莱克斯先前的触电感相比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
凯特再次吻了他一下,然后站了起来。
“我知道这样也许不公平,但我想你的首次约会法则很有道理。”这句话有些口是心非,但她说完后还是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不要在第一个夜晚委身他人,因为他们第二天晚上或许不再回到你身边。”
阿莱克斯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不论哪天晚上,只要你想我,我一定会来,凯特。”
“明天怎么样?”她补充道。
“如果我能够等待那么长时间。”
阿莱克斯意兴阑珊,他发动那辆旧切诺基,疾驰而去。不久,他掉转车头驶上31街,沿这条既长、弯道又多的下坡路驶入乔治敦主街道。出现麻烦的第一个征兆是刹车失灵。当他再次用力踩刹车时,灾难接踵而至,车闸竟然陷了进去。
下坡的弯道越来越陡峭,车速随之加快。更糟糕的是街道两旁停有车辆,而此处的柏油路蜿蜒曲折,犹如一条盘蛇。
他死死地把握住方向盘,同时试图换低速挡以降低速度,但两种努力均不奏效。突然,另一辆车的前灯从黑暗中向他直射过来。
“啊呀,糟糕!”他向左猛打方向盘,切诺基从两辆停在路边的车中间滑过,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了下99lib.来。安全气囊因撞击而弹出,愣怔片刻后,阿莱克斯推开安全气囊,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他的嘴唇在出血,面部有灼烧感,大概是气囊的热气所致。
他坐在路沿上,试图喘口气,与此同时,穆哈冰激凌和科罗娜直往喉咙上翻,他设法忍住不让自己呕吐。
紧接着,阿莱克斯感到有人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他正欲说自己没事,却悚然一惊。那件坚硬冰冷的东西顶向他的颈部。出于本能,他挥拳朝那人的膝盖砸去,那人的膝盖顿时变了形。
那人痛得大叫一声,但是,当阿莱克斯试图站起来时头部遭到一记重击。接着他听到逃逸的脚步声,一辆车呼啸而去。少顷,他才明白对手之所以仓皇而逃是因为其他车灯照射过来,人群渐渐向他围拢过来。
“你没事吧?”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阿莱克斯仍有一种枪管顶在脖颈上的冰冷感觉。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他的刹车!
阿莱克斯不顾头痛,推开人群,从切诺基里抓起一只手电筒,将光束照在左前轮的舱轮下方。
舱轮上满是制动液。有人对他的车做了手脚。而99lib?
他们唯一能够做手脚的地方就是凯特家。凯特!
他把手伸进口袋去掏手机,没有。他一把拉开撞毁了的切诺基车门。手机在车内地板上,因碰撞而断作两截。他愤怒地咆哮起来。至此,来到他身边的人们正在后退,表情惊恐不已,他们被他乖戾的举动吓坏了。
突然,其中一人在他转身、外衣敞开时发现了他身上的枪。于是他大叫了起来:“他有枪!”
这一声喊叫使所有的人四散而去,如同惊弓之鸟。阿莱克斯在他们身后追赶。
“我需要用你的手机!你的手机!”他大声呼喊。但他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阿莱克斯转身,迅速沿31街朝凯特的住处奔去。从头皮伤口处渗出的血滴在衬衣上,四肢似与身体分离,但他奋力沿陡坡奔跑,直至欲觉肺裂才放缓脚步。他走上R街,左拐,加快步伐,此时,他自觉力量倍增,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凯特的房子进入视线,阿莱克斯拔出手枪。
他放慢脚步,躬身悄悄溜进院子。房子的主体部分没有灯光。他悄无声息地来到通往后院和房子的花园门前。门已上锁,他从99lib?围栏上翻过去。双脚一触及后院的草地,阿莱克斯立即蹲下身对后院进行了一番侦查,同时也让自己喘口气。他头痛欲裂,耳鸣不已,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听得见声音。在灌木丛的遮蔽下,他蹲着身子朝房子移去。楼上的一盏灯亮着。他深吸几口气,握紧手枪,迫使自己保持镇定。
阿莱克斯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目光透过灌木丛扫视后院。万一有人躲在那儿瞄准……突然,房子一楼的一盏灯亮了。阿莱克斯透过一扇窗户看见凯特进入自己的视线。她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马尾,仍然光着脚,只是现在仅穿一件长T恤。
他又向前挪动了一点,目光从凯特身上移向后院一排巨大的柏树上。如果让阿莱克斯作狙击手的话,他会选择那排柏树。
阿莱克斯又静静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进入纯保护状态,即:他目光稳定,视角的移动以坐标方格为准,凯特代表其保护的“气泡”中心。
据说特情局特工一旦进入该状态,他们实际上能够数出一只蜂鸟翅膀扇动的次数。当然,这是无稽之谈,但阿莱克斯一心只想保护这位女士免受伤害。他只希望在那支枪发射之前捕捉到它。那些年的训练只为今夕一举。求你了,上帝,让它出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捕捉到了那支枪:就在院子对面,右边,在一簇巨型杜鹃花丛后面,一支狙击步枪的反光隐约可见。他毫不迟疑,抬起枪,射击。对于手枪来说,这个射程过长,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击中对手。他只想把他赶走。
他将目标直接对准反光后面。枪声一响,狙击步枪彻底暴露,枪管猛然向上一拉,子弹射出。
转眼间,阿莱克斯朝同一目标接连射出六发子弹。紧接着他听到了凯特的尖叫声。狙击步枪旋即消失,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该死,他没有击中目标,但毕竟达到了目的。但还是让那杂种跑了!
阿莱克斯朝房子奔去。冲进门时,他听到凯特又一声惊呼。见是阿莱克斯·凯特停止了尖叫。
他冲至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掩护她。
“趴着别动,外面有狙击手,”他伏在她耳边小声说。
他匍匐向前,举起拳头砸了一下开关,房子即时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他爬回凯特身边。
“你没事吧?”他问。
“你没中弹吧?”
“没有,”她小声回答。随即她摸了摸他的脸。
“我的上帝,你在流血?”
“我没中弹。有人把我的脑袋当成了砧板。”
“是谁干的?”
“不知道。”他屏住呼吸,背靠壁炉,眼睛盯着地板,手里攥着枪。凯特爬向前去,伸手从壁炉台上拉下一卷纸巾。
“凯特,”他厉声道,“趴着别动。那家伙可能还在外面。”
“你在流血,”她语气坚定地说。她又一次抬起手,在一沓纸巾上滴了些水。她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检查了他头上的伤口。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没给砸晕过去。”
“恐惧是昏迷最好的解药。”
“我甚至没有听到你的车开过来的声音。”
“我的切诺基遭到了破坏。刹车线被切断。31街差不多是坐过山车下去的。”
“那你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我跑来的。”
她吃惊不小。
“你跑!一路跑来的?”
“我想他们唯一能够对我的车做手脚的地方是在你的住处。我……我得回到这儿。我得保证你的安全!”他一口气道出自己的一片真情。
凯特在他脸上擦拭的手停了下来,嘴唇开始颤抖。突然,凯特伸出双臂抱住阿莱克斯,脸贴在他脖子上。阿莱克斯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她。
这算是什么第一次约会呀!
第四十三章
骆驼俱乐部成员步行返回雾谷,乘地铁回到联合车站,他们在地铁站下层的餐厅里用了些晚餐,顺便商讨一些事宜。之后,他们去车站停车场取车。斯通决定坐鲁本的边斗摩托车。他转向凯莱布和弥尔顿,他俩正准备上凯莱布的美宜堡。
“好吧,你俩可以去你的公寓,凯莱布。我相信你在公寓里比较安全,但请保持警惕。”
“等等,”凯莱布厉声道。
“你和鲁本去哪儿?”
斯通犹豫片刻。
“我让鲁本送我回小屋。”
凯莱布审.99lib. 视自己的朋友。
“你在撒谎!你要去普瑟镇,那个人就住在那儿。”
“泰勒·莱茵克。”弥尔顿怒视着斯通说。
“你要到那儿去,”凯莱布接着说。
“你不想让我们一起去,你怕我们碍事。”
“凯莱布,考虑到你和弥尔顿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而鲁本和——”
“我不管,”凯莱布打断了他。
“我们要去。”
“我恐怕不能答应,”斯通心平气和地回答。
“如果被发现,他抓到的会是我们全部四个而不仅仅是两个。”
凯莱布坦然自若地说:“不行!我们不是小孩子,奥利弗。况且,我们是骆驼俱乐部的正式成员。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去,我就跟在你后面,一路鸣笛,告诉你,我的车喇叭响起来跟打炮似的!”
“我已经通过网上地图查找到了他家的位置,”弥尔顿说。
“没有确切地址很难找到他的住所,地址这会儿就在我口袋里。”斯通看看凯莱布,又看看弥尔顿,最后看着鲁本,鲁本耸了耸肩。
“人人为大家,大家为人人。”鲁本说道。虽不情愿,但斯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都坐我的车吧?”凯莱布说。
“不,”斯通一边打量摩托车,一边回答。
“我真的已经喜欢上坐这玩意儿了,而且,今晚可能还派得上用场。”
他们西行,驶上弗吉尼亚7号公路后往西北方向前进,一路风驰电掣穿过利兹堡,与国家情报中心总部擦肩而过。十字路口的一个路牌标明国家情报中心就在附近。其实,国家安全局、中央情报局以及其他一些极其敏感的机构都标在路牌上,斯通觉得很有意思。当然,他想这些机构也有造访者。但这同时却给他们的“保密工作”带来了麻烦。
莱茵克家地处非常偏僻。斯通一行驶离7号公路,在乡村小道上来来回回往返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弥尔顿发现了他们要找的路牌。他示意凯莱布把车停在路边。鲁本的摩托车在他们车后停下,他和斯通从摩托车上下来,上了汽车。
弥尔顿说:“他家的房子在那条路上边两公里处。我对那一地区进行了全面搜索,看是否还有其他住户,但没有查到。他是唯一住户。”
“这地方简直与世隔绝。”鲁本说,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
斯通说:“杀手们喜欢独处,都出名了。”
“那么,我们怎么办?”凯莱布问道。
“我希望你和弥尔顿留在车上——”
“奥利弗!”凯莱布立即争辩起来。
“听我说,凯莱布。我想让你和弥尔顿待在车里,但我们首先要把车开过去,看看房子里有没有人。如果他们在家,我们就离开。如果不在,你和弥尔顿就回到这里,给我们放哨。进出就这唯一一条路,对吧,弥尔顿?”
“对。”
“我们用手机联系。如果见有人过来,你马上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你们打算怎么办?”凯莱布问。
“破门而入?”
“你知道,奥利弗,他家可能安装了警报器。”鲁本提出异议。
“他要是没装才怪呢。”
“那我们怎么进去?”鲁本问。
“不用你操心。”
莱茵克的房子里一片漆黑,外边不见车辆,房子甚至没有车库,或许家里没有人。弥尔顿和凯莱布在路口附近一处隐蔽的地方放哨,鲁本和斯通骑摩托车过去,他们把摩托车放在房子后面的树丛里,然后朝房子走去。
这是一座旧房子,外墙安有楔形护墙板,有些地方的白漆在脱落。斯通带鲁本来到房子后面。后门上了锁,但旁边有一扇窗户。斯通一边透过窗户向里看,一边示意鲁本也来看。
一道绿光从门对面墙上的一件新鲜玩意儿里发射出来。
“他真的安装了安防系统,”鲁本低语道。
“现在怎么办?”
斯通没有作答。他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屏幕。“我们得假设他安装的是动作检测器。那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突然,屋子里一样东西迎面扑来,随之而来的是两道翠绿色光束。那东西撞在窗户上弹了回去。两人随即往后跳开,鲁本已转身准备逃跑,斯通在身后叫住了他。
“没事,鲁本,”斯通说。
“莱茵克先生养了一只猫。”
鲁本摇摇晃晃地回到窗户边,向里面望去,胸部上下起伏。和他四日相对的是一只黑色花斑猫,这只猫胸部有一片白色,翠绿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他们观察的这间屋子是厨房。显然,这只猫一发现他们便从操作台上扑了过来。
“该死的猫。我敢说是只母猫。”鲁本说着,扮了个鬼脸。
“你为什么说是母猫?”
“因为女人们总想让我得心脏病,这就是原因!”
“实际上,这只猫的出现意义非同寻常。”斯通说。
“你到底在想什么?”
“有猫的地方一般不大会有动作检测警报系统。”
鲁本打了个响指。
“动作检测器无法到达宠物通道。”
“完全正确。”斯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他从密室取出的那只黑皮包。他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只一流的盗窃工具箱。
鲁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作案工具,然后抬头看着他的朋友说:“真不可思议。”
不到十秒钟,厨房的窗户就打开了。
“你怎么知道这扇窗户没有连接安防系统?”
“把窗户连接在安防系统上,同时又安装动作检测器有点儿浪费,”斯通回答。
“这种老房子是灰泥的,不容易穿电线。我想我们的莱茵克先生算过账。再说撬窗之前,我检查过窗户,上面没有无线报警盒。”
“好吧,”鲁本要求道。
“我的确想知道你怎么会了解诸如窗式无线报警盒之类的东西?”
斯通看了他一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图书馆是对公众开放的,鲁本。”
他们从窗户爬进厨房,那只猫立即迎了上来,在他们腿上摩擦,耐心等待他们的爱抚。
“好了,我们得找到动作检测器,然后再进入其他房间。我让猫穿过房间,咱们在后面跟着,”斯通说。
“准备好匍匐前进。”
“太好了!我看我还不如回到越南去。”鲁本发了句牢骚。
就在斯通和鲁本闯入泰勒·莱茵克家半小时前,弥尔顿住所的后门也被撬开,沃伦·彼得斯和泰勒·莱茵克偷偷潜入房内,在身后关上门。
他们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进入,弥尔顿在每扇门上加了六把锁,窗户全部用钉子钉死,这种做法肯定得不到消防局长的首肯。在进入弥尔顿的公寓之前,他们检查过通往房子的配电盒,查看是否有安装安防系统的迹象,结.99lib?果没有任何发现。
莱茵克膝盖挨了阿莱克斯·福特一拳,走路一瘸一拐。沃伦·彼得斯外衣袖上有个弹孔,那位特情局特工的子弹差点击中目标。他们前往乔治敦打算再看看那条船,不料却和福特、亚当斯不期而遇,让他俩抢先了一步。
没能杀了这一对儿令两人怒火中烧,此刻,弥尔顿·法布不在家实属他们运气好。
沃伦·彼得斯和泰勒·莱茵克掏出手电筒,开始搜查。法布的住房不算大,但房间里到处是其网络设计生意所需的专业书籍、价钱不菲的电脑和视频设备。房子里还有一样东西,莱茵克和彼得斯不曾料到:无线红外监控系统,外观似高架轨道照明灯。每间屋子里都装有一个,此刻,这间屋子里的无线红外监控系统正在记录他们的行踪,而且已向弥尔顿雇佣的一家保安公司发出了无声警报。此前,弥尔顿因寓所数次被盗才雇佣了保安公司。无线红外监控系统依靠带电池存储器的普通家用耦合器运转。弥尔顿家附近的警察接到报警后总是姗姗来迟,届时,小偷早已闻风而逃,所以他已不再用响声很大的警报器。
两个人在房子里搜索,每一个新发现都会令他们的好奇心大增。
“这家伙是个疯子。”他们搜查厨房时,彼得斯说。食品柜里的罐装食品全部贴有标签,摆放得整整齐齐。炊具由大到小依次挂在墙上的挂架上。各种锅子也同样整齐划一地挂在炉灶上方一个大架子上。就连隔热手套也不例外,所有的盘子也都规整地摆放在橱柜里。厨房的陈设表明这家的主人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一类人。他们上楼,在弥尔顿的卧室和壁橱里搜查一番,这两个地方和厨房一样整洁。莱茵克从主浴室出来,一边摇头。
“这个笨蛋把每张手纸撕下来,塞进马桶旁边注有清理说明的柳条筐里。我的意思是不把手纸用水冲掉,留着干什么!真是难以置信。”
彼得斯在卧室的壁橱里说:“是的,哎呀,快来,你说谁会把袜子挂在衣架上?”
不一会儿,两人的眼睛一同盯着排列整齐的木制衣架,那上面挂着袜子、叠成三角形的内裤和衬衣,衬衣纽扣全都扣着,包括袖口。而且,衬衣是按季节排列的。他们如此猜测全凭贴在壁橱上描绘春夏秋冬的图画。
这两个国家情报中心的特工没有在主卧室里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溜进楼上另一间装修成办公室的房间。两人立即被弥尔顿的办公桌吸引了,桌子上的物品相互成直角摆放。
终于,他们在这幢布置得井井有条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的确用得着的东西。在弥尔顿办公桌后面的一个架子上有一只标有“收据”字样的盒子,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收据是按月份和产品分类的。
莱茵克从盒子里翻出一张信用卡支付条,上面有名字。
“切斯缇缇,海耶斯,”莱茵克读道。
“是他女朋友,想不想打赌?”
“这种家伙竟然有女朋友。”
两人大概想到了一起,他们把手电筒的光移至弥尔顿办公室的墙上。墙上的照片排列出99lib?一个非常精致的造型,彼得斯一眼认出。
“是DNA双螺旋。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莱茵克的手电光从一幅照片上闪过,随即又闪了回来。
“爱你,切斯缇缇。”莱茵克念着照片底部的字,照片上的切斯缇缇身着一件暴露泳装,正对着摄影师飞吻,摄影师大概就是弥尔顿。“那是他女朋友吗?”惊讶不已的莱茵克一边说,一边看切斯缇缇的比基尼照旁边的一张弥尔顿的照片。
“这么个怪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么个时髦女郎弄到手的?”
“抚育的本能,”彼得斯当即答道。
“有些女人就爱扮演母亲。”
彼得斯掏出一个电子装置,其外表似更大款型的黑莓手机,键人切斯缇缇·海耶斯。一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三个查询结果。彼得斯把搜索范围限制在华盛顿特区,查到了切斯缇缇·海耶斯的有关信息。切斯缇缇·海耶斯是个会计,在马里兰州的柴维蔡斯拥有一所房子。此外,查询结果还透露了她的教育、医疗、工作和经济情况。
彼得斯的目光随着小屏幕上不断涌出的信息向下移动,突然,莱因克指着一行字说:“她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一阵子。我肯定她和法布一样患有强迫症。”
“至少我们知道了她的住址。如果法布不在自己家——”彼得斯又看了一眼可爱的切斯缇缇的照片——“就可能在她家。如果我是他,我就睡在她那儿。”
忽闻房子后部传来的响声,两人僵住了。是脚步声。但紧接着他们听到一声呻吟和沉重的倒地声。
他们拔出枪,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摸去。
他们来到厨房,发现那人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再看那人身上的制服,两人面面相觑。
“雇佣警察,”莱茵克终于说。
“我们肯定触发了警报。”
“是的,可是,到底是谁把他打昏了?”
他们紧张地四下张望。
“咱们离开这儿吧。”莱茵克低声道。
他们从后门溜了出去,很快回到停在一个街区以外的车上。
“我们今晚要不要突袭那个小娘们儿?”彼得斯问。
“不,你们不能。”说话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扭头,只见汤姆,海明威从后座上直起身。他显得不太高兴。
“你们今晚一无所获。”他开口说,这话听起来不是好兆头。
“你跟踪我们到这儿?”彼得斯小声问道,声音略显沙哑。
“自从你们上次报告说把事情搞砸了以后,你们到底指望我怎么做?”
“这么说那个雇佣警察是你干掉的。他死了吗?”莱茵克问。
海明威不予理会。
“我对你们俩再强调一次我们所要完成的任务的重要性。我的一队人马正在此地以北的一个地方埋头苦干,他们的任务比你们的多得多。可你们跟他们不同,你们的报酬很高。但他们从未出过差错。”他两眼紧盯着他们,让他们大气不敢出。
“或许今晚发生的事只能算运气不好。但是,从今往后,我决不允许你们再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你现在要我们干什么?”莱茵克紧张兮兮地问。
“回家,休息一会儿。你们需要休息。”他伸出手。
“把有那个女人名字的收据给我。”
“你怎么——”莱茵克欲言又止。
但海明威看着他,眼神如此轻蔑,莱茵克只好闭上嘴巴,把收据递了过去。几秒钟后,海明威消失了。
两人靠在车座上,长舒一口气。
彼得斯说:“他曾是中情局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的名字甚至让哥伦比亚的毒贩子闻风丧胆。他出出进进,神出鬼没。”他停顿片刻。
“我见过他在国家情报中心体育馆健身。他那副身板如同花岗岩雕刻而成,动作像猫一样敏捷。而且,他赤手空拳毁坏了两个七十五磅重的健身沙袋。他们不再允许他在那些沉重的沙袋上练腿,因为他一脚便能把那些沙袋踢破。”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彼得斯问。
“你没听那人说。我们需要休息。今晚三次死里逃生,我们可不需要第四次。你可以在我家过夜。”
第四十四章
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看到那一幕后,格雷直奔位于兰里的中央情报局总部。在中央情报局总部大楼里有一间屋子只允许中央情报局现任局长和前任局长进入。每位局长都有权接触和自己在局里所负责的任务相关的文件和资料。这些文件资料存放在保险库里的大号安全储存箱里。因为这里存有秘密,所以这间屋子是兰里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
保险库门上贴着格雷的名字,他把手往保险库门前的一个指纹识别器上一放,门旋即打开。
格雷入内,一边取出钥匙。他非常清楚自己需要的储存箱:10号箱。他打开储存箱,取出资料,坐下,把资料摊在保险库里的一张办公桌上。
他细阅的文件上有“J.C.”两个大写字母,这是官方标记。这两个大写字母能够代表许多东西,包括耶稣基督。然而,它们并非指上帝之子,而仅是一个有血有肉、出类拔萃的男人姓名的首字母,此人名叫约翰·卡尔。
格雷一边阅读文件,一边不停地摇头,卡尔在中央情报局功绩斐然,成就卓越,令他惊叹不已,他竟然活了下来!当今世界更加危机四伏,尽管人们对此看法不一,但约翰·卡尔效力于中央情报局时的国际形势并不比当前安全多少。
文件的最后几页记录了约翰·卡尔在兰里的职业生涯的终结。从技术上而言,约翰·卡尔的军旅生涯没有几年,况且去世前早已脱去戎装,但是,他的葬礼不但在阿灵顿国家公墓举行,而且是全军礼规格。此后,他的过去从美国所有记录中一笔勾销。奉中央情报局最高长官之命,格雷亲自出马督战。
尽管约翰·卡尔的尸体没有埋入那座坟墓,但人们仍然以为他死了。第一次追杀只杀死了他妻子。但是,第二次尝试他们却认为得手了,虽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想必已葬身鱼腹。或许格雷的结论过于草率。那天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看到的那个人身体不仅单薄,而且显得虚弱。那人真的会是从前那位威猛健硕的约翰·卡尔吗?格雷在想,虽说岁月无情,但它却奈何不了像卡尔这样的人。可是,那人的确一直站在约翰·卡尔墓前。
难道他没有设法消失吗?就像具有传奇色彩的卡尔那样以消失为结束。
想到自己曾有可能和一个被自己国家出卖的人关系密切,格雷心跳加速。但此人非同寻常,在其有生之年,他充当美国政府理想的杀人机器。可他最终还是成了他们的累赘,这类人的命运大凡如此。
卡特·格雷把储存箱放回保险库,然后离开这间保守着既往秘密的房间,心九九藏书头疑虑重重。令卡特·格雷担心的是,不知何故,一个死人可能还活着。
这天晚些时候,格雷回到家中,点燃卧室里的蜡烛,目光停留在壁炉台上的几张照片上。再过几分钟便是午夜,他将再次回到9月11日。他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打开圣经。卡特·格雷曾受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七岁时顺从地领受了圣餐,十三岁接受了成人仪式,他甚至当过祭坛助手。
然而,成年后,除了某个政治目的以外,他从未踏人教堂一步。宗教和他所从事的职业似乎毫不相干。但是,他妻子生前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且他们的女儿玛姬,也信仰天主教。
现在,妻子和女儿都离开了人世。格雷重新读起圣经,目的不是为了自身的救赎,而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圣经里的话语多少带给他一些慰藉。他朗读了几段哥林多前书,一段利未记,然后试着读了几首赞美诗。
现在,时间早已过午夜,他在照片前跪下来祷告,他的祷告更像是和死去的亲人们交谈。
其间,他一如既往几乎放声痛哭。流泪没什么不对,况且,眼泪在某种意义上还能够医治心灵创伤。但是,当格雷拿着圣经重新坐回椅子里时,思绪再次回到埋有一副空棺椁的墓地。约翰·卡尔究竟是死是活?
汤姆,海明威返回公寓,有切斯缇缇,海耶斯名字的收据在他口袋里,很保险。如往常一样,他给自己沏好茶,一边喝一边赤脚站在窗前看着国会大厦周围的空地。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发生了许多事情,在他看来,没有一件是好事。
莱茵克和彼得斯是一对笨蛋,他们今晚错过了两个目标,现在,阿莱克斯·福特和凯特·亚当斯肯定直接去了各自的机构,要求对案子进行全面调查。此外,卡特·格雷也对他提到死者复活。
在海明威看来,格雷显然是指那些被认为已死于自己同伴之手的恐怖分子。情急之下,海明威给杰克上尉传递了情报。
他转身看着墙上一幅画像。画像上的父亲很逼真,尊敬的弗兰克林·海明威曾出任过外交最为困难的一些国家的大使。但是,中国的一颗子弹却给他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为铺设和平之路,他倾其一生,可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无和平可言。
儿子基本上没有继承父业,汤姆·海明威认为他不具备一个成功政治家所必需的技能和素质。
而且,那时他对父亲遇害义愤填膺。尽管心中的怒火随着时间99lib?的推移有所减弱,但却从未完全消失。为什么要消失?在父亲的葬礼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许多杰出人物声称弗兰克林·海明威是全人类的和平使者,人们将永远怀念他。此时此刻,海明威依然为失去自己的良师益友而痛心疾首,暗杀者的子弹夺去父亲生命那天,他也像今天一样肝肠寸断。对于他而言,时间不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使之加剧。自从获悉那颗宝贵而又勇敢的心脏停止跳动以来,痛苦与他如影随形。
第四十五章
泰勒·莱茵克家陈设简陋。鲁本和斯通匍匐进入各个房间,希望找到有用的东西,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前门上另有一个报警代码加密器,他们从门前爬过,跟在那只肥猫后面慢慢爬上楼。来到卧室,一样东西引起了鲁本的注意。
“我们的莱茵克先生是个直升机驾驶员。”
他拿起床头柜上唯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泰勒·莱茵克正在驾驶一架漆黑发亮的直升机。
“机身上有没有标记?”斯通问道,一面搜查卧室其他地方。
“没有。”鲁本先用床单一角擦去指纹,然后把照片放回原处。斯通在壁橱里搜寻了一番,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财务记录。”看到鲁本询问的眼神,斯通回答。
他取出一沓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斯通举起一张。
“这张账单似乎用的是假名,虽然地址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子。但是,我恐怕没有金融投资组合方面的经验。”
“让我看看。”鲁本花了些时间仔细查看那些银行证明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一些字条。
“如果这确实是莱茵克的账户财务报表,看来他最近好像买进了大量按金买入看跌期权。”
“按金买入看跌期权?什么意思?”
“按金的意思是他借钱买入头寸,有权选择在一定的价位卖出。从这些字条上看,他几乎是孤注一掷,认定标准普尔指数会暴跌。所以,这就如同低位卖出,高位买进。通常你不想这样,但这么做能赚大钱。而且风险金额比丢掉政府公职大得多。因此,他的看跌期权是按金买入。”
“我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丰富的金融知识。”
“嘿,人时不时地想尝试冒险。跟你说,我可不打算在那该死的装卸码头干到死。”
“但他怎么知道标准普尔指数会跌?有一支股票的内部消息是一回事,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整个市场行情呢?”斯通思忖片刻后说,“再说,股票期货几乎总是在发生了意料不到的灾难时才会下跌。”
“什么灾难?地震?”鲁本说。
“不仅是地震,还有人为的灾难。我记得9.11事件发生后,他们不得不关闭股市,让大家安静下来。要是任其发展,股市肯定暴跌。9.11事件后,刚开市,股市仍然一路下跌。事先知道消息的不义之徒可能发了大财。”
“这么说,莱茵克或许知道要出事?”鲁本紧张地问。
“要么他在帮助策划一场灾难。”斯通答道。
弥尔顿和凯莱布在公路下隐蔽处见那辆车往这边驶来,弥尔顿掏出手机,给鲁本打电话,但听不到铃声。他看着手机,心沉了下去。
车灯愈来愈近,凯莱布看了一眼弥尔顿。
“快给他们打电话!”
“没有信号。”
“什么!”
“这里没有信号。这地方肯定是个糟糕透顶的网络区域。我打不通。”
凯莱布指着逼近的汽车。
“凶手很可能在车上。”
“凯莱布,我无能为力。”
“这些高科技玩意儿真该死,”凯莱布愤愤地说。
“一到紧要关头就不管用了。”
那辆车驶离公路朝莱茵克家驶去。
“那是泰勒·莱茵克的车。我认识。”凯莱布说。
“知道,我也认识,”弥尔顿惊恐万状。
“我们怎么办?”他补充道。
凯莱布发动汽车。
“哼,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坐守这没用的高科技玩意儿。我决不能让他们杀害奥利弗和鲁本。坐稳了!”
弥尔顿立即坐好,稳住身体,凯莱布一踩油门,车冲了出去。
美宜堡嘶鸣着回到公路上,凯莱布将油门踩到底,掉转方向盘朝莱茵克家驶去,车轮几乎离地。
美宜堡飞驰向前,凯莱布一路直按喇叭。此前他对斯通所言不虚。喇叭声之大似野兽嘶鸣加火车鸣笛。
美宜堡从莱茵克的车旁呼啸而过,莱茵克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看着彼得斯,嘟囔道:“愚蠢的中学生在飙车呢。这一带司空见惯。”
在莱茵克的房子里,斯通和鲁本闻听汽车喇叭声,一同跑到卧室窗户前。与此同时,他们看见车灯转上了车道。
“哎呀,糟糕,是莱茵克。”鲁本说。
“还有他的朋友,”见那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斯通补充道。紧接着他看见美宜堡从房前驶过,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叫他们给我们打电话,而不是到处乱跑,报丧似的嚎叫!”斯通嗔怪道。
他们急忙下楼,斯通突然想起前门上安装的弧光红外线动作检测器,紧要九九藏书关头,他一把揪住了鲁本的衬衣。他们匍匐前进,这时听到前门开锁的声音。
前门打开时,他们已进入厨房,这时,警报器嘟嘟地响了起来。他们正欲从地板上跃起就听到有人在输密码,嘟嘟声停止了。
“好了,”斯通低声道。
“警报器关闭了,咱们可以打开后门出去。”
鲁本蹑手蹑脚开门,此时他们听到有人朝厨房走来。于是迅速出来,关上门,转过屋角。不料,他们却和沃伦·彼得斯撞个正着,彼得斯正在把一只垃圾桶拖回到房子后面。
“你们到底——”没等彼得斯说完,鲁本一记重拳,这位国家情报中心的探员四脚朝天倒地。斯通和鲁本朝摩托车跑去,他们跨上摩托车,鲁本把摩托车发动起来。听到外面的动静,莱茵克从屋里飞奔而出。
他发现了斯通和鲁本,一边把手伸进外套,一边朝前跑。他的射击线路非常清晰。但此时,一个狂热的珍品书专家驾驶一辆锈迹斑斑的美宜堡向他飞驰而来,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强迫症天才,因受惊吓,此时正在发疯似的数数,这一切让他始料不及。
“我的上帝呀!”眼见莱茵克撞在挡风玻璃上,滚落下去,掉在一堆青草上,弥尔顿不禁尖叫起来,随即又开始了平时的数数仪式。
这时,彼得斯已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然而,凯莱布似已着魔,他猛地掉转美宜.99lib.堡,将油门踩到底,飞速倒车,车轮带起的石子犹如机关枪发射出的子弹四处飞溅。
汽车朝他撞了过来,彼得斯发出一声尖叫。
他开了一枪,躲开汽车,欲开第二枪时摩托车从他身边飞过。鲁本驾驶摩托车,斯通则坐在边斗里,挥舞着头盔。头盔击中太阳穴,彼得斯应声倒地。足足过去十分钟后,彼得斯和莱茵克才开始动弹。待他们清醒过来,骆驼俱乐部成员早已踪影全无。
第四十六章
对于发生在阿莱克斯·福特和凯特·亚当斯身上的事,当局的反应令人失望。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制动轴自行断裂。他们说如此陈旧的汽车发生这种事故在所难免。另外,和阿莱克斯所言不同的是,凯特·亚当斯家也没有发现任何开枪射击的痕迹。嵌在篱笆上的两颗子弹是从他的手枪里发射的。别无其他子弹。
第二天早上,阿莱克斯坐在杰里·西克斯办公室,聆听西克斯对昨晚事件的官方陈述。
西克斯刚才一直在办公室里踱步,此刻他驻足,看着阿莱克斯。
“你‘出事’后,那些试图帮助你的人向我们报告说你当时行为诡谲,之后你又跑掉了。阿莱克斯,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想在这儿说说吗?”
“除了有人想要我的命,别无其他。”阿莱克斯面无表情地说。
西克斯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端起一杯咖啡。
“有人想杀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家伙突然用枪顶住我的脑袋,杰里。我没时间问他为什么。”
“除了你,没其他人看见过那家伙。所以我不得不再问你一遍,从昨天到今天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让.99lib.人想杀你?”
阿莱克斯犹豫不决。他有意把发现那条船的事告诉希克斯,但估计承认他再次违反局长命令无异于断送自己的前程,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多年来,我出生人死,为国家屡建功勋。怎么突然间惹来一身麻烦?”
“你爱管闲事。多年来你一直都在管闲事。昨天局长给你放了一天假。他本该当场解雇你。妈的!假如我是他,我或许就那么做了。别拒绝上边给你的礼物,阿莱克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好事了。”
“好吧,但你至少得在凯特·亚当斯家安排个人吧?我当时没想到她家给监视了起来。”
希克斯向后坐去。
“我会给特区警局打电话,叫他们的巡逻车在她家附近多转几圈。但仅此而已。你得把这当做礼物。”西克斯看了看手表。
“我有个会,想必你也得去站岗了。”
“没错。在白宫。”阿莱克斯厌倦地说。
“不,其实是在白宫外面。你得一步一步由外向里干起。”
那天一大早,骆驼俱乐部在凯莱布的公寓召开紧急会议。首先,大家对德高望重的图书管理员——凯莱布和勇敢的摩托车手——鲁本表示祝贺。但是,之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稍等片刻,意识到自己险些送命,凯莱布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凯莱布终于从卫生间出来,斯通接着说:“在这次行动中,凯莱布·肖灵活机动,表现非常勇敢,骆驼俱乐部全体同仁对他表示最真诚的感谢,我希望我们把他的贡献正式列入档案。”
凯莱布面无血色,但他仍然微笑着和每个人握手。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即使有幸受托管理托克维克尔的《美国民主运动》一书的原装本,我也没这么害怕过。”
鲁本假装打了个寒战。
“管理托克维尔的著作!想想都会吓得我发抖。”
“但是,我们得假设莱茵克和他的搭档现在已经‘盯上’了我们,可以这么说。”斯通提醒大家。
“我可不那么肯定。我们监视那条公路的时候,我摘掉了车牌,”凯莱布说,所有人一同吃惊地看着他。
“弥尔顿看到了他们的车牌,之后根据车牌号轻而易举地查到了莱茵克的住址,要是我的车牌给他们看见,他们也会查到我的住址,想想真害怕。”他解释道。
就在这时,弥尔顿的手机响了。
“什么?”他说。他听了一会儿,然后关上手机,看着大家。
“有人闯进我家,把得到报警赶去的保安打昏了。”
“没丢东西吧?”斯通问。
“好像没有。但是,我的房子里到处装有伪装成轨道灯的监视设备。保安公司对此一无所知。”
“看看非法闯入者是谁一定很有意思。”斯通说道。
“我得回去看看。录像机藏在冰箱后面。”
“豁出去了,”斯通说。
“如果是莱茵克和他的同事,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鲁本用一只长胳膊搂住凯莱布。
“嗯,要是那两个再来,他们就死定了。对吧,杀手?”
