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恐吓者》 第一章 佩利·梅森的机要秘书戴拉·史翠特说:“贺拉斯·渥伦先生——一位看来具主管模样、执着所求的人,正焦躁不耐地等候在办公室外边求见。” “渥伦想要商谈何事?”梅森问。 “那……还挺神秘的。”戴拉说。 “怎么说呢?怎么个神秘法?”梅森问道。 “他所告诉我的,只是他乐意付五百元代价,邀你今晚出席一个自助餐宴。” “告诉他,我可不是一个受雇的演艺人员,我今天的时程表很紧凑,我只接见事先预约的客户。” “我不认为他要你以社交名人身分出席,”戴拉说。“他要你自携女伴赴宴,并请你留意某个人,将你对这个人的印象报告给他。” 梅森亲切地望着戴拉,问道:“你想要参加餐宴吗?” “有香槟酒的晚宴。”戴拉点头道。 梅森笑道:“将渥伦先生带进来,戴拉。” 戴拉向梅森抛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后,便往外走去,不久,与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士一同现身,这位男士浓厚的眉毛下有双坚定的灰色眼珠。 “梅森先生,我是贺拉斯·渥伦,我是个生意人。”渥伦道。 梅森微笑道:“戏剧系出身的人必定会做如是想。” “你曾是戏剧系的学生吗?” “任何一位法庭律师都倾向于这样看待自己。他若要成功的话,非得如此不可。请坐吧!” 渥伦与梅森隔桌对坐,他深沉地注视梅森并向前靠过去,两肘置于桌上。他厚实的双肩与颈子,透露出好战的气息。 渥伦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之一。” “是什么?” “你是位人生舞台上各种角色的裁判官,我要你为我做些判断。” 梅森道:“我想你所要的,有些异于平常吧?” 渥伦问道:“你有一些优秀的侦探社为你工作吧?”他从原来谈话的主题岔开。 “是的,”梅森道。“德瑞克侦探社,他们就在这栋建筑物的同一层楼内。保罗·德瑞克已和我搭配多年。他能力超卓且十分讲究商业伦理。” “他对指纹在行吗?”渥伦问。 “你的意思是……?” “他能做指纹分类、比对之类的工作吗?” “他有处理过法庭案件的经验,”梅森机警地回答。“虽然他称不上是指纹专才,但他是位专家,并与其他能力卓越的专家保持着连系。” 渥伦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探向外套口袋,取出一片白色纸板。纸板上附着一块透明胶带,胶带下有个黑色的涡状指纹印。 “我要你立刻雇用德瑞克,立即行动。”渥伦说。“下午五点以前就提交报告,我必须在那个时间以前拿到它。” “你何不移驾德瑞克办公室,亲自与他谈呢?”梅森问道。 “因为我不愿让德瑞克知道谁是你的客户。我要德瑞克按照你的指令行事。” “也许,”梅森道。“你最好告诉我多一点讯息。” “今晚,”渥伦道。“我和我太太将为一小群密友办一场自助餐宴。参加人数不超过十六或十八人。我要你带着你的女伴参加,并让你的出席显得十分平常,若能制造出其不意的出席气氛,那将更好。我的企业经理贾德森·旺尼将负责使你的出席显得合理。因为是旺尼邀请了你的女伴,而你则以护花使者身分出现,因为你是她选择的男伴。我不希望在场的任何人会质疑你的出席系与你的专业有关。将你的黑领结准备好,出席晚宴吧。请七点出席鸡尾酒宴,晚餐将在八点开始,十点左右就可离席了,共花三小时。我预定付你五百元,外加你今天欲收取的谘询费用,当然还包括你雇用侦探社的收费在内。” 梅森沉思地望着渥伦那迷离的灰眼道:“我不喜欢盲目行事。” “这不是一般案例。”渥伦安抚梅森道。 “那么,”梅森道。“你现在就告诉我有关指纹的究竟,以及你为何需要侦探社协助?” 渥伦用指尖在附有指纹采样的纸板上敲弹,说:“我要你找出指纹的所有人,也就是‘谁干的’。” 梅森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可能吗?”渥伦问道。 “你所要求的根本行不通,”梅森道。“即使联邦调查局和警探曾成功地利用单一指纹比对,破获一些有名案例或侦查通缉中的恶徒,但是单一指纹的辨认,是高度困难与繁琐的工作,其难度远超过一般侦探社所能掌握的范围。通常大众所不知的是,完整的指纹分类工作必须透过十个指纹的采样,再将指纹转化为符码,分析人员藉由数量有限的若干符码,才能进行指纹比对。” “若能采得十个指纹,你就能推断出涉嫌人罗?”渥伦问道。 “同样地,还有另一个因素需要考虑,”梅森道。“倘若涉嫌人的指纹已列入联邦调查局档案,那么我们可以延请警官进行查询,得到比对。倘若指纹不在刑事局列档范围内,事情的进展就难了。因为用于一般辨识目的的国民指纹档案是机密列管的。” 渥伦点点头,眼睛半开状,似乎为着某件与梅森所言无关的事情在沉思。 突然间,他站立起来,自口袋中取出皮夹,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梅森。 “这个,”渥伦道。“是张一千元的支票,其中五百元是今天赴宴的酬劳。我已将宴会地址交给你的秘书。剩下的五百元做为聘请费。现在,在极度机密下,我将进一步提供你指纹的有关讯息。” “提供律师所有的事实才是明智之举。”梅森淡淡地说。 “指纹可能来自我的一个家仆,也可能是今晚出席宴会的客人之一,甚至可能来自一个陌生人。能否请你的人——德瑞克先生今晚潜入屋内,并设法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取得所有家仆的指纹?这就是你们这行所说的‘潜纹’吧。” 梅森摇头道:“这行不通,你若不让德瑞克知道客户的真实身分,他就不可能这么做。采集潜纹指样需用到多种颜色的色粉,覆于指纹上拓纹,然后将拓得的纹样拍照,就如同你持有的提印指纹一般。” “提印?”渥伦问。“是如何取得的?” “先用色粉撒覆指纹上,再将自黏式胶纸覆于指纹上,由于胶纸表面经过特殊平整的处理,故能全面覆盖指纹;在胶纸撕下后,将之放在附背景色的纸板上,即能对比显现出指纹纹样。比如,你给我的这张纸板上的指纹,是用石墨粉拓得的,因此提印后,将胶纸覆于白板上,就能显出指纹。假使德瑞克到你家采集指纹,他必须在各类物品表面上拓纹,并取得所要的纹样,欲在宴会的有限时间内完成这些搜证,显然十分不可能。” “你有何建议吗?”渥伦问。 “我倒有个建议。”梅森说。“只是不知行得通或行不通。首先,那必须让德瑞克知道我的客户身分,而且还会让你所费不赀。” “钱不是问题。”渥伦宣称。“我虽不愿被当成傻瓜,说我让人对我收取超过一般行情的费用。但我对想要的东西,绝对在所不惜。” 梅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着手进行?” 梅森道:“为晚宴雇个外烩主办,表面上德瑞克是外烩服务的领班。如此一来,外烩将一手包办宴会用的餐具、水晶器具及银器。外烩公司的伙计会将餐车停泊在你的车道上。餐车将做为外烩服务的工作总部。所有的餐盘、杯碗、银具都会送回餐车待洗。实际上,餐车上没有洗碗设备,有的只是无限供应的杯碗银器,以备餐具不时替换之需。事实上,这辆餐车就是一个活动的指纹实验室,一旦餐具送达这里,德瑞克的助手就能迅速自餐具上取得潜纹。” “这类工作的花费要多少?”渥伦问。 “非常贵。”梅森问。“有多少客人会出席今日的晚宴?” “十五位吧!”渥伦道。“若全部出席的话。加上我和内人共十七人,再加上你和你的女伴,总共十九人。” “你打算以什么样的食物招待客人?” 渥伦答:“香槟、嫩肉、开胃菜之类的食物。” “光是外烩的花费,”梅森道。“每人的费用约在二十五元到三十五元之间。至于伪装的餐车——实际上是配备多位训练有素的助手的指纹实验室,一晚花费约五百元。” “找得到这种车吗?”渥伦问。 “除非其他侦探社已瞩意今晚使用,否则没问题。当然,很少人知道有这类服务,一般大众更毫无所悉。这类车子专程为私家侦探社备用,一旦遭逢类似我今日与你讨论的案件时,就派得上用场了。” “我知道了。”渥伦道。 “请等一下。”梅森道。 梅森向戴拉点头示意,戴拉便拿起话筒拨电话给德瑞克。 待德瑞克接到话机,梅森道:“保罗,今晚我有件高度机密的指纹工作要做。嫌疑犯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出席今晚的自助餐宴。你能帮我安排指纹车吗?” “我不确定,”德瑞克答道。“但我可立刻查出。” “立刻查出并回我电话。”梅森道。 “我会迅速进行并告诉你结果。”德瑞克说。 “很好,”梅森特别强调地说。“快查,一有消息就尽快通知我,保罗。” “知道了,”德瑞克道。“我掌握你复述的要点了。虽然我第一次听不太明了。你要我不要跑进你的办公室,而是以电话通知你,对吗?” “不错。”梅森回答,并放下电话。 梅森转向客户说:“几分钟内就可知道指纹车的安排结果。” “让我再强调一件事,”渥伦道。“今天是个商务宴会,外烩的水准要具高格调。我不希望看到宴会上出现笨手笨脚的侦探……” “侦探服务实际上全然分开运作,”梅森道。“外烩仍由餐饮专业包办。侦探的工作是在餐车的一端进行。当然,你得保持车道畅通,好让餐车能停泊在那儿。经过训练的服务生将食物送往屋内时,会留意不让客人及家仆以外的人接触到食具。尔后,用品被送回餐车,假装运回清洗。这时富经验的助理即能仔细进行指纹检核。也许有人会问起外烩服务的种种,这时你必须答称是经由朋友推荐而来,当然,绝不能让任何客人接近餐车附近张望。” 渥伦点着头。 “现在,”梅森道。“还有什么特定的事要交办给我呢?假设我们找出嫌疑人后,接下来呢?你只要我告诉你此人为谁,就结案了吗?或是……” “不,”渥伦道。“我深思熟虑过这些事,你将必须花费相当时间单兵作战。因为某些理由,使我不易与你做工作上的沟通,梅森。” “你可随时使用电话呀。”梅森道。 “很不巧地,大部分的时间总有人在我的附近,”渥伦说。“我有一位秘书专门为我安排约会。我还有细心的雇员。” “也许我能打电话找你,”梅森道。“你尽量让谈话的措词听来像是洽谈商务,用这种方式进行交谈,我就能提供消息给你……” “不,不,我的电话必须经过接线总机转过来——我不会接你的电话的,梅森。” “那你到底要什么呢?”梅森问。 “就是你已拿到的那枚指纹,”渥伦说。“我要你找出指纹所有人。你查出涉嫌人后,我要你保护我妻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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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涉嫌人。你了解吗?梅森。不论此人是谁,不管合理的花费会有多少,我都要你保护我太太远离涉嫌人。” “换句话说,”梅森道。“你相当确信今晚我就可以查出涉嫌人。你认为此人会出席晚宴。” “我想,此人会在晚宴中出现。” “你要我保护你妻子的安全。” “是的。” “我该采取什么行动?” “任何必要的行动。” “你愿意付多少费用?” “任何合理范围内的费用。任何合理的报酬,我都将毫不犹豫地付给你。” “有没有一个上限?”梅森好奇地问。 “没有上限。” “假若费用高达数千元呢?” “我已说过,花费没有上限。” “你感觉到你太太处于危境中吗?” “我想,”渥伦说。“我太太不是已遭到勒索,便是逐步陷入被勒索的情况中。” 梅森扬起眉毛。“合法的公民极少会遭受勒索,除非此人的过去经历,让他易于受到伤害。我猜想你太太的过去可能是……” “是什么?”渥伦激怒似地问道,梅森的声音化为沉寂。 “她不可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吧?” “何以不会?”渥伦急躁似地说。 “当然罗,”梅森说。“以你的社经地位,你结褵的配偶绝不可能……” “不要再说下去!”渥伦怒吼。 “为什么不要?” “不要再用恭维包装你打探消息的目的,不要逼迫我说明什么。我只向你声明一件事,梅森,这是你能探得的唯一声明。萝娜身为我的妻子并不是件糟糕的事。” “你们结婚多久了?”梅森问。 “已经十年了。虽然她小我十岁,我们的婚姻却十分愉快。我们结婚时,我已是位成功的商人——虽然并不富有,但却相当有成就。我从未询问她的过去,我娶她只因我爱她。” “同时也因为她爱你,是吗?” “我不知道,”渥伦答道。“男人从来都不知道这点。有时我想到她会嫁我,是因为我像座避风港。我不知道。我从未问过她的过去,我也不打算从你这儿得知,你不用告诉我她过去的种种或是心路历程。我聘雇你的目?99lib?的仅有一个。就是保护我太太不受到指纹涉嫌人的侵害。别告诉我任何你所查知的事情,只要尽责保护我妻子,并定期将你的帐单寄给我就行了。” “这是件颇为困难的工作。”梅森道。 “我知道你擅长处理困难的案件,我已注意你好久了。” 电话铃响,戴拉接听道:“谢谢你,保罗。”便挂断。 她向梅森使了眼神并点头。 梅森道:“今晚的餐车已安排妥当。” “太好了!”渥伦赞叹道。 梅森深沉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 “什么因素让你认为你太太处于危境之中?”梅森问。 “我太太正被人勒索。”渥伦道。 “你如何得知?” “第一个线索来自银行。她在最近九十多天来已提款多次。提款金额不但大,而且都是现金。” “你认为她一直在付钱给勒索者吗?” “不,我知道她尚未付款。” 梅森扬起眉毛。 “迄今她已领出将近四万七千元,”渥伦道。“直到昨晚,这四万七千元仍原封未动锁在她卧房的手提箱中。” “整笔金额?”梅森问。 “不错。” “你从何得知?” “我刻意查出的。” “那么,”梅森道。“还有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渥伦插嘴道。“那就是我太太爱上某人,打算私奔离开我。萝娜不会这样做。十年前她决定嫁我为妻,那时候的确有些事情困扰着她,我对此事倒有些了解。她来自纽约,从未谈起她的过去,也不曾将她婚前结识的朋友介绍让我认识。她现有的朋友,显然地,都是她婚后才熟识的。” “换言之,她的过去像谜一般神秘了?” “她的过去已经结束,”渥伦说。“若我开口问她的过去,她该会谈的,但我从未问过。你说她可能打算逃跑,离我而去。但让我明白地告诉你,萝娜不会这样做的。她一旦达成协议,就会坚持到底,即使面临死亡胁迫也不会改变。如果我们之间发生变化,使得婚姻悲惨难忍,那她所会做的只是服食超剂量的安眠药吧。我不知道。我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你的揣测接近事实,”梅森道。“那我就必须找些理由多接近你太太。” “你自己去找理由吧。” “所以,你所要我做的工作是……” 渥伦打断道:“保护我太太远离涉嫌人的迫害。” “不计任何代价?”梅森问。 “不计任何代价,但我要你好好保护我太太不受涉嫌人的侵害。我预期你的侦探社今晚拿得出精美香槟,我也期盼看到你与配称的女士一起出席。” 梅森望向戴拉说:“我将有史翠特小姐为伴。” “很好,”渥伦道。“现在,唯一可能怀疑你的出席理由与公务有关的人只有贾德森·旺尼。由于他的邀约,才有你的秘书出席赴宴,而你的秘书又邀请你结伴出席。由于你的名气,他可能推想你的出席必有某种动机。旺尼将宣称是你秘书的老友,由于他仍单身,不会惹人猜疑。” “我要强调,”渥伦说。“他是一位很合格的单身汉。” “那么,旺尼知道他该做什么事罗?” “旺尼所知仅限于他必须邀请你的秘书小姐,叫做……” “戴拉·史翠特。”梅森道。 “旺尼是以老友的名义邀请戴拉出席,并以此种身分介绍给大家认识。你的出现纯粹是因为你是戴拉的男伴。” “你认为这样能骗过所有人吗?”梅森问。 “我不确定行得通与否,”渥伦答。“但短时间内,我想不出任何更好的理由。我一贯的做事方式,是在时间容许内精密地策划行动,接着就不再去担忧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行动步骤一旦决定,我就全速前进。我从不耗费时间回顾过去。在你动身到我家以前,这是我们最后的碰面机会,我们必须确定不要把事情弄砸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梅森道。 渥伦看着手表说:“我已透支时间了。我必须找个藉口来解释约会耽误的原因。”他将椅子挪后,起身朝门走去,再转向梅森说:“不管指纹是谁的,你记得要保护我太太的安全。” 待门关上后,戴拉看着梅森道:“十分有趣,我藏书网喜欢这个案件。” 梅森正皱着眉细究卡片上的指纹。 “你想德瑞克能比对得出来吗?”她问。 “倘若指纹的主人今晚会出席,”梅森若有所思地说。“那德瑞克一定能比对得出来。除非这个人起疑,并试着不留下指印。” “起疑?” “因为有我在那儿。”梅森道。 戴拉说:“既然有人要伴护我出席晚宴,还有五百元的酬劳,那我应趁着中午去一趟美容院。” “从容利用你的时间吧,”梅森道。“你知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戴拉拿起电话,向美容院预约时间。“请稍待,”她又转向梅森说:“他们说,现在就有空。” “去吧,”梅森说。“将帐挂在这项案件的费用上,你知道,这是正式派任的工作。”戴拉持着话筒说:“好了,我立刻过去。”挂断电话后,戴拉转向梅森说:“我觉得有点怪怪的——嗯……” 梅森笑道:.99lib.“戴拉,你平常加班到半夜,或是周末来工作都不会不自在。这有什么奇怪的,快去吧。” 第二章 将近两点左右,艳光四射的戴拉方从美容院回来。 “我的样子如何?”戴拉站在梅森面前说,并缓缓转身。 “看来像个贵妇人。” “我可不能让你在晚宴中为我觉得丢脸。” “丢脸?”梅森大叫。“你将是今晚的皇后……” 此时电话铃尖锐地短响三声,这是外面接线总机传来的讯息,告知有紧急事故需要立即处理。不久,葛蒂——总机兼接待小姐出现在门口。 她小心地关上门说:“有一位贾德森·旺尼先生因为紧急私事要见戴拉小姐,他要‘单独’会面。” “我的男朋友来了。”戴拉说。 “你的什么?”葛蒂问道,她的眼睛张得大大圆圆的。 “只是暂时的,”戴拉笑着答道。“我这就去会见他。” 葛蒂离开办公室。 “我想看看这个人。”梅森向戴拉说。“如果你能安排的话。” “我会安排的。” 戴拉消失于门外。 一会儿,梅森的电话铃响,他拿起话筒,原来是戴拉打来的。 “戴拉,你在哪儿?”他问。 “我在外面的办公室,”她答道。“我讲话的地方他没法听到。” “说吧!” “事情有点古怪。他原先除了我以外,什么人也不见,我们谈了一会儿后,他询问谁将伴我出席晚宴。当他知道是你后,困惑了一下,并说他有些迷糊了。现在,他希望与你见面。他看来好像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看他要不要进来碰面,”梅森道。“如果愿意,就带他进来吧。” “他愿意,两分钟后我们会到那.99lib.儿。”戴拉说。 就在梅森挂上电话不到一分钟的时刻,门打开了,戴拉说:“梅森先生,这位是贾德森·旺尼。他是渥伦企业的经理。” 旺尼身材高大魁伟,面带微笑,透露着和熙悠闲的气息。他欠身向前致意,并与梅森握手。 “你好,梅森先生,”他说。“抱歉打扰你,因为戴拉告诉我,你将陪她出席晚宴,所以我特地来跟你打个招呼。戴拉和我是高中的旧识,当我读高年级时,她还是个新鲜人,但我从那时开始就注意她……接着因分开而渐渐失去联络。”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她的?”梅森面无表情地问。 “世上最简单的方法,”旺尼答道。“昨天我走在街上时,她刚好开车经过,我认出她来,她将车停在近处的停车场,我行经那个地方时,便向店里的服务生询问戴拉小姐可是他们的常客。他告诉我,戴拉小姐以月计承租车位,就他所知,戴拉是为佩利·梅森律师工作。” “所以,”旺尼笑着说。“故事就是这样。实际上,我可以捏造一个神秘情节,将自己形容成一位超级大侦探。但通常我喜欢据实以告。” 他那双湛蓝的眼神与梅森相交会时,透露着十足诚意。 “这是事实吗?”梅森问。 戴拉逮住旺尼的眼神并大摇其头。 旺尼羞怯般地笑道:“藏书网算啦,这是我编造的故事,实际上,我是受我的老板——贺拉斯·渥伦的指示,为我和史翠特小姐的友谊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以朋友的名义邀她出席晚宴。另一方面,我不希望这中断良久的友谊因突然出现而显得突兀,因此,我接到指示请史翠特小姐自行带伴。于是她告诉我,你将护驾出席。” 梅森点点头。 “好啦,”旺尼说。“这就是我为戴拉编的故事,往昔学校的日子、停车场……我还得演练几次。” “你不能演得更好吗?”梅森问。 “是的,”旺尼说。“实际上,我还有一个更棒的故事,但可能易招人怀疑。” “你认为有人会质疑它吗?”梅森问。 旺尼谨慎地说:“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安然无事,我似乎被蒙在鼓里。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听从指示奉命行事。我奉命捏造一个经得起考验的故事。” “你就只知道这些吗?”梅森问。 “是的,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旺尼道。“但我很想说一句自己的话。” “是什么?” “不管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旺尼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双眼木然地说:“最好不要牵累萝娜·渥伦。” 梅森扬起眉毛问:“你特别关切萝娜的权益应被善加保护吗?” “倒也不是,”旺尼说。“不过,让我想想,我想我的确关心。萝娜是我所见过最甜美、最善良的人,她平和、安静、有耐心又善体人意。她对公司里的员工都很好。” “等等,”旺尼道。“我突然感觉到,这一切无稽之谈的背后必定有个道理,也许渥伦并不真想邀戴拉赴宴,他有兴趣的是你。我希望你不要怪我莽撞直言。” “请说下去。”梅森用鼓励的口吻道。 “渥伦是我的雇主,在生意上我对他十分忠心。她的太太萝娜则是一位很特别的人。请你不要误解,梅森先生。我对萝娜的感觉,就如同我同事对她的感觉一样。我们很喜欢她,甚至还崇拜她。假设是由我协助某律师出席晚宴,果却导致律师做出不利于萝娜的行动时,我会非常懊恼的。” “你不是要等着我发表意见吧?”梅森问。 “我是在候教。” 梅森道:“我与渥伦及萝娜都没有利害关系,所以我没有理由做出任何违反萝娜权益的事来。” 旺尼的表情开朗起来。“好吧,就当作这样,”旺尼道。“这样我感到好些了……我们之间没必要矫饰虚伪。你们将在七点钟出席,到时,我可有荣幸献一个柏拉图式的颊吻给史翠特小姐呢?总之,你是我高中时代最引以为傲,但却遥不可及的美女。” “那是当你就读高年级,而她还是个新鲜人的时候吗?”梅森问。 旺尼做了个鬼脸道:“你用礼貌而讥讽的律师口吻来说这段故事,显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那你为何要用这个故事呢?” “这是唯一能经得起盘查的故事。” “有人告诉你可能会受到盘查吗?” “我奉命编造一个表面没有瑕疵可挑的故事,我只奉命行事。” 戴拉淘气地说:“看在旧日同窗情谊,以及你那深藏不露而妥善掩饰的情感,今晚你可以给我一个颊吻。我们还要叙叙旧、聊聊往日时光、还有老师什么的。” “太好了,”旺尼说。“我来的目的就是和你讨论基本原则,好让今晚的事情平顺进展。” 他笑着行个礼,往门走去,到了门边又转身停下来看着梅森,脸上不再有笑意。 “我希望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他说。 “等一会儿,”梅森说。“旺尼,我不喜欢你编造的故事……你能想个更好的吗?” 旺尼折回屋内,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板许久,突然间他弹了一下手指。“我有主意了,”他高兴似地叫道:“海上之旅!四年前,我航行加勒比海到达南美洲……甲板上的月光、暖空气中透着辛香味,太棒了!史翠特小姐,这就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戴拉抛给旺尼99lib?一个笑容。 梅森虽然现出怀疑的表情,但并未说什么,直到旺尼退出办公室后,他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戴拉评论道:“你这个老朋友若不是个优秀的演员,就是个大骗子。” 戴拉闪烁着双眼道:“我猜测今晚你会特别关照德瑞克,要采集到旺尼的指纹,对吗?” “不错。”梅森道。 第三章 座落在布莱德摩街二四二〇号的渥伦住宅被灯火点得通亮。住宅离马路有相当距离,半环状的宽敞车道导往大门,容得下多部车辆停放。 房子西侧有一条通往车道的宽巷道,可以通往容纳三辆汽车停放的车库。 梅森放慢车速,瞧着戴拉说:“看到没?这车道上已停满了汽车,可是我们非常准时。通常客人都按自己方便的时间陆陆续续到达。”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这些客人是在刻意安排下到齐的,”梅森答。“渥伦要我们在客人都已到齐之后才抵达。” 戴拉说:“啊!你瞧侧门边的车道。” “我早就看到了。”梅森说。