对于阿莱克斯来说,回到总统卫队的第一天颇为尴尬。人人都知道这位老特工这次重新任命等于降职。但他们对他态度友好诚恳。担任白宫外围警卫有一个好处:阿莱克斯可以在拉法耶公园巡逻。
然而,斯通不在,但阿戴尔菲亚却在。她正在公园中心徘徊,不时朝斯通的帐篷瞥一眼。“你好!阿戴尔菲亚,”阿莱克斯礼貌地说。
“我在找斯通。”
不料阿戴尔菲亚哭了起来。阿莱克斯从没见这女人哭过。
“阿戴尔菲亚,出什么事了?”
她不回答,只是双手掩面。
阿莱克斯走近她。
“阿戴尔菲亚,怎么了?你受伤了?还是病了?”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掩面。
“没事,”她说,“我没事。”
阿莱克斯带她到一条长椅上坐下。
“看得出你不是没事。现在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也许我能帮上忙。”
阿戴尔菲亚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又回头看了看斯通的帐篷。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事,福特特工。”
“叫我福特,可是,如果你没事的话——”
这时他的目光随阿戴尔菲亚朝斯通的帐篷望去。
“奥利弗出什么事了吗?”他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
“我不明白。那你为什么哭呢?”阿戴尔菲亚用异样的神情凝视着他,一改往日多疑乖戾的表情。那是一种绝望的神情。
“他信任你。奥利弗曾对我说过,他说福特特工是个好人。”
“我也一样喜欢、尊重奥利弗。”他停了下来,接着又说,“我上次见到他时,他脸上有伤。今天的事和他脸上的伤有关系吗?”
阿戴尔菲亚点点头,把在公园的遭遇告诉福特。
“他伸出这根手指,”说着她举起自己的中指,“向那人肋骨捅去。那么个大块头即刻倒地,就像婴儿一样。”她深吸一口气,满腹惆怅。
“然后,奥利弗捡起匕首,这样拿着——”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握匕首的样子显得非常老练。我以为他会把那人的脖子划开,像这样。”
她用手做了个划的动作,然后停住。她看着阿莱克斯,表情既难过又显得如释重负。
“但他没有。他没有杀那个人。警察来时他已经走了。奥利弗不喜欢警察。”
“此后你就再没有见过他?”
阿戴尔菲亚摇摇头,阿莱克斯靠在长椅背上,仔细品味阿戴尔菲亚说的事。
“嘿,福特。”一个声音叫他。阿莱克斯扭头,是自己的监督人。
“要是不麻烦,你想不想回去参加聚会?”那人唐突地问道。
阿莱克斯跳起身。临走前扭头对阿戴尔菲亚说:“见着奥利弗就告诉他我想跟他谈谈。”
阿戴尔菲亚对他的话似乎不大热心。
“我不会把你说的事告诉他。我保证。我只是想见见他。”
见她终于点头,阿莱克斯才匆忙离去。
布伦南市迎接总统到访的准备工作节奏在加快,杰克上尉也忙个不停。在汽车修理厂改装的汽车已按时完工,驾驶各种车辆的驾驶员也已准备就绪。杰克上尉没有再去狙击手们的窝点。不能让人看见他频繁出入那套公寓,他可不想冒险。杰克上尉趁阿尔利姆及其医院的同事下班后看望过他们。他们那里不成问题。
昨天深夜,加米拉照例驾车在小城里兜过一圈后,他又和她见过一面。他仍然有点担心加米拉会因感情冲动而误事,但现在已没时间找人替换她。他再次强调她的工作对于整个计划的重要性,多少人会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若她失误,所有人的牺牲就是枉然。
他打算在“狩猎日”之前再召开两次会议,一次在今晚,赶在特情局先遣队早上到达之前。
至于最后一次全体会议,他准备先和他的北朝鲜同行,一起仔细研究必要细节后再召开。然而,卡特·格雷也在秘密行动。实际上,这只老狐狸这么长时间后才起疑心,杰克上尉颇感意外。为筹措此次行动,他们动用了穆斯林世界的所有关系。
但是,在杰克上尉看来,海明威的计划简直是白费力气,尽管汤姆·海明威无视这一点。杰克上尉认为海明威的主要问题是他仍然相信人性是善良的。杰克上尉知道这个逻辑纯属谬误,因为那些真正身居要职的99lib?人都没有良知。
每次执行任务,杰克上尉总会考虑到意外情况,这次也不例外。
这条格言再次引领他走上正轨。
一切为钱,这是真理。
在布伦南市郊外那间出租屋里,工程师和药剂师正在重新检查那位前国民警卫队队员假手的机关。
他已对这只假手的活动机关了如指掌。他们在一旁观看他用那只新手做出一系列抓握、挥动及其他一些动作。然后,他又准确无误地演示了一遍嵌在假手掌中的水袋用法。他谢过他们,随即离去。
工程师和药剂师往一只筒状旅行袋里塞了些东西之后前往市中心,他们要在市中心地带办六七件差事。每到一处,他们会留下一件礼物。
这些礼物将在宾夕法尼亚布伦南市的历史上留下一页篇章,这些礼物当然不是布伦南市市民们所希冀的。
第四十七章
那天晚些时候,阿莱克斯才得知他得奉命和先遣队一起 前往布伦南市执行任务。他因此大为光火,这意味着他得离开凯特。但他似乎无可抱怨。
他差一点没保住自己的养老金。为再次当选总统,布伦南计划到全美各地巡回造势,为竞选做最后冲刺,所到处必由先遣队打前站,执行警戒,阿莱克斯意识到了这一点。几经颠簸周折,车旅劳顿,待一切结束,自己一定会变成一具僵尸。
阿莱克斯和凯特在杜邦环岛一家餐厅会面。
凯特前一天晚上受到惊吓,但现已完全恢复常态,她决心弄清真相。这股勇气既令阿莱克斯敬佩,又让他担心。
“我理解你的感受,凯特,但别感情用事。这帮家伙有枪,而且显然用起来毫无顾忌。”
“那我们更有理由阻止他们胡来,”她语气坚定地说。
“你什么时候去布伦南?”
“天一亮就走。飞行时间不算长,但有许多工作要做。为确保总统安全,重活都是先遣队的。但是,万一你需要我,而我却不在你身边,想到这儿我就于心不忍。”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
“好了,不论此话是真是假,我觉得你昨晚棒极了。”
她正说着,给他们送餐的年轻招待来到桌边,无意间听到了她的话。他显然误解了凯特话里的含义,于是微笑着冲阿莱克斯眨眨眼睛。
席间,凯特问:“有没有新发现?”
“只有一个。”阿莱克斯把同阿戴尔菲亚谈论的有关斯通的事告诉了藏书网她。
“你说过你查不到任何有关斯通过去的信息。但是,从阿戴尔菲亚所见来看,斯通的确有过去,而且是不同寻常的过去。”
阿莱克斯点点头,随后似乎陷入沉思。
“饭后我们散步去第16大道,然后再到宾夕法尼亚,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听说那地方很漂亮。你认为你能把我弄进去吗?”
“眼下我连他们是否会让我进去都不敢肯定。不过,我说的是街对面的第16大道和宾夕法尼亚。”
四十五分钟后,他们到达拉法耶公园。
“他好像不在帐篷里。”阿莱克斯盯着斯通漆黑的帐篷说。过了几分钟,他们推开帐篷门,发现如其所料,里面没人。
“你知道这人还有另外的住处吗?”凯特问。
“说真的,我知道。”
99lib.
二十分钟后,阿莱克斯把车停在锡安山公墓外的路边。守墓人小屋的灯亮着。
“他住这儿?”凯特问。
“在公墓里?”
“你以为呢?世通中心附近的顶楼公寓?”
公墓大门锁着,阿莱克斯把凯特从大门上边举过去,然后自己翻越篱笆,跳下来,正好落在凯特身边。
斯通应声开门,难掩惊讶之色。
“阿莱克斯?”他说着,看一眼阿莱克斯的同伴,一脸狐疑。
“你好,奥利弗,这是我朋友凯特·亚当斯。她是司法部律师,另外,她还是个很棒的酒吧招待。”
“亚当斯女士,见到你很高兴。”斯通说着,同她握手。之后,他再次不解地看着阿莱克斯。
“我们只想顺便来看看你。”阿莱克斯说。
“明白了。好吧,请进。”至于阿莱克斯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斯通没有追问。
他把他们让进小屋,趁他们四下打量,去给他们倒咖啡。凯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翻开书页。“这些书你都读过吗,奥利弗?”她问。
“是的,”他说,“尽管大部分恐怕只读过一遍。想多读些书,就是没那么多时间,可惜呀。”
凯特看着阿莱克斯。
“索仁尼琴。他的书可不好读。”
“我想我上大学的时候看过有关他的著作导读。”阿莱克斯说。
她把书递给他看。
“是吗?但是俄文的呢?”
斯通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出来。
“我喜欢你家,奥利弗,”她说。
“我想象中的大学教授家就是这个样子。”
“是的,乱七八糟,布满灰尘,到处都是旧书。”斯通看着阿莱克斯。
“我想你参加了先遣队,要去宾夕法尼亚州布伦南市,我没说错吧?”
阿莱克斯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在白宫总统卫队,你时常会觉得很乏味,人们靠说行话打发时间。要是留心,能听到一些奇谈怪论,恐怕现在很少有人真能随心所欲地发表意见了。”
凯特对斯通笑笑,他们围坐在壁炉旁的椅子里。
“听阿莱克斯说你这人与众不同,我发现我完全相信他对别人的看法。”
“嗯,亚当斯女士,我向你保证阿莱克斯才算真正与众不同。”
“请叫我凯特。”
“是呀,要是再出众一些,”阿莱克斯说,“我就得靠在加油站打工维持生计了。”
他看着斯通。
“你脸上的伤好像正在愈合。”
“小事一桩。用冰敷一敷就好。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真的?跟我们说说,你不介意吧?”阿莱克斯说。
“恐怕你会觉得谈论这种事乏味得要死。”“那就对我说说看。”阿莱克斯坦率地说。
这时,公墓外面传来叫喊声。他们一起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只见阿戴尔菲亚站在锁着的大门外,叫着斯通的名字。
“阿戴尔菲亚?”斯通立即跑过去,开门让她进来。
他们围炉坐定,斯通把阿戴尔菲亚介绍给凯特·亚当斯。
凯特伸出手,但阿戴尔菲亚只对她点点头。这女人显然没有想到斯通此时会有客人来访。
“我以前不知道你知道我的住处,阿戴尔菲亚。”斯通说。
“你知道我的住处,我当然也应该知道你的。”她凶巴巴地说。
她的指责有道理,斯通靠回到椅背上,眼睛盯着自己的双手。
“奥利弗刚才跟我们说他的脸好多了,”阿莱克斯急忙说,希望把这个女人的注意力转向她真正关心的问题上来。
但阿戴尔菲亚没有做声,大家再次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最后,凯特打破沉默说:“其实,我认识一个‘公民自由联盟’的律师,他负责在拉法耶公园重新处理你们的案子。他说这场官司不好打。”
“我认为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特情局不希望我们搬回去,他们霸道得很。”斯通表示赞同。阿戴尔菲亚突然插话,“但是,人权,人权终将获胜。这里的人有很多权利。这个国家之所以伟大,就是这个原因。”
斯通颔首表示赞同。
“是的,”阿戴尔菲亚接着说,“我朋友奥利弗的帐篷外面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我要知道真相’。”
“我们大家不都希望了解真相吗?”凯特微笑着说道。
“但是,有时真相得发自一个人的内心,”
阿戴尔菲亚手拍胸脯,振振有词。
“要求了解真相的人自己也必须真实,不是吗?”她边说边挨个儿看着大家。
看得出,这个话题让斯通感到很不自在。
他慢吞吞地说:“真相的形式多种多样。但是,有时真相甚至明摆在面前,有人就是视而不见。”他突然起身。
“好了,请原谅,我真的得去一个地方。”
“时间太晚了,奥利弗。”阿莱克斯说。
“是的,是晚了,但我没想到今晚会来客人。”
他的意思明白无误。其他人全站了起来,大家急忙出去,喃喃地互相道别。
阿莱克斯和凯特开车把阿戴尔菲亚送回公寓。
阿戴尔菲亚坐在后座上说:“他惹上麻烦了。我知道他真有麻烦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阿莱克斯说。
“今天他和他的朋友,一个大块头来公园。他在摩托车上,坐在边斗里。”她后面加上的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是说坐在摩托车边斗里就是犯罪。
“一个大块头男人?哦,你是说鲁本。”阿莱克斯解释道。
“是的,是鲁本。我不太喜欢这个人。他的,怎么说来着,裤子很狡猾。”
“你的意思是他眼睛狡猾。”阿莱克斯纠正她。
“不,我的意思是狡猾的裤子!”
“没关系,阿戴尔菲亚,”凯特说,“我很明白你的意思。”
阿戴尔菲亚向她报以感激的眼神。
“但你还是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认为斯通有麻烦。”阿莱克斯说。
“明摆着。他变了。他有烦心事。我试图和藏书网他谈,但他就是不说。他决不会说!”
阿莱克斯看着她,被她的激烈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好奇心突发。
“阿戴尔菲亚,你有没有其他事情没告诉我们?”
阿戴尔菲亚一时愣怔,但很快表现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说什么?你说我撒谎!”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说谎。我只是想做好事,就这些。”
“我不是——”
阿戴尔菲亚打断他。
“我不说了。我不会再对你说谎!”
碰到红灯,他们停车。阿戴尔菲亚一把拉开车门下了车。
“阿戴尔菲亚——”阿莱克斯在身后叫她。凯特说:“最好让她冷静一会儿。她会很快回来找我们的。”
“我可没时间等。明早我就走了。”
“但从明天起我开始休假。”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就请了一周假。也许我会到布伦南看望你。听说那地方名声大噪。”
“或许那地方只是一个碰巧诞生了一位总统的牧牛场。”
“或许我还有时间对你的斯通先生及其朋友们进行一番调查。”
他吃惊地看着她。
“凯特,我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
“或者,我可以试着找出那些想杀死我们的人。你就下命令吧。”
阿莱克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去跟踪斯通及其同伴。该死,两害相权,就选较轻的吧。”
“是,是,长官。”凯特说着给他行了个军礼。
第四十八章
特情局先遣队于早上七点抵达匹兹堡,另一个军事小组分别登上了几架飞机直奔布伦南。总统每年都有数百次旅行,每次旅行之前的几天里,美国特情局都会派一队特工人员,对每一个能想到的细节进行数千小时的安全检查,确保旅行万无一失。
因为总统每年无数次旅行,从一个州到另一个州,也就有许多不同的先遣队始终在忙碌着,花费特情局大量的人力。每个分队通常要用一个星期完成相应的检查工作。但是,因为布伦南总统安排了很多次活动,特情局不得不将这些活动分优先次序排列。那些被认为不太危险的活动被分配到的准备时间也相应少一些,而对于那些危险性较大的活动,特情局便有一周时间做准备工作。这次到宾夕法尼亚州布伦南市的活动因为一些因素被认为是危险性较小的旅行。当然,对于阿莱克斯·福特和他的先遣队来说,这将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几天内完成一个星期的工作。
先遣队在布伦南最大的酒店安营扎寨,他们包下了酒店的一层,为了表示对詹姆斯·布伦南总统的敬意,这个酒店被改名为詹姆斯爵士酒店。
这件事被外勤特工们当做笑料谈论了大约十分钟,直到头头们走近他们才打住。一间客房用作信息交流中心,因而所有家具都被搬走,一切用具设施都重新安装和调试。从这一刻开始,直到先遣队离开,这一层的所有客房和宾馆的其他服务都已经停止。因此看不见服务人员出入。
那天下午,先遣队与当地警察会合。当阿莱克斯还在观察的时候,先遣队队长与司法执行人员的领导会面并分发了文件材料。
“大家谨记,”他警告道,“也许隔壁就有一群人正计划着如何与我们作对呢。”
阿莱克斯对这样的说教已耳熟能详。然而,当他环顾四周时却相信在座的人中间有许多对头儿说的话根本不买账。尽管如此,经验告诉他对这些话应当照单全收,不能打折扣。特勤人员天生有点妄想狂,布伦南看上去不像个麻烦场所,但是谁也没想到鲍勃·肯尼迪会在这里一个酒店的厨房里被枪杀。詹姆斯·加菲尔德是在火车站买的抢;威廉·麦金莱遭到枪击后倒在了警戒线上,杀手将手枪藏在了绷带里;林肯在剧院里被杀;而约翰·肯尼迪却在敞篷轿车里遇害。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阿莱克斯反复对自己说。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从机场到典礼场几段车队可能经过的路线以及附近可能出事的几个地点都是他们讨论的内容,均被列为他们考虑的对象。然后他们开始分组,阿莱克斯询问了一些有关当地治安的常规问题,例如:枪支的买卖情况怎样?有没有警察的制服丢失?当地有没有威胁总统的举动?附近有哪些医院?有哪些可藏身的房屋?
之后,他们驱车来到将要举行更名仪式的现场。阿莱克斯帮助布置狙击手的哨位。他巡视周围,寻找那些在特工看来可能是凶手作案的地点。你必须站在杀手的立场上思考,考虑此人可能从哪儿,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刻开始动手。
演讲台已经搭好,工作人员正在做收尾工作。他们在对灯光、音响和两个巨大的电视屏幕作最后的调试。这两个屏幕是为了保证观众可以在近距离看到总统——起码在电视上是这样。在富有经验的阿莱克斯眼中,这里的保护措施已经说得过去。唯一的汽车出入口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说差也差,说好也好。尽管如此,总统只在这儿逗留很短的时间,最多两个小时。
阿莱克斯在驱车返回布伦南的途中审视着这座小城。多年来它一直是特情局的一个谜,因为每当总统来到这座小城时,总会发生银行抢劫案。因为此时所有的警察都在忙着保护总统的安全而无暇顾及小城居民的钱袋。阿莱克斯觉得有句传言非常正确:哪儿都找不到警察的踪影。
回到酒店,阿莱克斯决定出去跑步。他在大学期间曾一直享有田径奖学金。所以尽管颈部受过伤,他仍然坚持一有空就跑步。跑步也成了他强身健体的办法之一。他上了主干道之后向东跑去,经过医院后向左拐,向北时开始加速。一辆货车从他旁边开过,他没有理由看并且也没看它。即使看了,他也不可能认出坐在车上的加米拉,而她也没朝他这边看。和加米拉一起坐在货车后排的是三个男孩。
阿莱克斯经过一个汽车修理厂,窗户被盖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不到一丝光亮。而里面却在忙碌着,因为一辆新车正在被改装。如果阿莱克斯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会冲进去逮捕那里所有的人。然而他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继续慢跑。其实,阿莱克斯对布伦南市中心并不感兴趣,因为总统根本不会来这里,整个更名仪式都会在指定场地举行。
阿莱克斯回到酒店,洗浴之后便主动前去请战,要求承担额外的工作。他愿意尽其所能重振特工雄风。
阿莱克斯在布伦南忙碌之时,凯特也没闲着。
那天,她一大早就起了床,和幸运一起用了早餐。她请求幸运帮忙,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凯特回到了她的客房里,在小桌前坐下,开始了她早已计划好的对奥利弗·斯通的进攻。阿莱克斯告诉过她他曾在所有常规数据资料中对斯通的指纹进行过搜索,但一无所获。
对于凯特来说,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此人从未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需要录指纹,要么就是有人将他的指纹从那些数据库中彻底销毁了。那样的话,不管奥利弗·斯通曾经是谁都已不复存在。她写下几行调查中可能询问的问题,并像对待一次诉讼那样写下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她很快冲了个澡,出了家门。
稍后,她把车尽量停在靠近锡安山公墓的地方后待着。时间是早晨七点半。然而,就在这时,凯特看到斯通从他的小屋里出来,沿着街道出发了。凯特赶紧将头埋进车里,不让他看见。
就在斯通快要从她的视野消失时,一件奇怪的事情突然发生了。阿戴尔菲亚从停在Q街上的几辆车后面冒了出来,并开始跟踪斯通。凯特思索片刻之后启动车,很快追上了阿戴尔菲亚。凯特摇下车窗。
起初,阿戴尔菲亚假装不认识凯特,但凯特紧迫不舍。最后,她只好不自在地说:“哦,原来是你。”然后,她朝斯通离开的方向焦急地瞥了一眼。他几乎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你打算去哪儿?”凯特的目光追随着阿戴尔菲亚的视线,一边问道。
“我哪儿也不去,”阿戴尔菲亚简短地答道,“再说,我愿意去哪儿是我的自由。”
“那么,我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阿莱克斯说你喜欢喝咖啡。”
“我只喝自己买的咖啡。我买得起,不需要别人的恩惠。”
“我这样做只是想表示友好。朋友都是这样做的。就像在公园你受到那人攻击时斯通帮你一样。”阿戴尔菲亚狐疑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阿戴尔菲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担心奥利弗。阿莱克斯也担心他。而我现在是在帮助阿莱克斯九九藏书,他出城办事去了。所以拜托了,和我一起喝杯咖啡吧。”
“你为什么要帮助福特特工?”她满怀疑虑地问。
“这是女人之间的问话吗?因为我在乎他,就像你在乎奥利弗一样。”
听了这些话,阿戴尔菲亚又朝奥利弗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上了车,同意让凯特请她到附近的星巴克喝.99lib.杯咖啡。
“你做什么工作?”阿戴尔菲亚问道。
“我在司法部工作。”
“那么,你的工作是伸张正义?”
“我想是的。起码,我在尽力而为。”
“在我的国家里,已经有数年,不,数十年没有公正了。总是有苏维埃告诉我们该做什么。可否呼吸空气由他们说了算。简直是地狱。”
“我想那一定遭透了。”
“所以我来到这个国家,找到了工作,过上了好日子。”
凯特犹豫了,却又忍不住好奇地追阿道:“那你又是怎样落到住在拉法耶公园的境地的呢?”
起初,阿戴尔菲亚面部表情僵硬.99lib.,但很快放松了下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从未有人这样问过我。你是第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
“我知道你对我不了解,你可以不回答,我能理解。”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谈它,一点也不想。”
有一阵子,她们俩都埋头喝咖啡。终于,阿戴尔菲亚说道:“你刚才说得对,我非常担心奥利弗,他是个麻烦缠身的人,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戴尔菲亚伸手到衣袖里取出一条手帕,开始擦眼睛。
“有一天,我看电视,我从来不看电视,从来不看报纸。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看吗?”
凯特摇摇头。
“因为全是谎言。报纸电视上全都是谎言。”
“可你刚才说,你的确看了电视。”
“对,那则新闻,电视开着,我看到了。”
“新闻里说了什么?”阿戴尔菲亚突然变得非常慌乱,好像意识到自己话太多。
“不,我没什么可说的。你是律师,你为政府工作,我不想奥利弗有麻烦。”
“阿戴尔菲亚,你觉得奥利弗做过什么不对的事吗?”
“不!不是!我没这么想。我告诉你,他是个好人。”
“好吧,那么,就不需要担心政府或我会对他不利了。”
阿戴尔菲亚依然一言不发。
“阿戴尔菲亚,如果你真的关心奥利弗,就让我帮你。你不可能做到他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来保证他的安全。”
终于,阿戴尔菲亚叹了口气,拍了拍凯特的手说道:“你说得对。我会告诉你。”调整了一下情绪,她说,“在电视上,我看到了那具尸体,就是在那座岛上发现的男尸。”
“罗斯福岛?”凯特很快说道。
“是的,正是。”
“可是,那跟奥利弗有什么关系呢?”
“嗯,你看,我原本要跟他去咖啡厅,但是他得参加会议。”
“会议?什么样的会议?”
“噢,那只是我的一种说法而已,半夜能有什么会议?但他的确走了。而我对此很生气,他要开会,就不喝咖啡了?我假装离开,看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于是我上了另一辆。我有钱,我也可以乘出租车。”
“当然,当然,”凯特连忙附和道,“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我跟踪他到乔治敦。他在那儿下了车,我也下了车。他朝河边走去,我也走过去。在那儿,我看见了他要会面的朋友。也看见了他们所做的事。”
“他们干了什么?”凯特的声音太大,吓到了阿戴尔菲亚。
“他们上了一条旧船,向岛上划去。那就是他们所做的事。”
“之后你做了什么?”
“我上了出租车回家。我可不会等他们。更不会游到岛上去。我是乘出租车回去的。我回去喝我的咖啡,看到福特特工过来找奥利弗。”阿戴尔菲亚情绪波动得厉害,她开始流泪。
“然后,我就看电视,看到了死人。”
“你能肯定那是同一天晚上吗?”
“电视上说时间了,是同一天晚上。”
“阿戴尔菲亚,你刚才说过,你不相信奥利弗会做不该做的事情。然而,你又亲眼看到他划船到那个岛上去了。接着,就有人在那儿被杀了。”
“他们说那人是被枪杀的。奥利弗没有枪。”
“这一点你没法证实,还有其他人呢?他的朋友?”
阿戴尔菲亚大笑起来,“我知道这些人,除了那个大个子,他们全都胆小如鼠。有一个在图书馆工作,他酷爱书,还带过一些给我。另一个人检查东西。”
“检查东西?”
“嗯,他数数,嘴里哼哼,吹口哨,还嘟囔。我不知道是什么,是奥利弗告诉我的,他称之为强迫症,或类似的东西。”
“强迫症?”
“对。”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那些朋友的?”
“噢,知道。那个管图书的叫凯莱布·肖。有时他穿很旧的衣服。奥利99lib.弗说那是他的爱好。我觉得那个小个子图书管理员不正常。”
“其他人呢?”
“瘦瘦的那个叫弥尔顿·法布。他是个聪明人。他给我讲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大个子呢?”
“对。狡猾的裤子。他的名字叫鲁本,鲁本·罗得斯。我记得罗得斯喜欢穿希腊服装。”
“那么,你觉得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你觉得他们谁都没杀人吗?”
“你还不知道吗?”阿戴尔菲亚急切地说。
她压低了声音,“他们看到了是谁干的,他们看到了凶手。”
凯特往后靠在椅背上,她首先想到的是应当将这一切告诉阿莱克斯,转而又觉得不妥。他的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回来。那样的话,他与特情局的关系会更僵。而且,她不能肯定是否阿戴尔菲亚告诉她的一切都属实。突然,凯特萌生了一个念头。
“阿戴尔菲亚,你能跟我来看一些东西吗?”
“去哪儿?”阿戴尔菲亚迟疑地问道。
“就在附近,我保证不太远。”
阿戴尔菲亚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他们开车来到乔治敦滨水区。
凯特说:“你能描述一下他们乘坐的船的模样吗?”
“船很长,大约有十二英尺。很旧,木板都腐烂了。是他们从那边的垃圾堆里捡来的旧船。”
她用手指着南边说道。
凯特领着阿戴尔菲亚来到水边的防护墙旁说:“我希望你待在这里。”她从嵌在墙上的大石头上滑下去,来到排水口。
“如果你稍稍侧身,就会看得很清楚。”她拔掉了一些挡住视线的植物,让阿戴尔菲亚可以侧身看到那只船头。
“这是你看到他们乘坐的那条船吗?”
“对,就是这条船。”
哦,我的天哪。
第四十九章
奥利弗·斯通在公寓大厦外面等待,看着穿着讲究的人们从大厦里进进出出,根据公文包的数量可以判断这些人可能是去上班。
这时,杰姬·辛普森出来了,她只拿了一个小手袋。在经过斯通旁边时没朝他看。他稍等片刻之后开始跟踪她。
他的步伐大,而她的则小很多。所以,他不得不时常刻意放慢脚步。有两次,他打算靠近她,但两次均因从未有过的感觉阻止了他:他慌了神。
不过,在她停下来买报纸的时候,零钱掉了。他赶忙跑过去帮忙,把硬币捡起放在她伸出的手上。看到这只手,他呼吸加快。然而,当她说谢谢他并离开时,他只以微笑作答。
当她到达华盛顿外勤处大厦时,他停了下来,看着她进入大楼。
娇小的身材,橄榄色皮肤,姿态优雅。他曾经认识的女人正是这样的。
他转身朝地铁站走去,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他从地铁里出来走到事先约定的地点时,俱乐部的其他成员已等候在那儿。
大家一致认为,弥尔顿找回自己非法侵入记录的最安全的方法是在那些接到报警赶来的保安人员的护送下进入他的房子。一切都安排好了,弥尔顿在他家附近遇到两名保安人员,而骆驼俱乐部其他成员则坐在凯莱布的美宜堡车里,他们保持适当距离,谨慎地跟在他后面。弥尔顿和两名保安一起走了进去。
大约过了半小时,弥尔顿和他的朋友们会合,他们一起坐在凯莱布的车里。斯通问道:“拿到了吗?”
弥尔顿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DVD光盘,“曾被启动过,上面应该会有些东西。”
他把光盘插入手提电脑里,一分钟后,他们就看到了黑暗中的弥尔顿的房子。
“快看那儿!”斯通指着从墙角走过的男人叫道。
“是莱茵克。”凯莱布道。
“还有他的同伙,”鲁本补充道,“就是你用头盔敲过的家伙,奥利弗。”
他们继续看录像,看着那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天哪,弥尔顿!”鲁本讥笑道,“你在家还真是个麦斯·马尔文呢!”
“他从盒子里拿出的是什么?”凯莱布问道。弥尔顿把刚才那部分重放 了一遍。
“好像是我的收据盒,但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瞧,是保安员。”斯通说道。
他们继续观看那保安人员向前走着。这时,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向他飞来,他摔倒了。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鲁本问道。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斯通说,“这些人里面起码有一个人还能意识到应当戴着面具行窃。”
“可是那既不是莱茵克,也不是他的同伴。”弥尔顿说。
“显然还另有其人,”斯通慢条斯理地说。
“然而,这录像给了我们一个杠杆,我们——”他的话被弥尔顿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弥尔顿拿起电话,“哦,你好,切斯缇缇!”
接着,他的表情迅速变了,“什么?天哪!你说——”
斯通从他朋友手里抢过电话,“切斯缇缇!”
但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想在目前这种情形下,只要你们不行动,我们也不行动。”
电话挂断了。
斯通看着惊慌失措、眼里浸满泪水的弥尔顿说:“对不起,弥尔顿。”
凯特第二天一整天都在调查弥尔顿·法布、鲁本·罗德斯和凯莱布·肖等人。她也上Google上查询,发现一些有关弥尔顿的资料以及他曾参加电视台“风险”娱乐节目的录像。然而,奥利弗·斯通依然是个谜。有一件事情凯特是肯定的:这些人知道是谁杀害了帕特里克·约翰逊。从船上的弹孔和血迹来看,他们也险些送命。
带着这些新发现,凯特在当天下午返回锡安山公墓,碰巧发现斯通在墓地里干活。
“你好,奥利弗!我是凯特·亚当斯,我们曾在那天晚上见过面。”
“我记得。”他简短地答道。
“你好吗?看上去有点忧虑哦。”
“没什么。”
“对了,阿莱克斯出城去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办事太超前,我想邀你共进晚餐。”
“共进晚餐?”斯通诧异地看着她,好像她说的是一种他不熟悉的语言似的。
“在我家里。其实,严格地说那不是我的家,我住在客房里。那儿是惠特尼·豪斯曼的家,在乔治敦。你知道她吗?”
“我不曾有此荣幸。”他心不在焉。
“我还想邀请阿戴尔菲亚和你的其他朋友。”
斯通把手里的野草扔到垃圾筐里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恐怕——”他没再说下去,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什么其他朋友?”
“你知道的,鲁本·罗德斯,凯莱布·肖,还有弥尔顿·法布。我开始收集藏书,我想和凯莱布谈谈一定很有趣。而且,我也是电视娱乐游戏的粉丝,尽管我没看到有弥尔顿参加的那一节。还有鲁本在国防部情报局工作的那些日子,怎能不令人着迷?当然,还有你。”说到这儿,她停了好一会儿。
“我坚信今晚晚餐会相当有趣。乔治敦的居民们以前常常这样聚餐,是幸运这样告诉我的,就是惠特尼·豪斯曼夫人。”凯特一口气说完这些,希望镇住斯通,迫使他承认。可首先得让斯通感兴趣才行。
他足足有一分钟没说话,跪在地上,显然是在仔细琢磨她的话。
“我发现如果一个人花时间去了解太多关于另一个人的事情时,一定有他对此人感兴趣的理由。而这种理由并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
“我同意你的说法。”凯特回答道。
“可是,我拿不准今晚是否合适。我们,嗯,我们最近有些不好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阿莱克斯和我最近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有人想谋杀我们,说来真有意思,我们刚发现了那条藏在乔治敦排水口的旧船就有人想杀我们。船上有子弹孔和血迹。”
“我明白了。”斯通对这一骇人听闻的新发现所作出的平静反应令凯特对眼前这个男人钦佩有加,好奇心也更强了。
“那么,也许我们的确应该共进晚餐。我也可以会会我的朋友。”
“最好约在晚上七点左右,你要地址吗?”
“要的。惠特尼,豪斯曼夫人一定住在普通人难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吧?”
她把地址告诉他。
“我现在就去邀请阿戴尔菲亚。她一定能乘车赶上你和你的朋友。”
“凯特,我真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不,我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凯特坚定地说。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奥利弗,你让我觉得此时你需要所有的朋友。”
凯莱布、弥尔顿还有阿戴尔菲亚乘坐美宜堡来到幸运的豪宅,车子的排气管冒着烟,座位弹簧也因在莱茵克处的激烈运动而吱嘎作响。鲁本和斯通的印第安摩托车停在了他们的后面。
凯特一直在等他们,为他们打开那扇装潢精美的前门。
“摩托车很漂亮,”她对鲁本说。鲁本身上的皮夹克有的地方已磨损,里面是有领衬衫,下身穿一条满是皱纹的卡其布裤子,脚上是一双他常穿的软皮鞋。不过为赴宴,他特地在脖子上系了一块方巾当领结。
鲁本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士的身材,她上身穿一件白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色宽松长裤,脚上配一双低跟无带鞋,脖子上戴一条玲珑的珍珠项链。她那一头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圆发髻,令她那细细的脖子越发修长。
“有空我带你去兜风。你知道吗?那摩托车的边斗可是久经风雨了。”
阿戴尔菲亚在进屋时表情僵硬地朝女主人点点头。弥尔顿随后也进了屋。他身穿一件漂亮的绿色运动衫,戴一条有条纹的领带,裤子熨烫得平整无褶。他拿出带来的那束鲜花呈上。
“你是弥尔顿,对吧?非常感谢,这些花很漂亮。”说着话,亚当斯见这男人眼里噙着泪水。
下一个进来的是凯莱布,在斯通跟他说过之后,他决定今天不穿亚伯拉罕,林肯的全部行头,因为他不想让女主人觉得他是个疯狂的危险分子。
但是,出于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他还是戴了一块带链子的大怀表。
“很高兴见到你,凯莱布。”凯特热情地说,“快请进吧。”
奥利弗·斯通是最后一个。他穿着较新的衣服,一只手里拿着摩托车头盔。
“你不介意告诉我今天的议程吧?”
她闪着调皮的目光说:“那样不就没意思了吗?”
“我们现在并不是在玩游戏啊。”
“我同意,但你会发现今晚没有自来。”
幸运拿来一大罐桑格利亚汽酒招待他们。她跑前跑后地跟大家打招呼、斟酒,不难看出这位年长的女士干这一切是多么得心应手。大家精神振奋,饭前的一个小时过得很轻松。
鲁本和凯莱布大饱口福。而斯通、弥尔顿和阿戴尔菲亚却只吃了一点。咖啡是在书房里喝的,幸运请大家抽烟,只有鲁本一人点着了。
“我喜欢看男人抽烟,”幸运在鲁本旁边坐下,拍着他宽大的肩膀说,“现在,你在我眼里就是吞火之人。”
就在鲁本有点古怪地盯着幸运时,另一边的谈话在凯特的巧妙引导下逐渐变成了间谍圈内的谈话。
“我告诉你啊,”鲁本说,“世界上最好的安全措施可以被辘辘饥肠所摧毁。”
“怎么会那样?”凯特问道。
“就是这样。我比任何其他人都更早知道轰炸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精确时间。”
“你那时在国防部情报局吗?”
“见鬼,我才不是。我那时已经被他们踢出去好久了。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是达美乐比萨店里送外卖的。每次轰炸之前,五角大楼的比萨订单就会减少。所以,你就当然比那些诸如丹·拉瑟或汤姆·布拉克,甚至可能是总统本人都要更早知道了。”
在鲁本滔滔不绝的时候,凯莱布在幸运的带领下参观了那些巨大书架上的图书。
每次有新的发现,他都喜形于色。
“这一本《莫比·迪克》很珍贵。这本《巴斯科维尔的猎犬》是英文的第一版。很好的。上面的那本是杰斐逊1785年版的《弗吉尼亚笔记》吗?正是,我们图书馆也有一册。幸运,你真该让我给你弄一些无酸盒来放这些书,他们的尺寸是用电脑精确切割的。”幸运对凯莱布的每一句话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噢,是电脑切割的无酸盒吗?太让人激动了,凯莱布。带些来,行吗?”
“当然,我很乐意效劳。”
鲁本又喝了杯咖啡,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往咖啡里加了点东西。
“是啊,你会发现凯莱布兄弟是个名副其实的电动马达。”
“幸运,”凯特最后喊道,“我们得到客房去,我有事要跟朋友们商量。”
“好的,亲爱的,”她拍着凯莱布的手臂答道,“可是,首先他们得答应再来。”
鲁本立即举起咖啡杯说:“幸运,你用特种部队也挡不住我再来。”
凯特带他们出来,来到客房。大家围着桌子在沙发和两把高背椅上坐下。
“我想你已经将咱们的谈话以及发现那条船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凯特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对斯通说。
“是的,我说了。”他朝阿戴尔菲亚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道,“你觉得我们曾在那条船上和那个岛上待过?”
“我不相信。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看到了多少。”
“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看到了任何东西,”他平静地回答道,“即使阿戴尔菲亚告诉你她跟踪我们到河边,并看见我们朝岛的方向走去。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够目击那个男人的死。”
“但我相信你们看到了一切。而且,我相信不管是谁杀害了帕特里克·约翰逊,都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存在,你们因此而逃走。那样就解释了船上为什么有弹孔和血迹。我感到纳闷的是,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警察局告诉他们你们所看到的一切。”
“你说得容易,”鲁本插嘴道,“他们当然会相信你。但是,再看看我们,我们是一群衣衫褴褛、出生在有问题家庭的人。”
“那么,你们是在承认你们的确看到了谋杀?”
凯莱布刚要说话,斯通插进来说:“我们没有承认任何事。”
凯特说:“奥利弗,我是来帮你们的。别忘了,在我和阿莱克斯发现那条船之后,也曾有人想杀我们。”
凯莱布向斯通投去疑惑的目光:“奥利弗,这事儿你没跟我们说过。”
弥尔顿不假思索地大声道:“可是切斯缇缇怎么办?他们绑架了切斯缇缇!”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他,只见眼泪从他抽动的两颊滚落下来。
“如果有人被绑架,就应当立即报警。”凯特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凯莱布说着看了一眼斯通,而斯通正凝神盯着地板。
“我们真的不能去警察局。”
凯特看着斯通说:“奥利弗,作为一个团体,我们也许可以做点什么。”
“见鬼,是的,我们本来可以。”鲁本说,“她是官方的,是美国司法部的。我们得到的可怜的消息早已经是二手甚至是三手货了。”
“但是,是合作的时候了。”凯莱布道。斯通还是一言九九藏书不发。
鲁本放下手里的雪茄,“好吧,既然我们尊贵的领导现在异常沉默。我在此召集骆驼俱乐部特别会议,使其恢复正常状态。我宣布下一个议程是:我们将一切告诉凯特。有人附议吗?”
“我附议。”凯莱布立即说。
“全体通过。”鲁本说。他的眼睛仍看着斯通。眼神里传递的信息是同意。
鲁本说:“骆驼俱乐部已经同意了。”
“什么?骆驼俱乐部?”凯特不解地问。
“请允许我来解释。”斯通终于开口道。
第五十章
“你都干了些什么?”阿莱克斯对着他的手机大吼道。他第二天整个上午都待在酒店里,正准备把枪收起来时接到了凯特的电话。
“瞧,要不我怎么等到今天上午才打电话给你,”她说,“因为我知道你会生气的。”
“那你到底希望我说什么?说‘干得好,凯特!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我告诉过你我要去查奥利弗·斯通和他的朋友,你说可以的。”
“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帕特里克·约翰逊谋杀案的目击者。而我曾告诉过你千万别去碰这个案子!”
“是啊,可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关联。所以,你先听我说好吗?我有许多情况要告诉你。”于是,她连续说了几分钟,将昨晚斯通告诉她的情况告诉了他。
听了她的话,阿莱克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好吧,好吧,我们直奔主题。他们看到了谋杀却没去警察局报案,因为他们担心警方会认为他们有罪?”
“我觉得奥利弗不怎么喜欢警察,可能与他的过去有关。”
“紧接着,他们就追踪其中一个凶手,进了他的屋子,还差点送了命?”
“对。”
“而在他们‘夜盗’凶手的屋子的时候,这伙人闯入了弥尔顿·法布的家?而且他们录下了这些人的录像?”
“可是,弥尔顿的女朋友被这些人绑架了,这也是他们不能报案的原因。”
“但他们并没告诉你这些谋杀者的名字?”
“我想他们只知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但录像带上有他们,你认没认出他们来?”
“他们还没有给我看录像。”
“该死,为什么不给?”
“他们想先让你看。”
“好极了,可我远在四小时车程之外忙着,还有一堆事情要办,明天总统就来了。”
“他们不肯改变态度,阿莱克斯。我试过了。他们只肯给你看。我是说,来吧,阿莱克斯。我在司法部工作,他们对我不了解。他们能告诉我这些情况已经不容易了。奥利弗信任的人是你,不是我。”
阿莱克斯挠了挠头,把电话扣在下巴上,最后把枪套背在身上。
“好吧,你又打算怎么办?”
“我在想,明天我们过去见你。”
“明天?明天总统来这里!他的事高于一切,凯特,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本来是想让你见见骆驼俱乐部的——”
“见什么?”
“噢,对不起。奥利弗和他的朋友自称他们是骆驼俱乐部。是一个秘密的监督机构,已经存在许多年了。你知道几年前就是他们首先识破了国防部长的丑闻吗?你记得,是吗?他引导政府与某些卖主签订合约,从中获取回扣。他们是从白宫一个助理厨师那儿搞到的一个小便条上得到的消息。这一切都令人吃惊,阿莱克斯。”
阿莱克斯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一个白宫的助理厨师为某个叫做骆驼俱乐部的组织暗地里侦查国防部长?是个笑话,对吗?请告诉我这是个玩笑,凯特。”
“忘了它,那不重要。”
阿莱克斯跳了起来。
“不重要!”
“阿莱克斯,你能不能听我说?他们在这个案子上作了些令人难以置信的调查。他们的确做了。”
阿莱克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吧,你们全过来,然后呢?”
“我们明天参加典礼,然后大家坐下来,他们可以给你看录像,并告诉你那人的名字。然后,我们从那儿开始调查。”
“你是说让我把这一切呈给特勤局吗?”
“对。有了这个人的名字,还有这些录像上的人,我们已经掌握了可靠的资料。我们得把切斯缇缇弄回来,弥尔顿的心都碎了。”
“切斯缇缇到底是谁?”
“噢,很抱歉。他是弥尔顿的女朋友。就是她被绑架了。”
“联邦调查局负责绑架案,但是切斯缇缇每秒钟都有可能被撕票。”
“他们不是普通的绑匪,他们要危险得多。他们每隔几个小时就打来一次电话,让弥尔顿跟她说几秒钟话,表示她还活着。我觉得现在他们不会伤害切斯缇缇,至少目前不会,因为事情陷入了僵局。”
“那么,这一切又与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嗯,这方面的关系有些模糊。我想他们会更全面地解释给你听的,从他们告诉我的一点点来看,我想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阿莱克斯明天会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作为一个特勤局特工,他应当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去。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骆驼俱乐部。上帝啊,帮帮我!
“阿莱克斯,你在听吗?”
“在。”他短促地说。
“那么,你怎么想?我们能过去吗?”
阿莱克斯朝腰间的枪看了一眼,有大约一秒钟,他在想是否现在就结束这一切,是不是更容易些。
“阿莱克斯!”
“好的,你们来吧。”
“我们能带上阿戴尔菲亚吗?她非常担心奥利弗。”
阿莱克斯终于九九藏书爆发了。
“噢,当然。凯特,带上阿戴尔菲亚,再带上奇怪的猴子和长颈鹿俱乐部。既然一切由你做主,你为什么不跑到白宫去,直接告诉总统本人?我能肯定他会非常高兴知道这一切。或许还会让你乘坐空军一号来这里呢。别忘了告诉他我的名字,那样他好知道到这里后该抽谁的屁股。”
凯特的声音令人恼怒地平静。
“好吧,我现在挂电话了。我们明天去见你。”
电话断了,阿莱克斯扑通一声倒在床上,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福特,该走了,咱们出发吧。”是队长在喊他,“福特,你准备好了吗?”队长提高了嗓门又问道。
阿莱克斯猛地跳起来去开门。队长转过身盯着他,“你没事吧?”
“从没这么好过。”阿莱克斯说。
夜幕降临时,汤姆·海明威走在德国一个小镇的街上,这里离法兰克福有一小时路程。他穿过琳琅满目的商业区,从哥特式教堂旁走过,钻进一条小巷,进了一幢公寓楼。他乘电梯来到三楼,经走道来到第四间公寓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有人请他进屋。
屋里没开灯,但海明威几乎立刻就将目光集中在房间的一个角落。
“汤姆,我发现你的第六感官还是很敏锐。”当他笑着往前一步时,一个声音对他说。
这是一个阿拉伯人,但他没穿长袍,却穿着两件套西装,尽管他头上扎着穆斯林头巾。那人示意海明威在一个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对面。海明威感觉到有其他人的存在,但他没说出来。
阿拉伯人坐回自己的椅子,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我跟你父亲是近三十年的好朋友,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了解我们,花时间学我们的语言,了解我们的宗教和文化。很遗憾,现在没人这样做了。”
“他很特别,”海明威说,“非常特别。”
阿拉伯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小杯子,喝了口水。他请海明威喝,被婉言谢绝了。他递过一张纸给海明威。
“说定了的。”他说。海明威拿起那张纸放进了口袋,一眼都没看。
“我相信你已经考虑了很久。”海明威说道。
“我一生都在考虑这些。”
“你保证没人会宣布承担责任?”
阿拉伯人点点头,“已经做好了,我肯定我的人会积极配合。”
“不折不扣地完成每一项任务,绝对服从安排,将被视为他们是否对你忠诚的检验。”
“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不全对你有利。阿尔扎瓦锡利以及像他一样的其他人已经被你的国家引诱并且已上钩。他们已经和伊斯兰脱了干系。”他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对明天有信心吗?”
“有。”
“攻击一个超强权机构,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超强权机构也是由人组成的嘛。”
阿拉伯人摇摇头,“我们是很不一样的人民,不一样到你的国家不愿承认和接受的程度。”
“也许我们越是不一样,就越一样。我们都热爱和平。”
“请原谅我这样说,但那些话都是你们佛教徒的胡说八道。”他又喝了口水。
“美国人军费开支比全球总和还多。除了侵略目的,没有哪个国家这么做是为了自我保护或为了和平。你的总统只要一按按钮,整个阿拉伯世界就会在蘑菇云中消失。”
“我们没有理由那样做。中东已经有很大改观,独裁正在被民主所代替。”
“对,取消美国曾鼓励和支持的独裁。然而,在多数情况下,那些获得权利的民主派对美国的仇恨远远超过了对下台的独裁者。你们进入伊拉克,不了解它的历史和文化。美国似乎对大不列颠占领美索布达米亚并建立一个人工的名叫伊拉克的国家很感兴趣。而这个国家的人口由什叶派、逊尼派、库尔德人以及许多其他互不来往的种族和人群组成。你们想过你们能否轻松地迫使伊拉克人前进,挽救伊拉克并给它和平吗?”他举起了手,“不能用炸弹把一个民族带进民主。那样会本末倒置,不是顺从民意。穆斯林人去参加选举,途经夺取家人生命的轰炸所留下的弹坑。你觉得美国式的民主会让他们忘记是谁杀害了他们的丈夫、妻子和孩子的吗?99lib.?”
“我的国家必须认识到可以通过许多途径和方法获得自由。恐怕目前我们只能采用我们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阿拉伯人又喝了口水。
“这是个崇高的思想,汤姆。但是,我觉得你们的领导中没有一个是这样想的。万能的上帝可以只需挥挥手就征服你们的军队。然而,我们阿拉伯人是凡人,在军事上无法打败你们,因为你们有钱和武器。我们看到在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之后所跟进的是美国的企业和美国的输油管道。你说你们的目标是一个自由世界。那么,非洲有更多的独裁政权,在那儿,有计划的种族大屠杀要严重得多。而那儿却看不到美国的坦克。当然,中东的石油太多。你不要觉得我们可怜的沙漠野蛮人没意识到美国的目标是利己的,汤姆。起码允许我们保持那种礼貌吧。”
“自由是一件很好的东西,我的朋友。而美国是全球最自由的国家。”
“是真的吗?一个拥有奴隶长达二百五十年之久,并将黑人又奴役了长达一百年的国家?我对你们的自由有自己的看法。五十年前,伊朗民主选举了一个首相,他在全国厚颜无耻地推行石油工业计划。美国石油公司对此很不满,所以,你们的中央情报局帮助推翻了该政府,并重新扶持起一个新的傀儡伊朗王。他对西方风格的无比热爱导致了伊朗革命,一切对真正的民主的希望至此全部落空。美国一直在全球玩弄这样的把戏,从智利到巴基斯坦,都是这样。西方世界的政策已经直接导致了全球数百万生灵遭到涂炭。”他停顿了一会儿,凑近海明威仔细端详。
“要是伊拉克的新政府不合美国人的口味该如何是好呢?”
“可是,我知道你相信自由,”海明威轻声说,“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坐在一旁听你和我父亲讨论这些事情。”
“是的,我一生都在听从上帝的教诲,为自由而奋斗。我很清楚人民有发言权的国家有多好。我不赞成在有些阿拉伯国家对穆斯林妇女的方式;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宫和破烂不堪的贫民窟相邻而立令我难过。穆斯林世界存在很多问题,我们应当面对它们。然而,要让别人告诉你应当追求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吗?为什么不能两种方式并存?美国只有不到全世界百分之五的人口,却要消耗全球能源的四分之一。贫穷的国家不能得到他们所需的能源,他们的人民遭受苦难,丢掉性命,因为美国拿得太多了。所以,这些国家是否应该侵略美国这个能源独裁并迫使其少用些石油?美国会喜欢那样吗?”
“如果你这样想,又为什么要帮助我呢?”那人耸了耸肩,“这很简单,因为每杀死一个美国人都以成上百千个阿拉伯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阿拉伯自杀式袭击者正在屠杀成千上万个同胞。每一次爆炸都在削弱我们自己的力量,正中美国人下怀。”
他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水。
“西方媒体报道这些自杀式袭击者杀死他们自己是为了进入天堂。可是,上帝说拯救生命才是最伟大的。拯救一个生命等于拯救许多生命。难道我们需要通过杀戮来进入天堂?为什么穆斯林不能享受和平,相信上帝,为上帝服务并通过这种方式升入天堂?在西方世界,孩子们在和平中成长,难道我们的孩子就不该有这个权利?”
“他们当然有这个权利。”海明威说。
“你的国家在提出无法做到的要求,关于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能源危机之前,除了阿拉伯和以色列问题之外,美国对中东并不关心。后来,9·11事件发生了,你们袭击了塔利班。我没什么意见,若处在你们的位置上,我也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们现在的目标是想让中东一夜之间变成民主,简直是疯了。你们几百年才做成的事情要我们几年就完成。”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而且这不仅仅是伊斯兰反对西方的问题。数千年以来,阿拉伯国家发展了自己的习俗与文化,他们的文化习俗与沙漠天气息息相关。那里,自然资源稀少,以部落为社会基础,并拥有自己的领袖。很久以来,美国不觉得那些有什么问题。然而,现在他们觉得有问题。当然,如你所说,我们必须改变。立即改变!迄今为止,十万伊拉克人丧失了生命,国家处于混乱之中。这样,我不能欢呼进步,汤姆,我真的做不到。”
“我只能尽力而为,如果不奏效会损失什么?”
“损失宝贵的生命,汤姆。”阿拉伯人严厉地说。
“那样就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没什么两样。”海明威回答道。
“你什么事情都能找到答案,和你父亲一样。他是在北京被杀害的。”
海明威点点头。
“但是,肯定不是中国人干的,汤姆。他们一点儿也不笨。”
海明威耸耸肩说:“我有自己的疑虑,从官方来讲,这件事情从来没解决。”
“你父亲是一个聪明的人。现在他去了更好的世界。”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我拿不准他去了哪儿。”
阿拉伯人忧伤地看着他说:“汤姆,不相信上帝是对你自己的侮辱。”
“我只相信我自己。”
“但是,当你的肉体不复存在时,它离开你到哪儿去了呢?”阿拉伯人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它离开时什么都不带。”
“作出那样的选择是我的自由。”海明威坚决地说。
阿拉伯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再见,汤姆,祝你好运。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几分钟后,海明威沿着人行道回到车里。他看了看他朋友给他的那张纸,在脑子里将阿拉伯语翻译成英语。他发现那阿拉伯人的确考虑周详。
当天晚上,海明威坐上从法兰克福飞往纽约的飞机,飞行时间八小时。他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想知道天上的神是否和星星一样多。有的宗教认为是这样的,但答案对海明威来说真的没什么。没有一个神回应过他的祷告。很多证据使他相信世上没有神这种东西。
在几千里外的大西洋彼岸,杰克上尉看着同样的天空也在考虑着第二天的事情。一切准备就绪,只需等詹姆斯,布伦南一行人的到来。作为最后一项安全措施,所有曾用于与他此次行动有关的手提电脑都已经销毁。不再有电影聊天室的讨论,而现在他很怀念那些对话。
那天晚上,杰克上尉驱车来到匹.99lib.兹堡国际机场。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之后,径直朝机场候机楼走去。他这次执行任务的路线很明确:从匹兹堡到俄亥俄;再从俄亥俄到火奴鲁鲁;再从火奴鲁鲁到美属萨摩亚群岛。在那儿,他会坐上可在泥泞的道路上行驶的雪橇到他珍爱的岛上去。
他在布伦南的工作已经完成。他不会待到事件真正发生的时候。那样即使是对他来说,都太紧了点。尽管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其他方面却刚刚开始。
现在该启动他的应急计划了。他与汤姆·海明威的合作已经结束,尽管对方并不知道。与你合作时很愉快,汤姆。他现在在为北朝鲜效力。
杰克上尉检了票,但他把一个小箱子留在身边。他去一家酒吧喝了点东西。然后,找到了休息室。从那儿出来,他在机场各处转了转。然后,他朝等待安检的队伍走去。然而,他并没有去安检,而是出了机场,来到另一个停车场,上了一辆等在那儿的轿车,朝南驶.99lib.去。
加米拉坐在厨房的饭桌旁,在日记本上写下她去世的时间和日期,她很想知道她会多精确。如果她明天真的死了,她的日记会被发现。她在去世前写的东西会在报纸上发表,并会把她的全名放在日记旁边。然而,不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她又把写下的字擦掉了。她明天会不会幸存下来呢?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让微风轻拂着她,闻着刚割过的草香,这样的情愫对她来说还很新鲜。这儿静谧安详。没有轰炸或子弹的呼啸。她可以看到有人在散步和交谈。一个老人坐在房前的台阶上抽着烟、喝着啤酒。她可以听到从附近一个小操场上传来的孩子们的欢笑声。加米拉还很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然而,她慢慢地关上窗户,回到她那漆黑的公寓里。
“别让我令您失望,”她轻轻地向真主祈祷,“请别让我令您失望。”
距离加米拉的住处仅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阿德南·阿尔利姆刚刚做完他那日最后一次祷告。
和加米拉一样,他也反复请求真主的保佑。
他卷起祷告毯,放了起来。阿德南每天只祷告两次,早上和晚上各一次。他在遵守斋月规定方面不是个太积极的教徒,他的肚子因此饥饿了太多年。这些年来,他偶尔抽支烟或喝点酒。他从来没去麦加朝圣过,因为他付不起路费。
但是,他坚信自己是个忠实的穆斯林,因为他努力工作,从不欺骗,从不撒谎。但他杀过人,他以安拉的名义杀戮,为了保卫伊斯兰,保护他的生活方式。
有时候,他的全部生活好像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工作、祷告、打仗。他打仗是为了保证他的孩子不再打仗。可是,他的孩子们全死了。尽管做父亲的竭力保护他们,他们还是没能躲过劫难。
现在,阿德南只有一项任务要完成。
闭着眼睛,阿德南在寓所里用步子量出医院走廊的尺寸。他下到大厅,向右拐后走了十四步,再右拐,打开门,模拟向下走八步,遇到一个平台,转身再向下走八步,下到大厅,来到门边。接着,他又如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阿德南脱掉衬衫,在浴室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身体。尽管他体格依然强壮,但肌肉之下却隐藏着一种虚弱,更像一个老人,而不像一个精力充沛的中年人。
多年来,身体外部受过的无数伤口已经愈合,但里面的创伤却是永恒的。
他坐在床上,从钱包里拿出十张照片摆在面前,它们已经起皱,隐约留着他对家人的记忆。他抚摸着每一张照片,回忆着那些有和平和爱的日子。还有恐怖。那时,他父亲被沙特阿拉伯人砍头,因为他犯了轻罪。杀头通常需要砍两刀。而他父亲的脖子特别粗,所以砍了三刀才将头砍下来。当时才八岁的阿德南被强迫观看了这一幕。没人回忆这些场面时会不流泪。然而,阿德南的眼睛里没有眼泪。不过,在亲吻死去的孩子们那已经不太清楚的照片时,他的手颤抖了。
几分钟后,阿德南穿上大衣,离开了寓所。
骑上自行车,他很快到了布伦南市中心。他把自行车用链条锁锁在架子上之后开始步行。他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仁爱医院前,扫视了一眼他受雇的地方,起码得到明天。
然后,他的目光投向街对面的那座公寓,他知道在那儿有两个阿富汗人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自己的武器,因为他们是有条不紊且非常专注的人,具有所有优秀狙击手所必备的一切素质。
阿德南继续往前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后溜进了一个小巷子。他在门上敲了两下,但什么也听不到。于是,他用波斯语喊门。有脚步声近了,他听到阿默德用波斯语回答的声音。
“你要什么,阿德南?”
“说说话。”
“我很忙。”
“阿默德,一切必须准备就绪。有问题吗?”
门开了,阿默德对他怒目而视。
“我没问题。”他说道。但他向后退一步让阿德南进入汽车修理厂。
“我觉得有必要将一切再检查一遍,”他边说边在工作台边的小凳上坐下。他的目光注视着那辆车,明天它将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他对它点点头。
“看上去不错,阿默德,你做得很好。”
“明天才能看出来我们做得好不好。”阿默德回答道。
他和阿德南一起用了二十分钟将要执行的任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我不担心我们,”阿默德阴沉着说,“让我心烦的是那个女人。她是谁?受过什么训练?”
“那不关你的事,”阿德南回答道,“只要她被选中了,就一定会胜任。”
“女人只擅长生孩子、做饭和打扫卫生。”
“你还生活在过去,我的朋友。”阿德南说。
“穆斯林的过去是很辉煌的,我们在所有方面都是最好的。”
“世界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阿默德。要想让穆斯林真正地重现昔日辉煌,我们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让世界看到我们能干什么。我们能干许多事。”
阿默德轻轻拍了拍地板。
“那正好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们应当让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别来打搅我们。”
“等着瞧,明天之后就知道谁对了。”
阿默德摇摇头说:“你对一切都太相信了。你相信成天对我们指手画脚的美国人。”
“他也许是个美国人,但是,他勇敢,知道自己的职责。”他严厉地瞪着面前这位伊朗人说道。
“我会完成我的任务。”阿默德最后说道。
“是的,你会做好的,”阿德南起身离开时说,“因为我明天就在你身边,保证你做得到。”
“我想我不需要一个伊拉克人像看孩子那样看着我。”阿默德言词激烈地说。
“明天,我们既不是伊拉克人也不是伊朗人或阿富汗人,”阿德南回答道,“我们都是穆斯林,都听从安拉的旨意。”
“别质疑我的信仰,阿德南。”阿默德用一种危险的语气说。
“我不质疑任何事,只有安拉有权力质疑他的人民。”阿德南向门口走去,但是又转过身来说道,“我明天要见到你,阿默德。”
“我明天在天堂里见你。”阿默德回答道。
第五十一章
下午一点,“空军一号”降落在匹兹堡国际机场。所有其他空中交通都已经被取消,因为“空军一号”不久还会从这里起飞。一长溜车队整装待发。在总统车队里有一条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基本规则:只要总统在“野兽”上一落座,车队就出发。如果那时你仍未上车,你就只能放弃此次行动。
总统车队经过的道路早已被特情局封锁,那些无可奈何的司机坐在车里看着“野兽”和另外二十一辆车从身旁飞驰而过。坐在豪华总统轿车里的还有总统夫人、白宫办公厅主任、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和卡特·格雷。当车队进入典礼场时,那儿已经聚集了一万多人。人们挥舞着彩旗和标语,争先恐后地表达他们对这座小城的支持和对与其同名的贵客的欢迎。国家媒体的新闻采访车停在护栏外面,穿着得体的男女新闻主播们站在比他们年轻时髦的同行们旁边,这些有线电视网时尚节目的主持人,打扮得也很得体。他们将合力对全国和全世界报道此事。在对典礼全过程进行报道时,他们各自的侧重点会有所不同。通常,年轻人的声音会更加愤世嫉俗些。
阿莱克斯·福特的位置原本靠近演讲台,后来他移至一道绳索围圈外围,当车队驶进有护栏的典礼场时,他迎了上去。他在人群里看到凯特、阿戴尔菲亚以及骆驼俱乐部的成员时愣了一下。他们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但正在往前移动。
凯特向他挥手,表示看见了他。他没挥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在人群中寻找可疑点。在如此人多喧闹的场合,要想找到可疑点并非易事。不过,令人安慰的是,在所有的行人入口处都安装了磁力监测器。阿莱克斯的目光在那排大树上停留了片刻,他知道那里有狙击手,尽管他看不到他们。如有情况,伙计们,千万别打偏了。他在心里嘱咐他们。
总统出现了,身穿凯夫拉尔防弹衣的顶级总统卫队在他周围筑起一道人体护墙。阿莱克斯了解这些特工,这支队伍坚如磐石。
总统走上演讲台和一些要人握手致意,而他夫人、白宫办公厅主任、州长和格雷则在乐队后面就座。很快,布伦南就回到了他们中间。
典礼按计划正式开始,市长和一些高官们上台讲话,竞相赞美他们的总统和这座小城。市长的讲话比预计的时间略长了一点,白宫办公厅主任不耐烦了,开始用鞋跟敲打地面。
“空军一号”的下一站是洛杉矶,那儿有一个筹款活动。那可是比这里重要得多,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这里只是宾夕法尼亚的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城沾自己老板的光而举行的更名仪式而已。
阿莱克斯继续审视人群,他注意到一些军人坐在前排,靠近绳索围圈。从他们的服装来判断,他们是普通军人。他们中不少人缺胳膊少腿,可能是在中东服役期间受的伤。还有一些美国国民警卫队员,其中一人的左手只是一个钩子。阿莱克斯摇摇头,他非常同情这些人所作出的牺牲。布伦南在讲话后一定会走下台去跟这些士兵们握手。他在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
当阿莱克斯的目光掠过人群时,他注意到有不少中东人在场,他们的穿着和周围的人一样,手里举着标语和醒目地写着“再选布伦南”的牌子。他们看上去和其他人一样是开心、自豪、爱国的民众。然而,阿莱克斯并不知道,他们中间有些人并不开心、自豪或爱国。
杰克上校的手下在人群中分散聚集,以便到时他们的火力可以覆盖整个前台地区。他们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有钩手的国民警卫队员身上。
在那之后就容易多了,因为那人站在绳圈内,等待与总统握手。
确实,他们都在等待詹姆斯·布伦南。
几乎是在“空军一号”进入匹兹堡的同时,一架闪闪发亮的黑色直升机从纽约市中心起飞,向南飞去。飞行员旁边坐着另一个身穿飞行服的人,后面的座位上坐着汤姆·海明威。他正凝神盯着手中的电视屏幕,布伦南人很多,典礼场上已经挤满了观众。那是海明威最担心的。那些观众。
他看了一下手表,吩咐飞行员加速。直升机穿过曼哈顿美丽的上空。
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加米拉一直带孩子们在外面玩。当她把车开进弗兰克林家的车道时,她计划很快给孩子们做顿午餐,然后就该走了。
她背着婴儿,身边跟着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当她打开门时吓了一跳,差点把小孩扔到地上。
劳丽·弗兰克林正在大厅里打电话,她一身网球装,但光着脚。她朝加米拉笑了笑,并示意说她很快就会打完电话。
她一挂上电话,加米拉就说:“夫人,我没想到你会在家。你说你等在俱乐部打网球并在那儿吃午饭的。”
弗兰克林跪下来,拥抱扑向她的儿子们。然后,她从加米拉手里接过婴儿。
“我知道,加米拉。但是,我改主意了。我刚才在和我的一些俱乐部朋友聊天,他们要去参加更名仪式。”她弯下腰,对她的两个大孩子说,“你们也去。”加米拉倒抽一口冷气,“你带他们去?”
弗兰克林站起身来,抓住婴儿满是肉窝的小手摇晃着。
“还有这个小男孩。”她对孩子咕咕叫着,“会很有意思的,总统也不是天天都能到我们这个小城来。”
“你要到典礼场去?”她用柔和得九九藏书难以置信的声音问道。
“对,我投了他的票,尽管乔治认为他是个白痴。这事只有你我知道。”她又加了一句。
“可是,夫人,那儿有很多人。我看到报纸上这样写的。你觉得带着孩子们合适吗?他们还太小,并且——”
“我知道,我也考虑过。但是,我又觉得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好的经历,尽管他们什么也不会记住。但是,等他们长大时,他们可以说当时他们在场了。现在,我得赶快洗个淋浴,我想我们可以先吃好午饭再——”
“我们?”加米拉问道,“你要我也一起去?”
“是啊,当然啦,我需要你帮我照看两个大孩子和他们的东西。你说得对,那儿人很多。所以,我需要多一双眼睛和手来确保孩子们不会丢失。”
“可是,我这儿有很多事要做。”加米拉含糊其辞。好像这一刻她特别在意这儿的家务活似的。
“别傻了,加米拉,这对你也是一个非常精彩的经历。你会亲眼看到,是什么让这个国家如此伟大。你知道,我们也许还可以见到总统本人呢。乔治会欣喜若狂的,尽管他声称不喜欢布伦南。”
弗兰克林上楼去洗澡,换衣服。加米拉在椅子上坐下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最大的那个孩子来拽她的衬衣,要她一起到活动室去玩。起初,加米拉拒绝了,但最终她还是去了。她听到弗兰克林的浴室里传来水声,她知道自己需要些时间来考虑问题。
她把婴儿放进围栏里。然后陪大孩子一起玩了一会儿。然后,她跑进洗手间,往脸上泼了些凉水。楼上的淋浴继续哗哗地响着。加米拉知道弗兰克林洗澡不会很快。
最后,加米拉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她跑去拿自己的手袋。
“暴风雨就要来了。”她对自己说。她在练习她将要在手机里说的话。就这儿个简单的词,然后,她的问题就解决了。然而,她的皮肤还是有刺痛感。也许劳丽·弗兰克林做的决定并不明智,因为她偏偏选择今天,而不是其他任何一天,和她的儿子们在一起做点什么。
当加米拉看到手袋时,倒吸了一口九九藏书凉气,她惊呆了。她的手袋在地板上,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她愚蠢地把手袋放在椅子上,而忘了放到高一点的地方。她跪下来,在地上检查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她的手机呢?她的手机在哪儿?
她冲进活.99lib.动室,找到那个最大的孩子,他叫提米。他一直喜欢把她手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后来,她不得不把东西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她拽过那孩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提米,姆妈的手机在哪里?你这淘气的孩子,你又拿姆妈的手机了。”
男孩点点头,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好吧,你这淘气的孩子,你带姆妈去找她的手机吧。姆妈需要手机,你带我去找好吗?”
那孩子唯一清楚的是他不记得把手机放在了什么地方。
足足有十分钟,那孩子带着她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随着每一次失败,加米拉的情绪也越来越低。
这时,她听到楼上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看了看表,她得赶快离开,否则就赶不上了。她的大脑飞快地转着。有办法了:用弗兰克林的电话打自己的电话,铃声会告诉她手机在哪里。她一边拨电话一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可是,她什么也没听见。一定是提米在拿电话时碰到了静音键。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干脆就用弗兰克林的电话。她开始拨电话,但是,她很快就明白,那是行不通的。电话那头的男人不会接电话。
加米拉被告知,这个男人只有看到加米拉的名字和号码出现在手机上才会接电话。她跑到窗口,向外望去。她能看到他吗?她能给他发信号吗?
然而,她没看见任何人。没有人。她孤立无援。
她听到楼上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她跑回厨房,打开一个抽屉。加米拉拿出一把切牛排用的餐刀,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轻轻地敲了敲弗兰克林的门。
“谁呀?”
“夫人?”
“你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关上门,然后锁上。这时,她看见弗兰克林身上裹着浴巾,床上有她准备要穿的衣服。
她看了加米拉一眼,“我需要多点时间挑选些东西,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夫人?”
“什么事?”
“夫人,我真的觉得你应当自己去,孩子们和我待在家里。”
“胡说八道,加米拉。”弗兰克林回答道,“我们都去。现在帮我参谋一下,绿的好还是蓝的好?”她依次举起床上的套装问道。
“蓝色的好。”加米拉心烦意乱地说。
“我也觉得蓝的好。那么,鞋子呢?”
弗兰克林走进储藏室去找鞋子。
“夫人,我还是觉得你应当自己去。”
弗兰克林从储藏室里走出来,表情有些不悦。
“加米拉,我不能强迫你去。但是,孩子们和我是一定要去的。”她双手交叉,严厉地看着她的保姆。
“告诉我,你不能见我们的总统吗?是因为这个吗?”
“不,不是的——”
“我知道美国和你们国家所处的地区存在些问题,可那不等于说你就不能对我们的领导表示敬意。毕竟,你来到这里。你在这里有很多机会。真正让我担心的是:人们来到这个国家,赚了钱,而他们却成天抱怨我们多么坏。如果他们这么恨我们,他们可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嘛!”
“夫人,我不恨这个国家,即使我的人民遭受了这么多苦难,我依然不恨。”加米拉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我们对沙特阿拉伯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国家在中东花了许多时间和金钱,希望那儿有自由,我们拿什么证明这一点?只是更多的痛苦、悲哀和税收的增长。”弗兰克林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听着,我不喜欢像这样争论,加米拉。我真的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这样安排会很有意思:先享受午餐,然后去参加典礼。等我们到了那儿,如果人太多而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离开,行吗?现在,能否请你帮孩子们做好准备?我大约二十分钟后下去。”弗兰克林又转向储藏室。
加米拉从口袋里掏出餐刀,正在鼓起勇气,做她必须要做的事。
她往前一步,却愣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弗兰克林突然把身子转过来,张大了嘴盯着加米拉。
“加米拉?”她恐惧地喊道,目光从刀子移向她的保姆。
面前这个女人的表情让她明白了一切。
“哦,我的天。”弗兰克林想关上柜门,那样就可以将加米拉挡在外面。可是,加米拉的动作太快。她抓住弗兰克林的头发,用刀子抵住她的脖子。
劳丽·弗兰克林开始歇斯底里地哭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尖叫道。
“你会伤害我的孩子吗?你要胆敢碰他们,我杀了你!”
“我不会杀你的孩子,我发誓。”
“那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你不能去见总统!”加米拉也吼道。
“到地板上去。现在就去,否则你就不会活着看到你的孩子们长大。”她用力把刀子往前推了推。
弗兰克林颤抖着趴到地板上。
“别伤害我的孩子们。”
加米拉伸手将墙上的电话线扯下来,将弗兰克林的双手双脚都捆住,使她动弹不得。然后,又从床单上撕下一条堵住她的嘴巴。
刚做完这些,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听到提米轻声喊道:“妈妈?姆妈?”