“一座大型外烩餐车。” “还有那块招牌,”戴拉说。“德瑞克外烩服务。” 梅森点头道:“招牌名称是画在一块厚纸板上的,和边框很匹配,但招牌的其他部分却是永久画上去的。如此一来,招牌名字可依场合更换。我们要好好嘲弄德瑞克,说他居然改行操起外烩服务业来了。” “对德瑞克而言,”她说。“外烩可是顶新鲜的。” “好吧,”梅森将车子开入车道。“我们从东侧进来,就在左侧车道找个停车位吧。这栋住宅显然是为了休闲娱乐而盖的。” “一座令人头痛的屋子,”戴拉道。“这需要许多仆人帮手来维护门面,但这个时代要找个家庭帮佣可是件头痛的苦差事。” 梅森停好车子,下车为戴拉开门。“好啦,”他道。“咱们进去吧,就当自己是业余小说家笔下天真无邪的旁观者。” “你认为我们会引人怀疑吗?”戴拉问。 梅森答:“这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出席活动,戴拉。若是一群密友的聚会,而这些密友平日也定期相聚的话,我保证一位律师和迷人的秘书共同出现,必定会引起谈论、骚动及猜疑。倘若嫌犯在场的话,我敢说不出十秒内,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的,”当他们来到前门时,戴拉说。“我能想像到这名恶棍一步步蚕食着渥伦夫人,却在宴会中发现有一位知名的律师作客。老板,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我们能粉碎勒索者那阴谋不轨的计划。” “也许吧。”梅森含糊地答腔,揿下门铃。 接着大门敞开,应门的是旺尼。 “你们终于到了,”他愉悦似地说,捧起戴拉的一双手。“我们都在等你们呢。”接着他转向梅森问:“这一位是……?” “梅森先生。”戴拉转向梅森道。“老板,这位是我的老友贾德森·旺尼,就是我下午跟你提到的人。” “哦,是的,”梅森握手道。“你好,旺尼先生。” 旺尼愉悦似地凑近这对新到的客人。“萝娜,”他喊道。“这就是我向你说起的女孩。这位是渥伦夫人。还有梅森先生。这位是宴会的主人,贺拉斯·渥伦先生。” 渥伦夫人寒暄道:“欢迎你们,这真是我们的荣幸。贾德森告诉我,他的海上之旅有位最美丽的小姐为伴,现在我终于相信了。贾德森,你不够聪明,竟与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姐失去联络。” 旺尼用指节敲着脑袋道:“真笨。” 渥伦注视着梅森说:“我从前在哪儿见过你吗?” 梅森看着渥伦说:“有吗?” 渥伦皱着眉,好像陷入沉思的样子。“我见过你,或是……等一下,我看过你的照片……梅森、梅森,啊!你是佩利·梅森律师。” “没错。”梅森严肃地答礼。 “幸会,幸会。”渥伦以崇拜的音调说。 “佩利·梅森!”渥伦太太不由自主似地喊出。“99lib.t>哦!佩利·梅森大驾光临。快让我的客人知道这个消息,这可是件不得了的事。” “让我为你放妥衣物,”萝娜向戴拉说。“进来和大家见面吧,这是个小型的密友聚会。” 渥伦挽着梅森的手臂说:“太好了,伟大的佩利·梅森,你带给我很大的荣幸。” “过奖了。”律师平淡地说。 在客厅约莫有六、七个人悠闲地持着鸡尾酒杯在聊天。透过观景窗外眺,有座游泳池,在池底及水面的彩色灯光照映下,将池边宽阔的水泥护岸及草地渲染成柔和的月光色彩。 其余八至十位客人,或聚或散地沿着池边台阶站着。 空气中充满此起彼落的谈话声,并不时点缀着女士的笑声,不断传入来到房中的梅森和戴拉耳中。 渥伦走到麦克风前,将音响切换到公众演说键。 “各位女士先藏书网生,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渥伦道。 从客人微笑着注视主人的态度看来,梅森推想渥伦是一位喜欢公开演讲、酷爱发表意见的人物。 “这是一段浪漫的故事,”渥伦道。“故事的主角是站在我右手边的助手——贾德森·旺尼,他和一位美丽的女子数年前邂逅于南美的一艘渡轮上。之后,他们失去了联络。然而在十分意外的情形下,他们再度相遇,并在徵得渥伦太太同意下,邀约她来到这里。他很雀跃地得知,这位被他视为好莱坞明星的渡轮神秘美女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任职机要秘书。由于今晚晚宴上旺尼有多项要务在身,因此他请这位女士自行携伴参加。结果,她邀了她的雇主,而这位雇主是——各位女士先生现在请注意听——她的雇主正是独一无二的名律师佩利·梅森先生!而这位漂亮的女士是戴拉·史翠特小姐。请你们两位站到前面来。” 渥伦伸手迎接,就在戴拉与梅森跨到台前时,舞台灯亮了起来。 渥伦持着麦克风道:“让我们热烈鼓掌欢迎这两位新到的客人吧。” 客人四顾张望,找到空隙后放下手中杯子,热烈的掌声响起。舞台灯接着暗去。 渥伦转向梅森说:“我不喜欢逐一正式介绍客人的方式,我经常透过麦克风介绍宾客。现在,你就到处转转,我的客人会自我介绍,你就顺便记记名字。但首先先来一杯鸡尾酒吧。” 梅森道:“渥伦先生,你有非常好的嗓音,你的介绍词说得非常顺畅99lib?,简直就是专业水准。” 渥伦脸上露出喜悦之情。“你这么觉得吗?”他说。“非常感谢你。” “我确信你一定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梅森道。 渥伦未予置评。“来杯鸡尾酒吧,今晚的外烩功夫一流。” 渥伦领着梅来到流动式的吧台前,一位侍者为他们服务,并顺手打开一个绝缘容器的盖子。 “你瞧,”渥伦道。“鸡尾酒杯已被冰到接近零度的低温。你喜欢喝什么?” “请为我和戴拉小姐各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块。” 服务生取出酒杯,放于端盘上,加入冰块和威士忌后,将盘子挪到客人面前。 戴拉极其小心地拿起杯子,显然她意识到触摸杯子将留下指印这回事。 梅森拿了另一杯。 “现在,敬请原谅,”渥伦道。“我必须打个电话。请你们随意,不要客套。客人都很和善,何况这又是个非正式的聚会。” “你能给我一份客人名单吗?”梅森问。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名单了。”渥伦说。“一份给你,一份给迷人的秘书小姐。” 渥伦有点神秘似地将摺叠的名单分别塞到梅森和戴拉的手中。 “外烩的服务怎么样?”梅森问。 “太棒了,”渥伦热切似地说。“真的,像是天堂美食。我从没想到会有这种服务……好了,恕我冒昧,我必须去打几个电话。” 渥伦离开时,回身逮住梅森的视线,使个眼神、扭动一下头部,示意要梅森尾随其后。梅森小声向戴拉说:“我要离开一下,留你自己行动了。” 戴拉接过梅森的杯子,梅森便趋前与渥伦碰面。 渥伦道:“游泳池边有个淋浴间,通过淋浴间右边的门就是一间浴室,门未上锁,五分钟后我们在那儿碰面,或是任何你能掌握的时间也可以。到屋外四处看看,绕着池子转转。让你的秘书自由行动一下吧。” “这样客人会跟我谈话,”梅森看着表说。“这恐怕有点困难……”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我要让你看件东西。” 旺尼走到戴拉身边,挽着她的手。“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你不该像那样走出我生命的。” “是你从我的生命中离去的。”戴拉提醒他。 渥伦太太凑过来说:“贾德森,你真没面子啊,让这么漂亮的女孩离去。” 旺尼用臂膀搭着戴拉的肩,使她更凑近些。“她不是在这儿吗——好啦,我们去见见朋友吧。” 梅森朝着游泳池方向往屋外走去,不时地停下来与前来自我介绍的客人握手,但避免和客人打开话匣子。 数分钟后,梅森来到泳池边,以欣羡的眼神看着这栋住宅。 几近十分钟后,他才逮住机会进入淋浴间右边的门而不致引人嫌疑。 门内是座豪华的浴室,有一座低洼的浴盆及大片的镜面。 渥伦已等在那儿。 “我要你亲眼看一样东西。”他道。 渥伦打开浴室两扇门中的左扇,并示意梅森跟着他进去。 渥伦道:“这就是我太太的卧房。我们分房而睡。我是个难以入眠的人,有时一个晚上要打上十来通电话。我的卧房隔音很好,所以这间卧室不致受到干扰。” “等一下,”梅森道。“我感到满窘的,你太太不知道你正在这儿展示某样东西让我看吗?” “老天,当然不知道,我只要你亲自看一眼就好了。” 渥伦领路来到一座大衣橱前面,将门往后推,伸手往内取出一个上锁的衣箱。 “显然,”渥伦道。“用任何钥匙都可打开这样的箱子。” 渥伦插入钥匙,取下锁,并将两边固定用的铁扣扳开。 “请看一眼吧,”渥伦说。“并且……” “老天!”渥伦好像惊愕似地连退几步。 衣箱内塞满了老旧的报纸。 “搞什么鬼!”渥伦道。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吗?”梅森问。 “当然不是!没多久以前,这衣箱内还尽是二十元、五十元及一百元纸币凑成的四万七千元金额呢!” “你数过了吗?”梅森问。 “是的,我数过了。” “你认为这些钱有可能被人偷走吗?”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好了,”梅森简扼地说。“为了让这件事有个结论,我们把衣箱提到外面的餐车上,让那儿的专家去采集指纹,看看谁的指纹留在上面。” “至少我的已在上面了。”渥伦道。 “你的以及某个人的指纹。”梅森说。 “但是我太太的指纹也会在上面。” “她的、还有一个第三者。” 渥伦摇头道:“我不要做这件事。” “为什么?” “她很可能随时回来找箱子,却发现不见了。就算稍后我把箱子归回位,她也可能会发现箱子被采过指样。你曾告诉我提印指纹会留下痕迹。” “采样后,他们可以在皮件表面上上油,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了。”梅森道。“更何况,指纹泰半会留在金属环扣上。” “不,我绝不能让我太太逮到我做这件事。而且要把皮箱弄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边有后门,不是吗?” “是的。” “你可以走后门。” “如果她回到卧室找皮箱,却发现皮箱不见了,怎么办?” “那么,”梅森道。“你正好向你太太摊牌。告诉她你正在做的事,并向她解释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 “绝不。”渥伦断然说道,并骤然将皮箱合拢上锁,放回原来的衣橱内,关上橱柜的门。 “除非我太太自愿向我吐露实情,”他说。“否则我不会张扬这件事。我原本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这笔钱,我猜想勒索人已经展开他的龌龊计划了。” “你太太有足够的私房钱来付这笔款子吗?”梅森问。 “过去九十天甚或更久以来,她陆续地过户有价证券。不错,她是有足够的钱来应付。倘若她将手边所有证券予以过户,那她足可付出好几笔这类的款子。对于婚姻,我认为双方仍应拥有经济自主的控制力。梅森先生,我的事业有成,我也一向慷慨对待我太太。你瞧我们所住的地方……”他以手势展现着。“我不可能让萝娜知道我暗地里在刺探这一切,或是我将情况吐露给你知道……或是你……算了,我们离开这儿吧。” 99lib?梅森道:“很好。”接着尾随渥伦走向浴室的门。 突然间,门打开了,萝娜立在门口,脸上布满惊愕、无法置信的表情。 渥伦顿了一下,迅即转换为家常而略带矫饰的温和口吻道:“我正在向梅森介绍我们的居所,亲爱的。恕我冒昧,我也展示你的卧房给他看。” 渥伦转向梅森·并泰然地继续介绍下去:“另一端是我的卧室,我们可以通过浴室或是藉由廊道走到那儿。我的卧室和浴室有一个门相通……请往这里走吧。” 萝娜站到另一边。 “亲爱的,等你结束后,”她说。“外烩人员想知道什么时候上菜。餐车上有座烤炉,他们必须在上菜前二十分钟开始准备。” “很好,”渥伦轻松似地说。“告诉他们开始准备上菜吧。我们的晚宴应该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开始的。” “他们准备要上前菜了。”她说。 “很好,很好,”渥伦道。“这个外烩服务很周到。现九九藏书在,梅森先生,请挪步往这边走吧。让我带你看看其他房间。客房在房子的另一翼。” 来到走道外边时,渥伦面向梅森,屏息细声说:“天啊,差点儿就出状况了。想想看,如果我们正拿着那只皮箱,情况会是怎样。” “你认为会怎样?”梅森问。 “我不敢想像,”渥伦说。“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费一番唇舌解释。” “你太太也面临同样处境,她也必须做一番解释。”梅森说。“当你打算保护某人时,若能先摸清危险的根源所在,将很有帮助,而且……” “不,不,梅森,”渥伦打断道。