弗兰克林试图喊叫,加米拉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没事的,提米。我很快下楼去。你回去陪弟弟们。”
她等待着,直到听见孩子下楼的脚步声之后才朝地上的弗兰克林看了看。加米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了些液体到毛巾的一个角上,然后用它捂住弗兰克林的口鼻。
眼前这个美国人挣扎着,咕哝着。然后,失去了知觉。
加米拉把这个用了镇静剂的女人拖到储藏室里,关上了门。
她下楼,替孩子们做好了准备,将他们安顿在面包车里。现在,行动开始了,加米拉不去思考。她只是严格按照自己以前练的那样做。
她们的车刚开走一分钟,楼下的电话响了,并且响了很长时间。
乔治·弗兰克林挂上办公室里的电话,开始拨他妻子的手机。还是没人接电话。于是,他开始拨加米拉的手机号码。在厨房的一个放坛坛罐罐的抽屉里,加米拉的手机在闪烁,但是没有声音。
提米在把手机往抽屉里藏的时候,的确无意中碰到了静音键。
乔治·弗兰克林放下电话。他并不着急,只是恼怒。像这样找不到妻子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不过,加米拉通常会接他的电话。他是想叫他妻子把他需要却丢在家里忘带了的东西送来。如果找不到人帮忙,他就得亲自去取了。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办公桌那些文件上去了。
第五十二章
布伦南演讲结束后,从布伦南市长手中接过象征该市的钥匙,观众中发出欢呼声。几分钟之后,总统微笑着,一边挥手致意,一边走下台阶。一下来,马上被随从特工铸成的保护墙围住。
大约二十码开外的地方,阿莱克斯站在“野兽”旁边,机警的目光在人群中不停地扫视。今天到场的人数之多在这个小城毫无疑问史无前例。
在总统和首批站在绳圈内的人握手之前,指派在那儿的高级特工说:“好了,伙计们,按我们事先讲好的那样做,请大家把手伸出来。”
布伦南首先朝士兵走去:一些是残疾的正规军人,几个海军,一个身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士,和国民警卫队员。
他一边跟士兵们一一握手一边对他们说着谢谢。
一路走过,照相机咔嚓咔嚓在不停地拍下这场景。即使他的特工们紧拉着他的外套,他依然低下身去跟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士兵握手。特工们的目光呈拉锯式在附近的每个人和射程内的任何人与这个坐轮椅的人之间来回扫视着。然后,总统来到那位残疾的国民警卫队员跟前。
布伦南伸出手,那士兵用那只假肢紧握着总统的手。突然握住一只假手,显然出乎总统的意料,让他有点吃惊。但是,他目光中的迟疑只持续了片刻。他觉得手上沾了些湿乎乎的东西,于是用另一只手帮忙擦掉它,这一切也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巧妙地完成的。他感谢那个国民警卫队员为国家尽职,士兵立刻向总统敬礼。他敬礼时用的是另一只手,确切地说,是一个钩子。看到另一只手,总统的表情亦略显吃惊。
但是,他一边说话,一边九九藏书挪动脚步,走向下一个国民警卫队员。先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士兵和一个年轻的女子,接着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士走上前来吻了他。
在这一切正在进行时,总统夫人在市长和白宫办公厅主任的陪同下,从讲台上缓步而下,不时停下脚步向大家挥手致意或是聊上几句。格雷也从座位上起身,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人群。他看上去并不属于这儿,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人群中奥利弗·斯通的身上,而斯通对此一无所知。
格雷张口想说什么,但他的话并未说出口。
位于总统左边的特工首先发现了异常:总统好像不舒服了。他额头上沁出了汗,他伸手托住自己的头。接着,又用手掌去捂自己的胸口。
“先生?”那个特工担心地喊道。
“我……,”他的话没说完,呼吸开始急促,脸上显出恐惧的神情。
特工们立刻对着腕上的麦克风喊道:“拉文斯克劳病了,重复,拉文斯……”拉文斯克劳是布伦南的代号。
他话音未落便瘫倒在地,其他六名特工和五名警察也随着第一阵枪响而倒地。
“枪!”十来个不同部门的特工惊呼道,所有人员立刻进入紧急状态。
受到惊吓的人群开始向四面八方藏书网奔跑,一心想赶快离开这个暴力场所。
四个阿拉伯射手在开枪后的几秒钟内就被藏在树林里的狙击手击毙。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又是远程射击,这几枪真99lib?称得上是神射。
这时,三个阿拉伯游击队员随着人群冲向总统车队,每个人都点燃一根火柴,并压在藏在外衣里的包裹上。顷刻间,三人全部变成火团。其中一个扑倒在救护车底下,救护车顿时被火焰吞没。人群飞快离开,担心被火包围的油箱很快会爆炸。
十几名特工飞快地跑过去挡住人群,用身体在总统周围筑成一个保护圈。此时的总统已经瘫倒在地,面色苍白。又来了五名特工,发动了第二轮火力反击。其余特工则抬起总统飞也似的朝“野兽”奔去。速度极块,步调惊人的整齐,好像是某种被精心地绑在一起的昆虫一样。然而,又有两名特工在第二轮反击中中弹倒下。他们倒在总统的私人医生爱德华·贝拉米匍匐着的身体旁。医生是在第一轮攻击时被击中的。
等到他们来到“野兽”旁时,只有两名特工还站着。一个警官上去补充力量。可是,第三轮攻击几乎将他们全部击倒。其余的警察则试图稳定混乱的局势。人们开始爬过护栏,从每个出口通道往外冲。到处是惊恐的叫喊声:丈夫紧紧抓住妻子,父母牢牢牵住孩子,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场所。
又有三个射手倒下了,他们的头被他们的对手——联邦射手的子弹打开了花。这些射手一边射击一边向总统靠拢。但是,他们被大批仓皇逃离的人群阻碍着,无法快速前进。
第二组阿拉伯游击队员开始发动进攻,车队里又有一些车辆葬身火海。
卡特·格雷站在台上惊呆了,在人群中看到奥利弗·斯通时刹那间的惊愕早已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引起的恐惧。总统夫人对她丈夫尖叫着,然而她的尖叫声被喧嚣的人群淹没。守在总统夫人和办公厅主任身边的是三名持枪特工。可怜的市长不知何时已离开舞台,被人群席卷而去,这些人群现在和持枪射手或浑身是火的游击队员一样危险。
成千上万的人群由于恐惧,由于急于离开,开始用力推讲台。支架在众人合力推挤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在总统发表演说时,凯特、阿戴尔菲亚以及骆驼俱乐部全体成员不停地朝前面移动。等到演讲结束时,他们离绳圈只有两排的距离。鲁本·罗德斯正是站在这个位置上,紧挨着第一批射击手中的一个。然而,直到子弹射出他才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巨大的电视屏幕上,那上面同步播放着总统与他人握手的图像。
等到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他本能地叫了一声:“枪!”接着,他抓住了那个射手的手腕,下掉了他的枪。不一会儿,那人被一梭超音速子弹击穿了脑袋。鲁本扔掉枪,抓起阿戴尔菲亚和凯特的手,拖着他们离开。他们和其他骆驼俱乐部成员一起发疯似的朝护栏跑去。
“快,”斯通喊道,“还得再跑远点。”
凯特往身后望去,目光投向“野兽”,她是想看看阿莱克斯在哪儿,是不是遇到了危险。然而,有人向前推了她一下,她不得不转过身来。
阿莱克斯是在听到第一轮枪响时开始行动的,他的身体随着肌肉的记忆而采取行动。他掏出枪,冲向那一小拨抬着总统的特工,就在其中一个倒下的刹那间顶替了上去。他们来到“野兽”边,将总统扔进去。后面跟着两个特工,其中一个打开车门,刚想跳进去就被一梭子弹打中,倒在了草地上。
阿莱克斯本能地飞奔到驾驶座上,抓住车钥匙,发动汽车,在踩下油门的同时也开启了警笛。
所幸,大多数人群已逃离了车队,往广场的另一边跑去,那儿有更多的出口。尽管如此,还是到处有人在跑。就在人群出现一个小空隙时,他驾车从中间飞快驶过。
在通过出口时,他脱下他那尺码十三号的鞋子,扔在地板上。这辆豪华轿车冲进停车场,向马路奔驰而去。他在那些跑向自己汽车的人流中穿梭;他撞到了一辆卡车的前部,但他丝毫没减速,继续前进。
典礼场上,车队的其他车辆也已发动,紧迫“野兽”。就在第一辆车刚要加入队伍时,一辆州警车来到了出口处。这时,最后一个阿拉伯游击队员把自己点着后向挡风玻璃撞去。车里的警察在整个车成为火海之前跳了出来。警车正好卡住了狭窄的出口,这个大火球有效地堵住了车队的其他车辆,使其无法离开典礼场。按常理,这些车会穿过护栏开出去。然而,成千上万正在逃逸的人群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起码“野兽”已经冲了出去,起码总统是安全的,一个随行特工在失去知觉之前这样想着。坐在轿车后座上的两名特工正在检查布伦南。
“得赶快去医院,我想他心脏病发作了。”其中一个大叫道。
布伦南抓着胸口和胳膊,痛苦地抽搐着。
“贝拉米医生呢?”阿莱克斯问道。
“中弹了。”
救护车已被炸毁。阿莱克斯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后面无人无车。二十七辆车的车队只剩下一辆光杆司令。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道路上来。仁爱医院离这儿只有十分钟车程。阿莱克斯打算在五分钟内到达。他暗暗祈祷总统能够坚持住。
第五十三章
那架黑色直升机在宾夕法尼亚上空翱翔,汤姆·海明威一边观看卫星电视上播放的发生在典礼场的一幕,一边向飞行员发出精确的降落指令。
尽管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一切都是按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可当事情真正发生时,海明威还是感到了胸口的巨大压力。尽管他曾反复思量,周密计划,曾在脑子里成千上万次演示这样的场景,现实却远比预计的规模宏大,也远比预计的更骇人听闻。最后,他关掉电视,无法再看下去。
加米拉驾车在布伦南的大街上飞驰,左拐后立即开上了右边的路。然后,在后座上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她轻松地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她很快朝他们扫了一眼,然后刹住车。她差点儿错过了。
汽车修理厂的卷门飞快卷了上去,那人示意她进去。加米拉迅速将那辆面包车开进汽车修理厂,身后的门又被拉了下来。
离仁爱医院大约半个街区的地方,一辆有拖车的卡车从一条小巷里驶出,打算掉头往西行驶。可是,引擎却莫名其妙地熄火了。司机下车,打开引擎盖。这辆卡车正好将道路堵死,来往车辆无法通过。
同一条街的另一方向,“野兽”转弯全速驶上这条路,过了一会儿,阿莱克斯将车停了下来。一路上无一辆警车给他开道,不过显然是没警车了。尽管如此,阿莱克斯以为进出布伦南的路障理应设好,所有警力都应该已经来到该地区。
“野兽”掠过一个街角,那儿有古老的布伦南水塔,上面挂着星条旗。在这一路段有一个工区,是两个身穿褐色制服的市政工人在半小时前刚刚搭起的。橘黄色的圆锥体和连接其间的警戒线有效地将人行道围了起来,行人被引导从一条迂回路上通往另一条人行道。没有人知道这里进行的是什么工程,但留在城里为数不多的行人都按照指示绕道而行。
“野兽”刚刚离开这个区域,放在水塔前面支柱上的两包炸药就爆炸了。水塔开始弯曲,接着直接向大街倾倒过去,水塔裂开,里面约一万两千吨污水喷涌而出。现在,街道的这边和那边一样被有效地堵上了。
十秒钟后,整个大街上、商店里,到处乌烟瘴气。人们开始四处逃散,灭火器也拿了出来。这是由阿拉伯药剂师藏在这些建筑和机关里的烟幕弹爆炸所导致的结果。那些极少数未参加广场典礼的人们这会儿也跑到街上,恐惧地到处乱跑。阿莱克斯将“野兽”直接停在了仁爱医院前面。
车门立刻被打开,两名特工抬着总统冲了出来。没等他们来到医院门口的台阶便中弹倒地。总统瘫倒在车旁的人行道上。
“狗娘养的!”阿莱克斯对着麦克风吼道,一边从乘客座那面爬下车。
“医院的狙击手!医院的狙击手!我们遭到袭击。重复,我们遭到袭击!特工中弹。特工中弹。拉文斯克劳——”他停顿了一下,“拉文斯克劳……,”他又开始喊,但又停了下来,不知如何说下去,不知该说拉文斯克劳怎么了。
他发疯似的想找出射击点的位置,他知道必须把布伦南弄进医院。他的视线掠过街道,然后向上移动。就在街对面,一个六层楼的公寓楼里。肉眼看不到任何痕迹,但有两个枪口在喷火,是一对狙击手。
阿莱克斯感到有子弹射进了“野兽”的轮胎,他掏出枪。轮胎上的洞刚一形成,裂缝就又愈合了,自动愈合轮胎就是这样。子弹打在豪华轿车的前后左右。有一枪打在了玻璃上,但玻璃没碎。
“野兽”的承受能力远远超过今天的攻击。可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还躺在人行道上,命在旦夕。
必须保护这个人,他是国家的象征,政府的代表。
阿莱克斯·福特是唯一没有倒下的特工,只有他仍然可以恪守特情局的信条。但是,只要阿莱克斯带着总统跨上医院的台阶,他便会轻易变为占领了制高点的狙击手们的活靶子。不过,布伦南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此时此刻,他只在乎这些。我在就不会有事,先生,我在就不会有事。
他抓住总统的腋下,让自己振作起来,开始用力拉。现在,总统完全在“野兽”的钢筋合成钢墙的保护之下了。
“你会没事的,先生。”他尽量平静地说。
“我……快要……死了……”总统在痛苦的呻吟中回应道。即使有车身作保护,阿莱克斯还是本能地将自己的身体挡在总统和狙击手之间。
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他将头慢慢地挪至车后面。一颗子弹飞来,他赶忙低下头去。同时射出几颗子弹作为回击。但是,他不愿意浪费弹药;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弧度,他也要创造奇迹,起码撕碎一个混蛋的头颅。
当他在朝医院方向张望时,看到一个保安人员。他大叫道:“蹲下!蹲下!街对面有狙击手。”
那人立刻缩了回去,但几秒钟后,他突然朝公寓楼的顶楼猛地一阵扫射,接着冒着枪林弹雨,飞快地在楼梯上移动,然后滚动身体,停在阿莱克斯旁边。
“该死,”阿莱克斯说,“你想找死啊?”
“这是总统吗?”阿德南·阿尔利姆看着虚弱的布伦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是的,我们得尽快把他弄到那里面,”阿莱克斯一边说一边用枪指着医院。
“另一家最近的医院远在匹兹堡呢,而他现在马上就需要治疗。”
“保安人员就剩你一个吗?”阿德南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
阿莱克斯阴沉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发生的一切。”
阿莱克斯看了他一眼,“你是这儿唯一的保安人员?”阿德南点点头。
“你用什么枪?”
“狗屁0.38口径的。”
“太好了。”阿莱克斯大声咕哝道。接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德南回答道:“法力德·沙赫。”
“好的,法力德,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副手。”
阿莱克斯打开后车门,按了一下装在乘客坐椅背上那块镶板上的按钮,镶板掉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秘密武器储藏.99lib.室,有一把滑膛枪,一支MP-5机关枪,还有一支狙击步枪。阿莱克斯拉出那支MP-5,又取了一盒与之相配的子弹。他转身面对他的新同事。
“法力德,你看上去很强壮。”
“我力气很大的。”
“好,你觉得你可以抱得动总统并通过楼梯,将他送进医院吗?”
阿德南点点头说:“很容易。”
“那么,当我数到三时,你就那么做。我会使这支枪处于双排射击状态。那样,你就有十秒钟时间爬上那些楼梯。还有,法力德,”
“怎么?”
“你得帮我做一件事,伙计。”
“什么事?”
“我会挡在你和狙击手之间的,要想打到你,首先会打到我。”阿莱克斯停了停,使劲儿咽唾沫。
“可是,假如我倒下了,这种可能性很大,他们得过你这一关才能得到他。也就是说,你得把他放在你前面。那样,就会始终有一个身体挡在总统和狙击手之间。你听明白了吗?”阿德南没有做声。
“你明白了吗?”阿莱克斯吼道。
“明白!”
“祝你好运!”阿莱克斯等着他抱起总统。
然后,转过身去说:“准备,一……二……三!”
阿莱克斯跳起身来,举起机关枪,朝着刚才冒火的两个窗口猛烈扫射。
他很想转身看一眼他雇佣的警察进展如何,但那根本不可能。终于,他打光了MP-5的所有子弹。他拔出手枪,也打光了子弹。
这时,雨点般的子弹向他砸来,他退回车后,装上子弹,又转过身去射击。他指望能看到他们俩已经安全地在医院里了。可是,没有。实际上,那雇佣警察似乎在不紧不慢地上台阶,好像无须……
“该死。”阿莱克斯叫道,他用枪瞄准那人宽宽的背。
“沉住气!”
就在这时,那人转过头来,此时的布伦南便处在他和阿莱克斯之间。阿德南向医院方向慢悠悠地退去,阿莱克斯心急如焚,心里估量着是否有机会开枪杀死他而又不会伤到总统。可惜,根本没有这种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医院里。
阿莱克斯对着腕上的麦克风大声道:“总统落到了他们手里。重复,他们把拉文斯克劳劫持在医院里。我们得封锁全城。”阿莱克斯刚想冒着被击中的危险冲上楼梯,命运终于开始眷顾他了。终于有警察来了,他又等了片刻,地方治安人员在与狙击手交火。接着,他飞快地跑上楼梯,进了仁爱医院。四周都是枪声,子弹在他周围飞窜。进了医院,他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一扇又一扇玻璃门,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过了不一会儿,他听到一颗炸弹在医院里爆炸。
第五十四章
鲁本将凯特和阿戴尔菲亚托过护栏,和其他骆驼俱乐部成员会合。恐惧的人群从身边喧嚣而过时,他们停下来喘口气,同时也商量一下下一个的步骤。
“我的天啊!”脸色苍白的凯特四处张望,拼命地寻找阿莱克斯·福特。
“太可怕了,”阿戴尔菲亚咕哝道,“真像波兰和苏联。”
斯通在检查典礼场上那些倒下的尸体。绿色的草地被枪手的鲜血染红,政府的狙击手们已经控制了局面,并对该地区实施了戒严。他们一一检查每一具尸体,看看是否所有阿拉伯恐怖分子都已经死亡。其实,即使是从外围看过去,斯通就能断定地上的那些血肉之躯了无生气。
所有杰克上尉的人都死了,许多游击队员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远处传来警笛声。几分钟后,一辆消防车开进现场,后面还跟了几辆。几条喷水管一起对准燃烧着的汽车,顿时,黑烟四起,冲向天空。斯通继续注视着那辆警车的残骸被清理掉。
那样,总统车队——起码剩下的车队便可以鱼贯而出。布伦南夫人和白宫办公厅主任被推上了第二辆“野兽”,车子很快驶离现场。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宾夕法尼亚州长也已找到,乘一辆面包车离去。
斯通感觉有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转过头发现鲁本正盯着他。
“我们最好还是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他说,“那些可恶的警察可能要开始向闲杂人员开枪,然后才会问问题。”
斯通看上去很迷茫。
“鲁本,你抓住了一个枪手的武器。你当时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鲁本想了一会儿。
“嗯,我不愿意再多想这件事了,否则我的头也会炸掉的。但你既然提到这事,是有点奇怪。他的枪比我想象的要轻。”
他看着斯通问,“为什么你会那样问?”
斯通没有回答,又朝那些死了的阿拉伯人看了一眼。
在阿德南进入医院几秒钟后,他把还在不停呻吟的布伦南放在了一张轮床上,他早就把这张床放在了前门内。外面的枪战已使医院里所有人离开了前门。阿德南注意到有一群护士、医生和急救人员远远站在大厅的内侧,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当他推着轮床慢慢前行时,一个医生大声问道。
对此,阿德南没有作出回应。但是,当一个人在他身边出现时他朝他点点头。他是医院的新职工,此人曾提出应当加强仁爱医院的保安力量。
“是一个伤员,”那个医生大声说,“我来照顾他。”
“离前门远点,”阿德南警告道,“有人在开枪。”
那个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打开盖子,在总统的胳膊上注射了一针。布伦南顿时失去了知觉。然后,那医生将一张床单盖在总统身上,并将他捆绑在轮床上,推着朝侧面的门厅走廊走去。到了那儿,他乘电梯,下了一层,来到地下室。
看到这一切都已经完成之后,阿德南掉头朝人群走去。
“嗨!”另一个医生冲着阿德南喊道,“病床上是谁?”
这下子,所有人都开始朝他走来。
阿德南将手伸进夹克衫的里面,掏出一个毒气防护面罩戴上,开始迎着这群人走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手榴弹一样的东西,举了起来。
“小心!”一个护士尖叫道,人群掉转头,往相反方向跑去。
“快报警!”另一个医生喊着跑开了。
不一会儿,阿德南来到离大厅中央护士站有四块瓷砖距离的地方,将手中的汽瓶往墙上摔去。汽瓶爆炸了,大厅顿时浓烟滚滚,黑烟沿着医院的空调系统四处弥漫。
就在烟幕弹爆炸前的刹那间,阿德南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但他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阿莱克斯撞碎了玻璃,摔在了地板上,但他知道他必须加快速度。他转身向医院的前门走去。他数着脚步。
黑暗中,他只靠反复练习过的记忆导航。快要到前门时,阿德南觉得自己的腿被一团东西撞了一下,但他并未驻足,而是继续前进。
不一会儿,他安放在医院配电房里的爆炸装置爆炸了,医院的所有供电中断,到处漆黑一片。
阿德南转身,沿走廊前行。他在防火梯门口停下,打开门穿了过去。他抓起早先藏在蒸汽管后面的一根铁棒,横插在关着的两扇门的把手.99lib.上。然后他开始奔跑。
就在爆炸发生和浓烟弥漫整个大厅的时候,阿莱克斯卧倒在地板上,匍匐前进。他好像置身于很深的水下,而浓烟又弄得他口鼻难张。这时,他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好像是个血肉之躯。他想抓住它,但它很快消失了。他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循着脚步声爬去。那脚步均匀、稳健。
谁能在这种鬼地方如此冷静?这时他翻然醒悟:那人戴着面罩。还有那稳健的步伐呢?那人在烟雾中数着步子前行。阿莱克斯曾在特情局的贝兹维尔训练营接受过相同的技能训练。
阿莱克斯尽快地往前爬,脚步声突然变轻了,他加倍努力,拼命扭动着身体,如同蛇吞下猎物。
谢天谢地,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他来到另一个大厅走廊上,转弯,沿走廊继续匍匐前进。他听到开门声,接着是关门声。他加快速度,身体贴着右边,摸着墙壁。当他的手触摸到金属时,他伸手抓住了门把手。然而,门却无法打开。他掏出枪,对准门上齐腰高的位置开始射击。子弹击中了其中一个门把手,把手掉了下来,阿德南别在门把上的金属棒也随之脱落。他用力推开门冲了过去。这儿的烟不是很浓,但是电力系统显然遭到了破坏,因为没有灯光。
阿莱克斯站起身来,找到.99lib?扶手,开始拾级而下,脚下一路打滑。突然,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跌至第一段楼梯底部。
他鼻青脸肿,血流不止。
但他爬了起来,把住扶手继续走完剩下的楼梯。阿莱克斯的恐惧感愈来愈强烈,他开始一步跨两级楼梯,冲到楼下,飞速来到大厅。阿莱克斯冲出大门,这时,阿德南正准备上那辆停在门前的救护车。阿莱克斯怀疑总统就在救护车的后车厢里。
阿莱克斯没来得及发出警告便直接开火,子弹击中了阿德南的胳膊。阿德南开枪还击,阿莱克斯侧身闪向一边,不料却脚下一滑,绊倒在水泥台阶上。他爬起来,又开了一枪。却换来对方射来的一梭子弹,正中肋骨。这一排子弹是从阿默德的枪里射出来的,他是从驾驶座上伸出头来射击的。所幸,阿默德的小口径子弹无法穿过新一代凯夫拉尔防弹衣,所有总统卫队特工都穿着它。尽管如此,阿莱克斯还是觉得像是挨了拳王默罕默德·阿里最有力的一击似99lib.的,痛得瘫倒下去。
就在这时,阿德南开枪击中了他的右臂。
救护车飞驰而去,在警笛呼啸声中,阿莱克斯踉踉跄跄地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跟在后面。他的胸口疼痛难忍,他的胳膊在大量出血,他的肺里全是烟雾。终于,他跪在了地上,对着救护车开枪射击,他打光了子弹也没能让它停下来。
这时,他想用麦克风,却发现它已经坏了。他这才明白,打在他胳膊上的子弹同时也打坏了他的对讲机。他在昏厥之前记得的唯一的事情是看着救护车开走了。
总统也被带走了。在他的保护下。
第五十五章
乔治·弗兰克林把车开进自家车道,他是从布伦南的另一边回来的,正好与典礼场的方向相反,他也没开收音机。
“劳丽?”他叫道,“加米拉?”他把钥匙重重地放到厨房的操作台上,进屋后又叫道。他打开车库门,见妻子那辆有折篷的汽车及那辆大林肯领航员都停在那儿,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都坐加米拉的面包车出去了吗?
“劳丽?孩子们?”
他跑上楼,心里不安起来。当他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电话在地板上,还有撕碎的床单时,不安转为恐惧。
“劳丽,亲爱的?”
听见壁橱里有声音,他疾步赶过去打开橱门,看到被捆绑着的妻子。劳丽的眼睛好像无法集中,但她的确像是在看着他。他赶忙冲到她身边,拿掉塞在嘴里的东西。
“我的天啊,劳丽,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谁干的?”他发疯似的问道。
她说了一个名字,但他没听见。
“谁?”
她声音很弱地说:“加米拉。她把孩子们带走了。”接着,劳丽·弗兰克林靠在丈夫的怀里开始抽泣。
救护车风驰电掣般地开进汽车修理厂,门在背后关上。阿德南和阿默德跳下车来,打开后门,把总统卸下来。
加米拉已将面包车的后门打开,此时她站在后排乘客座旁边,好让男孩们保持安静。他们不知所措,但他们年纪太小,不会自己解开保险带离开座位。
现在,加米拉跑到车后面,按了一下藏在那儿一个小缝隙里面的按钮,汽车的地板向上抬起,露出一个车厢。厢壁是由铅和铜镶成的,分为两块:一个呈胎儿抱体形状,另一个是一个圆柱形物体。呈胎儿抱体形状的大小是按詹姆斯·布伦南总统的尺寸制作的,四周只有一英寸的空间。
在装扮成医生的阿德南和另一个男人将总统从轮床上抬起来时,加米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退后一步站在一边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阿默德?”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了她一眼。
“阿默德,是我呀,我是加米拉。”那是阿默德,是她的伊朗诗人。那个写下自己死亡精确时间的人,那个给了她很多建议的年轻人,也是她愿意在天堂遇见的人。
然而,现在他眼里有一种加米拉从未见过的神情,即使是在他慷慨陈词时都从未有过的眼神。这让加米拉很害怕。
“我不认识你,”他冷冷地说,“请别跟我说话,女士。”
加米拉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的心都碎了。
当布伦南被从轮床上抬到面包车上时,阿默德上前一步,走近救护车。加米拉看到他的手伸进了救护车的后面,但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当他回到其他人那儿的当口,加米拉又一次走到他的面前。
“阿默德,我们曾一起在巴基斯坦营地,你应该还记得我的。”
这一次,阿默德根本就不屑回答。
当加米拉看到阿默德手里握着刀,刀尖对准总统的脖颈时,她尖叫起来。
阿德南反应更快,他一下子扑过去,将阿默德撞倒在地。
“你这个蠢货!”阿默德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用枪指着他的阿德南吼道,“你明白这是谁吗?”他指着布伦南说,“这可是美国总统。是罪恶之王。是他毁掉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你不能杀他。”阿德南说。
“听我说,”阿默德喊道,“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吗?美国人不会停止杀戮。他们会用坦克和飞机把我们全杀了。但我们现在可以杀了他。那样就会毁了美国。”
“不行!”阿德南厉声说。
“为什么?”阿默德叫道,“就因为那个计划?”他嘲笑道,“就是那个由一个美国人策划的东西?我们在听美国人指手画脚,阿德南,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阴谋,要杀害我们的阴谋。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现在,现在我们可以报仇了。”他举起手中的刀子说,“我们现在就杀了他。”
“我不希望杀你,但假如你不放弃,我会的。”
“那么,杀了我吧。”阿默德冲向前去,阿德南开枪了。
看到阿默德胸部中弹,倒在汽车修理厂的地上,加米拉惊恐万分地尖叫着。阿德南把枪插入枪套,把阿默德的尸99lib?体推到了一边。加米拉看着她死去的诗人,泪水涟涟。
其他人平静地继续干活,好像在他们面前被杀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蟑螂。布伦南被放在了那个特制的车厢里,一个氧气瓶安放在另一个空间里。那个医生将一个氧气罩罩在布伦南脸上,打开供气阀。
阿德南关上车厢门,向还在抽泣的加米拉转过身来。
“他确实认识我,”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是我的阿默德。”
阿德南的回答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惊骇的加米拉停止了哭泣。
“现在,你给我上车,”阿德南坚定地说,“做你该做的事。”
加米拉照着他的吩咐做了,没有一句分辩。汽车修理厂的门又飞卷上去,面包车冲了出去。
阿德南看看另外两个人,又朝阿默德的尸体点点头。那两人抬起尸体,放到油坑里。而此时,阿德南正在包扎他那只被阿莱克斯打伤的流血不止的胳膊。
阿德南曾怀疑阿默德会做什么手脚,从总统进入救护车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严密监视着阿默德的一举一动。真险啊!
几秒钟后,三个人爬上救护车。现在,阿德南成了病人。医生守在他边上,第三个人做司机。他们在按原计划逃跑,本来阿默德也属于该计划的一部分。
尽管有这些伪装,阿德南知道他们曾在医院暴露过身份,而且他身上有枪伤。他们没法通过警察的关卡。可他们会设个骗局。而且,一切很.99lib.快就过去了。阿德南看看那医生,他大约五十岁,他从医生的眼神中得知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阿德南闭上眼睛,抓住受伤的胳膊。伤口并不是很疼,他曾经受过比这厉害得多的疼痛。大不了身上再增加一处伤疤罢了。然而,阿德南觉得这可能是他身上留下的最后一道伤疤。他不打算在美国人的监狱里腐烂下去,也不愿意被美国人用电刑像动物一样处死。
除了狙击手之外,那栋公寓楼已被全部清理,警察往六楼那间公寓发射了各种各样的炮弹。直到那时,里面的两个枪手才安静下来。这次战斗是自葛底斯堡战役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在这间公寓遭到轰炸时,两个枪手都被炸死了。但他们是在打光了所有M-50子弹,用机枪进行了无数次扫射之后才死的,直到现在,机枪还是滚烫的,一碰就丝丝作响。
医院里的所有人也已藏书网经被疏散,人们发现阿莱克斯·福特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等他苏醒过来之后,他讲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立刻在全境发布了拦截那辆救护车的通告。
加米拉刚开出布伦南才五分钟就遇到了路障。有三辆车停在那儿,警察让所有人下车检查。
她朝后面看了一眼孩子们,最小的男孩已经睡着,但另外两个还在哭着。加米拉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又一次顺着两颊滚落下来。
阿默德说不认识她,叫她别跟他说话。阿默德就在她面前被杀害。他曾想刺杀那人,他因反对这个计划而被杀。然而,最让她藏书网伤心的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你。”仇恨已经将他吞没,捣碎了那颗诗人的心。这是加米拉找到的唯一答案,使她理解了所发生的一切。窗户上的敲击声把她从这些思绪中拉回现实。是警察。她摇下车窗,那些警官们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叫声。
“该死,女士,那些孩子们没事吧?”
“他们吓坏了,”加米拉说,开始了她早已准备好的演说词。
“我也很害怕。到处是警笛声,到处是警察,到处是尖叫的人群。我刚从市中心来,到处是喧嚣的人群。真是疯掉了,这个世界全疯了。我带孩子们回家,我是他们的保姆。”她又加了这句,也许是多余的。
她开始抽泣,孩子们见了哭得更厉害。那个最小的男孩也被吵醒,马上运用他那巨大的肺活量加入到哭叫的行列。
“好了,好了,”警察说,“我们很快就完事。”他对其手下点了点头。他们伸头看了看车里,又看看车底。他们检查的地方离昏迷了的总统躺着的地方仅仅几英寸远。当然,他可能根本就不会被看见。而且,警察们很想赶快完事儿,好去查下一辆。后座上发出的恶臭味表明三个男孩都吓得尿了裤子。
警察们猛地关上门,“祝你好运。”其中一个一边挥手让她离开一边说。
大约在一分钟之后,经过多次努力,乔治·弗兰克林终于拨通了给打爆了的911专线,他报告了所发生的一切,描述了加米拉和孩子们的模样,还有那辆面包车。然而,当这个消息被转送到路卡时,加米拉早已上路,前往接头地点了。
十分钟后,那架黑色的直升机在恐怖的典礼场上空盘旋并降落在停车场。门开了,汤姆·海明威从里面下来,大步流星地朝正在和几个特工谈话的卡特·格雷走去。
海明威说:“我的天,先生,我们听说此事时正在从纽约返回的路上。总统还活着吗?”
格雷眼睛的聚焦能力已经恢复,大脑的优越感也已恢复。
“我们刚听说总统遭绑架了,”他说,“我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华盛顿。”
不一会儿,直升机起飞,朝南飞去。
第五十六章
加米拉的车离开了接头地点,慢悠悠地朝弗兰克林家方向驶去。把总统从面包车上转交到负责最后一站的交通工具上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一分钟就搞定了。她?99lib.
打开收音机,盖住后座上孩子们的声音,同时也听听新闻里报道的内容。无线广播里全是坏消息,但评论员也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报道说有许多人死了。但到目前为止,一直在看电视的全国观众只知道总统已经被送往医院这个事实。他们很快会发现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加米拉太专注于这些思绪中,竟然没注意警车就在她后面,并且仍在逼近。终于,她在后视镜里看到警车上闪烁的顶灯。她听到从一辆警车里传来很大的声音,他们在通过扩音器向她喊话。
“赶快停车,立刻下车!”
她没有停车,她也不想立刻下车。相反,她稍稍加快了速度。
前面那辆警车里的警察互相看了一眼。
“好像孩子们还在她车上。”另一个警官点点头,“我们包围上去,然后劝她出来。”
“是啊,可是假如她不出来呢?调一组狙击手来,马上。”
“我觉得已经没有狙击手了。真倒霉,这儿已经有四年多没有发生过谋杀案了,可是在一天内,有人绑架了总统,又有个发了疯的保姆绑架了她雇主的孩子。”
沿着这条路又开了约半里路,另一辆警车停在前方,挡住了去路。见此情形,加米拉避开警车,将车开上了草地。那辆警车刚想追过去却又突然停住,加米拉掉转车头,面朝马路。她解开安全带,爬进后车厢里。
“她到底在做什么?”一个警察说,“你觉得她会伤害孩子们吗?”
“谁知道呢?他们能派狙击手来吗?”
“当我提出要一队狙击手时,他大笑不止,我觉得够呛。”
“那些孩子在车上,我们几乎没机会开枪。”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后车门开了。”
他们看到一只胳膊出现在门口。一个婴儿被放在地上,仍坐在专用座位里。接着,另外两个大一点的男孩也同样被放到地上。
“我真不明白。”坐在客座上的那个警察说。
“假如她想开车从孩子们身上轧过去,你就打她的车胎,我会从前面射击,从她的挡风玻璃打进去。”另一个警察回答道。
他们俩爬出警车,一个拔出了手99lib?枪,另一个则握着一把带推拉栓的滑膛枪。
不过,看来加米拉根本没有想伤害孩子们的意思,她在坐回驾驶座时朝他们每一个人看了一眼。她甚至还对最大的孩子挥了挥手。
“再见,提米,”她透过窗户说,“你这个小淘气。”
“姆妈。”男孩喊道,满脸泪水地向她挥手。
加米拉虽然不喜欢劳丽·弗兰克林,却觉得自己没有杀她是一种解脱。孩子们需要妈妈。是的,孩子们需要妈妈。
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点什么。然后仔细折叠好,紧紧握在手心里。她将车发动起来,开始往前移动,回到马路上。
这时,另外一辆警车也已赶到,加入了追捕的行列。加米拉朝站在他们车旁的两个警察冲过去。
“停车!”一个警察对着手里的扩音器叫道。加米拉没有停车,她开始加速。
“停车,否则我们开枪了!”两个警察都端起了枪。一辆警车从后面靠近面包车,另一辆则停下,把孩子们安全地抱上车。
“打轮胎。”看到加米拉逼近时其中一个警察说。
他们一起开火,打中了两个前轮胎。可是,加米拉继续冲过来。她加大油门,车子蹒跚前行。
“把车停下!”那个99lib?警察又用扩音器喊道。
后面的警察开枪打中了加米拉后面的两个轮胎。
然而,车子继续往前移动。它左右摇摆,东倒西歪,却继续朝着那两个警察直冲过去。
“她简直疯了!”其中一个警察叫道,“她想轧死我们。”
“快停车!马上!”那个警察叫道,“否则,我们要朝你开枪了!”
面包车里的加米拉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叫。她用阿拉伯语反复唱道:“我亲眼看见,没有上帝,只有真主。”突然,她向前猛冲过去,脑海中隐约出现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叫阿默德。那个已经抓住了她的心却声称不认识他的阿默德。她的九九藏书诗人——阿默德——已经死了,已经在天堂里了。
加米拉想到先知穆罕默德在那个灾难性的晚上,爬上了那个梯子,直到他来到最远的那座清真寺——那神圣的“第七天堂”。那是最令人向往的天堂,那儿一定是最美的地方,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美。
她把油门踩到底,已经受到重创的汽车突然加速,往前冲去。
滑膛枪和手枪一齐开了火。汽车的挡风玻璃被打成了碎片。汽车突然离开马路,朝草地上开去,撞在了一棵树上。
汽车喇叭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两个警察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驾驶室的门。加米拉的头趴在方向盘上,满是鲜血。她的眼睛还睁着,却已经什么也不看了。警察们刚要99lib. 走开,却见一张便条从汽车里飞出来。其中一个弯腰捡了起来。
“上面说的什么?”另一个问道,“是绝命书吗?”
那警察看了看,耸了耸肩,他将便条递给同事,“我不认识中文。”
那实际上是阿拉伯语,是加米拉事先写的东西。那是她的死期和确切时间。
第五十七章
乘直升机返回华盛顿的路上,卡特·格雷一言未发。海明威也没有试图打乱他的思路;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他们降落在国家情报中心,格雷爬出直升机。
“你想回家吗,先生?”海明威问道。
格雷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总统失踪了,我有好多事要做。”
他走进国家情报中心总部,直升机又起飞了。
海明威通过耳机话筒向飞行员发布了指令。泰勒·莱茵克重复了指令,直升机向西飞去。
海明威往地板上看了一眼。在他下面约一英尺的货舱里,詹姆斯·布伦南总统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几个小时后,全球最偏远的地方也已获知在宾夕法尼亚小城布伦南发生的事情。
特情局立刻启动了政府持续计划,保证命令链上的全体人员,包括国务卿等人的生命安全。
根据美国宪法修正案第二十五条规定,副总统本·汉密尔顿开始行使总统职权。这条规定第一次用于应对总统遭绑架事件。
新上任的代理总统可不是个性情愉悦的人。汉密尔顿已经口头上撤了特情局局长的职。
接着,他把各个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召集到白宫,狠狠责备他们对这起显然是经过周密计划又有众多人员参加的行动毫不知情。众所周知,副总统很想坐上总统宝座。显然,他认为绑架事件不但给国家造成损失,而且让他以这种方式占据高位或许对他不利。
然后,他命令卡特·格雷当晚来椭圆形办公室。据说,对于副总统的一大堆指责,格雷从容不迫地应付了过去。等汉密尔顿说完之后,他才很平静地问他是否可以去安排寻找总统之事,好将他安全找回来。他的新上司的回答——根据极秘密的消息来源透露——不能见诸任何报端。
从布伦南回来后,凯特邀请阿戴尔菲亚和骆驼俱乐部成员再次回到她的客房集合。阿戴尔菲亚的表情依然很恐惧,凯特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一条冷毛巾。可是,阿戴尔菲亚只是坐在那儿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同时慢慢地摇着头。
凯特说:“阿莱克斯不会有事的,当然我没看见他,只是跟他通了几分钟话。”
“我敢肯定他是被留下来接受99lib?询问了,”鲁本答道,“他当时站在当中,一定看到了什么对破案有用的东西。”
“你们大家有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斯通问道。
“到处都是枪声、死亡和燃烧的汽车。”凯莱布说。
“还有,总统被劫持了。”弥尔顿补充道。
“可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不舒服了,”凯莱布说,“我在大屏幕上看见的,他在抓挠自己的胸口。”
“突发心脏病?”鲁本猜测道。
“可能是吧。”斯通说。
“是阿拉伯人在开枪,”鲁本补充道,“在他被击毙之前,我抓住了其中一个的枪。”
“是一次协调一致的进攻,”斯通评论道,“尽管当时很乱,还是看得出来。先是枪击,然后是自焚,接着又是枪击。烧汽车也是有计划有目标地进行的。”
“可是,起码总统座驾得以离开,”凯特补充道,“尽管他后来被绑架了。”
“是啊,但也许是这些肇事者故意让总统的车逃脱的呢,”斯通说,“是在他和车队分开之后。”
他看到弥尔顿拼命在手提电脑的键盘上敲击,于是问道,“有新消息吗,弥尔顿?”
“只是证实了总统失踪的消息,在布伦南的仁爱医院外曾有过激烈枪战。”
“仁爱医院,”斯通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总统病了,他们会带他去医院,这是常规程序。”
“他们把救护车烧掉了。”凯特说。
“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斯通回答道。凯莱布看着大家,“现在怎么办?”
“我们必须跟阿莱克斯谈谈,他得看看那盘录像带。”凯特说。
“我想他这会儿一定很忙。”鲁本评论道。
“我到他家里等着,那样他一到家我就能找到他,”凯特说,“我知道他会愿意帮忙的。”
然而,斯通看上去可不如她那么自信。在特情局总部,危机处理室里一片混乱。
尽管联邦调查局在进行调查,特情局也不可能袖手旁观。阿莱克斯·福特的胳膊上吊着绷带,擦伤了的肋骨处也贴上了胶带,肺里面仍觉得好像被烧烤过似的。这是他第十次接受询问。同时,他也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我们抓到了医院的那个保安,”特情局局长韦恩·马丁说,“另外两个人在枪战中被打死了,但这个混蛋被我们逮住了。”
“那总统呢?”阿莱克斯焦急地问。
“没有他的踪迹,我们认为他已被转移至另一辆车上。有一个名叫加米拉·萨勒姆的女人很可能参与了此事。她是弗兰克林夫妇家的保姆。她把弗兰克林夫人绑了起来,并带走了孩子们。她后来放了孩子,当她开车冲向两名警察时被击毙。”
“这事儿跟总统有什么关系?”另一名特工问道。
“我们认为她是利用孩子们通过我们的路障。一个保姆带着三个大声哭闹的孩子的确不容易受到怀疑。”
“我仍然不明白。”那个特工又问道。
“警察在她的面包车后面找到一个秘密车厢。车厢呈人体形状,大小尺寸和总统的差不多。另外还有一个空间是放氧气瓶的,后来也被发现了。弗兰克林夫人说在听说她改变原计划,要带孩子们去典礼场时,保姆非常担忧。那样将会破坏他们的计划。所以弗兰克林必须出局。”
“他开口了吗?”阿莱克斯问道,“我是指那个保安。”
“联邦调查局在进行一系列的询问,”马丁忧郁地说,“可是他的指纹经过系统查询,却没有结果。”
“先生,这个人可不是新手,我不相信这是他第一次录指纹。”
“同意,可是我猜测这个人从未被抓到过。”
然后,阿莱克斯问出了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死了多少人,先生?”
马丁奇怪地看着他,“我们清点了典礼场和城里枪战的现场,一共有二十一个恐怖分子被杀。”
“我想知道我们的伤亡情况。”
马丁朝房间里的其他人看了一眼,“这个消息还未公布,在我们弄清楚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之前不会公布。”他停顿了一下,“我们没有人员伤亡。”
阿莱克斯一下跳了起来,看着马丁说:“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么多弟兄们倒下了。我亲眼看见的,真见鬼。又是什么该死的狗屎政治方案?因为,如果是,那就糟透了。”
“住嘴,福特,”马丁说,“我知道他们给你用了好多镇痛药,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小子。”
阿莱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先生,我们的确有伤亡。”
“我们的人的确有中弹的,共二十五人,外加十五名警察。还有贝拉米医生。”马丁停顿了一下,“但是,击中他们的是麻醉飞镖。他们全都苏醒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枪手可以顺利通过磁力检测仪的监测将武器带进来的原因。麻醉枪和飞镖都不含金属成分。”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告诉你的这一切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这时,在场的所有特工面面相觑。阿莱克斯慢慢地说:“麻醉枪?他们在医院可没有用麻醉飞镖。那些可是真枪实弹。”
“那里的狙击手朝我们另外两个特工也发射了飞镖。然后,他们用真的子弹拦截我们的增援部队。但尽管他们占领了制高点,其中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还把枪架在了市场顶上,但他们没有用真子弹伤人。有目击者称,他们只朝我们周围开枪,他们在医院前面筑起火力墙阻止我们的人靠近。这一点似乎已经清楚了。他们显然不打算真的大开杀戒。据我们的人说,这些人曾有很多这样的机会。我不是想表明我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些都是事实。”
阿莱克斯轻轻抚摸自己受伤的胳膊,“可是,他们对我用了真子弹。”
“恭喜恭喜,你是唯一一个。我猜测他们没想到你能进入医院藏书网 ,搅乱他们的计划。”
“显然是我搅得他们还不够乱。”
马丁关切地看着他说:“作为一名特工,你尽职了。”
阿莱克斯对这样的赞扬不以为然。
马丁继续说道:“他们的计划显然是将总统和他的正规保安卫队分开,再转送到医院。他们知道我们的行动程序和方法,并利用这一切来对付我们。我们认为,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一个警卫人员这一事实对总统来说是个好征兆。因为他们原本可以轻易地杀了他。”
“那他们绑架他是为了索取其他东西,而不仅仅是为了钱。”另一个特工说。
“看情形很可能是这样,”马丁说,“上帝知道他们会要什么。”
“可是先生,为什么他们花那么大力气却不杀我们?”阿莱克斯恼怒地说,“我是说这是他们的目的,杀戮。看看9·11事件,看看‘科尔号’驱逐舰,还有中央车站。而这次,这整个过程中,他们被杀。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同意,这是说不通。我们似乎就卡在这儿了。”马丁拿起一个遥控器,打开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等离子电视显示屏。
“我们刚刚把这个录像装进去,我想让大家都坐下观看。看看是否能找出什么异常的东西,去掉声音。”
电视打开了,在布伦南发生的一切展现在阿莱克斯眼前。
他们看了三遍。几名特工发表了一些看法,但没什么特别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很显然,恐怖分子们有组织有计划,也有严格的纪律。
“他们毁掉救护车,除掉贝拉米医生,那样我们就会直接送总统去医院就诊了。”马丁说,“然后,他们用一辆加长卡车和一个倒塌的水塔阻碍我们增援。真是够聪明的。我们很幸运,在里根总统遭到枪击时,这些人不在场。他当时去医院时还有几个保安跟在身边。假如有人守在医院,想行刺是会很容易得手的。这就提醒我们从今往后要改变我们的行为方式了。”
“可是,总统当时确实病了,”阿莱克斯说,“我记得他当时抓挠胸口。我们到达医院门口时,他告诉我他快要死了。我检查过他的脉搏,是正常的。可我又不是医生。”
“医务人员说有一个医生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他立刻就昏迷了。”马丁补充道。
“他们不可能仅指望总统生病并送往仁爱医院,”阿莱克斯说,“他们得让他在典礼场上病倒。”
“对,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个特工插话说:“也许,他是中了麻醉枪才不舒服的。”
“有那种可能。麻醉枪没有声音,可是直到第一阵群射发生,没有人看到有枪。我们已经把那段录像放了一百遍了。总统没有任何退缩的动作或被击中的反应。即使是麻醉枪,你的身体也会对撞击做出反应的。”
这时,杰里·西克斯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纸。
“这是刚到的,先生。”
马丁看完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手下。
“布伦南医院送来报告,有五个病人因呼吸系统问题和心脏病症状来医院救治。他们给我们送来了病人的陈述以及其他相关的细节等详细报告。这些人都接受了治疗,但检查结果显示他们什么病都没有。”
“有一些生物制剂也许被释放到空气中去了。”西克斯说。
“但是只有总统和少数其他人受了影响?那是一种效力有限的制剂。”马丁怀疑地说。
阿莱克斯的眼睛盯着电视屏幕,“那五个送进医院的人是不是一个国民警卫队员,两个老人,一个年轻女士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马丁抬眼看着阿莱克斯,“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莱克斯用手指着电视屏幕作为回答。
“把那一段倒回去,用慢速放。”
他们都开始观看布伦南跟绳圈边的人握手。
“好,停下,就在那儿。”阿莱克斯叫道。
马丁将画面停住。
“看那人的手。”阿莱克斯说着用手指着那个国民警卫队员的假手装置。
“那只是一只假手,福特,”西克斯说,“在警戒线边上的几个特工也已经注意到了。”
“对,我也看到他了,”阿莱克斯说,“他用右手握手,那是一只假手。你看布伦南跟后面五个人握了手之后就倒下了。现在继续播放。”
那个国民警卫队员向总统敬礼。
“好,就停在那儿,”阿莱克斯说,“看,他用左手敬礼,或者是钩子。一只手和一个钩子?”
“所以,他也许是在等待另一只手放下来。”马丁不耐烦地说。
“可是为什么用右手握手,用左手敬礼?”
西克斯说:“我是左撇子,但大多数人习惯用右手。所以我总是用右手握手,但我有时用左手敬礼。那又怎么样?”
马丁问道:“好,其他还有人看到什么了吗?”
阿莱克斯仍在仔细研究那只手,“你能将那家伙的手拉近放大吗?”
马丁和西克斯都愠怒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好玩,伙计们,”阿莱克斯说,“反正在座的也没有谁要看什么具体的东西。”
马丁按着放大按钮直至整个屏幕上几乎只有假手。
“弄清楚那个。”阿莱克斯指着说。
“弄清楚什么?”马丁问道。
“那家伙手掌上的液体。”
希克斯满脸狐疑地望着阿莱克斯:“那是汗水。那天很热,阿莱克斯。”
“对,那天是很热。但假手是不出汗的。”
“妈的!”马丁盯住电视屏幕吼道。后来,大家离去了,马丁叫住阿莱克斯。
“福特,你没什么好遗憾的,你真是个英雄。”
“你并不真这么认为,”阿莱克斯说,“我也不。”
第五十八章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惊恐万分的美国继续等待失踪总统的消息。那个国民警卫队卫兵的住址找到了,但他们赶到那儿时他早已不知去向。其他几个在医院就诊的病人经诊断发现是受到一种通过皮肤吸收的强力综合幻觉剂的侵袭。检验表明,就是这种幻觉剂导致了与心脏病突发相似的症状,使受害者半瘫痪,感到死亡的临近。医院已经请中情局的科学家和技术员帮忙鉴定这种物质。中情局很快发布消息称他们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使用过这种药物,但美国的敌人肯定用过,这帮畜牲。当然,也有好消息。这种药不会致命,药效很容易被现有药物抵消,从而消除症状。似乎是受到感染的总统将这种物质传递给了在绳圈警戒线与他握手的那五个人。
另一具尸体在布伦南市中心的一个汽车修理厂里被发现。阿莱克斯认出那人就是在医院开救护车的司机。那个修车厂是一个美国商人的,但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弹道专家的报告表明,从那个死尸上取下来的子弹和打伤阿莱克斯的子弹是从同一把枪里射出来的。那颗子弹擦伤阿莱克斯特工的胳膊之后嵌进了一根木栅栏里。这正好将修车厂与医院联系起来,说明总统是在修车厂从救护车上被转到加米拉·萨勒姆的面包车上的。而且,总统很可能又被从面包车上转到其他什么交通工具上之后被偷运出去。
代理总统汉密尔顿已经好几次对全国人民讲话,请大家放心,国家是稳定的,国家领导机构运转正常,不管可恶的肇事者是谁,都将遭到严厉的打击。他责令,不管是哪个恐怖组织绑架了总统,都必须立刻把他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否则,美国将坚决消灭罪犯及其帮凶。
无论如何,绑架显然震惊了美国。金融市场骤跌,人们不敢出门,整个国家变成死水一潭。有些穆斯林极端分子拼命呼吁绑匪立刻杀死布伦南——如果总统还没死的话,并曝尸以昭告全世界。
海陆空三军和战略航空预警均进入二级警戒状态。这是战略航空指令第二次进入这个.99lib. 级别,上一次是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时也只将战略航空预警推进第三级。军事专家警告说,根据事态的发展,战略航空预警很有可能上升至最高级——一级。那样,后果将难以预料。
情报部门正在想方设法查出绑架者的身份。外交请求也已送达四面八方。五角大楼随时准备对某个目标使用尖端武器。
在一次和军事委员会的一位参议员的谈话中,一位三星将军说:“我们不想再与这些人周旋,不会再有步兵在地面上成为袭击对象,只有空中的导弹。他们这次得自食其果了。”
这位参议员没有表示不同意对方的观点。
本来已经高度紧张的伊斯兰世界和美国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尽管没有恐怖组织声称对此事负责,但是在布伦南的每一个杀手都是阿拉伯人。
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的指纹和其他信息被输入国家情报中心庞大而全面的数据系统中去搜索,竟然毫无结果。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整个美国情报界关于这些罪犯99lib?的信息连一个字节都没有,可情况的确如此。
当前,美国人民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异常情况上。他们只想让他们的总统回来,他们首先关心的是总统何时能回来。
总统遭遇绑架的第二天,在打了无数次电话没人接之后,凯特·亚当斯来到阿莱克斯·福特位于玛纳萨斯的住宅,敲响了前门。
凯特听到从里面传来充满感情的吉他声。吉他声停了,她听到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
“谁?”
“阿莱克斯,是凯特。”
阿莱克斯开了门,他没有刮脸,头发也一团糟。他身穿一条破牛仔裤,一件脏兮兮的T恤衫,光着脚。他两眼充血,口中喷着酒气,右手握着一把吉他。
“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很担心。”凯特说。
“对不起,我很忙。”他简短地答道。
凯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乐器和打着绷带的胳膊上。
“你怎么可以用受伤的胳膊弹吉他?”
“有杰克·丹尼尔的音乐时,谁还需要绷带?”
“我能进去吗?”
阿莱克斯耸耸肩,往后退了一步,等凯特进来后关上了门。
“我很吃惊你的房子没被新闻采访车围个水泄不通。”
“他们还没有透露我的名字,我只是那个破坏敌人计划却还是让人把总统绑架了的真实身份有待证实的特工。”
他引她来到自己的小屋里坐下。房间里家具很少。实际上,凯特觉得这屋子里太荒凉,让人觉得似乎这里的住户准备搬家或刚搬进来。唯一不平常的是在一个架子上摆放着数以百计被枪击碎的玻璃片。
“我从每一个行动现场拿回来一片被枪打碎的玻璃,”
她转过身,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她。
“这么多年了,没什么可展示的,对吧?”
凯特没有回答,后来还是阿莱克斯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要你正在喝的那种烈性的东西。”
他站起来,不一会儿拿着一杯加冰可乐回来了。
“别自我麻醉,好吗?”她小心翼翼地说。
“没有,我其实很清醒。我昨天喝了一瓶呢。”
“那么,这就是你的计划?待在这儿,一边弹乔内·卡西的民歌,一边喝酒,直到喝死?”
“是个计划。”阿莱克斯无趣地说。
“不是个好计划。”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答应去见奥利弗和其他人的。”
“噢,对,照相机俱乐部。”他心不在焉地说。
“.99lib.不对,是骆驼俱乐部。”
“管它叫什么。”他说着开始拨动手中的吉他。
凯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幅照片上。她拿起那张照片,上面的男人又高又瘦,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黑色的头发往后梳成一个大包头,光滑得很夸张。他嘴上叼着一根烟,怀抱一把吉他。
她看了一眼紧紧盯着她看的阿莱克斯,“是你父亲?”.99lib.
“是的,唯一的外号叫‘飞车手罗德’的弗雷迪·福特。”
“实际上,他看上去不像约翰尼·卡什。”
“我知道,更像老汉克·威廉姆斯。”
她把照片放回去,环顾四周。
“没多少生活气息,是吧?”他说。
“当特情局的特工不大适合家庭生活。”他又说。她笑了,“别担心,我追你可不是在图你的钱。”
“好事。”
她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可乐说:“你需要见见奥利弗·阿莱克斯。还记得有一个女人被绑架的事吗?”
“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吧,虽然我觉得这回他们正忙着处理另一桩绑架案。”
“他们需要你。”
他指着自己说:“看看我,凯特,假如你妹妹失踪了,你真的希望由我来处理案子吗?”
“是的。”
“胡扯!”
“求你了,阿莱克斯,见见他们吧?”
“不,我不!”
“为什么不?”
“我无须给你或其他任何人一个该死的解释!”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我很抱歉你那么想。”
她转身离开,而阿莱克斯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把她拉转身,面对着他。
“我把事情搞砸了,凯特,”他只简单地说道,“我没尽到我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他们骗了我,就好像我是个新手一样。这个中东保安只是碰巧走出那家医院?他只是告诉我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而我就让那个狗娘养的把美国总统带走了?”
“你没让他逃脱,你发现了他们的阴谋。”
“是啊,可那是在六十秒钟以后,太晚了。”
他靠在墙上,“你还记得克林特·希尔——肯尼迪身边的那个特工对我说的话吗?”
“你说过你不愿意像他,因为他丢掉了他的总统。”
“对,”阿莱克斯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九章
自从布伦南失踪以来,卡特·格雷几乎没有合过眼。可是,尽管这位国家情报中心主任做出了种种努力,但收获甚少。总统被绑架三十六小时之后,他此刻正坐在国家情报中心的会议桌前,对面的椅子上铐着一个男人,旁边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卫兵。此人只回答对法力德·沙赫这个名字提出的问题,这个名字和其官方证件上的名字相符。格雷知道这名字是假的,他能从联邦调查局手中将此人弄过来主要是因为他掌握了许多关于联邦调查局长的绯闻。
“来自印度的法力德·沙赫,”格雷说,“可你不是印度人。”
“我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沙特人。我跟她姓。”囚犯平静地回答。他受伤的胳膊被胶布固定在身体一侧。他们不会允许他用悬带,因为它可能会成为有效的自杀工具。
“一个印度教徒与伊斯兰教徒结婚?”
“在每十亿人中有多少人那样做,会出乎你的意料。”
“你具体是从什么时间从印度到美国来的?”
“美国,它是个充满机会的国度。”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穆斯林现在将印度教徒归为恐怖分子吗?”
“我是个穆斯林,你一定看到我在监狱的小房间里做礼拜。”
“你知道吗,沙赫先生?我觉得你很面熟。”
“我发现大多数美国人都认为我们长得全都一样。”
“我不是大多数美国人。你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在医院干保安的?”
囚犯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言不发。
“这些人是谁?”格雷说着将一些照片铺开放在桌子上。
“是你的家人吗?”没有回答。
“这些是在你的住所发现的,你应当知道他们是谁。很有趣。每一张照片后面都用阿拉伯语写着日期。好像是生卒日期和其他信息。”格雷举起一张十几岁男孩的照片。
“这上面说他死的时候是十六岁。这上面还说他是在两伊战争中死亡的。他是你兄弟吗?两伊战争中他是属于哪一边的?你那时又属于哪一边?”
格雷没有等待回答,因为他知道不会有答案。
他拿起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妇女。
“上面说她是在‘美国人第一次侵占伊拉克时’死的。我想你是指第一次海湾战争,伊拉克占领了科威特,而美国支持了科威特。她是你妻子吗?你曾为萨达姆·侯赛因打过仗吗?”
仍然没有回答。
格雷又拿起一张照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他把照片翻过来,念道:“在‘美国第二次入侵伊拉克时被杀害的’。是你的女儿吗?”囚犯依然看着自己的双手。
“在战争和暴动中,你失去了他们所有人,失去了家人和朋友。先是穆斯林和穆斯林打,后来是穆斯林和美国人打。事情是这样的吗?”格雷往前倾了倾身子,“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吗?”
格雷慢慢地收起照片,朝卫兵点点头。他在站起身要离开时对囚犯说:“我很快回来,那时你肯定会告诉我一切。”
第二天早晨,因为传言太多,美国政府终于向全国通告,在?99lib?布伦南总统绑架案中,恐怖分子使用的是麻醉枪。这样,虽然在人群慌忙逃离典礼场的过程中被踩伤者无数,但没有美国人死亡。
在证实了有二十一名阿拉伯人遇害时,全世界为之惋惜。《纽约时报》以简明扼要的标题报道此事:“只杀自己的自杀式杀手?”《华盛顿邮报》的一篇评论猜测说,可能是因为真枪会被磁力计探测出来。可是,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医院的狙击手们也使用麻醉枪。
《纽约邮报》的头版头条则直言不讳:“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美国大街上开始出现暴力事件,并弥漫至全世界。显然,要出大事,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同一天早上,白宫收到更震惊的消息,美国的所有电视网都收到来自阿尔·迦泽伊拉的头条通报,声称将会发布赎金要求,这消息是绑匪刚刚发到阿拉伯新闻网的。没有人,包括代理总统,都不会提前得到一份赎金要求。显然,绑匪是想让政府和普通市民一同了解其内容。
代理总统汉密尔顿的反应,如果是直播的话,一定需要用嘟嘟声抹去某些语句,他的话肯定会被联邦通信委员会官员指责为空中亵渎。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汉密尔顿召集了他的内阁、顾问和军事指挥官们观看赎金要求的公布。
“我们怎么知道布伦南是否在这些人手上?这一切说不定是一堆垃圾。”国家安全顾问警告说。
“一点不错,”国防部长乔·戴克附和道。
他是个很受尊敬的内阁成员,他做事兢兢业业,政治手腕极其高明。他也享有这样的名声:一旦需要动用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戴克在布伦南政府里是一个铁腕人物,在这次危机中,汉密尔顿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他的。
汉密尔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条,“这是几分钟前由新闻网转发到白宫的,是和赎金要求一同发来的。”
“是什么,先生?”戴克问道。
“他们说布伦南总统手里握有核密码。我们得证实他们所言是否属实。当然.99lib?,那密码已经失效。”
两分钟后,经过快速的咨询和电话核实,国防部长戴克忧郁地看着大家。
“总统是在?99lib.他们手里。”
在场的人都垂下了眼睛,避免与其他人的目光相遇。他们在考虑同样的事情。绑匪想要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美国不会给的东西。那样的话,詹姆斯·布伦南的生命就会不幸画上句号。
墙上的等离子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头发灰白的新闻播音员。汉密尔顿把其周围人的那些无声的想法说了出来。他说:“我对上帝发誓,如果那些混蛋胆敢砍詹姆斯·布伦南的头,我会将那里夷为平地。”
那名资深新闻主持脸色忧郁,但他很快开始读起来。第一,美国和其他国家必须承认伊斯兰教是一个伟大的宗教,理应得到应有的尊敬。第二,美国必须给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或埃及一样多的援助,用以发展经济。第三,除联合国部队之外,所有联军都必须撤离伊拉克和阿富汗。第四,联军驻阿富汗的军事基地必须撤除。第五,所有在中东的外国人拥有的私人石油利益都必须转交给油田所属国,包括穿过阿富汗的石油管道。第六,任何在中东经营的外国商业机构必须由阿拉伯人掌握其大部分股份,必须将获得的利润在当地再投资二十年以发展当地的基础建设,创造就业机会。第七,美国及其盟国要签署协议,保证除非受到别国军事力量的袭击,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它支持反对美国或其盟国的恐怖活动,美国及其盟国将不会侵略另一个主权国家。第八,美国必须控制使用其军事力量重塑世界形象,必须尊重中东文化的多样性。第九,必须知道中东的许多问题是西方外交政策误导和殖民剥削的结果,必须开展广泛的对话以寻求发展的最佳方法。
听完主播宣读这些条款,白宫这问屋子里的人情绪更加低落。一个将军高声叫道:“还是老一套!我真是有点失望,他们一点创新也没有。”
“我们不能向敲诈勒索低头。”汉密尔顿说完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人,希望得到赞同。
“绝对不能。”国家安全局局长表示赞同。
“我们显然不能。”戴克坚决地说。
围坐在桌子边的人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试图勾勒出这一系列事件的轨迹图。与此同时,陆海空三军的将军们则聚在一角商榷军事反击计划。
国务卿安德丽亚·麦厄斯大声说道:“大家请等一下,该死,我们大家不能就这样把吉姆·布伦南一笔勾销。”她是被绑架总统的好朋友。
国防部一行人抬起头,用一种显然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其中一个没好气地说:“你真觉得他们会把他还给我们吗?”
会议室里一下子喧闹起来。这时,传来一个响亮而又浑厚的声音。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会议桌一端的卡特·格雷。尽管他那种不可战胜的气势已经稍有减弱,但他依然能够得到大家的尊敬。
“也许,”卡特·格雷说着用手指指电视,“我们应当听完剩下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新的一部分,”电视主播紧紧攥着那张纸。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读道,“那些单方面将其意志用子弹和炸弹进行传播的文明国家是恐怖分子,他们无权剥夺别国享有同样的特权。玩火者必自焚。”主播又停顿了一下,“老实说,尽管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情是我三十二年新闻播音生涯中遇到的最难以置信的事,可是,下面这部分才是最令人费解的。”他第三次停顿,似乎是这个庄严时刻理所应当的。
“该死,”戴克部长吼道,“快告诉我们,看在上帝的份上!”
主播继续读道:“不管这些要求是否得到满足,从今天起一个星期以后,詹姆斯·布伦南总统都会被毫发无损地释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届时我们会立刻联系相关政府机构将他带回。然而,我们呼吁全世界用最严肃的态度对待这些要求,如果我们真心希望得到萨拉阿姆。”主播匆匆九九藏书补充道,“在阿拉伯语中这是‘和平’的意思。”
全体白宫幕.99lib.僚只是盯着电视机,一脸震惊和敬畏。
“他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汉密尔顿问道。
格雷声音清晰地回答说:“他说即使我们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布伦南总统也会被毫发无损地释放。”
“胡说!”戴克吼叫道,“他们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吗?”
格雷心想:不,我不觉得他们会认为你们都是白痴。
“这太荒谬了,”戴克愤怒地说,“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从哪儿招募到这些人完成这项任务的。”
格雷蔑视地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有十几亿穆斯林。穆斯林笃信教义,为了信仰,让他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决不问为什么。所以你觉得在现在的情形下,到他们中间找二十来个愿意牺牲自己生命的人会是很困难的事吗?是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们发动的是一场与这些人的战争,乔。假如你连自己的敌人都不知道,我恭敬地劝你一句,国防部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你到底想要干——”戴克刚开口就被格雷打断了,“问题是我们应该问问自己,是谁策划了这次阴谋?因为我非常怀疑这根本不是任何一个恐怖组织所为。也就是说,策划者另有其人。要想让总统活着回来,我们得另辟蹊径,找到真凶。”
第六十章
在新闻播报了那则令人震惊的要求后,卡特·格雷的工作有了新的努力方向。中情局没有法力德·沙赫的记录。所以,卡特·格雷冥思苦想良久,下一步该到哪儿去寻找?联邦调查局自动指纹辨识系统中有犯罪记录资料,但格雷几乎可以肯定,那儿也找不到法力德·沙赫的记录。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与假名字有关的犯罪记录呢?格雷估计要想在自动指纹辨识系统数据库里找到法力德·沙赫的可能性几乎也等于零。
翌日,格雷乘直升机去了宾夕法尼亚的布伦南。在那里的临时停尸房里,格雷检查了所有的尸体。仁爱医院的那个医生看上去面熟,但仅此而已。问题是中情局的那些照片都过于陈旧。短则五年,长则十五年。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人会变。
格雷又去了典礼场、停车场、医院,最后去了那幢狙击手困住警察的公寓楼。除了惊叹于恐怖分子的周密计划之外,这位国家情报中心主任没什么新发现。是谁导演了这一切?到底是谁?
在返回途中,他拿出从法力德·沙赫住处搜到的那些照片。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命令直升机调转方向朝兰里飞去。
到达目的地后,格雷把那些照片连同一张法力德·沙赫的快照给了中央情报局局长,让他速去查询、核实照片上的人。
当晚,在他的办公室里,格雷接到了来自兰里的电话。
他们找到一个阿拉伯线人,此人认出了照片上的一个人,就是那名少女。她是曾与该线人在伊拉克一起作战的某个人的女儿。他们先是作为地下组织对抗萨达姆·侯赛因,后来是反对美国人的入侵。当那个阿拉伯人看到沙赫的照片时,他当即认出他来,尽管照片上的人相貌变化巨大,但他肯定是那个少女的父亲。
“那个父亲叫什么名字?”格雷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德南·阿尔利姆,”这位中情局局长说,“但这不对啊,他已经死啦。”
格雷对此表示认可,他谢了对方后挂了电话。他立即进入数据库,调出阿尔利姆的照片,和照片上自称是法力德·沙赫的人进行对比。尽管有某种相似之处,也考虑到剃了头发和刮去胡子以及改变体重等因素,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格雷坐回椅子上,将照片放在书桌上。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库被人做过手脚,照片和指纹都被篡改过。帕特里克·约翰逊曾被收买干此勾当,后来被杀。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这又让卡特·格雷何去何从?在这场倒霉的战役中,他一直在依靠假情报打这场该死的战争。由此造成的灾难无法估量。这是格雷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大挫折。
他走出办公大楼,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耳边的流水声令人心旷神怡,格雷举目凝视国家情报中心大楼——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情报机构。然而,眼下这个机构对他来说毫无用处。这是内部人干的。他先前怀疑恐怖分子自相残杀,然后“复活”,现在,他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但谁是那叛徒?他的背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尽管手中握有庞大的信息资源,此时的卡特·格雷却觉得孤立无援。
汤姆·海明威坐在水泥地上,两条长腿盘在身下。他双目紧闭,脉搏与呼吸都很慢。乍一看,还以为他死了。他站起身来,飞快地沿走廊移动,进入另一个房间。他打开一扇重门,穿过去,又打开另一扇门,走进去。
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切斯缇缇·海耶斯躺在一张小床上,四肢被链条锁在墙上。均匀的呼吸表明她睡着了。海明威离开海耶斯,进入另一个房间。在那儿,另一个远比前者重要的囚犯也在很舒服地睡觉。海明威站在门口,看着布伦南总统,思考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当每一个人都在期待杀戮、暴力时,海明威却给世界带来了克制;当每个人都期待恢复狂热的穆斯林传统习惯时,他使整个世界历史的轨迹出现了巨大改变。当然,这并非史无前例。
甘地所倡导的非暴力手段曾改变了整个印度。美国南部野蛮的种族隔离最终被静坐与和平游行击败。一边脸挨打,再把另一边凑过去是海明威的“新”方法。他并不肯定此法是否会奏效,但肯定值得一试。因为,若非如此,他所看到的将是他所在乎的两个世界都会不可避免地遭受毁灭。然而,他显然忽略了一个事实,即在宾夕法尼亚发生的一切使上万人受到惊吓,上千人受伤,有些人甚至生命垂危。
海明威曾经对于该如何跟阿拉伯人解释这次行动而深感痛苦。如果他们得知没有一个敌人会因此而消失,他们还会服从命令吗?然而,海明威最终还是告诉了他们。既然让他们为这个事业而牺牲生命,就要告知一切。那样做是正确的。所以,在宾夕法尼亚的布伦南,那些人在牺牲时很清楚他们的敌人是安全的。这是海明威平生所目睹过的最勇敢的行为。
海明威看了一下手表,很快就有另一则消息发布,内容将包括总统被送回的地点。这一则消息会和上一则一样令人震惊。
凯特在奥利弗·斯通的小屋里和骆驼俱乐部成员会面,并告诉他们她没能说服阿莱克斯·福特。她说:“他为总统的事非常自责。”
“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不感到吃惊,”斯通回答道,“他对工作非常认真并引以为豪。”
“有时太傲慢也不是什么好事。”凯特说。
“可我们没时间了,”弥尔顿说。他打开电脑,指着屏幕说。
“事态已经变得很糟糕了。”他们都围拢过来。
“尽管绑匪说得很清楚,他们会释放布伦南,暴力事件却正在失去控制。全球各地的穆斯林遭到暴徒追打、杀害。穆斯林正在反击,科威特有五名美国人遭到伏击,而且被砍了头。伊拉克局势又开始动荡。”
斯通补充道:“现在,即使是较温和的穆斯林组织也都在呼吁绑匪留住布伦南以便让美国付出更大的代价。”
“有一个组织呼吁绑匪要求用核武器换总统,”凯莱布说,“我的天啊,整个世界在崩溃,为什么人们不能只坐在家里读书,对别人好点儿。”
听到如此幼稚的言论,鲁本扬起浓眉,“美国军队已经整戈待发,跃跃欲试,只等一声令下。”
“这也许会导致与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全面战争。”凯莱布说。
“有些人或许希望战争。”斯通说。卡特·格雷也许希望那样。
“如果总统被释放……”凯特说。
“那也没关系,”斯通回答道,“这个世界如此四分五裂,只待一种催化剂让最后的战争成为可能。”
“要是我们能找出绑匪呢?”凯特说。
“我们?”鲁本叫道,“可我们根本无此机缘。”
“你错了,鲁本。”斯通很严肃地插话道。他们都一起看着他。
“阿莱克斯·福特曾来这里找过我;或许我们骆驼俱乐部该回访了。”
卡特·格雷走在国家情报中心一个独立牢房区的走廊里。他朝卫兵点点头,牢房的门打开了。
“阿尔利姆先生,”格雷不无得意地说,“让我们谈谈吧?”