“这将会搅乱我找你前来的整个计划。处理这件事情,必须让萝娜以为你仅是以一般客人的身分出席,而不做它想。我不愿让萝娜察觉到我正在怀疑她的财务状况。” “好吧,”梅森道。“你是始作俑者,但是很显然地,萝娜已遭勒索,并且付了四万七千元出去。要保护她免遭勒索,似乎已太迟了。” “我知道,但钱的事小,”渥伦道。“重要的是保护她远离勒索人,远离眼前困扰她的事情。这可能是今晚我们最后一次聚谈,我要再次强调,我的事业组织庞杂,而且我的电话也必须透过接线总机才能转过来。” “贾德森·旺尼知道多少?”梅森问。 “他毫不知情。我不愿他知道任何事。” “但他知道邀请戴拉·史翠特的整个事件是捏造出来的。” “当然,因为他以为我的目的是要将戴拉介绍给今晚的一位客人。” “是谁?”梅森问。 “贝林顿,”渥伦道。“你会在客人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现在,让我带你去看看卧室和……” 梅森进入卧室后,关上门问道:“好了,渥伦,谈谈贝林顿吧。” “实际上没什么好说的,”渥伦说。“乔治·贝林顿是石油大亨温得·贝林倾的儿子。乔治正在物色油田,我刚好有些油田可以出租,而他也相中其中一处油田。老实说,梅森,不管租约能否成交,今晚我邀他来的理由,是因为他最近刚和一个烂女人分手。我告诉贾德森说,要介绍戴拉与他认识。” “对于你和戴拉的相识,贾德森怎么想?” 渥伦道:“数周前,我为法务秘书协会做了一次演讲。我告诉旺尼,我在那儿遇见戴拉,她的美艳让我留下深刻印象,我问出她的名字,并请旺尼邀她出席晚宴,当然,要她自行带伴,我请旺尼务必让乔治和戴拉见面。这就是旺尼所知的一切了。现在,我必须回到客人身边去,梅森。带客人随意参观是一回事,但若是与你私谈而缺席良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将坏了我的计划。” 渥伦沉稳地打开门,立在门边等候梅森出来。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梅森问。 “我?没有啊。为什么问?” “你惧怕面对自己的灵魂,你怕你委托我的事情走漏风声。你本可驾驭你的员工,但你却让他们控制你。到底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膏药?” “就像方才告诉过你的,”渥伦焦躁似地说。“我们没时间做细节解释了,梅森。” “那么,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 “我不清楚,何况那也不顶重要。你只要知道你必须做的事就可以了。你还可自由裁量你要收取的费用,只要能保护萝娜的安全就行。” 梅森说:“你是个演技绝佳的演员,渥伦。告诉我,你在哪里受的训练?” 渥伦看似松弛些了,他说:“我曾经十分憧憬于舞台生活,也赞助过几出舞台剧——但请你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萝娜。她可能会把我想像成——你知道的,一般人对演员所有的一些联想……” “不,我不认为,”梅森道。“舞台剧原本就需要资金赞助,那是这一行的本质。” “我知道,但是……你是位单身汉吧?梅森。” “是的。” “这就足以说明你的想法了。”渥伦说,并朝着客厅的廊道踏步迈去。在那儿,因鸡尾酒会已进展良久,男人的谈话声逐渐喧哗,而女人的笑声也更加尖锐刺耳。 “你若不介意的话,”渥伦边行边说。“接下来的晚宴我将和你保持距离。” “贝林顿在哪儿?”梅森问。 “就是那边忙着和你的秘书交谈的那一位。”渥伦道。 梅森睨视着一位身材高大、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看来像极了衬衣广告中的模特儿;宽肩、窄腰、金发、突出的颧骨和完美的姿势。 “我知道他会为戴拉着迷的,”渥伦道。“你瞧他,多么地着迷啊。” 梅森转向渥伦道:“渥伦,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但很显然地,你正利用戴拉为饵,以遂行你和贝林顿的交易。” “不,不,”渥伦急促地说。“那只是我给旺尼的一个托词。但是我预料贝林顿会深深为她着迷。对不起,恕我离席一下……” 渥伦转身离开。 梅森立在那儿盯着贝林顿看,并观察他那种急欲对戴拉制造深刻印象的明显意图。 紧接着,一位手持鸡尾酒杯的女士冒然出现在梅森身边,向梅森请教他诉讼常胜的秘方。不久又有两人加入,梅森发觉自己已成为交谈的中心人物。 第四章 十点钟一到,梅森将戴拉从一群仰慕者中解危出来,并向男女主人互道晚安。行经旺尼身旁时,又看着旺尼夸张的道别演出,并在戴拉右颊上吻别。 “好不容易再度相遇,”他说。“我不能再次失去你,”并用加强语气补充道:“我所言句句出自肺腑,戴拉。” 渥伦夫人道:“你可要说到做到,旺尼,好好把握机会,别让他人有机可趁。” 旺尼说:“你等着瞧吧。” 梅森转头四望时,捕捉到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神正瞪视着戴拉。他知道这位眼光燃着恶意的女士名叫却斯特,但也有人叫她阿黛尔。这位律师提醒自己记得在回到办公室后,向戴拉问有关阿黛尔的事。 渥伦热切地与梅森握手道:“我们非常感谢旺尼和戴拉。请相信我,和你见面真是莫大的荣耀,梅森先生,我希望以后还能常见面。” 梅森行个礼向主人道谢后,挽着戴拉离去。他们来到车位前,梅森为戴拉关好车门,开始发动车子。 戴拉笑道:“你好像刚看完牙医似地苦着个脸。” 梅森将车子驶出车道。“我厌透闲聊,更讨厌久站及在人群中穿梭走动。还有一些女人忽而热情无比,忽而正经八百地有如猫头鹰般的严肃,真是令人嫌恶。” “只有一人如此,”戴拉道。“其他人都很和悦。” “一个人就很够了,”梅森道。“那个左手端着酒杯的女?99lib?人一直缠着我,右手还勾着我的衣领,一副怕我调头走掉的样子……那个金发、水桶身材,把你看成眼中钉的女人是谁?” “是阿黛尔·却斯特,”她道。“贝林顿将她介绍给大家认识。她一开始就摆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但她不是唯一的一个,另外有个名叫萝莎莉·哈维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她,绿眼、深色头发、穿着一件……” “我注意到了,”梅森打断道。“她与这件事多少有点关联吧?” “她是旺尼的秘书,”戴拉道。“已为旺尼工作五年了。我猜她感觉到事情怪怪的,并充满好奇,但她并不敢直接追根究柢问。” 梅森道:“这两个女人的敌意是可以理解的,贝林顿为了在你面前求表现,冷落了他的女伴,导致阿黛尔不悦。至于旺尼,在他为你做过宣传后,他在月光下失魂断肠的故事,刺伤暗中崇拜他多年的秘书的心,这也不难理解他秘书的态度了。至于其他人,有没有透露任何敌意的迹象——贾德森·旺尼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身为企业经理,旺.99lib.t>尼可是渥伦的得力助手。” “就他所担任的职位而言他有点太年轻了,是不是?” “这要看你怎么想了。他非常聪明,相信我,他擅于深思熟虑。” “深思什么?” “有关你何以现身于晚宴的问题。” “是的,”梅森道。“我猜想旺尼一定要费很大的劲,才能为这段偶遇的故事理出个头绪,尤其又考虑到我平时极少涉足社交活动的事实时。今晚的聚会到底是什么性质?戴拉。” “我也不知道,”戴拉说。“从那座屋子的摆设,可断言他们时常接待客人。但这次的宴会是个‘综合体’,贝林顿是因生意的理由受邀,有些人则来自渥伦的企业,此外也有邻居,还有渥伦太太的桥牌社社友,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我猜想你不怎么享受今晚的时光吧?” “至少我赚了五百元,”梅森道。“别把我看成是一个满腹牢骚的老家伙,戴拉。但是身为一名专业人士,很少能在那类的社交聚会中享受乐趣。今晚至少有五个人找我搭讪,闲聊肤浅的法律名词和我的事业生涯,最后还把他们自己遇到的法律问题拿来问我的意见。就像在社交场合中的医生,也总是无法避免遇到他人叙述自己的病症,然后寻求忠告。” “在你逛到游泳池后,你和渥伦上哪里去了?”戴拉问。“我试图盯着你,但你在淋浴间附近忽然不见了。” “我们穿过一扇门来到一个浴室,”梅森说。“再由浴室通往萝娜的卧房。” 戴拉将眉毛提得高高的。 “渥伦要我看一只收着四万七千元现金的皮箱,这皮箱被萝娜收在橱柜中。” “你看到箱子了吗?”她问。 “箱子是看到了,”梅森答。“但是在我们打开时,里面放的却全是报纸。” “那表示她已付了勒索金吗?” “渥伦是这么想。” “你不这么认为吗?” 梅森道:“当一个人付出勒索金时,他只需把钱交出去。倘若渥伦夫人遭人勒索,她会拿出箱子置于牀上,打开箱子取出四万七千元现金给勒索人,再将空箱子放回橱柜。如果一个人拿出箱子的钱,却塞入旧报纸,使箱子的重量近似原来的,那这种行径比较像是窃盗。” “天啊,如果真有人偷走那四万七千元……”戴拉的声音逐渐化为游丝。 “的确是,”梅森道。“但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若是有人要用那笔钱来陷害渥伦夫人,那事情就大了。如果渥伦夫人准备付出勒索金,打开皮箱看到的却是报纸而不是钱,那她可有麻烦了。你总不能用一堆报纸去付给勒索人吧?” “我当然不能。”戴拉说完,沉默下来,她开始想像渥伦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皮箱那一刻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戴拉道:“但谁会拿走钱呢?” 梅森道:“勒索者,此人知道她已备好现金待付,所以偷偷潜入将钱偷走。随后,否认他与偷窃有关,并强索款项。” “是有可能。”戴拉叫道。 “或者是,”梅森接着说下去。“某个不愿她付出这笔勒索金的人,将钱取走,并以旧报纸代替。” “某个不愿见她付出这笔勒索金的人?”她复述道。 “正是。”梅森道。 “那可能就是她的丈夫了。”她叫道。 梅森的穆静让人为之动容。 戴拉思索各种可能的情况后说道:“当她向勒索人付款时,若她吐露钱被窃走的事实,他会说她是个骗子……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了……但你却接受了订金,要来保护她,老板,这事情就在眼前了!渥伦一定是亲自拿走钱的人。” “我们无法证实此事。”梅森道。 一路上他俩默然无语,直到回到办公室。 “我想你今晚过得很快乐吧?”梅森打开办公室的电灯开关时说。 “我过得棒极了。”她告诉他。 梅森说:“也许我们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通常我们从一个凶杀案换到另一个,就像蜂鸟忙不迭地从一处飞到下一处……” “别拿凶杀案和忍冬草相比,”她打断道。“而且,别这么冷酷。这只不过是一件平常的勒索案而已。” 梅森摇头道:“这不是一件寻常的案件,戴拉,我甚至不确定它是否是一件勒索案。” “为什么?” 梅森道:“我从未遭逢过如此百般躲避我的客户。”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渥伦先生不但带你看遍房子,在今晚也和你交谈不下十余次,况且……” “哦,”梅森打断道。“那只不过是暖身交谈而已,那没什么。你可曾注意到渥伦费尽口舌向我强调他没法挪空交谈?我几乎找不到一种方法可以接近他而又不砸掉他想要我为他完成的工作。” 戴拉取出咖啡过滤壶,填入咖啡,接上电源。 “德瑞克的外烩倒是办得挺出色的。”她说。 “的确是,还有上好的香槟。” “你看我们还有受邀出席其他聚会的可能吗?” “我怀疑,渥伦只要我们熟悉状况,然后就和我们保持距离。” 她笑道:“你别忘了,我还有渡轮上的老情人,贾德森·旺尼。” “不错,”梅森道。“你有他,但他只听渥伦的话行事。我总感觉他用全副的热忱去演好他的角色,直至活动终了。” “全副的热忱是没错,”她说。“因为他想要探究出事情的原委。提到演戏,你可知道渥伦过去一直期盼自己能成为一名演员,到现在,他仍然使用录音机,站在镜子前面演练?” 梅森转换个舒适的坐姿,将脚跨在另一张椅子上,点燃香烟道:“这种人总是做得太过分,使他看来像个笨拙的演员。他自以为很棒,以致表情和举止都显得夸张了些。” 梅森办公室门外传来德瑞克敲门的暗码。 戴拉打开门让他进来。 “罗,外烩厨子,”梅森道。“我们没料到你回来得这么早。” “我因为工作结束得快而提早离开,”德瑞克咧嘴笑道。“当你成为执行长时,你可以把脏碟子留给别人善后。” “他们不会去洗那堆碗盘吧?”梅森问。 “他们没有在当地洗,他们将碗盘带回中央厂去处理。每个盘子用人工烘乾后,还用毛巾磨光,好让它们看不出来有丝毫的指纹残留其上,每个杯子都是既滑又亮。” “指纹人员的工作效率高不高?” “非常高。” “好吧,你发现了什么?保罗。” “我们比对了半天,直到最后,才查出指纹的所有人。” “那是怎么回事?” “最后这个被留下比对指纹的人,原先并不是我们所特别感兴趣的人。我们在采完所有的杯盘指纹样后,最后99lib.才去处理剩下的一份。” “是谁的指纹呢?”梅森问。 德瑞克说:“是渥伦夫人的指印。” “萝娜·渥伦的?”梅森若有所思地说。“我早该想到的。” “你怎么可能猜到是她?”戴拉问。 “还记得渥伦的奇特态度和那些奇异的指示吗?他要我保护他太太不受到指纹留印人的侵扰,不管留印人是谁,也不计较开销多少。接着他异常谨慎地告诫我们,不必将指纹的发现结果告诉他。” “你的意思是说,”戴拉道。“他花钱的用意是要你保护他太太不受她自己的侵扰?” 梅森点头并转向德瑞克道:“保罗,你所采到的指纹数量,足够被送去做分析用吗?” “我几乎取到每个人完整指纹的数量,”德瑞克说。“有些指纹虽然污损了,但我们尽量为每个人采到十枚清晰的指纹。” “包括渥伦夫人的吗?” “我确定我们有她的。” “好吧,”梅森道。“找你的警界朋友跟联邦调查局联络,看看她有没有犯罪纪录留档。” “犯罪纪录!”德瑞克道。“你疯了吗?” “我不认为如此,保罗,除非你有把柄,否则你不会去做勒索勾当。” “但她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德瑞克提出理由反驳。 “愈不简单,把柄就愈大。”梅森告诉他。 “你给我多少时间?”德瑞克问。 “我今晚让你有五小时的睡眠,”梅森说。“你明天上午九点给我回报,那接近华盛顿区的正午时间。” “那么,警察和联邦调查局就得加快速度进行了,”德瑞克指出。“为了筛取那十枚指纹做分析,看来今晚我的眼皮难得合上多久了。” 梅森指着咖啡壶道:“戴拉会在我送她回去以前,给你足够的咖啡,好让你保持清醒,保罗……” 德瑞克叹口气,将咖啡杯挪给戴拉说:“请为我加大量的奶精和糖,戴拉。” 第五章 隔天早上十一点三十分,德瑞克出现在梅森的办公室。 “嗨,保罗,”梅森道。“睡够了吗?” “睡够了,”德瑞克道。“今天清晨一点半,我便将指纹凑齐予以分类,并请一位素有交情的警长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已经得到回覆了。” “是罪犯吗?”梅森问。 “也算是,也算不是。”德瑞克答。 “狗屎。” “渥伦夫人结婚前的名字是玛格丽特·萝娜·尼利。她从前为一个名叫柯里斯特·戴蒙·吉顿的人做秘书。” “在哪儿发生的事?” “纽约。” “继续说下去。” “吉顿是个行动派人物,是个思想敏捷、说话快速的演说家。邮政当局曾用两件控告找他麻烦,但都不了了之。第三次终于让他们逮到他。” “什么罪名?” “利用邮件诈骗。但事情奇怪得很,他们起诉吉顿和他的秘书玛格丽特·尼利,所以他们两人同去联邦法庭应讯。我没足够时间去了解那次的判决,只知道一些重点。吉顿因多项罪名被定罪,玛格丽特则被陪审团开释。” “你知道原因吗?”梅森问。 “你是问吉顿为何被定罪,或是问玛格丽特何以获得开释?” “两者都问。” “他们定吉顿的罪,是因为他给人的印象不佳。他过于温和有礼、讲话速度又太快,与他在庭上对质的却偏偏都是农人。这群证人来自世代务农人家,法官将老实的农人与饶舌好辩的吉顿相比,情况便不利吉顿了。至于开释的部分,则是老掉牙的故事。因为她有一张稚嫩的脸庞和无辜的模样,是个年轻、穿着丝袜的女孩,因此获得开释。那时她才二十六岁而已。” “检察官会同时起诉两个人,确实奇怪。”梅森道。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判玛格丽特重刑。” “为什么呢?他认为她需要为犯罪负责吗?”梅森问。 “我倒不认为他们握有不利于她的证据。他们真正要的是那四万七千元。” 梅森质疑地扬起眉毛。 “当邮政检查人员和当局官员拥入吉顿的办公处时,他们发现吉顿口袋空空,保险箱了然无物、就连银行帐户也一文不剩。然而吉顿却事先秘密地将律师费付清,原本银行户头中的四万七千元结余,也神秘地失踪不见了。” “银行难道未留下记录吗?” “唔,当然,吉顿说他将钱领出,放入办公室保险柜中,因为他知道次日会有一群不悦的客户找上门来要钱,为了不让这些出入的金钱留下交易记录,所以才领出全数的现金。” “至于保险柜,我猜测在当晚就被盗贼破坏偷走现款。”梅森道。 “没错,盗贼趁当晚破坏保险柜偷走了现金!” “同时,我揣测这四万七千元仍未被当局查到下落。” “不错,根据传言,玛格丽特知道这笔钱的下落,并可能为吉顿收着它。顺带一提的是,现在警方和联邦调查局都极想知道玛格丽特的下落,以及我从何处取得她的指纹。他们对我施加很大的压力。” “好,我知道了,”梅森道。“但你不能透露任何风声。” “但是这个压力可不轻哦,”德瑞克辩解道。“他们甚至暗示我的行径类似罪犯的帮凶。” “哪来的罪犯呀?”梅森道。“玛格丽特在这件诈欺案中已被无罪开释了。” “她技巧高明,突然消失不见,”德瑞克说。“警方原以为他们可藉着她的社会安全号码或其他证件号码来锁定她的下落,但玛格丽特就这样渺无踪影了。从我们对现况所知,可以推论她在事件发生后不久,就遇到贺拉斯·渥伦,并以萝娜·尼利的名字在墨西哥市待了一阵子。在那段时间,渥伦仍是一位野心勃勃、力争上游的年轻生意人,手边已有一些资产,但还未碰到幸运之神的特别眷顾。直到两年后,他在自己的土地上挖到石油后,才开始大手笔的投资。” 梅森露齿笑道:“保罗,你真是饶舌。” “我也一路在听你讲啊。” “没人知道你从何处取得指纹吧?” “我不敢这么说,”德瑞克说。“虽然没人从我口中探得什么消息,但我可能已留下一些线索了。” “怎么说?” “昨晚我租用了配备指纹实验室的外烩餐车。” 梅森若有所思道:“我了解了,保罗……即使如此,我认为当局应该宁愿保持两造相安无事才对。他们曾审判过玛格丽特,却将她开释了。现在他们还想要做什么?” “他们想要的是柯里斯特·吉顿。” “他们已抓住他了。” “他们只抓到一具空壳,”德瑞克道。“他们曾向吉顿暗示,他可以被假释甚或放他自由,只要他愿意将那四万七千元吐出来。” “吉顿拒绝了吗?” “吉顿坚称他对钱的下落毫无所知,他仍坚持保险柜是在晚上被窃贼撬开的。” “他认为是内贼干的吗?” “不,他坚称是外人所为。保险柜的暗码被贴在吉顿办公桌抽屉的底端。当局发现抽屉已被拉开,抽屉内的东西散落一地,窃贼显然取得暗码,打开保险柜将钱拿走。” “有其他证据显示办公室遭窃吗?” “据我所知,证据相当多:办公室的门锁被破坏了,玛格丽特放在她抽屉中的二十元不见了,零用抽屉内的九十七元以及邮票抽屉内的铜板,也全都被拿走。” “所以吉顿未接受当局交换条件换取假释?” “他说他办不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钱的下落。” “他坐监多久了?”梅森问。 “他上周五才被释放出来。”德瑞克说。 梅森沉思地说:“我猜想当局一定派人紧紧跟踪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德瑞克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对当事人而言,如果有隐情而不愿被监视,他早晚会要甩开这些耳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当事人尝试去甩开跟踪者,接着让他相信他已达到目的,然后再暗地跟踪他的行径钓出原委。为了这个目的,当局常用的手法是先派‘明目张胆的跟踪者’监视当事人,让当事人如梗在喉。当事人为了甩开跟踪人,会设法来到有多处出口的拥挤建筑物内,或找辆车试闯一、两个交通号志等典型做法,以甩掉明目张胆的跟踪者,这时当局才派‘不着痕迹的跟踪人’上场。” “这种事曾发生在吉顿身上吗?” “我对吉顿出狱后的事一无所知,”德瑞克道。“当局并未将这些机密告诉我,但要我最好和他们合作。” 德瑞克用手指在喉咙前一划,比个切喉的动作。 “你不要自九九藏书乱阵脚,”梅森道。“如果当局最后以吊销执照向你摊牌,你就告诉他们指纹是我给你的,你只对我负责。叫他们来和我谈,我会告诉他们。” “好吧,”德瑞克道。“他们还是想要回那四万七千元。” “他们想把钱拿去偿还吗?” “他们想以提供不实讯息的罪名,再次把吉顿抓回去。” “但这种做法早就被上诉期限的法令所禁止了。”梅森道。 “不,故事并未就此打住。”德瑞克道。“当局可聪明得很,他们先挖出他当年的供词,然后再跑去告诉吉顿说,他们正对从前他保险柜被窃的案子进行调查。吉顿虽声称上诉期限已过,但当局仍坚称要调查当年窃案,并要求吉顿再将办公室窃案及四万七千元损失的事件补述一遍。有条法令规定提供调查官员不实讯息是犯法的,而且……” 梅森以不耐烦的语气道:“吉顿已服完监役,他已对社会偿了价。” “但当局不愿看到一个骗子坐了几年监牢后,就带着四万七千元远走高飞。” “我了解了。”梅森沉思地说。“现在警方已知道你对玛格丽特·尼利略有所悉,所以你必须妥善处理你的联系工作,好让他们摸不着头绪。” “我要切断这些联系,”德瑞克说。“我不想再继续办这个案子。我要洗手不干了。” 梅森摇头道:“不行,你不可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梅森,我必须保住我的执照,但我又不能对警方提供他们所要的讯息。” 梅森道:“警方不会藉任何理由向任何人起诉的。他们所要的只是找出这四万七千元,就这样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愿意让你脱离窘境,另找一个侦探来接手,但是我不敢冒险和其他人接头。想想看,如果萝娜·渥伦被逮捕,情况会乱成什么样子。我们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我们不能把消息走漏出去。” “没人会走漏风声的。”德瑞克说。 梅森以质疑的口吻道:“当警方火大时,保罗,他们什么狠事都干得出来。” 德瑞克沉默无语。 梅森说:“我要一名跟踪者,保罗。我要渥伦夫人受到严密看管,但别让她察觉被盯上了。告诉你的伙伴千万别让她起疑,即使必须放弃跟踪。同时,我也要贾德森·旺尼被跟
踪数日,并要你的人找到柯里斯特·吉顿的脸部特写照片,熟识一下他。如果前述的任何一人去见吉顿,或吉顿找上他们,就立刻让我知道。” 德瑞克呻吟道:“我早就担心你会出这种主意,这是很危险的,佩利。” “洗澡也可以是危险的,保罗,开始工作吧。” 德瑞克离开办公室后,戴拉开口道:“天啊!你早就料到她不单纯了。” 梅森道:“你这么想吧,一位年轻、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深深地为她那能言善道的老板所着迷,她认为他们所做的没有什么不对。她不但为他迷惑,可能还爱着他。对吉顿而言,要她代为看管那四万七千元,可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这部分我知道,”戴拉说。“但是她不应该为一个聪明的骗徒死心塌地至今日,却使自己陷入目前的处境。” “目前的什么处境?”梅森问。 “嗯,”戴拉道。“例如,让她丈夫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有关四万七千元现金的事。” 梅森道:“目前的证据还有许多环节片段不全。首先,当局不知道渥伦夫人就是玛格丽特·尼利。其次,她的丈夫对她的过去毫无所悉。第三,即使当局想要质问渥伦,渥伦也不能以证人身分被质询,因为丈夫不能对太太做不利的证词,同时渥伦夫人本人也不能被迫做不利于己的证词。” “好吧,”她说。“那你呢?律师必须将客户双方的谈话内容列为优先保密,但那不意谓着律师可在受诱下,成为犯罪的同谋。” “犯罪?”梅森问。 “是一桩犯罪,”她道。“吉顿曾被定罪,你不能为这桩犯罪掩饰事实。” “但我所知为何呢?”梅森问。“我所知道的事实是什么?” “你知道有关……有关……” 梅森露齿而笑。“的确,戴拉,我可能知悉一些道听涂说的证据,但我实际所见的,却只不过是一只装满旧报纸的皮箱。将报纸收放在皮箱中,并不构成犯罪行为。”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问。 梅森道:“我们收了定金来保护渥伦夫人,使她不受到指纹涉嫌人的侵扰。然而指纹却是玛格丽特·尼利的,因此,我们就是要保护渥伦夫人免受她自己的侵害。” “你要照着字面上的说词,来承接这个案件吗?” “没有其他方式可以选择了。”