没有应答,那个大块头囚徒躺在床上,毯子盖在头上。格雷示意卫兵去看看。
两个卫兵抓住阿尔利姆的肩膀,想把他拖起来。
“噢,该死!”一个卫兵叫道。他们松了手,阿尔利姆倒向水泥地板。
格雷赶忙跑过去,盯着地上的尸体。一些松散的医用胶布从死者嘴中冒了出来。
他将贴在伤口上的胶布剥了下来,搓成一团,塞到口中,把自己蒙在毯子里,窒息而死。他的尸体已经凉了。
格雷抬头看了看挂在角落的摄像机,尖叫道:“一个大活人用胶布把自己弄死了,而你们却什么都没看见!真是白痴!”
他把文件朝阿德南·阿尔利姆的牢房里甩过去,照片散落在尸体上。
当他怒气冲冲,大步走开时,尸体上那对茫然的眼睛似乎跟着这位情报沙皇恼怒的步伐。如果死人能笑的话,阿德南·阿尔利姆肯定一直在笑。
半小时后,格雷的直升机在白宫降落。他对这次与代理总统的会晤并不抱很大期望,他决定做好最坏的打算。格雷和汉密尔顿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汉密尔顿是布伦南在政治上的老下手,他对于总统与情报中心主任的紧密关系一直表现冷淡。至今仍令他耿耿于怀的是:总统让格雷、而不是他一起去,参加布伦南的更名仪式。
然而,正是布伦南事件戏剧性地改变了他们的职务关系,倒让他占了上风。格雷认为他的新老板会借机解雇他,而作为国家情报中心主任,他不会让他得逞。
他把那个囚犯自杀的事告诉了汉密尔顿。但他并没有说出阿尔利姆的真实身份。格雷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不管怎样,我们有进展,先生。”他补充道。
汉密尔顿厉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格雷?”他举起一份伊斯兰报纸,“你懂阿拉伯语,对吧?”
汉密尔顿大声翻译新闻标题:“他们终于为他们的罪恶付出了代价。”汉密尔顿拿起另一份报纸,“这份报纸说‘伊斯兰也许会将另一半脸也转过去挨打’。那是在一份意大利主要日报上报道的。现在,我们的总统还不知在什么鬼地方,而国际新闻报道都在暗示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他又举起一张长长的便条,“二十分钟前,我接到报告说纽约市一个穆斯林出租车司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从车里拉出来,活活打死了。你知道吗?他在我们军队里曾服过六年役。我们的军队!两名哈利伯顿能源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在利雅得市被人从他们下榻的酒店绑架了;他们被剖腹后,尸体扔到半里路之外的山沟里。他们裸露的尸体上写着:‘去死吧,美国。’这只是我今天接到的十几起类似事件的报告中最新的。五角大楼正等着我告诉他们用核武器摧毁什么人。而我的情报人员一点情报人员的样子都没有。吉姆·布伦南到底在哪里,我们迄今不得而知。”
他盯住格雷,显然在等待对方作出软弱无力的反应时,伺机猛扑过去。
自从总统遭绑架以来,本·汉密尔顿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老了十岁。格雷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总统进入白宫时满头黑发,而离开时却已两鬓斑白。当总统历来是最难的职业,可奇怪的是大多数人都渴望得到这个职位。
格雷说:“管他事态如何发展,也不管国际媒体如何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汉密尔顿一拳砸在写字台上,“我要吉姆·布伦南活着回来!你以前对这个国家所做的工作在我看来就是渎职。这一切是在你的监控下发生的,我要你负全责。美利坚合众国被一小撮可恶的阿拉伯人羞辱了。除非总统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否则你休想继续担任国家情报中心的最高领导。你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格雷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知道这样的言词毫无根据,没有一个代理总统可以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有能力解雇他的情报中心负责人。
“但我要指出的是,绑匪提出的条件,在我们现行的外交政策下,没有一条可以实现。我们不可能等一个星期后的释放,美国人受不了这种等待。同时,暴力行为会变本加厉。”
汉密尔顿厉声道:“那么,你是想自己把他找出来喽?”
格雷仔细研究眼前这个男人。他很清楚他的对手在想什么;政客们的心思全都明摆着。本·汉密尔顿觊觎总统职位已经很久。他一直耐心地履行他的职责,等待着布伦南的两任期满,等待着他戴上美国总统桂冠的那一天。现在,他戴上了这顶皇冠,可是他能胜任吗?在格雷看来,其能力相差甚远。本·汉密尔顿甚至不配当副总统。
突然,白宫办公厅主任冲进屋来,一名特情局特工紧随其后。
“先生,”她叫道,“这是刚从阿尔·迦泽伊拉发来的。绑匪已经公布了释放总统的地点。”
“在哪儿?”格雷问道。
“麦地那。”
汉密尔顿叫了起来,“麦地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把总统弄出美国,送到沙特阿拉伯的?”
“私人飞机和私人机场,”格雷回答道,“并不难。”
汉密尔顿的脸涨得通红,“我们在机场和边境安全上花费了巨资,而他们竟然可以将该死的美国总统偷运到中东去。”他盯住格雷,仿佛要立刻罢免他。
格雷飞快地说:“这是可能的,麦地那是穆斯林世界除了麦加之外的第二个圣地。”
汉密尔顿看着办公厅主任。
“与沙特联系,告诉他们麦地那即将并入我国,直到把布伦南带回来。”他又看着格雷说,“我命令我们在那一地区的所有军队和情报人员全部集中到麦地那。”
“我马上去办,先生。”格雷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想尽快离开这个房间,越快越好。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格雷在仓皇离开椭圆形办公室时心里这样想着。
第六十一章
杰克上尉靠坐在椅子上,得意地笑了。他拿到了启动最后计划的密码。他们的俘虏所遭受的折磨远远出乎所料,他的北朝鲜同僚们非常擅长用刑。但那人最后还是招了;他们最终都会招供。杰克上尉读着这些阿拉伯语,得意地笑了。
他通过一部不可追踪的克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用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说出了他的意图,然后他使用了那个宝贵的密码。这样就能够向对方证明杰克上尉所言是真实的,他的话会立刻对全世界转播。
杰克上尉挂上电话,用打火机烧掉了那张便条。如果汤姆·海明威以为自己震惊了世界,那就等着听听他的老朋友会说什么吧。
国防部长乔·戴克瞪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代理总统汉密尔顿。他们刚刚收到由阿尔·迦泽伊拉发出的最新通告,火冒三丈。
“那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先生。”戴克说,“我们在那儿根本就没有部队可以调配。说实话,即使有,那儿也将很快变成第二个伊拉克。我们得不惜一切代价避免那样做。我们玩不起。”
这时,一直在椭圆形办公室后面徘徊的国务卿安德丽亚·麦厄斯走上前来。她个子高,骨架大,头发已经花白。
“戴克国防部长的建议直接违背了《核不扩散条约》,先生。我们不能那样做。”
“我们能做。”戴克坚持道。
“怎么做?”汉密尔顿厉声问道。
“我国明确表示过《核不扩散条约》对于那些违法犯罪者是无效的,对违法犯罪者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化武器或核武器都不违反《核不扩散条约》。”
“可是叙利亚不曾攻击过我们。”麦厄斯叫道。
“但是沙利亚集团刚刚宣布它绑架了总统。沙利亚集团的总部设在叙利亚,同时又得到叙利亚资助。根据我们先前宣布的外交政策,可以这样认为:叙利亚通过沙利亚集团攻击了我们,他们使用化学制剂绑架了我们的总统。我们也有证据证明叙利亚开始了一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计划。所以,尽管叙利亚还没有对我们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我们也不能坐等挨打吧。他们绑架了我们的总统,现在又用这一事实来羞辱我们,两点加起来足以证明我们的立场是正确的。”
麦厄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叙利亚不存在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胁。他们是一个分裂的国家,是由库尔德、逊尼派和其他小宗教派别组成的分裂国家。”
“他们对我国一点不友好。”戴克反驳道。
麦厄斯说:“他们不愿意看到伊拉克发生的混乱和暴力。谁愿意?还有,他们对我们的民主目标不买账。我们给利比亚提供资助,因为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核武器计划;这仍然是独裁统治。沙特阿拉伯是违背人权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他们对女性权利的剥夺和摧残也是有案可稽的。而我们允许他们成为我们最大的盟国之一。我们在外交政策上不能一视同仁或始终如一,怎么能够指望其他阿拉伯国家相信我们?”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叙利亚公众很清楚政府的弱点,那儿的反对派组织势力渐强。政府废除了穆斯林兄弟会成员的死刑令。还有其他迹象表明那儿的民主正在成长壮大,这一切是在没有美国入侵时发生的。他们的政府一定会改变,但这需要时间。”
麦厄斯停住了,看着总统。
“这些也是我在过去四年里一直对吉姆·布伦南说的话。这些事情需要时间,我们不可能将有千年历史的文化在一夜之间连根拔起。”
戴克尖叫道:“叙利亚许多持不同政见者是左派和共产主义者。我们不愿再走那条老路了。”
汉密尔顿看着坐在壁炉前的中央情报局局长。
“你同意乔的意见吗,艾伦?”
局长说:“不是百分之百,但也八九不离十。”
“没必要浪费时间通过联合国或建立联盟,先生,”戴克很快又说,“他们绑架了我们的总统,而我们需要夺回控制权。只有这样做我们才会成功,要快!我们可以做到,并且可以只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戴克两眼放光,“太好了,先生,恕我直言,我们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要我说,我们得有超级大国的作风。”
“吉姆·布伦南怎么办?”汉密尔顿问道。
“如果他还活着,我们都祈祷他活着。那么,这可能是唯一能够把他救回来的途径。”
经过仔细考虑,汉密尔顿终于说:“好吧,先生们。给我联系全国新闻网,立刻安排广播时间。我得将此事公诸于众。”他转向戴克,“上帝保佑我们没做错决定,乔。”
阿莱克斯·福特打开门,只见亚当斯和骆驼俱乐部成员一齐看着他。
“噢,该死!”阿莱克斯生气地说,凯特说:“阿莱克斯,求你了,我们得跟你谈谈。”
鲁本补充道:“情况很糟,福特特工,糟透了。”
阿莱克斯说:“你们在说什么?”
斯通回答说:“情况有了重大变化。”
“什么情况,奥利弗?”
凯特插话道:“有一个恐怖组织声称对绑架负责,我们在来这儿的路上听到的。”
“是沙利亚集团。它与叙利亚有关系。”斯通说。
“你的电视呢?”凯特问道,“两分钟后,总统讲话。”
阿莱克斯领他们进屋,打开电视机。几分钟之后,本·汉密尔顿神情严肃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他概述了最近的情况,然后说:“美国是一个慷慨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一直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帮助我们的朋友。帮助他们通过 战争获得自由。毋庸置疑,我们的人民善良高尚、宽厚仁慈,我们尽我们所能在全球推动民主进程。但是,当我们遭到攻击时,我们也会起来自卫,奋起反击。现在,同胞们,我们已经遭到了袭击。沙利亚集团与叙利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很久以来,这个国家一直是那些和美国及其盟国作对的恐怖组织的避风港。”
他停顿了一下,“在叙利亚的所有美国政府工作人员已经被飞机接了出来。其他在叙利亚的美国公民早已接到立刻离开那个国家的警告。”
“沙利亚集团的‘赎金要求’上也承认,美国在受到攻击时有权保护自己,我们将对于任何参与或帮助的国家进行严厉打击。美国不会听任恐怖分子的摆布。”至此,汉密尔顿停顿了较长时间。
“所以,同胞们,在与国防部长和五角大楼商议之后,我以总统的名义宣布: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哦,该死!”阿莱克斯和凯特异口同声地说,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
“我们现在向绑架者提出我们的要求。”汉密尔顿又停顿了一下,挺起胸脯。
“如果詹姆斯·H.布伦南总统不能在八小时内安全地回来,我们将向叙利亚的大马士革发射一枚有限核导弹。我已经指示我的军事指挥官们做好一切准备。能够拯救大马士革的唯一办法是让我们的总统在规定的时间里安全回到他的祖国和人民中来。如果他是在麦地那,可以转交给美国驻沙特阿拉伯大使馆。那样,发射才会被取消。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推迟的可能。沙利亚集团的成员们,你们不是说要将我们的总统安全归还吗?那么就按照我们美国人说的去做吧。否则,大马士革要为你们极其恶劣的罪恶而付出代价。”汉密尔顿又停顿了一下。
“愿上帝保佑你们,同胞们,愿上帝保佑美国。”
当代总统在屏幕上消失时,阿莱克斯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这一定也是千万个美国和全世界家庭中出现的场景。
极度痛苦的凯特看着阿莱克斯,“这可能是毁灭的开始。”
“如果是,那就是。”斯通平静地说,“但是,我们这样坐等蘑菇云在大马士革上空出现又有什么用?”
“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奥利弗?”
“找到总统!”斯通答道。
“怎么找?”阿莱克斯反驳道,“他在麦地那。”
“我不相信,希望你也别信。”他看着弥尔顿,“让他看DVD。”
弥尔顿打开他的手提电脑,“这是有人闯入我家时录下的,福特特工。”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关系?”阿莱克斯叫道,“我们准备在八小时后发射核导弹了,你明白吗?”
“看录像,阿莱克斯。”凯特请求道。
阿莱克斯终于举起双手,重重地在电脑前的地板上坐下。
“该死,”他一分钟后说,“那是泰勒·莱茵克和沃伦·彼得斯。他们是国家情报中心的人。”
“我也觉得他们是情报中心的职员。”斯通说。
“你为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也是他们杀死了帕特里克·约翰逊。”
阿莱克斯吃惊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帕特里克·约翰逊?”
“因为他在国家情报中心修改了档案资料,使得有些人看上去已经死了,而实际上并没有死。我想一定是有人给他很多钱让他这么做,而他可能变得太贪婪或太草率,或两者皆有。”
“让我先弄清楚。帕特里克·约翰逊在国家情报中心修改档案资料,使得有些人看上去已经死了,而实际上并没有死。”
斯通说:“我们相信,这些人就是在宾夕法尼亚的布伦南被雇佣的那些人。报纸上说,在那儿被打死的阿拉伯人没有一个的资料能在国家情报中心数据库里找到。我们在搜查莱茵克的屋子时,发现他借了很多钱,在股票市场上进行买跌投资。现在股票市场确实跌了。”
“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在股票市场上赚钱吗?”阿莱克斯叫道。
“不,比赚钱更深。”斯通回答。.99lib.
阿莱克斯看着他。
“知道谁是幕后指使吗?”
“某个在国家情报中心身居高位的人,”斯通大胆推测说,“当然是比莱茵克和彼得斯地位高的人。”
“让我再看一下录像。”阿莱克斯说。
他又看了一遍录像,莱茵克先出现在屏幕上,然后是彼得斯。这时,他指着那个头戴黑色面具将保安击倒在地的人。
“他把那个人打得够狠的,”阿莱克斯说,“他得摸一摸脉搏看看那人是否还活着。”
鲁本突然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大家注意窗外。百叶窗是拉着的,但窗户没关。现在,他们都听到了,是脚步声。
阿莱克斯看了一眼斯通,两人立刻达成默契。斯通示意弥尔顿到特情局特工一边。同时,其他人继续谈话,好像他们还在那里一样。阿莱克斯拿出枪,轻轻地打开了前门。他往左,鲁本往右,朝屋后包抄过去。
一分钟后,里面的人听到尖叫声和挣扎的声音,接着,四周恢复了宁静。前门开了,阿莱克斯大步跨进来,身后鲁本的胳膊下夹着个人。
杰姬·辛普森看上去不太高兴。
第六十二章
“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杰姬?”阿莱克斯问道。
她使劲盯着他,“我一直在往你家打电话,想知道你怎么样。可你从来不回电话。所以,我今晚来看看你。好像我碰上什么阴谋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莱克斯?”
斯通的眼睛没有离开辛普森,“我们实际上在琢磨国家情报中心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听到那部分了。还有,莱茵克和彼得斯闯入谁的屋子里去了。”辛普森看着阿莱克斯,“如果你知道有关总统被绑架的事,你应该拿到情报中心去。阿莱克斯,知情不报你会遇到大麻烦的。”
斯通打断她,“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辛普森轻蔑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他伸出手说:“奥利弗·斯通。”
“请再说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名字是奥利弗·斯通,”阿莱克斯插话道,“这些是他的朋友,鲁本、弥尔顿和凯莱布。你以前见过凯特·亚当斯。”
斯通说:“你就是杰姬·辛普森,阿拉巴马州议员罗杰·辛普森的独生女,国家情报中心主任卡特·格雷的教女。”
“那有什么不对吗?”她冷冷地说。
“没什么不对,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去报官会是个极大的错误,辛普森特工。”
“听着,奥利弗·斯通,不管你的真名是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警察,知道吗?而且——”
“而且你是一个很聪明的警察,”斯通打断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正因为你是个聪明警察,我相信你一定已经考虑过一个不争的事实。”
辛普森的眼睛向上翻了翻,可是斯通继.99lib.续盯着她,直到她说:“那可能是什么?”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国家情报中心的档案材料已被篡改,其直接后果是,一群恐怖分子去了宾夕法尼亚的布伦南,并成功地绑架了总统。那对你的教父和父亲都没有好处,你的教父是国家情报中心主任,而你父亲眼看就要坐上情报委员会议主席的宝座了。我能肯定你不会做一些有碍他们职业生涯的事情。如果你现在报官,你很可能会毁了他们俩的前途和事业。”
所有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到杰姬·辛普森身上,因为她和斯通处于眼神的较量之中。最后,辛普森败下阵来,她向阿莱克斯投去求救的目光。
“阿莱克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应当怎么做呀?”
“我们正在想办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杰姬。在我们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
凯莱布看了看手表,“现在,我们还剩七小时四十一分钟去找到布伦南,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浩劫。”
“好吧,现在大家就交叉手指祷告吧。”鲁本说。
“我的天啊,”阿莱克斯说,“手指!”
“什么?”凯特问道。
阿莱克斯一把抓过弥尔顿的电脑,重放了DVD。
“那儿,”他用手指着说,“就在那儿,你们看到了吗?”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因为他指的不是莱茵克,也不是彼得斯。而是那个将保安打翻在地的戴面具的人。
斯通不解地看着他,“我只看到一个人戴着面具,阿莱克斯。你看到其他什么了吗?”
他把图像放在静止状态,用手指指着说:“这儿。”
他们眯起眼睛看着屏幕。辛普森说:“保安的脖子。”
阿莱克斯说:“不,是脖子上的右手。他把手套拿掉,在检查那个保安的脉搏。”
鲁本耸耸肩,“是啊,那又怎样?”
阿莱克斯看上去很生气,“看那只手,告诉我,难道你不认识它?”
凯特说:“认一只手,你当真?”
“正如以前我对你说过的,凯特,研究手是我的专长。我认出了那只手。他的指关节像门插.99lib.销。还有,我从未见过这么粗的手指。”他按了另一个键,屏幕上的手逐渐放大。
“大拇指指甲的左上端有一个三角形黑斑。早些时候见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某种奇怪的文身。”
“早先见过?你在说什么?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那天晚上在酒吧,在你把汤姆·海明威介绍给我时。后来他在国家情报中心又遇到咱们时,我又见到了那只手。”
凯特盯着他,嘴巴吃惊地张着,然后又去看屏幕。
“你是说,那是汤姆·海明威的手?”
“一点没错,凯特,对我来说,手和指纹一样有用。”
辛普森说:“我想阿莱克斯是对的——我相信那确实是汤姆·海明威的手。”
斯通大胆地猜测说:“那么,是这个海明威绑架了总统?可是为什么呀?”
“鬼才知道为什么,”阿莱克斯喊道,“但是,我想我们能找出他们把他关在哪儿了。至于这个问题,也许凯特知道答案。”
“我?”凯特叫道,“我怎么知道?”
“你提到过你和海明威合作过一个项目。”
“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那个计划包括一座旧建筑。”
凯特慢慢地说:“对,在弗吉尼亚,靠近华盛顿。我想那是中情局的资产,但那儿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现在,国家情报中心想把那儿改造成一个专门审讯外国扣留人员的设施。可是因为关塔那摩、阿布格莱布和采石场等监狱虐囚问题,司法部打算否决这个计划。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那儿可能是他们关押布伦南总统的地方,告诉我所有你能记得的关于这个地方的一切。”
“不需要了。”斯通说。大家都看着他。
“为什么不?”阿莱克斯问。
“因为我对那座建筑太了解了。”
辛普森叫道:“他算老几!”
“闭嘴,杰姬,”阿莱克斯飞快地说,“奥利弗,你真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
“中情局在弗吉尼亚州唯一一座旧建筑。”
“阿莱克斯,”辛普森争辩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他说的这些吧?”
阿莱克斯没理会她,“奥利弗,你能带我去吗?”
“可以,但你能肯定你想去吗?”
“总统是在我手上丢掉的,我得竭尽全力把他毫发无损地救回来。”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但是因为它非常隐蔽,而且其设计非常巧妙,里面很小一股力量可以无限期地抵御来自外面的强大攻势。”
“那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鲁本问道。
“那是中情局用于极其……特殊行动的训练营。”
阿莱克斯看了看表,“华盛顿,弗吉尼亚。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大约两个小时能到那儿。”
“实际上要超过两小时,”斯通说,“营地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为什么不报告联邦调查局?”弥尔顿问道。
斯通摇摇头,“我们不知道腐败已达至哪一层。这个叫海明威的家伙也许会到处安插密探,随时会向他透露消息。”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总统是否真的在那儿,”阿莱克斯补充道,“这只是一种预感。我们不能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去进行一次可能是捕风捉影的搜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可是在倒计时准备发射核导弹呢。”
凯特说:“那好吧,我有一辆面包车,我们都坐得下。”
阿莱克斯看着她,“不行。凯特,你不能去!”
“那你也别去。”凯特回答。
斯通打断他们:“你不能去,凯特、弥尔顿和凯莱布也不能去。”他们都一起看着他,正准备再一次抗议,他举手制止了他们。
“这个基地的非官方名称叫做‘谋杀山’,这个头衔名副其实。”他停顿了一下,“我带阿莱克斯和鲁本去,其他人一律不去。”
阿莱克斯补充道:“而且三个人也许能顺利地到达那里而不被发现。”
“四个人,”辛普森说。他们一起扭头看着她,“四人小组吧。”她极不服气地盯着阿莱克斯,“我也是一名特情局特工。”
第六十三章
核潜艇“田纳西”号已经接到了那个艰巨任务——向大马士革发射核导弹。这艘五百六十英尺长,一万七千吨重的俄亥俄级核潜艇和大西洋舰队的其他核潜艇一起停靠在乔治亚州的金斯湾,俄亥俄核潜艇是美军最强大的武器。运用它配有的多弹头导弹,只要一枚就可以把任何一个国家从地球上抹去。
“田纳西”号目前停泊在大西洋中部几千英尺深的水下。它停在东海岸的港湾里就可以用一枚新一代Ⅱ型三叉戟D-5弹道导弹击中大马士革。每一枚D-5弹道导弹价值近三千万美元,四十四英尺长,重达六十多吨,使用降低了的有效负荷,其最大射程范围是一万两千公里,飞行速度的马赫值为二十,是协和飞机的十倍。世界上没有一种军用飞机的速度可以跟它媲美。
只有一枚D-5会被发射到大马士革,但就其被释放的实际火力来说那是一种误导。因为,远程D-5配置包含六个MK5独立重返载体装置,每一个载体运载一个W88型475千吨的热核弹头。仅一枚W88就超过了历史上所有战争中的所有炸弹爆炸力量的总和——包括在二战中落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
“田纳西”号上的一百五十五名水兵已出海四个星期,但他们了解当前形势,也知道接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尽管大多数人心里都在担心这次行动将把世界引向何方,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时刻准备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他们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遍一遍地重复发射过程中要执行的所有步骤,世界可能会因此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但这对一群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二岁的青年人来说算是一桩令人兴奋的事情。
与此同时,在汉密尔顿发表电视讲话的第一个小时里,整个阿拉伯国家团结起来支持他们的姐妹国。沙特阿拉伯、约旦、科威特和巴基斯坦的外交部长都在竭尽全力希望美国改变99lib?主意。大马士革居民正在组织撤离的同时,其他穆斯林国家的军事指挥官和政治领导人则在讨论如果美国一旦袭击叙利亚,他们将如何应对。中东的所有恐怖组织已经发出号召,一旦大马士革遭到袭击,他们将发动一场反对美国的全面圣战。中东地区多数类似组织的领导都在计划报复行动。
如果导弹真的击中叙利亚,因此造成的破坏远远超过有史以来任何一次灾难。大马士革是一个人口密度很大的城市,有六百多万居民。只有很小一部分市民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撤离至安全地带。其他所有人都会在核反应的蘑菇云升起的刹那间消失,之后蘑菇云将回落到这个世界上最古老、一直有人居住的城市。
叙利亚和沙利亚集团立刻强烈否认对绑架总统事件负责。然而,西方世界对这个解释普遍存在不信任。在过去的99lib.一年里,沙利亚集团的恐怖活动异常活跃。那个打电话给阿尔·迦泽伊拉的人用的是阿拉伯新闻网专门为叙利亚指定的,用以鉴别真伪的复杂口令。这个口令在不断地改变,只有该恐怖组织的几个最高层领导人知道。而沙利亚集团关于其一位知道口令的领导人已经失踪两星期的陈述几乎没有人听得进去。
联合国已要求美国悬崖勒马,打消发射核导弹的念头。其他联合国安理会成员国都通过紧急外交渠道重申了这一要求。对于所有这些请求,美国的回答始终如一:一切取决于绑匪。他们必须将詹姆斯·布伦南总统毫发无损地送回来,而且这也是绑匪自己所言。只有这样,叙利亚才有救。唯一不同的是美国决定总统回来的时间表,而不是绑匪。
以色列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其高层领导都知道它会成为伊斯兰世界进行反击的目标之一。因为叙利亚与以色列靠得很近,所以在美国做出发射核武器的决定之后,以色列总理立刻与美国代理总统汉密尔顿取得联系,希望澄清和明确此事。其戈兰高地的重要水资源离美国的攻击目标并不远。
贝鲁特当局也与华盛顿联系,因为大马士革距黎巴嫩边境很近。华盛顿对这两个国家的回答简明扼要:“做好一切必要的防御措施。”
回到白宫中来,代理总统汉密尔顿和国防部长戴克、他的军事指挥官们、国家安全理事会主席、国务卿麦厄斯以及其他几位内阁成员一起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卡特·格雷的缺席非常引人注目。
做出发射核武器这一重大决定显然将汉密尔顿压得喘不过气来;他面色苍白,耷拉着脸,一副病人膏肓的样子。他从瓶子里喝水,试图减轻强烈的胃痛。而他的将军们和舰队司令们则在低声交谈。
戴克起身走到汉密尔顿跟前。
“先生,我理解你的决定事关重大,但我想让你知道执行此项任务,我们的力量绰绰有余。”
“乔,我不是担心你是否能攻击那该死的城市,我是在担心那之后的事情。”
“叙利亚帮助恐怖分子由来已久。大马士革到处是前伊拉克复兴党残余的重量级人物,他们正伺机在伊拉克发起意想不到的攻击。叙利亚的民兵组织遍布伊拉克的逊尼三角区。是和他们划清界限的时候了,我们应当采取强硬立场。这依然是多米诺骨牌原理,和我们在中东推行民主进程是从伊拉克开始一样。现在,我们拿叙利亚人开刀,杀鸡给猴看,其他人不会不遵从。”.99lib.
“是啊,可是核辐射怎么办?”汉密尔顿问道。
“当然会有一些核辐射。但是就大马士革所处的地理位置,我们相信辐射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汉密尔顿喝完瓶子里的水,将瓶子扔到废纸篓里,“一定程度的控制,我很高兴你那么认为,乔。”
“总统先生,你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美国而不加反击。那样会使这些人变本加厉。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调配更多的部队会让我们的军事防线拉得过长,超出有效攻击的范围。使得叙利亚人像伊拉克一样,可以用游击战的方式成功地攻击我们。另外,当他们明白我们不是虚张声势的时候,他们会放了总统。我们也就不用发射导弹了。”
“我希望你是对的,”汉密尔顿站了起来,凝视窗外,“还剩多少时间?”
戴克立刻看着他的军事助理。
“六小时十一分三十六秒。”军事助理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回答。
“沙利亚集团有没有新消息?”汉密尔顿问道。
“只说总统不在他们那儿,”国务卿安德丽亚·麦厄斯说。她走过来,站在老板身边。
“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怎么办,总统先生?假如总统真的不在他们手里,我们怎么办?也许有人想嫁祸于叙利亚,希望我们像现在这样做。”
戴克插进来,“我向你保证,即使认证口令经常被阿尔·迦泽伊拉修改,依然有人可能得以进入。但是,打进电话的报信人对只有绑99lib?架者才有可能知道的细节了如指掌。无论是哪个恐怖组织做了此事,它总愿意让世人知道是他们干的。从古到今,他们的策略从来不是把责任推给另一个组织。唯一不同的是,沙利亚集团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出核武器这张牌。所以,他们改变主意,推卸罪责。总统肯定在那帮混账手里,错不了!”
汉密尔顿看着戴克,“可是,如果不在他们手里呢,我们还要将大马士革夷为平地吗?”
汉密尔顿摇摇头,转过身,目光投进窗外的夜色之中,华盛顿特区的仲夏之夜原本是非常美丽的。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有成千上万的声音在尖叫着,向他抗议。
“不要核武器”的呼声穿过白宫厚厚的墙壁,美国人民的意见和态度已经很清楚地传到了领导人的耳朵里。然而,汉密尔顿明白,使用核武器的威胁一旦发出便不能收回。否则,美国拥有的万亿美元的核武库将在顷刻间变得一钱不值。
卡特·格雷没有到白宫去坐等他认为是“死亡观看”的到来。六百万叙利亚人濒临灭绝。他留在了国家情报中心总部。他走到帕特里克·约翰逊空空的办公隔间时停下了脚步,眼睛盯住空白显示屏。很小的故障,电脑就瘫痪了。顷刻间,活生生的恐怖分子就被整整齐齐地埋葬到数字坟墓里去了。
他在帕特里克·约翰逊的椅子上坐下,环视整个隔间。他的未婚妻安妮·杰弗丽斯的照片还摆在桌子上。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是个漂亮女人,格雷心想。她会再找到别人一起生活。帕特里克·约翰逊毫无疑问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但他生性迟缓懒惰。他显然不是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格雷饶有兴趣地想,简直不可思议。有人在美国最高情报机构里指挥一组已经死亡了的伊斯兰教徒绑架了美国总统。现在,全球规模的圣战即将开始。
格雷把所有的数据又全面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改变了文件数据。这一点也不足为奇,帕特里克·约翰逊是这方面的专家,事实上,是他建立了这个数据库,是他没日没夜地检查系统是否有漏洞。可是,首先要考虑的是谁收买了他?从他豪华的房子和昂贵的汽车来判断,此人给了他数量可观的报酬来干这事。格雷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总统到底在哪儿?应该就在不远处。尽管自己曾对汉密尔顿那么说过,格雷从未相信詹姆斯·布伦南总统会在沙特阿拉伯的麦地那。没有穆斯林会带一个基督教徒到那儿去。
他想起有一天,杰姬·辛普森和另一名特工到情报中心来。当时有他的两个人陪同他们。是雷诺德吗?不对,那个瘦高个子是莱茵克。另外一个又矮又胖的是彼得斯。对,就是他们。海明威告诉他,他们被派去调查帕特里克·约翰逊谋杀案了。格雷拿起电话,询问这两个特工的踪迹。答案令人吃惊。他们今晚没来报到。他又问了另一个问题,答案更加令他吃惊。这时,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问那个问题呢?
有人告诉格雷说是海明威派那两个人去调查帕特里克·约翰逊之死的。起码,格雷知道海明威在哪儿。总统遭绑架后他立即被秘密派往中东去看能在那儿有何发现。海明威是主动要求去完成这一使命的。然而,没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他们得等他和他们联系。等他和他们联系。
格雷把手指放在帕特里克·约翰逊桌上的指纹识别器上,立刻进入了他的计算机。格雷输入一个指令,很快得出结果。汤姆·海明威曾进入过帕特里克·约翰逊的计算机。当格雷查看进入的时间时,他得到的结论是海明威和辛普森还有阿莱克斯见面的那天。然而,最让格雷吃惊的是:海明威不应该进入帕特里克·约翰逊或是其他任何数据管理者的计算机。
格雷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是太老了,不再适合这份工作了。他已经无法担负这个责任。事实一直在他眼前晃动。他的下一个问题是:在哪儿?答案几乎立刻就出来了。
格雷又拿起电话,命令他的直升机立刻做好准备。然后,他又调集了最忠诚于他的外勤行动小组。他快速离开帕特里克·约翰逊的办公室,沿着国家情报中心的走廊离去。
格雷不需要什么神奇的数据库来引导他找出真相,他的直觉正在大声地告诉他答案,而他的直觉几乎从未将他引入歧途。
第六十四章
他们坐在阿莱克斯的皇冠维克里,沿29号公路向西南方向行驶。阿莱克斯和斯通坐在前排,辛普森和鲁本坐在后面。阿莱克斯斜眼朝他的朋友们看了看,他,一名特工,很可能要向绑架了美国总统的幕后策划人摊牌,并开始较量。他的“营救队伍”里有一名特情局新特工和一个年近六十岁的大个子,阿戴尔菲亚称之为“狡猾的裤子”。还有一个名叫奥利弗·斯通的男人,他在公墓工作。
此刻,他正带领他们一行人驶向一个叫做“谋杀山”的地方。总之,如果他们失败了,世人很可能举杯庆贺。阿莱克斯叹了口气,我们全都死了。
他们驶离29号公路,在211高速公路上行驶大约三十五分钟以后,进入弗吉尼亚州华盛顿的一座小城,这里是拉帕汉诺克县的活动中心。从那时起,斯通开始仔细指路,他们向山里进发,很快文明世界给抛在了后面,沥青马路变成了砾石路,接着就只有泥土路了。他们很难相信,他们是在离首都只有两个多小时车程的地方,离开81和66号州际公路的繁忙交会点向东行驶不算很远。
坐在后座上的辛普森说:“那么,这个‘谋杀山’是个什么地方?”