梅森道。“我们必须着手去保护渥伦夫人免于受她自身的侵扰。” “她的过去吗?” “她的过去、目前以及一切。” “你要怎么进行呢?”戴拉问。“渥伦夫人已将钱交出去了。” “那并不意谓着吉顿已经收到钱,”梅森道。“就让我们假定这笔钱正在转交途中吧。据渥伦说,在展示皮箱给我看的片刻以前,钱仍在那儿。但当我们打开箱子时,现金已被报纸替代了。警方必然开藏书网始跟踪吉顿,他本人也料得到这一点。因此,他不至于笨到直接跑到渥伦家门去取钱,他应当会派一个中介人来做。” “是某个出席在晚宴中的人吗?”戴拉问道。 “那很难说,”梅森道。“也可能是家仆之一。吉顿聪明得很,早在他获释以前,他可能已经部署一名共犯混入渥伦家仆中了。” “所以渥伦夫人付了钱?” “或是家仆偷了它,”梅森道。“或者可能是她的丈夫偷拿走,好让她付不了钱;接着再给我订金,要我出面保护她太太远离勒索人。” “简直乱如一团麻线!”戴拉叹道。 “但是,”梅森指出。“我们占了一项优势。我们有晚宴现场每个人的指纹,等监定人员完成指纹分类工作,我们就可查出任何人有无前科记录,我们将先调查家仆的部分。” “假设我们找到了窃贼,”戴拉问。“接着怎么办?谁去控告?” 梅森咧嘴笑道:“没人。” “你的意思是说,要放任这窃贼卷走四万七千元逃跑掉?” “我没这么说,”梅森道,“一旦我们发现了窃贼,我们要来点惊险刺激的节目,我们要把钱再偷回来。” “你何不控告他并且……” 梅森打断并坚定地摇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控告——不只是所得税的顾虑而已。大家会骤下结论,认为渥伦夫妇为着规避银行,因此将四万七千元私藏于渥伦夫人衣柜的皮箱之中。国税局接着介入,并要清查每个与此案有关的人物。他们将知道这笔钱是为了支付勒索人,他们将注意到渥伦夫人,并查询她的过去,很快地,他们将发现她那段不可告人之事。所以,戴拉,这件事必须小心处理,完全不能曝光。” “这就是为何渥伦夫人对现金失窃一事保持缄默的原因了,是吗?” “她能说什么呢?”梅森问。“若是你,你会说什么?” 戴拉静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猜什么也不能说吧,但是面对这99lib.原本妥善保管的四万七千元现金不翼而飞,却连一声也不能吭,必定是十分可怕又挫折的经验吧。” “我想你说得非常正确——一个可怕而挫折的经验。” 第六章 傍晚时分,戴拉桌上的电话发出例行性的铃响,戴拉持起话筒道:“什么事?葛蒂。”刹那间,她的下颚下垂,眼睛睁得老大地道:“为什么——在线上稍等一下,葛蒂。” 戴拉转向梅森道:“有个自称是柯里斯特·吉顿的人等在办公室外面。” “世事真难料,”梅森道。“我们必须承认吉顿先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物,无论如何,戴拉,叫他进来吧。” “但是老板,他——老天,他一定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所有的事情。” 梅森道:“他若将四万七千元托付给萝娜保管,当然会知道她的下落。假若他99lib?没将钱交托给她,但仍当她是一名忠心的雇员的话,他极可能仍留意着她近况的种种,这就把事情弄得复杂了。” “但你能怎么辨呢?”戴拉问。“当他出现在这里……” “他既然来了,”梅森道。“就意谓着他握有较大的筹码,来向我们摊牌。我对柯里斯特·吉顿的兴趣愈来愈浓了,请他进来吧,戴拉,并示意葛蒂电洽保罗,要他安排一个跟踪者,在吉顿踏出我的办公室时就盯上他。” 戴拉向话筒道:“我马上出来,葛蒂。”挂上电话后,戴拉便消失在门外。不一会儿,她带着一位年近四十、身材良好、衣冠楚楚又面带微笑的男士进来。 “这位是梅森先生。” 吉顿并未伸手行握手礼。 “你好,梅森先生,”他道。“我不知道你对我所知有多少,但我相信你知道不少,我可以坐下吗?”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知道你的事?”梅森问。 “根据事实所做的推论。” “你能告诉我是根据什么事实吗?” “恕我无法奉告。”吉顿说着,身体朝向椅子后面挪移坐妥,并以他那双被环境训
99lib?
练有素的锐眼迅速地朝办公室四周扫瞄一遍。 “梅森先生,”他平静地说。“你知道我是个骗徒。” “的确。”梅森道。 吉顿补充道:“是政府为我冠上骗徒标签的,我的那群好陪审团也同意政府的说法。” “然后呢?”梅森问。 “为我换来在联邦监狱服刑,外带极少的休假。” 梅森摇摇头,露出所谓同情的姿势。 “在我经营事业的过程中,我与政府所谓的‘正义’交锋,那时有位名叫玛格丽特·尼利的美丽女子为我工作。” “据我所知,她并未涉入案件。”梅森道。 吉顿笑道:“政府原本也打算定她的罪,但罪证不确凿。陪审团开释了她,却治了我的罪。政府起诉我们两人,可能就是出于恶意,因为他们觉得陪审团在证据薄弱的情况下,为安慰自己的良心,会开释其中一人,而定罪另一个。” “你看起来似乎没有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梅森道。 “我看起来当然不在乎,”吉顿说。“那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在过去几年学到许多教训,梅森先生。其中一件就是千万别做任何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 “的确。”梅森道。 “在诸多事情中,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在文明外衣包裹下,仍被适者生存的原则所主导,在求生的战场上,无情冷血的人要比依据黄金律行事的人占有生存的绝对优势。” “我了解了,”梅森道。“但你还未让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多读报纸是很有用的,”吉顿道。“尤其是社会版。我留意到晚报上一则有关贺拉斯·渥伦——一位夙具名望、有为的商人,举办一场非正式社交聚会的消息,与会宾客都因佩利·梅森和他美丽的秘书戴拉·史翠特小姐的到场,而感到无比兴奋。” 吉顿顺带向戴拉鞠躬致敬。 “报纸还提到,”吉顿继续说下去。“我想这消息可能被你漏掉了:这位著名的律师平时因为忙于法律事务,很少有时间出席社交聚会,因此更受到客人的奉承。” “的确,”梅森道。“我没看到这则消息。” “那是一则非常有趣的消息,”吉顿道。“首先,考量玛格丽特·尼利就是现任渥伦夫人的事实,再考量你极少参与社交聚会,却与你的秘书双双出席该项晚宴,即可得知你的出席必有某种正式理由。再者,从比较自我的观点来看,我揣测你出席该项聚会,可能和我甫出牢笼有关。假设渥伦夫人要请教你,她大可到你办公室找你就好了。若是渥伦先生要和你商谈,他应当会打电话给你。但你却以客人身分出现在渥伦家,这显然意谓着他们付钱找你前去进行暗中观察。” “在我们这一行,”梅森道。“我经常察觉到,如果预设前提来推论,极容易发生谬误,而且几乎一定会导致错误的结论。” “那当然呀!”吉顿叫道。“你知道,我早就曾因为这类错误而被出卖过,所以我避免去蹈同样的覆辙。无论如何,让我们再回到正题上去吧,梅森先生。” “怎么继续?”梅森问。 “当局急着找出玛格丽特·尼利的下落。他们似乎认为我知道答案。当然,过去数年以来,我所有的通讯信件都被严密检查过,我不怕写信给别人,同样也不介意别人来函给我。但我将一些讯息深埋在脑中,使那些好追问的政府官员挖掘不到丁点情报。你相信吗?梅森先生,在我被捕前没多久,政府当局暗示说我已将四万七千元现金藏于某处,好在出狱后再行得手。他们还揣测另一被告——玛格丽特·尼利可能受指示,为我保管现金的全部或一半。以你的社经地位与安逸的生活,我不认为你能想像得出政府的调查人员是多么的无礼与傲慢。” “我从未注意过。”梅森道。 “政府当局的调查人员对你所用的手法,当然不同于他们用来对付一个因邮件诈骗而被定罪的人的手段,你可能无法意会到这一点。” “罪名是诈欺吗?”梅森问。 “那只是其中一条罪状,他们控告五项罪名,但开释了其中三项,好让他们看似公正无偏,然后就定了我两项罪名。诈欺构成了我的主要罪状,是因为当局想把我的秘书也拖下水,好当众诽谤她的名声。还好老天有眼,她能在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必定十分聪慧,才有办法做到这点。”梅森说。 “她是很聪明。” “或是她有一个很聪明的朋友。”梅森直率地说。 “也许吧,”吉顿附和道。“你介意我抽烟吗?” “没关系。” 吉顿以手势婉拒了梅森随手递来的香烟,并从口袋中取出细长的雪茄,点燃它,仰身向后坐妥,并以温和的微笑回报梅森。香味显示出雪茄系高级品。 “用你的法律头脑考量,”吉顿道。“无疑地,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我宁愿由你开口告诉我。”梅森说。 “那太露骨直接了吧?” “戴拉小姐和我经常遭逢这种情况。” “我知道,但是露骨的表达方式太不够艺术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用的方式还满艺术化的,”梅森道。“所以可以相互扯平了。” 吉顿叹道:“好吧,既然谈到问题的重点,我就说吧。如你所知,政府当局竭尽所能地把我扣在监牢,直至最后一刻才释放我。” 梅森默默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男士。 “我被定罪后,当局就告诉我,若能缴出四万七千元,刑罚就可以减轻些。在我被判刑后,他们又说吐出四万七千元就可增加我保释的机会。” “这些条件你都没接受吗?”梅森问。 “都没接受。” “为什么?” “因为,”吉顿道。“我对四万七千元的下落毫无概念。就算我想要付钱,也付不出来。” “现在你既然已获释了,”梅森说。“我想政府应该没兴趣再追问这笔钱了吧?” “你在开玩笑吗?”吉顿问。“我获释后,当局的干员还是对我纠缠不已,寄望随着我的脚印找到那笔钱,然后扑个正着,发出胜利的大笑。实际上,他们会对我说:‘吉顿,你打败不了法律的,你以为长期服过牢役后,就可出来坐享那四万七千元。现在,钱在我们手上,你却服了监刑,哈哈哈!’当然,他们还会让所有狱中服刑人知道这则消息,夸大宣传不可和法律对抗的事实,把我当成幸灾乐祸的取笑对象。” “所以,他们正跟踪你。”梅森问。 “哦!是的。” “他们跟踪你到这儿来吗?” “当然。” “我了解了。”梅森皱眉说。 “我推知你已掌握到重点了,”吉顿笑道。“梅森先生,我已尽量用技巧性的手法向你解说了,虽然我的开头显得太过露骨。当政府和恶棍打交道时,他们都以为对方是低能。所以他们派人跟踪时,经常很天真。就拿我的例子来说吧,他们明目张胆地安排一个跟踪者出没在我经过的地方。” “明目张胆的跟踪?”梅森问。 “很肯定地,以你丰富的刑法素养,你一定了解摆明跟踪的功能。”吉顿道。“明目跟踪就像它字面的意义一样,他让被跟踪者无法不察觉它的存在。如果你请你的秘书打开走道上的门,我敢说那名跟踪者就站在走道的角落。他会因门的顿开而显露困窘的表情,接着,他会沿着走道看门上的人名、号码牌,装成一副找人的模样。” “这就是你所谓的明目跟踪者?”梅森问。 “是的。” “我想,政府当局很难藉用这么粗糙的手法去达成什么成果吧。” “政府期望的可多着呢,”吉顿说。“明目的跟踪虽然很显着,但却很笨拙,对一个聪明的人来说,摆脱他们的监视,是极其容易的事,通常闯个红绿灯号,就可以甩开他们的跟踪了。” 吉顿不再说话,透过雪茄的袅袅青烟看着梅森,他眼睛半开、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这位律师。 过一会儿,他又继续说下去。“当然,这个时候不留痕迹的跟踪人就上场了。他们躲在幕后,我看不见他们,至少理论上是如此。在甩开明目跟踪者后,我充满自信,开始找一处旅馆落脚,用假名登记住宿,然后挨到三更半夜,再轮番转往另一处旅馆或出租公寓,直到确信政府当局没了头绪。这时,我就会去把藏匿的四万七千元弄出来。至少政府做如此想。” “然后他们就逮住你?” “是的,他们就扑向我。那个无形的跟踪者无时无刻都会盯着我。” “你不能甩掉他们吗?”梅森问。 “唔,那可以做到,”吉顿说。“总是有法子可治的,只是这不是件简单的工作,通常需要时间,还有一笔资金。很坦白地说,梅森先生,我有得是时间,但却缺乏资金。” “是这样。”梅森道。 “我想你可以改善这一点。” “用什么方式?” “我认为渥伦先生应乐意贡献一些钱,帮我重新安顿自己。” “你揣测渥伦先生是我的客户?” “我猜想他是你的朋友,不然昨晚你就不会去他家了。当然,我揣测你出席那个小型聚会,一定有特殊含意的。