斯通用茫然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窗外。
“下一个路口往右,阿莱克斯,然后离开道路。”
“路?”阿莱克斯恼怒地说,“什么路?已经有差不多二十里地没见过像样的路了。我的减震器已经颠坏了。”
他们此刻已置身山中,车窗外面一片黑暗,向他们回眸的只有密密丛林。
斯通回头看了一眼辛普森。
“我前面说过的,‘谋杀山’是中情局用来训练特殊行动人员的训练营地。”
“我知道,这个你刚才说过。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叫它‘谋杀山’?”
“嗯,对于这个问题的简单回答是,这些受训的人将来不会对人好的。”
辛普森哼了一声,“那么你是说美国政府的情报局在训练杀手?你是这个意思吗?”
斯通指着前方的山上说:“阿莱克斯,把车停在那儿,现在我们得步行了。”
阿莱克斯遵命停了车,把他的磁性手电筒从车门上的固定架上拿下来,绕到车后打开行李厢,开始往外拿设备。有枪和夜视镜。
鲁本和斯通都很娴熟地拿过他们的武器。
“越战期间服役了三期,然后是美国国防情报局,”见阿莱克斯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鲁本说,“我会用手枪。”
“好。”阿莱克斯说,他看着斯通,此时他正在检查武器。
“你用它没问题吧,奥利弗?”
“没问题。”斯通轻声说。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一次拿枪他很恐惧。
“每个人都带手机了吗?万一我们走散的话。”
“这么高的山上恐怕没有信号。”鲁本说道。
“还有一旦进入那座建筑物里面,任何通讯信息都无法传递,”斯通说,“那座建筑的护墙是用铜和铅建造的。”
“很好,”阿莱克斯说,“好吧,奥利弗,带路吧。”他们朝树林里走去。
“有人入洞穴有什么问题吗?”来到山坡上一处入口时,斯通问大家。
“我真正担心的问题是迷路,死在洞中。”阿莱克斯说。
“不会的,但是洞里有几个地方很狭窄。”
“多窄?”鲁本急切地问,“我个头可不小。”
“你没事,”斯通让他的朋友放心。
阿莱克斯看着漆黑的洞口,“这就是进入这座建筑的入口吗?”
“这不是正式入口,可是正式入口会有人把守,不是吗?”斯通回答说,“好吧,跟紧我。”
他打开手电筒,跨了进去。
辛普森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事情变成这样她显然不很高兴。她朝身后看了一眼,不禁打了个寒战,跟着其他人进洞。
他们花了些时间才穿过这条弯弯曲曲的过道。有两次,从岩壁上掉下来的石头挡住了去路,他们不得99lib?不停下来清理。还有几次,他们得爬着过去。
头顶上的岩石顶不时发出吱嘎声,促使他们加快步伐。
他们来到一个井状通道,岩石上凿有粗糙的抓手。斯通先上,到顶部后,他把手电光照在一块漆黑的岩壁上。然而,当他轻轻敲击时,岩壁里面是空的。他在岩壁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它,直到整个岩壁开始移动。阿莱克斯爬上去帮他,很快岩壁给推开了。
他们都从那个小口子爬了过去。
被他们推开的墙壁是木制的,但在外面刷成岩石的颜色,墙壁的另一面,也就是建筑里面的墙壁上嵌着一个支架。斯通把墙壁推回九九藏书原位。
斯通低声说:“现在,我认为大家最好把枪准备好,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什么人迎面相撞。”
他们一边走一边环顾这座气势恢弘的建筑,仿佛时光倒退了四十年。不锈钢墙壁上竟然镶嵌着烟灰缸。
过了一阵子,突然传来很大的响声,除了斯通以外,所有人都拿枪对准各个方向。
“那只是鸟儿进洞发出的声响,”他解释道,“过去也是这样。”
话毕,斯通觉得自己突然僵住了。过去。这话听起来那么轻松,似乎他在回母校参加同学会。他曾在这个地方住了十二个月。在那一年里,他每天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学习最精确、最巧妙的杀人方法。作为一个年轻人,无论是在适应这样的环境方面还是完成任务方面,奥利弗·斯通都非常优秀。作为一名特种兵,转行进入中情局并不难。
他的武器换了一种又一种,他的敌人也变成了平民,他们甚至会莫名其妙地受到攻击。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在执行外情任务方面所取得的成功使他成为特别行动领域的一个神话;上了年纪以后,他发现这一切想想都觉得恐怖。他简直不能相信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如何会在同一个躯体里并存。
他们继续前行,记忆如潮水般涌向斯通。每一样东西,每一种味道,都带着对往昔恐怖的回忆。其他人都期待着他带领他们前进,也许还期待着救他们。可是,他所接受的训练从不为救人。斯通的额头九九藏书沁出汗来。他把自己非常在乎的三个人带到这里来送死,在“谋杀山”上。
听到沙利亚集团宣称绑架了布伦南以及随后代理总统汉密尔顿在电视讲话中的要求之后,莱茵克和彼得斯驱车来到“谋杀山”。
他们下了车,飞速穿过树林,经过树丛中一个狭窄的缝隙,他们来到另一片空地上。在那儿有一块巨大的落石,四周杂草丛生。绕过这个障碍物,彼得斯拨开一个长满野葛的屏障,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谋杀山”就建在这块巨石里面。
彼得斯掀起盖在门上的一个小金属片,露出一个按钮和一个扩音器。
“是我和泰勒,”他对着扩音器说,“事情已失控,快开门!”
莱茵克放下金属片,退后一步。当那扇巨型大门当啷打开的时候,三个人影从一堆乱石后面蹿出来。泰勒·莱茵克和沃伦·彼得斯倒在了地上,他们的喉管被金属线割断。杰克上尉从巨石右面走出来,站在他们身边,满意地点点头。莱茵克和彼得斯都没来得及向里面的同事发出警告就毙命了。又有一些人加入进来,杰克上尉带领他们进入建筑。
第六十五章
杰克上尉带了十一名北朝鲜杀手,这些人均为杀人高手且个个残酷无情。让他们假扮韩国人以某项目技术检验员的身份进入美国比较容易。亚洲人进入美国不会像中东人那样受到严格审查。
尽管杰克上尉对其手下的谋杀技能深信不疑,但他亦深知汤姆·海明威的威力。他有意将.99lib?他的人分散开来,身边只留两个人。杰克上尉亲眼目睹过海明威格斗的能力。他曾经目睹了八个也门敢死队员是怎样死在海明威手里的。那简直是屠杀。那些也门人个个坚毅强悍,个个冷酷无情,个个全副武装。然而,他们在五分钟之内全部倒毙。
海明威连枪都没碰过,他只用了拳脚。尽管杰克上尉周游世界,见过不少世面,但像海明威那样,移动的速度之快,攻击之准确,力量之巨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现在,海明威应当已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妙,所以他一定会来找他们。将他的人分散开可以消耗海明威的体力,从侧翼进攻,最终包围他。不会有肉搏战,他们只需朝他开火,用子弹淹没他。
头顶上,古老的荧光灯在闪烁、跳跃。突然,一道强光闪过,杰克上尉和身边的两个朝鲜人急忙挡住自己的眼睛。
杰克上尉的手拿开的那一刻,只见一只脚好像是从墙里面出来的:只听得砰的一声,紧接着听到有人哼了一声,他的一个手下仰面倒地。转眼间,另一个北朝鲜人被猛地向后推去,由于力量太大,他撞到了杰克上尉身上。于是,两个人手脚缠在一起倒了下去。
关键时刻,杰克上尉所接受过的训练发挥了作用,他平扑在地,抡起手枪,子弹呈弧形朝进攻者的方向射去。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掏出另一把手枪。第一把枪里的子弹打光后,他用第二把枪朝同一方向一阵扫射。然而,子弹全打在了墙上。
杰克上尉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同时,手里忙着往枪里装子弹。尽管他杀人经验丰富,如此飞快的速度和极度的残忍依然让他难以招架。
他注意到他的两个手下都没从地板上站起来。
杰克上尉用脚将撞倒自己的那个朝鲜人翻过来。只见那人的99lib.喉管已被撕烂,隆起的脊椎骨穿透了皮肤。杰克上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心里清楚,海明威本可轻易杀了他。他朝另一个朝鲜人望去,那人的鼻子被打烂,软骨塞入脑袋。看情形就好像他的脸中过一发炮弹似的。
“我的天哪!”杰克上尉咕哝道。他紧张地喊道:“汤姆?”稍停后又叫道,“汤姆?干得很漂亮,几秒钟就除掉了两个一流勇士。”
没有回答。
“汤姆,我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咱们一起干掉他,然后远走高飞。如果你指望莱茵克和彼得斯增援的话,希望你三思。你会在前门口找到他们,他们喉管给割断了。所以,现在你是单枪匹马对付我们全部。你不可能把我们全杀死。”
我当然希望你不能。
杰克上尉朝其他手下所在的方向走去。他祈求上帝保佑海明威还没有发现他们。尽管他说得很自信,现在的杰克上尉真后悔自己没多带些北朝鲜人来。
在离开主过道的另一个房间里,海明威拿起一对月牙剑。他闭目沉思,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迅速离开。
“谋杀山”今晚将名副其实。阿莱克斯等人听到叫喊声,退到远离主厅的一个房间里。
“那不是海明威的声音。”辛普森说。
“对,不是他。但不管是谁,他一定知道海明威在这儿。汤姆刚刚杀了他的两个人。”阿莱克斯说。
“如果海明威在这儿,总统或许也在。”
斯通看了看手表,“我们还剩四个多小时去弄清楚这一切。”他看着每一个人说,“我们最好分头行动。那样,万一我们受到伏击,也不会全军覆没。”
斯通把阿莱克斯拉到一边,“这里有许多训练室,你要特别留心。”
“训练室?”阿莱克斯紧张地问。
“有一个射击场,一个与联邦调查局的‘霍根小巷’相似的局势分析室。一个迷宫,还有‘真相’和‘耐心’室。”
“真相和耐心?这是什么地方?可恶的修道院吗?”
斯通继续解释说,这些训练室分布在走廊的两边,一边有两个房间,另一边有三个。
“你得穿过一间才能到达另一间,直到来到通向下一层关押单间楼梯前。总统很可能在那儿。”最后,斯通说,“一旦进入训练室,就得一间一间地穿过去,没有别的出路。”
“我开始觉得我们谁都无法从这个地方出去了。”阿莱克斯沮丧地说。
斯通用手指着他们背后说:“因为我们是从储藏区进来的,靠近第一个训练室,也就是说,说话的那个人是从前入口进来的话,我们实际上可能在他前面。”
阿莱克斯摸了摸夜视镜,可是在灯下没什么用处。他向身后望去,一个人也没有。斯通说:“我和鲁本走左边的三间,你和辛普森特工走右边的两间。门只朝一边开。所以,你进入一个房间,背后的门会锁上,你无法回头走。”“当然不啦。”阿莱克斯用讽刺的语气回答道。
“阿莱克斯,我知道辛普森特工是名新手,所以,嗯……得对各位负责,你是明白的。”
“我会照顾好她,奥利弗。”阿莱克斯回答道,有点儿费解地看着他的朋友。
“谢谢你!现在,我得告诉你们一些关于这些房间的情况。你们得跟着字母走。明白吗?”
“你是头儿,奥利弗。尽管发布命令,我们照做。”
斯通对阿莱克斯说完话之后带领鲁本沿过道走去,来到侧翼过道边的第一个房门前,两人迅速进了门。在他们环顾灯光暗淡的房间时,斯通低声对鲁本说:“这儿是射击室。”因为他们正盯着一些供射击手站的小房间看,另一边则是破旧、零碎的靶子,被子弹击碎的纸人的轮廓装在一个可移动的滑轮上。
斯通说:“你走右边,我们在中间会合。如果我们顺利通过了这个房间,通向另一间的门就在那儿。”
他们分开,斯通小心翼翼地沿射击场左边移动。他刚走了仅十码远,进入射击室的门就打开了。
斯通立刻关闭手电筒,蹲下身子,举起手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有三十年不干了。他抬眼望去,觉得有人迅速掠过,但光线太暗,看不清是谁。此时此刻,斯通最担心的是自己会误杀鲁本。而微弱的灯光正好使得他头上的夜视镜发挥不了效用。
脚步逼近,斯通匍匐前进,来到射击场最后面,恰好在靶子旁边。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种奇怪的感觉袭遍全身。斯通的大脑和身体好像正在经历着变化。四肢变得灵活了,注意力变得异常集中,整个身心完全进入求生状态。他的生存条件仅限于这个五十英尺见方、光线极暗的射击区,其间布满了阴影、裂缝、难以瞄准的角度和隐蔽处。
他向左边移动了一点,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抬眼望去,突然计上心来。
他向右边移动时,那男人蹲下身去。他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持飞刀。他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但不能确定。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射击场靶子轨道。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突然,那个北朝鲜人被一声尖叫吓懵了。他转过身,见有什么东西向他飞来。他开了枪,子弹击穿了那东西。斯通瞄准那人喷射火花的枪口上方一英寸的高度开火,一声呻吟,北朝鲜人倒在地板上。刚才向他飞去的是一个纸靶子。斯通用一根牵引电线发起进攻,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同时尖叫一声,引诱北朝鲜人开枪,暴露自己的位置。
之后是更长时间的寂静,直到斯通听到鲁本的声音。
“斯通,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在确认房间里别无他人之后,斯通和鲁本站在了那具尸体旁边。斯通用手电筒照了照尸体。那人的胸口有两个弹孔,都是致命的位置,弹孔相隔只有一厘米。斯通检查那人的长相、衣着和武器。
“是北朝鲜人。”他推断道。
“你那时在中情局具体是做什么的?”鲁本看着两个弹孔问道。
“我的职位官方叫法是破坏稳定者。听起来比我实际干的事要温和很多。”机关枪的子弹穿过房门喷向射击场;斯通和鲁本匍匐在地板上。
门被踢开,进来第二个人,枪口喷着火。斯通伸出一条腿绊倒了那人,那人摔倒在地,手中的机关枪飞了出去。
鲁本扑向这个小个子男人。
“我抓住他了,奥利弗。”鲁本用他那粗大的胳膊搂住那人,拼命挤压。
“你没枪就没那么厉害了。”突然,鲁本惨叫一声。原来,那人的鞋跟用力踏在鲁本的脚上,引起撕裂般的疼痛。
鲁本的胳膊略松了一点,但这一点对于那人来说已足够。两拳猛击在鲁本的下巴上。接着的两下霹雳掌似尖刀扎进他的内脏。鲁本双膝跪地,大口喘气,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那人举起一把钢刀,刀刃对准鲁本的脖颈刺来。
这时,一声枪响,子弹将那人的脑袋打开了花,那人先是双膝跪地,接着瘫倒在地上。
斯通把枪插入枪套,向他的朋友跑去。
“鲁本?”他声音颤抖着喊道,“鲁本!”
“该死,奥利弗。”声音从鲁本受了伤的嘴里慢慢传来。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人都看着对方。
“我们到这里来图个啥呀,奥利弗?”鲁本抹了一把血说,“我们脱离了我们的组织。”
奥利弗低头看着朋友颤抖的双手,他感到自己刚才用来绊那人的那条腿很疼。他今晚杀了两个人,这是他近三十年以来头一次杀人。尽管他觉得自己以前的训练有所恢复,但这跟骑自行车完全不同。这不完全是体能训练和青春活力,更多的则取决于一种思维倾向,这种思维倾向告诉你杀人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没有理由。奥利弗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人。但他现在不是了。然而,他困在了这座建筑物里,如果他不继续找回他过去的那些杀人本能,这里很可能将成为他和他朋友的葬身之地。
“我很抱歉把你带到这里来,鲁本。真的很抱歉。”说这话时,奥利弗的声音哽咽了。
鲁本将一只大手搭在朋友肩上,“去你的吧,奥利弗。如果我们命中注定要死,那我宁愿和你死在一块。但是,我们?99lib.得活着回去,我是说,没有我们,凯莱布和弥尔顿可怎么办呢?”
阿莱克斯和辛普森来到一间又大又黑、散发着恶臭的房间。他们没有听到来自射击场的枪声,因为那里的墙是隔音的。阿莱克斯借助夜视镜可以看到一个狭窄的高架过道延伸至一个金属阶梯处,登上阶梯便可到达那个房间。
他低声对辛普森说:“我先过去,看看是否安全。但你不要离得太远。”他又加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扮演英雄的角色?”她问道。
“谁说我扮英雄?如果我遇到麻烦,你可一定要把我.99lib.救出去,哪怕你的屁股被打开花。现在你听着,你穿过过道时,要待在中间,明白吗?别朝两边走。”
“为什么?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弄清楚。奥利弗只是告诉我直接从中间走,我们要照他说的去做。”
阿莱克斯小心翼翼地上台阶,躬身从中间穿过那条狭窄通道。等他来到另一边,看到了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之后才转身轻轻喊道:“好了,没事,过来吧。”
辛普森赶紧跟过去,就在她到达他身边的一瞬间,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接着又关上。阿莱克斯和辛普森立刻蹲下身去。
阿莱克斯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然后在辛普森肩上轻轻拍了拍,提醒她注意他们背后的出口,并示意她,自己殿后。辛普森出发后,阿莱克斯蹲伏在狭窄通道的边沿,枪口对着前方。他转身向辛普森点点头。她打开门,挤了过去。但是,她弄出了轻微的声响。这声响使得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飞快地沿阶梯上了通道。阿莱克斯朝前迈了一步,不幸脚落在了过道边上。只听嗒的一声,脚下的地板消失了。他垂直落下,掉进齐膝深的污水里。他听到水池尽头另一个落水的声音,那人显然也掉进了水池。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阿莱克斯祈祷上帝那人千万不要有夜视镜,否则自己死定了。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池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乎擦着阿莱克斯头皮而过。他蹲下来,还击,并向前移动。他屏住呼吸,不想吸进池子里的臭味。他受伤的胳膊在痛,受伤的肋骨更是疼痛难忍,脖子也火烧火燎。除此之外,他状态极佳。
除了这些身体上的伤痛之外,阿莱克斯还有另一个麻烦。因为是在齐膝深的淤泥里,只要一动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阿莱克斯没有移动。
那人的情形并不比他好。这是一场谁先动谁先死的较量。阿莱克斯突然想起:这就是斯通提到过的“耐心”室。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阿莱克斯觉得应尽快找到另一个策略。他慢慢地伸出手,直到手指触到水池的金属边沿。然后,他拿出手电筒。
阿莱克斯突然将身体侧向一边,匕首从身边飞过,撞到池边上,掉入水中,溅起一点水花。然而,阿莱克斯并没像他的对手希望的那样开枪射击。
他举起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放在水池的金属边沿上。手电筒有磁性的一边立刻稳稳地吸在池边。阿莱克斯低下头,将胳膊尽量伸出去,把食指放在手电筒的开关上。他做好射击准备,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祷告词,按下开关,飞快地将手抽回。手电筒亮了,顷刻间两发子弹不偏不倚,击中手电筒。这时,阿莱克斯的枪开火了,直到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他才舒了口气。这时,有人在头顶的地板上爬行,怎么可能?那儿已经没有地板了呀?这时,另一个人飞奔过去。
阿莱克斯使劲往高处跳,希望能抓住一只抓手爬出池子。他试了两次,两次跌入池中。第三次,他终于抓住了,爬出水池,他抓住扶手拼命摇晃身子向前移动,终于到达下一个门边,穿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斯通和鲁本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是著名的联邦调查局在弗吉尼亚州匡蒂克的“霍根小巷”的翻版,“霍根小巷”是联邦调查局用来训练特工的仿真现实场景。特情局在贝茨维尔训练营有一个类似设施。这个房间里有建筑物的模型,一个电话亭,人行道,交叉路口还有红绿灯。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上,轮胎都腐烂了。走进这里,你会觉得时光在倒流,突然间回到了从前。
街上站着几个人体模特——几个男人、三个女人和几个孩子。模特脸上的颜料已经退去,看上去脏兮兮的,但他们依然很逼真,像活人似的。鲁本注意到,所有模特的头上都有枪眼。斯通带领鲁本走在其中一座建筑物模型后面,这儿有许多木制阶梯通往每一个窗台。
“这里是我们训练射击的地方。”斯通解释说。
“你们训练了杀谁啊?”
“没必要知道。”斯通简练地回答,几乎在同时,他将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从脚步声断定,有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斯通指了指上面一扇窗户,他们轻轻爬上去,眼睛警惕地盯着窗外。
三个北朝鲜人进入这个区域。他们的行动配合得非常默契,在对这个区域进行搜查时轮流掩护另外两个同伴。
斯通和鲁本同时紧扣手枪的板机。斯通往前挪了挪,开始瞄准。可是,问题是这三个人手上是MP-5机关枪。如果斯通和鲁本每人干掉一个,还会剩下一个,而那时他们的位置也就暴露了。尽管他们有两把手枪,可是要对付一个手握MP-5机关枪且技艺超群的人绝非易事。
“太好了!”鲁本叫道。
一个北朝鲜人刚刚倒地,脖子上中了一刀。另外两个立刻朝刀子飞来的方向射击。接着枪声停止,那两个北朝鲜人急速地向前移动,躲到了那辆旧轿车后面。现在他们背对斯通和鲁本,这两个骆驼俱乐部成员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他们。可是,当鲁九九藏书
本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斯通时,他的朋友摇了摇头。他想先看看事态的发展之后再作决定。
其中一个北朝鲜人从夹克衫里拿出一个东西,拔掉保险针,朝刚才刀子飞来的方向扔过去。尽管手榴弹不是投向他们这个方向,斯通还是一把抓住鲁本,把他按在他们站着的窗台板上。
爆炸将这个不大的空间震动得摇晃起来。爆炸音减弱,烟雾也散去一点时,斯通和鲁本抬眼正好看到那两个北朝鲜人在往前移动。如果是斯通,他会再等一会儿,因为烟雾中一切还看不真切。
不一会儿,从烟雾中跳出来一个黑衣人。他行走的速度惊人地快,身手敏捷,令人难以置信,似乎地球引力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一对月牙剑在他的两侧闪烁,宛如一对翅膀。
手持月牙剑,他刺向机关枪,把机关枪从北朝鲜人的手上打落在地。他们正想去掏手枪,双剑已将他们的手枪皮套切了下来,掉在地上,同 时,他们被袭击者踢得远远的。所有这一切都在令人目眩的一系列快速动作中完成。
然后,那人停了下来,站在这对北朝鲜人之间。他特意拿掉他的黑头罩,把剑放在地上。
汤姆,海明威紧紧地盯着那两个人,用韩语对他们说话。
“他说什么?”
“主要意思是投降还是死亡。”斯通回答道,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前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觉得他们会投降吗?”鲁本轻声问。
“不会,他们是北朝鲜人,他们忍受痛苦和折磨的能力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当斯通看着海明威时,他想,他们现在正需要这种耐受力渡过目前这一关。
两个北朝鲜人都用跆拳道的姿势站着。其中一个用脚做了一个假动作,海明威对此不予理会,他继续用韩语对他们说话,他们都摇摇头。另一个抬腿想踢海明威,结果被海明威抓住了那只脚,用力一甩,那人连连后退。他又用韩语说着什么。
“他说,‘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
看到鲁本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斯通这样回答道。
话音刚落,海明威开始进攻。他的拳头直破对手软弱无力的防御,重重地插进了他的胸膛。因为动作太快,肉眼根本无法跟上变化。接着,海明威旋转身体,飞起一脚,踢在了那人脑袋上,势如破竹。
躲在一旁的斯通和鲁本,离这么远仍能听到那人脖颈断裂发出的咔嚓声。
另一个人拔腿朝汽车跑去,海明威紧迫不舍。
那人转过身来,海明威看到匕首,跳了起来。那人扔出匕首,划破了海明威的胳膊。但是,他并未停下,而是步步逼近。脚后跟正好击中北朝鲜人的脸颊,使他朝汽车撞过去。海明威停下来,看了看流血的胳膊,然后又转向那人。
“这下可有他好看的了。”鲁本说。
海明威的第一拳就要了那人的命。蹲着的斯通从他藏身的地方看得真切。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拳头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倒更像是来自巨大的灰熊那种原始的力量。但是,海明威没让那人倒下去,而是把他抓起来往汽车上不停地猛撞,一会儿用头,一会儿用胸口,一会儿又用腹部。撞击的力量之大和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等他终于停下来,松了手,让尸体瘫倒在地上时,斯通和鲁本见海明威后面的车门已被撞得凹陷进去。
海明威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目光从三个死人身上一一扫过。当他拾起他的剑时,斯通拔出手枪,枪口对准海明威的后脑勺。突然,海明威僵住了,站直身子,慢慢地向斯通和鲁本藏身的方向转过身来。他朝窗户方向看着,尽管他不可能看见他们,但是,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
海明威站在原地,显然在等子弹射来,斯通低下了他的枪口。海明威等了几秒钟,然后,一眨眼工夫不见了。辛普森拼命奔跑,但她显然完全迷失了方向。
她终于停了下来,环顾西周。她身陷迷宫。
“阿莱克斯。”她叫道。
“杰姬!”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杰姬,他们就在这附近,你要小心。”
她立刻停住脚步,跪下来,倾听。起初,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后来,她听到了脚步声,潜行的脚步声。她沿通道后退,离开脚步传来的方向。她举起手枪,准备射击。
“杰姬?”
“在这边。”她叫道。阿莱克斯从一个角落伸出头来,看见了她,很快跑到她身边。
她看着他一身污秽的衣服,“到底发生什么事啦?”他擦着身上的污物,“别问,别说我没耐心,否则我就揍你一顿。”他朝身后看了看,“有两个家伙掠过我身边,朝这边来了。见过他们吗?”她摇摇头,“那么,我们怎么离开这儿?”
“简单,检查一下地板就行了。”
“什么?”
阿莱克斯没有回答。他沿通道走去,在与另一个通道交会处停下来。他跪下来,看着地板:“该死,那是什么?”
辛普森跑了过来。
“瞧?”他指着地板上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
“一个红点,”辛普森说,“那又能说明什么?”
“朝哪边走。”
“怎么回事?”
“你一定是个不懂航海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水手们知道红色是指左舷,左舷是指左边。”他拐向左边的通道,他们一直走到另一个交会处。他们在那儿发现另一个小点。这次是个绿点。
“绿色表示右舷,右舷表示——”
“往右。”辛普森替他说完。他们按照标记指示继续前行,很快发现走到了尽头。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那些小点的?”辛普森问道。
“奥利弗告诉我的。”
“这么说,他的确在这儿呆过。”辛普森缓慢地说。
阿莱克斯看着她,“我从未怀疑过。”他抬眼看着大厅尽头的那扇门。
“奥利弗说这边只有两个房间。也就是说,穿过那道门——”
“就是总统。”
“还有海明威。”阿莱克斯阴沉地补充道。
“他是个联邦特工,阿莱克斯。也就是说,他可能站在我们一边。”
“杰姬,听着,这个人已经叛变了,他只用一根小指就可以杀了你。如果你有机会开枪打死他,一定不要放过。”
“阿莱克斯!”
“别再废话,杰姬。照我说的做。现在快来吧。”就在阿莱克斯和辛普森穿过迷宫时,斯通和鲁本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挂着的笼子,墙上挂着链条,还有医院用的轮床和放着外科手术用具的盘子。还有一个看上去像电椅的东西。斯通看着这东西,深吸一口气。
“他们称这个房间为真相之室。他们用它把你撕裂。真相就是他们最终撕裂每一个人,包括我。”他指着电椅说,“他们在和我一起训练的一个人身上通的电流太大,结果他的心跳停止了。他们告诉他的家人说他在执行一次海外任务时失踪了。他九九藏书可能就埋在‘谋杀山’。”
“我们可能也会埋在这里。”鲁本悲观地说。
“我们到下一个房间里去吧,这一间总是让我感觉不舒服。”斯通说。
他们正欲朝出口走去,他们进来时的门被撞开。
“快跑!”斯通大声喊道,一边朝冲进来的北朝鲜人开火。那人开枪回击,斯通只好转到电椅后面。
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过了一会儿,当斯通正在飞快地装子弹时听到鲁本大叫:“我中弹了,奥利弗,我中弹了。”
“鲁本。”斯通喊道。两颗子弹从他头边呼啸而过。他开枪还击,埋下头去。从左边传来一声撞击声,好像有人打翻了装手术器械的盘子。接着,传来更多抛东西的声音。斯通当机立断,举起手枪将天花板上的灯全部打灭。
在黑暗中,斯通戴上他的夜视镜,吃力地穿过夜视镜的绿色薄光往外看。
鲁本在哪儿?他在哪儿?终于,斯通看到鲁本躺在一个打翻了的轮床边,捂着身体一侧。没有北朝鲜人的踪影。斯通不停地扫视房间,目光最后停在了一个角落。那儿,轮床和其他医疗设备随意地堆放着,形成了一堵墙。那人一定在那后面。
这时,斯通的视线向上移动,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他仰面躺下,双膝弯曲。他把枪放在两膝之间,然后收拢双膝,枪被一动不动地紧紧夹住。他瞄准目标,将肺里的所有空气都排出体外,浑身的肌肉放松。
似乎以前训练的杀人方法又毫不费力地回来了,就在他需要它的时候回来了。
我是该感谢上帝还是魔鬼?
如果是在白天,射击不成问题。可眼下,透过绿色的雾气,知道你只有一次机会,这样就使得此项任务变得格外复杂。
他扣动扳机,吊着笼子的链子被打断。笼子本来正好悬在那个北朝鲜人的上方。此刻,一吨重的笼子直落下来。
斯通继续观察,手枪时刻准备射击。接下来看到的情景有点让他恶心,尽管这是他希望看到的。轮床下面有血流出来,在这个障碍物前面聚成了一小摊。
斯通站起身,朝角落走去。他小心翼翼地朝轮床的另一边望去。从掉下来的笼子外面只能看见一只手,那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这在过去斯通的世界里称之为“完美绝杀”。
“奥利弗!”鲁本叫道。
斯通穿过房间,朝鲁本跑过去,他靠墙坐着,捂住身体的一侧。那把刀还在他身上,血浸湿了衬衫,流到了地板上。
“该死的,那个混蛋很走运,投中了一刀。我会没事的。以前有过比这更糟糕的。”可是,鲁本脸色苍白。
斯通冲向靠墙摆放的一排架子,将它们打开;那里还有几瓶药膏、胶布、纱布等。他不知道药膏是否已过期,但纱布和绷带依然在消毒盒里放着。总比用鲁本的衬衫干净点儿。他抓起这些东西,奔回鲁本身边。
在给鲁本上好绷带之后,他帮他出了门,进入下一个房间。
他们刚一离开,真相之室的门就被打开。杰克上尉小心翼翼地往里看看。他在房间里搜索了一会儿,在笼子下面找到了他的人。
杰克上尉说:“好吧,也许得活下去再战斗一天。我相信该死的北朝鲜人会明白这一点。”
他转身想从不锈钢门退回去,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我忘了这门是不能回头的。”他嘟囔道。
他站在那儿想着办法。他看了看表。很快就没事了。
第六十七章
斯通和鲁本几乎在阿莱克斯和辛普森到达的同时,来到了这座建筑的底层。
“这么说,一共死了九个中国人。”两组人员交流了情况后,阿莱克斯说。
“其实,他们是北朝鲜人。”斯通纠正道。
“北朝鲜人!他们干吗要掺和进来?”辛普森问道。
斯通说:“我也不知道。”他用枪指着过道,“但我的确知道,在我在的那会儿,那下边有用来关押‘被拘押者’的牢房。总统有可能就在那儿。”
阿莱克斯看了看表,“我们还有三个小时,”他急切地说,“我们得去救出总统,离开这里,找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给特情局。他们会与白宫联系,阻止核导弹的发射。”
“你说还有活着的北朝鲜人吗?”辛普森问道。
阿莱克斯说:“我被困在那个污水池里时,看到有两个家伙从我旁边掠过,所以——”他突然大叫道,“小心!手榴弹!”
那东西从楼梯上滚下来,落在他们附近,大家四散开来,寻找遮蔽。然而,那不是手榴弹,是闪光霹雳弹,一种用振聋发聩的声音和炫目的闪光来震撼人的装置。联邦调查局的人质营救队队员对其效果深信不疑。这次效果的确不错。闪光霹雳弹一爆炸,所有人立刻丧失了战斗力。
两个北朝鲜人从楼梯上跑下来,他们戴着耳塞,所以不受爆炸声的影响。他们用枪对准无计可施的阿莱克斯和其他人。斯通试图爬起来,可是他根本站不起来。辛普森双手捂着耳朵,看上去就要昏倒。鲁本蜷曲在墙角,紧紧抓住身体一侧,呼吸微弱。
一个北朝鲜人大喊一声,这次是英语,“去死吧!”
他将手中MP-5机关枪的发射选择器调至自动挡,手滑向扳机。只要一扣,弹盒里那三十发子弹就会在几秒钟内全部射出。
而且,如果他有机会,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从他后面飞来一脚,他的脊柱被踢断,倒在地上。在他倒下的同时,他的手指碰到了扳机,一连几梭子弹倾泻在水泥地上,反弹到那人身上,只是他再也感觉不到了。
另一个人朝海明威开枪,但是,海明威一把把那人的子弹盒从枪身上卸下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最致命的一脚踢在那人的肝部,这一脚既准又狠,他的肝脏当场破裂。他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这时,海明威已经不见了。
闪光霹雳弹所造成的震撼逐渐减退,阿莱克斯挣扎着爬起来,并扶起辛普森。斯通也扶起鲁本。
“海明威到哪儿去了?”斯通问道。
阿莱克斯指着走廊说:“朝那个方向去了。他在消失的一刹那我看见他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因为我那时脑袋都快炸了。”
他们花了点时间才看清那两个被打得稀烂的北朝鲜人。
“这个家伙是个怪异的噩梦。”阿莱克斯说。
“他救了我们的命。”辛普森指出。
“噢,是吗?或许他想自个儿杀了我们,”
阿莱克斯回击道,“所以,我对你说的话依然有效,开枪打死这个混蛋。”斯通看了看表,“我们没时间了。”
海明威独自站在通道尽头,那两个关着总统和切斯缇缇的牢房就在他身后。两个囚徒现在没有知觉,早些时候他们吃饭时,他给他们吃了抹去记忆的药物。他想他们一定不愿意记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
当过道另一端的门被打开时,海明威赶忙退到阴影处。
阿莱克斯和其他人走了进来,并叫道:“海明威,我们是来带总统走的。”
海明威没有出声。
“也许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汤姆,”阿莱克斯补充道,“沙利亚集团承认绑架了总统99lib.。此刻,美国已经将核导弹对准大马士革。再过不到三个小时,如果总统还没有安全回去,导弹就发射了。这也许就是莱茵克和彼得斯想来告诉你的事。”
海明威急促地吸了口气,但依然没出声。
“汤姆,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阿莱克斯继续道,“全世界就快要燃烧起来了,每一个穆斯林和每一个恐怖组织都在聚集,准备向美国发动攻击。我们现在的戒备状态是最高等级代表全面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核武器发射密码将被传输给相关单位,一旦接到命令,DEF1就将开始发射程序),汤姆。最高等级。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一切都到了爆炸的边缘。”阿莱克斯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大叫道,“我们只有三个小时,该死的,否则六百万人就要死了!”99lib.
终于,海明威从阴影中走出来。
“为什么沙利亚集团要承担责任?”他不解地问。
“他们没有承认,是我替他们说的,”杰克上尉说着,冲进门,用枪顶住了辛普森的脑袋。
他下掉了她的枪,举起来对准其他人。
“放下武器,否则,这位女士的脑袋就有好看的了。”
其他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阿莱克斯、斯通,还有受伤的鲁本,一个接着一个都放下了枪。
“该死,他就是我们刚才听到的那个家伙。”
鲁本对斯通嘟囔道。但是,他的朋友没在听他讲话。他在很认藏书网真地看着杰克上尉。
当杰克上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时,他停下,又回到斯通身上。杰克上尉的眉头皱了皱。
这时,他的注意力被海明威的话吸引过去了,“我想我们有过协议。”
对阿莱克斯来说,海明威就像上紧了的发条,随时都有可能跳到外太空去。
“我们是曾经有过协议,汤姆,”杰克上尉开心地说,“但是,我从北朝鲜得到更多的好处。我告诉过你,我只是为了钱。那就是对你的警告,伙计,是你没明白,可怪不得我。”
海明威说:“为什么?发动美国和伊斯兰之间的战争吗?那样做,北朝鲜能得到什么?”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他们给我很高的报酬。”
阿莱克斯说:“我们马上要向大马士革扔原子弹了。”
杰克上尉轻蔑地看着他说:“我曾为叙利亚服务过,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嗜血成性。受此惩罚并不为过。”
“六百万人口,”阿莱克斯说,“包括妇女和儿童。”
杰克上尉疲惫地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到处都是北朝鲜人的尸体,”海明威说,“你真的认为你的计划会实现吗?”
“我会有时间把一切都清理干净的,汤姆,离这儿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矿井,是个抛尸体的好地方。只有一具尸体不放进去,世人需要看到他。”
“布伦南?”
“得把这事儿干完。”
斯通开口说道:“那么,你是打算把我们全都杀了?”
杰克上尉看着他,“你看上去很面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的,我打算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杀死。”他看了看海明威,“我过去一直照你的吩咐行事,汤姆。看看在布伦南发生的一切,事情办得完美无缺。”
“如果总统死了,这个计划就不会奏效了。”海明威冷冷地说,“我是打算把总统安全地送回去。那才是我允诺要做的事。”
“如果你只想要钱,美国比北朝鲜多得多。”辛普森说。
杰克上尉摇摇头,“即使我不那么贪婪,我也不相信我会得到报酬。我是说,你们是世界上最大的负债国。”
杰克上尉朝海明威左腿打了一枪。海明威表情痛苦,跪倒在地。接着,杰克上尉又朝他的右臂开了一枪。
“别打了,求你别打了!”辛普森尖叫道。
杰克上尉说:“很抱歉这样逐个完成,汤姆,我可不想让你拧断我的脖子。”
海明威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重新考虑你的计划。”
“为什么?”
“因为门口设了饵雷。”
“那就关掉它,把门打开。”
海明威摇摇头。
“那么,我就开始一个一个地杀死他们,直到你照我说的去做。”
“反正你是要杀了他们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倒要看看你能忍受多长时间的惨叫声。你的唯一缺点就是你太文明了,汤姆。”
斯通设法将目光与海明威接触,用眼睛向他示意。海明威几乎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杰克上尉用枪指着辛普森的太阳穴,用力推了推说:“不管你是谁99lib? ,再见吧。”
“我的名字叫约翰·卡尔,”斯通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你刚才说对了,我们的确认识对方。”
杰克上尉把枪稍稍放低了一点,“约翰·卡尔,”他饶有兴致地重复道,上下打量着斯通。
“约翰,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哇。”
“当年你是个混蛋叛徒,我看你现在一点没变。”
“你当年是按我的条件出去的。我觉得你不能这样说。”杰克上尉嘲笑道。他的注意力完全在斯通身上,没留意海明威朝墙边挪动。
斯通又99lib.朝前跨了一步,挡住了杰克上尉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海明威。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当年你总是第二,所以,今天做一回第一肯定让你很兴奋吧?”
“你还是那个狂妄自大的混蛋。”杰克上尉咆哮道。
“不像你,我有资格那样。你又是怎么胡来的?哦,对了,你用错了气压计的读数,你错过了目标。他们不得不在一年后派我去把事情办妥。这是实事吧,你是个二流的、总把事情弄糟的家伙。”
杰克上尉用枪抵住斯通的额头,“这次,我不需要操心气压计的压力了。”
海明威跳起来,拍了一下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杰克上尉开枪了。到处是尖叫声,喊叫声,厮打声。最后,一声恐惧的惨叫,接着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灯又亮了,杰克上尉躺在地上,手里的枪已不知去向。斯通站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沾满了鲜血、纤维和人皮。匕首是他从真相之室带出来的。
“你这个混蛋!”杰克上尉呻吟着,双手捂住小腿肚,斯通刚才那一刀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杰克上尉叫道:“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因为没必要。”斯通回答道。
“你听我说,”杰克上尉喘着粗气说,“杀了布伦南,给你们每人一千万美金。”大家都以厌恶的眼光看着他。
“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尖叫道。
“如果你再不闭嘴,”阿莱克斯打断他,“我就杀了你。”
海明威扶着墙抬起身子,“你们得把布伦南总统带走,把他放在某个地点,正确解决此事。”
阿莱克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那该死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感兴趣。你将全世界置于战争的边缘。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把总统带回他该去的地方。在路上,我们会打一个电话,阻止六百万人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被烧成灰烬。”他拿枪对着海明威,“现在,你把门打开,要不我杀了你。”
海明威挣扎着站了起来:“我没有背叛我的国家,不管你或其他人怎么想,我做这一切正是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世界。”
“打开那该死的门!”阿莱克斯吼道,“现在!”
海明威拿出一串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门。
“我记得你说过门上有饵雷。”杰克上尉喊道。
“我骗你的。”海明威说。
斯通和阿莱克斯把不省人事的总统抬出来让他靠墙而坐。他们又找到了切斯缇缇,把她放在总统旁边。
阿莱克斯拿出手机,“该死,我忘了这儿没信号。所以,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去给华盛顿打电话并——”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我想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大家一起转过去,看到卡特·格雷和六个手持机关枪的男人。
第六十八章
“上帝保佑。”辛普森说着朝她教父走去。然而,格雷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海明威身上。
“总统就在你送我回家的直升机上,是不是?”格雷显然不准备得到答案,海明威也没给答案。
“你破坏了我的档案,召集了一批已经死了的人,并绑架了总统。”他摇了摇头。
“总统他很好,卡特,”辛普森说,“他只是吃了昏迷药。”
格雷说:“很好。那么,我们就在这儿交接。”他示意他的两个人过去抬总统。
“等等!”海明威叫道,“他必须按照我计划的方式回去!你们不能让那些在宾夕法尼亚死去的人白白死了。他们牺牲他们的生命是为了换来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格雷的脸都气歪了,“你疯了!”他平静下来后转向斯通。
“你好,约翰。简直无法形容看到你还活着我有多震惊,”格雷继续道。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双手依然抱着血淋淋的双腿的杰克上尉。
“两个我以为已经死了的老朋友。复活似乎成了二十一世纪的一个主题。”
“我没按照你安排的时间表去送死,卡特。”斯通说。
辛普森轮流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阿莱克斯插进来说:“咳,大家听着,我们在浪费时间。我们得告知白宫,我们已经把总统救回来了。他们得停止发射。”格雷对此没有理会,他说:“杰姬,我要你走过来和我站在一起。”
“什么?”她说,“你没听见阿莱克斯的话吗?我们得阻止发?99lib.射。”
“等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后,你永远不要说你今晚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你明白吗?”
辛普森看着其他人,“我肯定你可以信任我们所有人不会透露任何损害国家的信息。”
“我不担心别人,只有你,杰姬。”
斯通看着她说:“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离开的人,辛普森特工。”他看着格雷说,“我相信那也包括总统。”
“你到底在说什么?”辛普森大叫道。她看着他的教父想证实一下。可是,格雷的面部表情使她相信斯通刚才说的话全是真的。她指着没有知觉的布伦南,“这可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格雷说:“这一点我很清楚。而总统办公室里现在也坐着一个人,他同样有能力治理这个国家,可惜,这一点没多少人看到。”
辛普森看着站在格雷旁边的人,“他会杀害总统的,你们得阻止他!”
“这些人都只对我忠诚,否则,他们不会出现在这儿。”格雷回答道。
她用哀求的口气说:“如果我们不给白宫打电话,六百万人就会死的。”
“是六百万叙利亚人,”格雷反驳道,“你知道亲爱的叙利亚老好人支持了多少恐怖分子吗?实际上,他们是所有进入伊拉克的人体炸弹的资助者。我们早就该用核武器教训这个该死的国家了。”
辛普森看着他的教父,“你疯了。”
“这比任何一个个人要重大,杰姬,”格雷平静地回答。
“严格说来,这是一场善对恶的战争,我们得保证那两方是泾渭分明的。要划清界限,必须要有牺牲,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即使是总统也不该凌驾于这个之上。要完成这个任务,必须让世人相信是绑匪杀害了他。”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想你父亲对此不会有异议。”
“胡扯!”辛普森怒吼道,“他会第一个送你进监狱。”
“走过来站到我这边来,杰姬,”格雷敦促道,“现在就来。”
辛普森一动不动,“不,你把我也杀了吧。”
“请你别逼我作出那样的决定。”
突然,阿莱克斯叫道:“枪!”他朝布伦南扑过去。但是,另外有人比他还快。
枪响了,可是人们似乎还在慢动作中。尖叫声,厮打声,金属撞击声。然后,一片寂静。杰姬·辛普森先是跪了下来,随后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那颗射向布伦南的子弹现在嵌入了她的心脏里。格雷尖叫一声,冲向杰克上尉。上尉是从脚踝处掏出那把手枪对准总统的。然而,辛普森没让他得逞。
阿莱克斯蹲下去,检查她的脉搏,然后抬起头摇了摇。
“杰姬!”格雷喊道,看着他死去的教女。
“贝丝!”惊呆了的奥利弗·斯通看着地上的女人轻轻地呼唤道。
只有阿莱克斯站得离他最近,听到了他的呼唤,贝丝?
格雷拿枪指着杰克上尉。但是,斯通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果你杀了他,就断了与北朝鲜的联系,也就无法知道他们想杀害总统的阴谋了。”
格雷的手指留在扳机上,但没有扣。斯通在颤抖,他的眼睛抬起来时噙满了泪水。
他说:“我们得把总统带到麦地那去,带到海明威先生叫我们带去的地方。”
“这不是一个选择!”格雷吼道。
“这是你的唯一选择,卡特,”斯通回答道,“你不能让几百万无辜的人无缘无故地死去。”
他转过身,面对着斯通。
“无辜?那些魔鬼夺走了我的全家!”格雷喊道,“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的国家也是这样对我的。”斯通回答道。
格雷和斯通相互对视,其他人则在一旁观看。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辛普森的尸体,“和你一样,我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他的声音在颤抖。
格雷的目光从辛普森身上移到斯通身上,“我不可能把总统带到麦地那去,我没有足够的时间。”
“我相信,海明威先生头脑中的麦地那一定很近。”斯通回答道。
大家一起看着海明威。
“你有直升机吗?”
海明威问格雷。格雷点点头。
“那么,你就可以在两小时内到达我说的麦地那,在最后期限之前赶到。”
“如果我同意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能在飞机上直接打电话给他们,告诉他们我是在你说的那个麦地那找到他的?”格雷反驳道。
“除非你真的到了那儿,你没法回答所有的问题。媒体和全体美国人民都想知道你是在哪儿发现藏书网他的,”海明威回答道,“而且越详细越好。”
斯通看着格雷说:“你甚至还可以因为找到了总统而大赚一笔,卡特,你会成为爱国英雄的。”
“我具体应该怎么做?”格雷反问道。
“你是个聪明人,你会在直升机上想出办法的。”斯通回答。格雷指着杰克上尉,飞快地说:“他跟我走。”
“你一定会从他那儿得到你需要的所有信息和细节。”斯通非常肯定地说。
“还有海明威。”格雷补充道。
“我们走吧!”阿莱克斯叫道。
在大家都往外走时,斯通在辛普森旁边跪下来,格雷在一旁看着他。斯通抚摸着她的头发,把她还有余温的手放在.99lib.自己的手里。他把她的手翻过来,看着手掌里那月牙形的伤疤。那伤疤还和那么多年前划破的时候一样。那天在街上帮她捡硬币时,他就看到过这个伤疤。眼泪顺着他的两颊流下来。这眼泪是他每次在梦中失去女儿时总流的,他曾无数次从这样的噩梦中哭醒。而现在这竟成了现实,比噩梦糟千万倍。他在女儿脸上亲吻着。
斯通抬起头看着低垂着双手站在一旁的格雷,“你得保证她的遗体会被运回去并好好安葬。”斯通坚定地说。格雷木然地点点头。然后,斯通从他旁边走开,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外面,他们跟着格雷的人,朝停在附近空地上的直升机走去。
飞行员侧身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麦地那。”海明威说。
“什么?”飞行员问道。
“地址在我衬衫口袋里。”海明威说。
一个卫兵拿出一张便条,看了一眼。他朝海明威瞅了一眼。斯通也从后面看到了那张便条,他刚才的判断是对的。
海明威在直升机的后排坐下。突然,他用头向离他最近的卫兵撞去,把那人的鼻子和右脸颊砸烂了。然后,海明威抬脚朝前面的座位踢去,由于用力过猛,座位被连根拔起,坐在里面的那个卫兵被抛向前面。转眼问,海明威在奔跑,拖着受伤的腿和受伤的一切,朝树林跑去。
阿莱克斯起身追赶,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树枝和藤蔓间奔跑,身体多处被划破。那家伙可是在腿上挨过一枪,难道阿莱克斯就追不上他?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大叫,他加快速度。他拨开树木,脚下一打滑,差一点从边上摔下去。他发现自己站在很高的悬崖边,一眼看不到底。但是,当他站在那儿倾听时,好像听到了一声落水声。
等到其他卫兵赶到时,他指着深渊,摇了摇头。
汤姆·海明威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在其他人都走来走去时,代总统本·汉密尔顿盯着椭圆形办公室的大屏幕。图像不清楚,屏幕上不时地出现雪花,还不停地闪烁——所有专业新闻媒体都已撤离这个国家——但却还是有人对大马士革发生的所有混乱进行完整的报道。所有的道路都被车辆堵死,所有街道都挤满了惊恐万分的绝望的叙利亚人。据报道,人们都冲到机场的跑道上去,试图爬上快要起飞的最后几次航班。法律和秩序早已不复存在。人们只想赶快离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的破灭,一切99lib?都变得非常丑陋。
汉密尔顿及其幕僚看着电视屏幕上父母带着孩子们在大街上奔跑,恐惧的叫喊声充斥街头巷尾。士兵们推搡着惊恐的人群,用扩音器指示大家疏散。然而,离美国规定的最后期限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些人根本没有生存下来的希望。录像里出现很不和谐的一幕,有些哄抢商品的人被愤怒的人群打死。汉密尔顿继续看着一群小孩和他们的家庭失散,被逃跑的人群踩在脚下。
“把那玩意儿关了。”汉密尔顿命令道。屏幕顿时黑了。
汉密尔顿面前堆满了世界各国和组织的官方请求,要求他停止发射。成千上万的美国人走上街头,有些人支持他的决定,但绝大多数人反对他的做法。白宫的总机已被打爆。
国防部长乔·戴克在他的总指挥旁边坐下。汉密尔顿绝望地看着他。
或许感觉到了上司的动摇,戴克说:“先生,我知道这种压力常人无法承受,我也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对你说什么。可是,如果我们现在退缩,我们将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如果那样,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这一点我明白,乔。”汉密尔顿慢慢说。
“有一个新情况,先生。”
汉密尔顿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目前,大西洋上空出现了一些异常的大气条件。海军报告说,与‘田纳西’号的卫星通信联系可能会在几分钟后受到影响。”
“如果那样,我们就不应该发射导弹。”
戴克摇摇头,“这些条件不会影响发射。D-5配有惯性装置。它在与最后的火箭动力断开之后会有两次试射。然后,它会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使其弹头有效击中目标。现在的问题只是能否和核潜艇保持联系。”
“那么,你想说什么,乔?”汉密尔顿问道。
“我强烈建议我们干脆在失去联系之前做完算了。”
“什么?现在就发射?”汉密尔顿看了看表,“还剩五十二分钟。”
“那有什么区别吗,总统先生?如果他们想要释放他,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早就应该放了。实际上,我们这是在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准备对我们进行反击。如果我们现在不发射,很可能就无法再联系到‘田纳西’号了。”
“我们不能用其他核潜艇吗?”
“对大马士革发动进攻,那艘潜艇所处的位置和地形最理想。而且,它已经做好了一切发射准备。我们在大西洋的其他潜艇也同样会面临通信中断的可能性。”
“好吧,通知‘田纳西’号,除非接到我们进一步的指示,按原计划在最后期限到达之时发射。”
“那种做法对核武器是行不通的,先生。因为多种原因,只有我们叫他们发射时他们才发射,他们是不看钟的。我们还可能遇到其他什么事,但一般说来,等他们准备好了就已经过了最后期限。如果我们不能在计划的时间里发射导弹,我们会失去所有的信任,先生。”
“那么,从现在起,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们打他们,他们打我们。然后是什么?直到我们大家全都完蛋吗?”
“恕我直言,先生,我们有比他们多得多的优势。我有绝对把握,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的。”
汉密尔顿抬起头,看到全屋子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上帝,可怜可怜我吧!他说:“先与叙利亚取得联系,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双手抱住了头。
突然,安德丽亚·麦厄斯跳了起来,“等等!请等等。先生,如果他们真的绑架了总统,为什么还不把他放回来呢?为什么他们会让几百万自己的同胞去死呢?”
戴克飞快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是恐怖分子,那是他们的思维方式,根据他们的信仰,所有那些人都会进入天堂。而且,我们别忘了,是他们攻击了我们;绑架了我们的总统。现在,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死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必须进行反击,这个国家的决心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任何松懈和动摇都只会纵容他们变本加厉地攻击我们。没有比核武器更好的方式。日本是在我们扔下两颗原子弹之后才投降的,那可是拯救了几百万条生命。”
他没有提到落到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也杀死和致残了成千上万的日本人。而且,核辐射危害了这两个城市长达几十年。
汉密尔顿把目光移开,国务卿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
戴克抓起一部内部电话,命令立刻对叙利亚和沙利亚集团发出最后通牒。几分钟后得到了回答。
汉密尔顿抬眼看着他。
“怎么样?”
“说得好听一点,上帝会因为我们的罪孽而惩罚我们。”戴克回答说,“那么,现在可以授权我联系国家统帅部了吗,先生?”
汉密尔顿突然显得九九藏书非常犹豫。麦厄斯抓住这个机会说:“总统先生,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啊。如果我们毁灭了大马士革,世界将永远不会有和平,永远不会。”
戴克来到她面前。
“总统先生,我们现在也没有和平。如果你不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美国将威风扫地。我们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无能和软弱。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领导人。”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坚定地补充说,“我们必须这样做。”
汉密尔顿揉揉眼睛,看了看麦厄斯,然后向戴克点点头,“打电话吧。”
汉密尔顿站起身,看着窗外。戴克拿起另外一部电话,向国家统帅部发出了命令。该命令立刻转发给了“田纳西”号。巨大的三叉戟弹道导弹很快就会发射了,它会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冲出水面,在导弹从几百英尺的深处发射出来以后,其尾部竟然没有一点水。三叉戟弹道导弹的航行速度是每小时一万四千英里,发射后不到三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大马士革。它将以一千个五级飓风汇集在一起的力量攻击其目标,摧毁那儿的一切。起初,电话铃声并未引起注意。但是,慢慢地,汉密尔顿抬起头。是那个电话。他飞快地冲过去,抓起电话。
“喂?”他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体一侧。在场的大多数人认为他的身体哪个部位会发病。
“他们找到他了,”他冲着房间里的所有人大叫道。
“他们找到布伦南了。”他转向戴克,“取消发射。取消它!”
戴克立即对另一部电话发布了命令,通知“田纳西”号休息。然而,国防部长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什么?不可能。”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来了。
戴克面如土色:“大西洋上的大气条件已经开始扰乱卫星通讯。‘田纳西’号知道并确认过要发射。可是,现在指挥中心无法再与核潜艇取得联系。”汉密尔顿冲着戴克大吼道:“我知道应该等满八小时,你这个白痴!”
安德丽亚·麦厄斯颤抖着说:“噢,我的上帝。”
汉密尔顿一把从戴克手里抢过电话,粗暴地把他推到一边,对着电话说:“我是代理总统汉密尔顿。你们必须联系到潜艇,告诉他们不要发射。我不管你怎么做,但必须做到。”他抓住决策桌的边沿来支撑自己,因为他的双膝开始弯曲,眉毛上沁出了汗珠。
一脸蔫相的戴克被汉密尔顿甩到了一边,撞在墙上。此刻,他正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肩膀。
汉密尔顿又对着电话大叫道:“如果别无选择,就炸了那该死的潜艇。”他尖叫道,“必须让它停下!让它停下!”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听不到呼吸声,因为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终于,汉密尔顿将电话放回去,腿一软跪了下去。他现在看上去快要不行了。
汉密尔顿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属们,“他们停止了发射,”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戴克,“只……差……一……秒钟。”
此时的椭圆形办公室里没有欢呼声。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然而,大西洋底部某个地方,一百五十五名美国水兵如释重负地大声欢呼。
詹姆斯·布伦南总统被安全地送到俄亥俄州麦地那郊区的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这个消息又一次震动了全世界。派往沙特阿拉伯麦地那地区的一万四千多名美军和特别行动人员静悄悄地撤离了。在总统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一张便条,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用巨大的牺牲换取巨大的机遇。”
弗兰克林·海明威早在三十年前就写下了那句话,他儿子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话留给这个自由世界的领导人。
卡特·格雷因为弄清楚了布伦南总统的释放地而成了民族英雄。格雷解释说,营救成功主要归功于不懈的努力、可靠的消息来源和许多好运气。而对于细节问题,他则含糊其辞。
“不管怎么说,绑匪还是信守诺言的。”他说,“因为总统的确是在麦地那,只是距离我们推测的地点远了大约七千英里而已。”
格雷整个晚上都很伤感,他陪着辛普森议员及其夫人,一直在安慰他们。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官方的解释,也是杰姬的父母得到的唯一解释是,杰姬那天夜里开车沿着81号州际公路行驶时被劫持遇害。没抓住嫌疑犯,格雷知道罪犯永远不会落网。另外一个新情况是,国家情报中心的三个特工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格雷知道他也得负责处理此事。
正面消息是杰克上尉开口了,他滔滔不绝讲了很多。现在,卡特·格雷有了很多对付北朝鲜的秘密武器。
成千上万的民众聚集在白宫周围,詹姆斯·布伦南就在周围群众的欢呼声中凯旋回到白宫。他发表了电视讲话,感谢卡特·格雷的杰出表现。他表示没想到处心积虑地想杀害他的人将责任推给了叙利亚人。布伦南也感谢他的副总统在危难时期所做的一切。最后,他向全国人民表示感谢,感谢他们在危难中表现出来的坚强和真诚。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只有一秒钟之差,就会引起一场全球性的大灾难。此刻,他的国务卿笑容满面地站在旁边。危机过去了,她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竞选中来。最新一次民意调查显示,布伦南获得了百分之八十六的支持率,创历史新高。阻止了灾难的发生,她支持的竞选人将轻而易举地赢得选举,连任下一届总统,又有四年的时间再创辉煌。
布伦南听取了关于这次事件所有情况的汇报。
但对于绑匪是何许人也,谁都无从知晓。有一点目前已经澄清,沙利亚集团和叙利亚都与这次绑架无关。只要冷静地分析一下就会发现,沙利亚集团在美国没有财力和人力去精心策划和安排这样一个行动。然而,该集团的一个领导人的尸体被发现,此人显然是被拷打折磨而死。没人解释为什么众多技艺高超的阿拉伯人竟然能够渗透进美国,而美国情报机构却没有关于这些人的丝毫记录。
大马士革依然是一团混乱。但是,和受到三叉戟弹道导弹的攻击可能带来的损失相比,这种混乱局面不算很糟。叙利亚和整个中东依然惊魂未定。不过,接近过深渊的世界似乎对事情的看法有了改变,人们开始以更加合作的眼光来看待事情。当然,这种情绪是否得以持久保持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副总统汉密尔顿已经休假。只差一秒钟,他就成了自哈里·杜鲁门之后使用原子弹的第二人。这种压力任何人都承受不了,这件事给他的身心造成了重大损伤。不过,据说汉密尔顿是有希望完全康复的。
为避免给美国造成人员伤亡,除一人外其余绑匪全部死亡。闻此,布伦南深感震惊。现在,他一边观看他喜爱的圆桌政治会议的实况录像,一边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段录像是他失踪时播放和录制的,参加会议的四个权威人士都得出类似的结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某种伎俩。
“那么,如果总统被安全送回来了呢?”主持人问。
所有权威人士都说,如果那样就是另一个伎俩。
“他们有什么目的?”主持人问,“他们牺牲了二十多人。他们本可以在任何时候很轻易地杀死总统。如果他们将总统安全地还回来,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你必须认识到,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这些人,”其中一个权威宣称,“起初,他们想杀我们。但是,那一招不奏效。我?99lib.们奋起反击,并且正在取得反恐斗争的胜利。所以,他们显然改变了策略。”
“那么,现在他们使用的策略就是不杀我们?”迷惑不解的主持人问道。
“正是如此。”那人得意洋洋地回答。
有人给布伦南送来一份绑匪的要求,他花了很长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阅读那些文字。他也惊恐万状地重温了美国是怎样决定对一个后来被证明是无辜的国家发动核袭击的。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令他不寒而栗。尽管布伦南在公众场合表扬了副总统,他在听说汉密尔顿那么快就被劝说授权使用核武器,并差一点实施发射等情况时,着实吃了一惊。现在,他开始认真考虑副总统的候选人问题了。
他花费了很多时间与穆斯林问题的各方面专家在一起开会,多次会见西方领导人;他也花大量时间和妻子及家人在一起。他一个星期要去几次教堂,也许是向神圣的上帝请求援助,祈求指点迷津,解决人类的世俗问题。
既然总统已经安全归来,国际媒体开始更加公开报道有关绑匪的要求。在欧洲、北美和亚洲的首都,人们更加关注要求的实质。因为他们第一次没有看到随之而来的死亡和瓦砾废墟,他们的心灵也因此没有蒙上阴影。
终于有一天,布伦南召集了一个由内阁、国家安全委员会和高级军事顾问参加的会议。在那次会上,他带去了绑匪的赎金要求。
他的国家安全顾问立即提出了抗议。
“先生,”国家安全顾问说,“这太可笑了。我们不能满足那里面的任何要求。简直是荒谬之极。”
国防部长戴克也说:“总统先生,甚至讨论这些要求都是这个国家软弱的表现。”
布伦南的回答简明扼要,“因为证据严重失误,我们差一点杀死六百万人。”
“这不是由我们而起,而且冒险总是难免的。”戴克反击道。
布伦南死死盯住他,迫使他妥协,“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我们的核武器可以毁灭全世界。即使别人不能克制,我们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从布伦南盯着戴克的眼神中可以得知,一个新的国防部长和一个新的副总统将一起加入到布伦南新的一轮总统任期中来。
布伦南拿出一张便条,那是他遭绑架后在他的口袋里发现的。他默默地读了一遍,“用巨大的牺牲换取巨大的机遇。”历史已经证明,布伦南也深知,伟大的总统是在这样的时代创造出来的。
他把视线从乔·戴克和五角大楼那群人那里收回来,转向安德丽亚·麦厄斯——他的国务卿。
“我想我们该开始工作了。”布伦南总统说。
第七十章
杰奎琳·辛普森被安葬在弗吉尼亚北部一个公墓的私人区域里。参加葬礼的有她伤心欲绝的父母,亲朋好友,政界要人,国家情报局的代表和她的教父卡特·格雷。
在一片矮树丛后面站着奥利弗·斯通。他穿着崭新的黑色西服,打着新领带。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们帮他置办的。在牧师讲那些关于宗教智慧和安慰的话语时,他听不见。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口棺材上了,那儿躺着他的女儿贝丝。他没有哭。他此时的感情很复杂,自己也理不出头绪。他是她的父亲,可是同时,他又不是。她只当了他三年的女儿,然后就变成了辛普森。以时间为起点,他无权来这儿。可是,他又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葬礼结束了,其他人全都离去。斯通从树丛后面出来,来到安葬地。墓地工作人员正准备将棺椁放进已经挖好的坑里去,斯通制止了他们,请他们等一会儿。
“你是家人吗?”
“是的,”他回答,“是家人。”
斯通跪在棺椁前达二十分钟之久,一只手抚摸着光滑发亮的木板。
最后,他颤抖着站起身,又弯下腰去,亲吻棺椁,将一枝花放在棺盖上。那是一枝雏菊。
“再见,贝丝,”他轻轻地说,“我爱你。”
第二天,骆驼俱乐部全体成员、阿莱克斯还有凯特在斯通家相聚。鲁本的伤已得到医治,而且,医生还同时帮他拿掉了几块讨厌的肾结石。切斯缇缇已经从那段痛苦的经历中恢复过来。
当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莱克斯带来了报纸上对杰姬·辛普森之死的报道。
“她完全是一个英雄,可是现在人们只记得她是公路劫匪的牺牲品。”他沉痛地说。
坐在他后面的斯通肯定地说:“你错了,她将被记住的不止这些。”
阿莱克斯转换了话题,“我一想到卡特·格雷竟成了爱国英雄就像刀割一样难受,他可曾想谋杀总统来着。我们得做点什么。”
鲁本说:“如果我们将事实公诸于众,那其他事情也会随之暴露。经过了这一切,我不敢肯定这个国家还会发生什么事儿。”
斯通轻声说:“卡特·格雷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我会亲自负责此事。”
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但是他的表情告诉他们:他不欢迎问题。
鲁本站了起来,“好吧,我想是做出正式决定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喉咙。
“在此,我提议召开骆驼俱乐部特别会议。因为他们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优秀表率,还有他们对我们骆驼俱乐部的宝贵帮助,我提议接受两个新成员:阿莱克斯·福特和凯特·亚当斯。有人附议吗?”
“我附议。”弥尔顿和凯莱布一起说。
“投赞成票的就一起说‘同意’!”
所有人都说了“同意”。
阿莱克斯说:“好吧,可我得知道些事儿,为什么叫骆驼俱乐部?”
斯通回答说:“因为骆驼具有巨大的耐力。他们从不放弃。”
“这是奥利弗的解释,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这样的,”鲁本纠正道,“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曾有过一个骆驼俱乐部。他们每一次聚会时都举起酒杯,高呼反对禁酒令,并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这就是我对俱乐部的理解。”
散会之后,阿莱克斯留下来想和斯通单独谈谈。
“这么说,奥利弗·斯通就是约翰·卡尔。”他说。
“过去是约翰·卡尔。他死了。”斯通毫无表情地说。
“奥利弗,你告诉卡特·格雷说你的国家夺走了你的家庭。你那是什么意思?”
斯通在写字台前坐下来,手不停地翻动台面上的一些文件。
“这么说吧,我以为我已经完成了我对国家的‘职责’;可是我的国家认为我的工作一旦做了就永远别想脱身。”他停顿了一下。
“我一生最痛苦的是我的家庭因为我而遭受了痛苦。”
“你女儿的名字叫贝丝?”阿莱克斯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在亚特兰大出生的。”
斯通盯着他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莱克斯想起国家情报中心的数据错误,辛普森向海明威指出说把她的出生地弄错了。而实际上,数据库没有错,她是在亚特兰大而不是伯明翰出生的。然后,他想到两个高个子,金发的辛普森和他们那小小的黑头发的女儿。现在,阿莱克斯很清楚奥利弗·斯通已故的妻子长什么样了。他也很清楚杰姬·辛普森和贝丝是同一个人。
“她的档案上这样写着的。”他回答说。
阿莱克斯把一只手放在斯通的肩膀上,“我很难过,奥利弗。”
“别可怜我,阿莱克斯。我一生做了许多连我自己都痛恨的事情。我可以原谅他们所说的我是在为我的国家服务,可是,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对吗?”
卡特·格雷刚向总统汇报完毕,向停在白宫草坪上的直升机走去。这次与总统的会见很顺利,尽管在格雷看来布伦南对于美国?99lib?政策向中东转移的决定颇有微词,但是,当他看到有人站在栅栏外看着他时,他的思绪被迫中断。奥利弗·斯通示意他朝骑在摩托车上的鲁本那儿看,然后,斯通又向西边一指。随着他的手指看去,格雷明白斯通想要做什么。
几分钟之后,格雷坐在一辆豪华轿车里,跟着那辆摩托车行驶。跟他猜测的一样,摩托车开进了阿灵顿国家公墓。几分钟之后,格雷和斯通面对面站在约翰·卡尔墓前,他的保安小分队站在不远处。
“我最多只能给你十分钟,约翰,”格雷说。
“我的名字叫奥利弗·斯通。”
“随你叫什么。”格雷不耐烦地说。
“五分钟就足够了。”
“那就充分利用它吧。”
“我女儿是怎么到了辛普森家的?”
格雷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恼火,不过他说:“你是知道的,罗杰·辛普森那时和我一起在中情局共事,我们是好朋友,他们不能要孩子,那样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你和你的妻子都没有其他家人,我总不能把孩子扔掉吧。尽管当时中情局里确实有人认为这孩子也应该枪毙算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否活着,约翰。”
“我不相信你那时下工夫找了。”
“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参与,我没有下过命令,也没有容忍任何人那样做。事实上,我救了你女儿,使她没有被人杀害。”
“可是,你却没有阻止我和我的家人被袭击,对吧?”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和那一切脱得了干系吗?”
“我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国家。”
“那不是关键。”
“那就是关键!”
格雷甩了一下手,“这是一段古老的历史。”
斯通朝左边一指,“你的历史有一部分埋在那儿,埋在你妻子的坟墓里了。你难道忘了吗?”
“你胆敢提她?”格雷飞快地说,“你还有别的事吗?”
“只有一件事,”斯通说,“我要你辞职。”
格雷茫然地看着他,“请再说一遍。”
“你必须马上辞掉国家情报中心主任的职务。你已不再适合那个职位。”
“我替你难过,”格雷摇着头说,“我真的替你难过。你对你的国家做出过贡献,如果你需要什么使你老年的生活过得舒服一点,我可以帮助你。”
“我会告诉公众,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格雷怜悯地看着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有什么信誉?还有你的朋友,鲁本。我已经查过了,他比你还不可救药。如果阿莱克斯·福特会说什么的话,你再用大脑好好想想,他会拿自己的前途来和我较量吗?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让他的国家再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还是回到你的小洞里藏起来吧,约翰,趴在那儿,永远别再出来。”
“我所需要的只是你的辞职。”格雷疲惫地摇摇头,转身欲离开。斯通又说,“在你离开之前,也许想听听这个。”
格雷转回来,看见斯通拿出一个录音机。他按下放音键。不一会儿,格雷就听到自己在“谋杀山”平静地说要杀死99lib.总统。
等斯通按下停止键之后,格雷咆哮道:“你竟敢——”
他停住了,斯通举起自己的手机。
“一个朋友送给我这个手机,同时也是录音机。作为一个老特工,我充分利用了它。”他把录音磁带给了格雷。
“明天早上听到你辞职的消息,我会很高兴的。”他转身离开,然后又转回来说:“我们俩都为国家做出过贡献,卡特。但是,我们做贡献的方式如今已经不适用了。为此而感谢上帝吧。”
格雷只是站在那儿,他的脸涨得通红,胸部起伏着,“我不是个狂热主义者,去你的,我是个爱国者!”
“其实,卡特,你两都不是。”
“那么我是什么?告诉我,”他嘲笑地说,“我到底是什么?”
“你是一个错误。”
第二天,凯特和阿莱克斯约好一起吃午饭。整个华盛顿都在谈论卡特·格雷辞职的事。
“奥利弗不会跟这事儿有关吧?”凯特问道。
“我觉得奥利弗·斯通肯定能做许多咱俩不知道的事情。”阿莱克斯轻轻地回答。
吃过午饭,他们俩手拉手经过那座熟悉的建筑。
“我似乎没办法把这事儿从我的脑袋里弄出去。”阿莱克斯凝视着白宫说道。
“那么,我就更要好好努力,给你的脑袋里装上其他事情。不管怎么说,你再有几年就是个自由人了,福特特工。”
他看着她笑了,“我想我不会再做自由人了。”
“我是否可以把这话当做是夸奖?”
他吻了她,“这样回答可以吗?”
他们看到一架直升机从白宫起飞。阿莱克斯看着飞机尾部的国家情报中心的标记,“大概这是卡特·格雷最后一次来白宫了。”
“终于摆脱了,值得庆幸。”凯特说。
“那个即将接替他的人也许一样残忍。”阿莱克斯警告道。
“是啊,的确是个很可怕的想法。”凯特说。
“会好的,”阿莱克斯指着远处的拉法耶公园说,“只要有他在这儿。”
阿戴尔菲亚和斯通坐在长椅上喝咖啡。阿戴尔菲亚说得很起劲,可是,斯通的注意力显然完全在街对面的那座建筑里。
阿莱克斯和凯特沿街而去,把这个国家留在有能力的国民手中,留给奥利弗·斯通和骆驼俱乐部。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