我感到你与其中某人有正式的接触,但在目前情势未成熟的情况下,我看不出有何理由,值得我花脑筋去深思这一点。但重点是,渥伦先生为了防范他太太的过去历史被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会采纳你的建议。” “你是威胁要……” 吉顿抬起手说:“不,不,梅森先生,请不要这样说。” “那么,我一定是误会你的意思了。”梅森道。 “你当然误会了。梅森先生,我要强调的是,我的每个举动都会被呈报给政府当局。今天下午我来到这里,一定会引起很多揣测。比如,我为何来这儿?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能的关联?我的通讯已被检查多年,但却从没和你联系过,我俩之间也从未通过信。因此,当局将假定你可能是代表那个握有四万七千元的人,而我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谈这笔交易。” “我懂了。”梅森道。 “所以,当局会展开对你客户的调查,尤其是过去几天曾找你的人,或你曾经联络过的人,或是在我离去后,你会联络的人。你将讶异于政府当局的办事效率,他们能同我一样,根据事实迅速推断。无疑地,他们应当已看过或即将看今天晚报的社会版。” “那又如何?”梅森问。 “他们将对你打破惯例去参加一个纯社交型的聚会而感到奇怪。他们将展开对客人的背景调查,迟早会调查到男女主人的身上。那就很不幸了,梅森先生。” 律师仍保持缄默。 “现在呢,”吉顿说。“假设渥伦先生愿意解囊帮助我的财务,我就有足够的钱来对付并甩开暗地跟踪者,然后彻底消失不见,去自谋生路。” “否则呢?”梅森问。 “否则,”吉顿道,“我会陷入经济窘境。当他们送我进监狱时,已把我弄得分文无剩,等他们释放我,也只剩当初的‘入场费’退给我而已。” 梅森端详着此人的衣着与雪茄道:“你好像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混得不错了。” 吉顿笑道:“就这样说吧,我的货源广泛,我又十分聪明。” “所以你来找我?” “是的,因此我来找你。”吉顿道。 “如果你的要求未被接受呢?” “那我就会不厌其烦地来找你,”吉顿道。“我多来一回,就会加深当局更多的揣测。假若在我拜访过后,你迳向渥伦先生或夫人联络的话,将会引发当局的调查行动,那可会为你客户的福祉带来灾难了。” “这是一种很有趣的勒索方式。”梅森道。 “梅森先生,请别这样,请不要用那样的字眼!这不是勒索,我十分崇敬渥伦先生,也很喜欢他的夫人,我由衷希望他们快乐。我正试着藉这样的安排让他们永保快乐。很肯定地,如果我依然财务窘迫,那么迟早我会背叛自己的心意。到时候,露出端倪的线索就可能会被当局指认出萝娜·渥伦的真正身分。当然,目前当局对她没有特定的控诉,但他们会传唤她问话。很快地,外界就会发现,原来渥伦夫人就是曾经利用邮件诈骗而被控告之后保释的玛格丽特·尼利。梅森先生,很肯定地,你不愿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以渥伦先生目前拥有的社经地位,也不愿见它发生。我不希望任何给予我金钱的考量,目的是要我保持缄默,那就形同勒索了。我想做的只是就此消失,为了要摆脱当局的暗地跟踪,我需要钱买一辆汽车。” “为何要汽车呢?”梅森问。 “因为有了汽车,我才能甩开暗地跟踪者并隐身消逝。” “但是,”梅森道。“当局必定也能够跟踪汽车。” “哦,那当然,这是世上最简单不过的事,尤其是在电子跟踪器材十分普遍的今日。只要在我车上安置跟踪器,警察就能藉着器材发出的‘哔’响,轻而易举地以车子跟踪我。他们无需接近我,只要与我保持三、四个街区之遥,就能毫无困难地盯住我。” “那么,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何要一辆车。”梅森说。 “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对我耍诈,我也要耍回去。换句话说,他们想要我自信过度,我同样要让他们过度自信。梅森先生,如你所见,我买不起一辆新车,只能贷款购车。有了车,就能让我取得优势,我的过往经验告诉我,取得机先的人胜算较大。当然,政府当局会将矛头指向我的汽车付款,以期找出一些线索。因此,我用来付款的面额最好是一些五元、十元及一元的旧纸币,好让它看来像是我在逼使某人拿出他的存款。” “请说下去。”梅森说。 “接着我取了车,好让当局以为我对暗地跟踪的事毫不知情,我只甩开了明目跟踪者。如我所说,那不是件困难的事。” “请继续下去。”梅森说。 “接着,暗地跟踪者会以为我浑然不知跟踪情事,而自鸣得意、从容行事。他们可能部署五辆车子之多,甚至派直升机员配备望远镜出勤。” “以便盯住你。” 吉顿露齿笑道:“那当然。” “他们聪明得很,”吉顿道。“而且他们握有所有的王牌。我会采取许多不可捉摸的行动,让警员以为我深信已摆脱了明目跟踪者。然后,我会找一处餐厅用餐,将车停泊在外。当我用餐时,政府的干员会设法在我车上安装一具电子追踪器,使他们能在两、三个街区外跟踪我。” “那你要如何处理这个状况呢?”梅森问。 吉顿笑道:“你总得让我保留一些牌在手上吧?梅森先生,我会处理的。届时,政府干员就再也看不到我。当他们为着胜利而洋洋自得时,我就以逃脱来打击他们。” “你确信你办得到吗?”梅森问。 “我确定。” “政府拥有一些受过高度训练的干才。”梅森说。 吉顿的肃穆令人动容。 “换句话说,”梅森道。“你拿到钱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错。” “假设你拿不到钱呢?” “我将每日阴魂不散地与你保持联络。” “在这次面谈后,你应当认清我不会再与你会面的事实,”梅森说。“我会让你在办公室外枯坐冷板凳,直到你厌倦为止。” “不,”吉顿说着,喷了一口雪茄,并取下雪茄观看燃烧中的蒂头。“我宁可认为你愿意见我,梅森先生,你最好听取劝告与我见面。” “见面做什么呢?” “把钱给我。” “多少钱?” 吉顿比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道:“你当然希望我把事情处理好。你不希望看到我栽入当局的手中,你也要确认我不再回来找你,因为在当局发现我甩脱暗地跟踪者后,他们会在你办公室附近再布个桩。” “而且他们可能会认为是我给你钱买那辆车的。” “有这可能。” “而且他们还可能质问我。” “嘿,我知道你会想到这一点,”吉顿道。“他们铁定会质问你。当他们从被欺瞒的事实中觉醒过来后,他们会很恼怒,并唯你是问。他们可能揣测这个瞒骗策略是出自你的主意,他们会视你为一名重刑犯的同谋,十分严厉地对待你。我猜测你的反应,只是会轻描淡写地靠背而坐,露出谜般的笑容对他们说,如果他们认为你有什么不法行为,尽管去控告吧,.99lib.否则就请滚出你的办公室,别再来烦你。” “这整件事真具有娱乐性,”梅森道。“但我方才想到,吉顿,我不知道有谁愿意付你这笔钱。” “你知道的,就是渥伦夫妇。” “我和他们还没熟识到可以直接找他们,并建议他们支付这笔勒索款……” 吉顿再次举起他的手道:“梅森先生,请你别用那个字眼。它的含意不好,而且很困扰我。那太露骨了。” “那你认为你所做的事算是什么呢?”梅森问。 “我只是把手中的牌摊给你看罢了。” “你是在勒索金钱以换取你的缄默。” “不,我不是。我只是建议你,也许你会乐于居间为我沟通,他们也乐见我有钱迁徙他地。” “倘若拿不到钱,你就会持续要胁。” “不,不!这不是要胁,”吉顿道。“梅森先生,毕竟我尚未胁迫你。” “你方才说过,你会一直回头来找我。” “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吉顿道。“况且,法律条文也未禁止我随心所欲地来造访你的办公室,这是一处公共场所,我假设你会忠告你的客户或朋友拿些钱出来,以免我到处出没,或者那群人会指示你给我足够的钱,让我离开这儿。好了,我不该占用你太久时间,梅森先生,你是个大忙人。” 吉顿站起身。 梅森说:“不要再尝试施压于我,吉顿。在这一行,我已和太多勒索者打过交道。只要让我感到你施用勒索伎俩,我就和你卯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吉顿站在门口,不怀好意般地笑着问道。 “我们有各式各样对付勒索人的方法。”梅森说。 “我相信如此,”吉顿道。“同时,我不希望你把我归为那类人看待。无论如何,出于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你如何与勒索者打交道。” “我有三种办法。”梅森说。 “真的?” “第一,”梅森竖起右手食指道。“花钱消灾。” “非常明智。”吉顿道。 “第二,”梅森竖起另一只手指。“向警方报案,警察会严守秘密,我则当场将勒索人逮个正着,他就啷当入狱。” “若行得通是不错,”吉顿道。“那么第三个方法是什么呢?” 梅森的眼光与吉顿的目光交接,他竖起第三只手指道:“第三个办法就是宰掉这个烂货。” 吉顿身子后退一下,说:“你不能去找警察。我也很难把你想像成一个杀人犯,梅森先生。” “再猜猜看,”梅森道。“你自己才刚说过,最无情的人才能享尽世上所有的好处。” “好啦,”吉顿道。“既然我不是一名勒索者,那我们的讨论也仅止于学院式的对话。我将经常和你保持联系,梅森先生。我确信你对于我未来能否重新安顿将极感兴趣。”他弯腰深深一鞠躬。 “谢谢你与我见面,梅森先生。”接着他转向戴拉鞠躬致意道:“史翠特小姐,谢谢你。”他的眼神与音调好像都透露着感激之意。 接着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向走道走去。 戴拉沮丧地望着梅森道:“你为何提到要杀掉他?” “我
要让他好好想想。”梅森道。 “需要我去找渥伦先生吗?”她问。 “老天,千万不要。”梅森道。“你还记得渥伦告诉我们,所有的电话都经过接线总机吧?所以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这番谈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打算让他知道谈话的任何内容?” “不错,”梅森道。“他付钱要我处理此事,所以我会处理。” 第七章 接近五点时分,电话铃响了,戴拉持起话筒道:“是的,葛蒂。”瞬间,她的脸部皱成一团。“你知道我在办公室不接私人电话的,葛蒂——你稍候。” 戴拉用掌心盖住话筒,转向梅森道:“有个女人拒绝报出姓名,要和我谈论有关贾德森·旺尼的事,我该怎么做?” 梅森拿起他的听筒道:“葛蒂,把我的线接上戴拉的电话,但别提我在线上。” “好吧,葛蒂,”戴拉道。“我接这个电话。” 梅森听到一个女性化却但情绪颇为暴躁的声音。“听着,戴拉·史翠特小姐,我要知道你凭什么以为你逃得掉。告诉你一件事,我查过贾德森·旺尼所搭乘的‘牙买加皇后号’的旅客名单,你的名字根本不在上面,我第一次听到你们的故事,就知道这整件事是假的。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意图何在。别以为你很快会钓上我的男人。我是不怕跟人斗的,而且我会不择手段地斗。现在,你能告诉我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梅森示意戴拉挂掉电话,然后他与戴拉同时挂断。 “好啦,”戴拉道。“又一件棘手的事,天啊!老板,她显然怒到极点了。” 梅森道:“这就是让生手写剧本,并尝试照剧本演出所惹出来的祸。你猜那个人可能是谁呢?戴拉。” “我想可能是萝莎莉·哈维或阿黛尔·却斯特吧,我没法认出她的声音。” 梅森道:“现在愈演愈烈了,有人竟不畏麻烦地去查核旺尼搭乘游轮的名单。业余的撒谎人还是逃脱不了生嫩的色彩。戴拉,我们不该让他们去编这个剧本的。”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 接待兼总机葛蒂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说:“梅森先生,有位乔治·贝林顿先生要见你。他说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必须见你一面,我想他是冲着某件事而来的。他要我转告你,你们在渥伦先生家见过面。” 梅森与戴拉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私自进来,”葛蒂道。“是因为他一直试着套我的话。” “用什么方式?”梅森问。 “他探询有关戴拉小姐的事,问她去哪里渡假,并问我可曾记得她去加勒比海渡假的时间。” 梅森告诉戴拉:“你去法律图书馆,由那儿的门离开并回家去。我要单独和贝林顿会谈。他虽说要见我,但实际上可能是想与你谈话。他想谈的不外是那段捏造的加勒比海旅程……为什么我们的客户不能是段数较高的说谎人呢?” “他人很好。”戴拉说。 “他可能不错,”梅森指出。“但他那种爱慕你的样子,好像是一堆砖块要倒向你似的,而他身旁的女伴看来百无聊赖,内心却翻腾不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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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就是她告诉他你从未和旺尼乘同一艘渡轮的。” 梅森又对葛蒂说:“让他再等一下子,别让他引诱你谈任何人或任何事。等戴拉从法律图书馆出去后,我会用电话通知你,你再让他进来。” “是的,梅森先生。”葛蒂道。她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然后,不太情愿地离开办公室。 “看你做的好事,”戴拉道。“葛蒂雅好神秘事物,她会试着挖出隐藏在暗处的阴谋……” 梅森朝法律图书馆走去。“上路吧,”他说。“我会告诉贝林顿先生你回家去了。当我编造谎话时,我要让它听来就像真的一样。” “我上路啦。”戴拉说着,拿起皮包,在镜前停留片刻,便朝通往图书馆的门后隐身不见。 梅森稍待片刻便持起话筒道:“好啦,葛蒂。” 不一会儿,乔治,贝林顿匆忙地进来。 “哈罗,梅森先生,”他道。“感谢你在未事先约定时间下,仍与我见面。我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一件事情至感关切。” “是吗?”梅森问。 “你的秘书在这里吗?” “她已经离开了。” “我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让我很困扰。” “谁打的电话?” “我不知道。” “男的或女的?” “我甚至没办法确定这一点。但我想是个女的,试图压低她的声音……以伪装……” “你能辨认得出此人说话的特色,像每字之间的停顿时间,或任何表达上的技巧吗?”梅森问。 “不能够……为什么问?” “我只是在猜测,”梅森道。“打这个电话的人的用意是什么?” “这个电话的目的是要告诉我,你昨晚出席晚宴,纯粹是出于工作的需要。渥伦先生安排你来监视我。旺尼根本没和戴拉同船旅行,他只不过是在晚宴开始不久以前才认识戴拉的。” 梅森道:“这名女子想得太多了,不是吗?是什么理由让人付酬给我来监视你呢?” “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的部分。”贝林顿道。 “我无法奉告任何我所不清楚的事情,我也不愿浪费时间来回答你那些匿名电话的指控。” “我希望听到你说:我的消息是错的、你的出席只是为了社交需要,还有戴拉的确和旺尼已相识一段时间。” “这就能够让你的心情放松吗?……”梅森道。 “坦白说,是的。” “我能请教是为什么吗?” 贝林顿道:“我还没有说出所有的对话内容。” “也许你最好把它说清楚。” “电话那一端的人暗示,渥伦怀疑我和他太太过从甚密,他正打算要诉请离婚。” “在这种情况下,”梅森道。“你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是什么?” “与贺拉斯·渥伦联络,并坦白问他。” “这件事的麻烦在于我——我不能完全置身事外。现在我被这些事情缠扰着,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出来让你知道,梅森先生。任何有关这件荒谬故事的描述,或渥伦先生怀疑我和他太太有所牵连的事,我都会……嗯,那将是场灾难。” “但是你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吧?”梅森问。 “是的,虽然我此行目的是来向你讨教问题,但你却反客为主。” “你有事情要告诉我?”梅森提醒他。 “不,我没此打算,也没有意图这么做。” “但是,”梅森笑道。“你即将要告诉我什么吧,因为你已扯得太远而停不下来了。” 贝林顿清了清嗓子,转换个姿势道:“我和渥伦认识已有一段时间,也去过他家两次或三次,但从未谈过生意——直到最近。” 梅森点着头。 “因此我认识了他太太萝娜,当然也认识了贾德森·旺尼。约莫两个月以前,旺尼来找我,并问我能否为一些未上市的股票估价。他认为我比他有更好的条件来估价,我也确信如此。这家公司位于我所熟悉的区域,我也拥有该区的一些股票。我暗地调查,却发现那些股票目前虽然没有市场公开现值,但却具极高的投机价值,因此我合理地推估这些股票现约值一万七千元。” “你告诉了旺尼吗?” “是的。” “接着发生什么事?” “旺尼向我道谢后,连着好一阵子没有他的消息。直到二周前,旺尼再来找我,并问我能否为他兑现那些股票。迅即地,我有些起疑。我问他是否拥有那些股票?若是,他是如何取得那些股票的?他笑着告诉我说,那些股票是渥伦夫人所有,她曾经投机性地买过一些股票,她的丈夫虽不乐见她做这种投资,但她仍然鼓动他丈夫投资油田开采事业,寄望有朝一日能发石油财。即使这个机率只是几十万分之一而已。他提到渥伦夫人目前需要一些现金,但又不希望惊动她丈夫,因此她想卖掉手上的一些股票,她丈夫对这些股票也不知情。” “那你做了什么事呢?” “我告诉旺尼,我会试着看看能否帮上忙。我乐意开出一张一万七千元的支票出来,但是如果能将这些股票转到我的名下,我可能拿到更高的价钱。” “那你做了吗?” “我已将那些股票转为我的名字,当然个举动也引起该公司其他股东的猜疑。我对这家公司的私人投资举动,使得股东们认为他们可以做得比原先想像的更成功。” “你将股票卖出去了吗?”梅森问。 “我以二万八千元的高价卖出去。” “你怎么处理这笔交易所得呢?” “这就是困扰我的所在,”贝林顿道。“旺尼要求我以二十元、五十元及一百元面值的现金支付给他。” “你可曾进一步查证那笔现金确实交到渥伦夫人手上?” “哦,当然,我还不至于那么傻,梅森。我和她在一次午餐宴会中相遇,已问过她了。” “你是否特意问到‘你是否拿到我转交的确切金额?’或是……” “喔,没有,我没问得那么细。我只告诉她,我为她卖了一个好价钱;她回答说,这笔交易比她预期的高出很多,她从交易中获取很好的利润。她并很甜美地感谢我的帮忙。” “她可曾要求你不要泄露任何风声?” “她的确要求了,但措词不太一样。她说她无法要求丈夫代她处理这笔交易,因为这是她私下做的一笔投机买卖,她的丈夫可能不会同意她的做法,因为他不喜欢她从事高投机性质的投资活动。”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起疑了呢?”梅森问。 “就是那通电话,以及旺尼所说与你的秘书是认识已久的老友这件事,还有你是因为史翠特小姐的关系而出席——嗯,梅森,我只是要弄清楚你和渥伦的关系是否是生意性质的?若是,这其中有无……离婚的可能性,以及我会涉入其中吗?” 梅森道:“贝林顿,你是一名生意人,只要稍微省思一下,你就会发现,如果想找答案的话,你是问错地方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99lib??” “身为一名律师,无法将客户的任何消息透露给别人,若你感觉到渥伦正考虑对他的妻子采取法律行动,而且你可能被牵连在内,那你该做的事是直接去找渥伦,询问有关法律诉讼之事。” “这么做只是泄露我的底牌而已。” “的确。”梅森答道。 “我……嗯,老实说,梅森,我很忧心,我不能去找渥伦,你能了解的。” “那你该也能了解,我无法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嗯,我只是希望你能透露出来。” “若我因为生意的关系受雇于渥伦,而他希望我掩盖这层生意关系的事实的话,我就很难将讯息泄露给渥伦第一个前来探听消息的朋友。” “我并未要你那么做,我只想要你告诉我是否……嗯,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而惹上麻烦。” “我倒不认为,”梅森道。“依我看来,你的作为坦荡且上得了台面,若事实真如你所描述的一般,我看不出任何人可对你采取诉讼行为。” 贝林顿的脸庞一亮,说:“非常感谢你,梅森。我由衷感谢,我知道你所处的立场不容你透露任何消息。” “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是为了社交或工作的理由而出席晚宴。”梅森道。“我只能向你承认旺尼确实来这儿见过戴拉,并向我说了有关游轮旅行之类的故事,就如同他向其他人交代的一样。” “所以,那就应该没有生意上的关联了,没有事情扯得上……” “等一等,”梅森道。“你不要扭曲意思了。如我所说,旺尼来到我的办公室见了戴拉,随后告诉我相同的故事。” “好吧,好吧。我想,也许是有人想制造麻烦罢了。” “此人会是谁呢?”梅森问。 “嗯,”贝林顿道。“我想那是个女人,但她用假声企图佯装的手法,却太笨拙了。” “你可有主意,这女人会是谁呢?” “哦,每个人都会有主意的,”贝林顿用手比了个手势道。“但那些主意不见得具有意义。就如你们律师的金玉良言‘拿出证据来!’所以我不打算在没有证据下,做任何的指控或暗示。” “换句话说,”梅森道。“现在轮到你谨慎起来了。” 贝林顿立起身道:“非常感谢你接见我,很抱歉因为这些事情来麻烦你。” “没有关系。”梅森道。 “你会为我的拜访保密吧?” 梅森道:“从社交的观点来看,我会为你所说的话严守秘密。但从工作的观点来看,我代表我的客户,我经常必须将所发现的资讯提供给客户。” “等一下,”贝林顿道。“我来找你谈这些,并不预期你会把这些话传给客户。” “那么,你就不该告诉我那些话,”梅森道。“律师就是客户的代理人,他必须对客户诚实交代。” “噢——好吧,”贝林顿道。“我来这儿,并把牌摊在桌上,就这么办吧,我信任你的谨慎和……嗯,我认为除非必要,否则你不会出卖我的秘密。午安,梅森先生。” “午安。”梅森肃穆地说。 梅森望向外面的接待室,发现葛蒂已经离开了。他将办公室关上,在走到电梯途中,顺道造访保罗·德瑞克。 “保罗在吗?”梅森问正在接听电话的接待员。 她点点头,朝一扇通往廊道的木门指去,继续讲她的电话。 梅森打开木门,来到两侧皆是小隔间办公室的走道上,工作人员利用那儿与客户或证人进行洽谈,最后梅森来到位于走道尽头的德瑞克办公室。 办公室内狭窄到仅能容纳德瑞克的一套办公桌椅、两张访客座椅和一只垃圾桶而已。桌上装了四支电话,德瑞克正在其中一支线上。 他向梅森点头招呼,示意他坐下,并继续讲电话。“好吧,看你到底能查出什么究竟,但不要插手过度。细密地处理这件事,看能不能查出这件事的有关人等……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尽你的力去做吧。” 德瑞克挂断电话,向梅森道:“我猜想,你要知道我们侦查那名现身在你办公室人物的结果。” “不错。”梅森道。 德瑞克咧嘴笑道:“那家伙就如哈雷彗星一般,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话是什么意思?”梅森问。 德瑞克说:“首先,他被一个人明目张胆地跟踪着,接着大概因事情的紧要性,而有二到五个不等的人暗地从事跟踪工作。” “你的人马洞察出暗地跟踪者了吗?” “我派了两个人出勤,”德瑞克道。“并指示他们相互轮替工作,随时用电话通报我有关消息……我可以告诉你,梅森,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我猜他可能也察觉我的人马加入工作行列,虽然我不完全肯定这点而只能揣测。但他一定知道明目跟踪者正在执勤。” “是的,我肯定他知道。”梅森道。 “他待在一个小旅馆,叫艾克门旅社。这个旅馆小得不起眼,所以尚未遭拆除重建。它夹在两栋旧建筑物之间,整个区域看起来就像是等着被拆,好改建为摩登新大楼。不过艾克门旅社倒也提供了廉价房间出租。” “他是怎么登记住宿的?”梅森问。 “他用牛顿的名字登记,我怀疑这可能不是他的真正姓名。” “他直接从我办公室去到旅馆吗?” “他把整组的跟踪人马都带到旅馆去了,”德瑞克道。“他至少知道有一名跟踪者在执勤,但他不打算甩掉他。” 梅森道:“保罗,当我和勒索者打交道时,我是毫不留情的。” “谁不是呢!”德瑞克道。 梅森道:“若就商业道德的角度来观察,我处理的方式会被认为是不道德的。” “和勒索者打交道不必讲求道德。”德瑞克道。 梅森道:“给你一则参考消息,此人名叫柯里斯特·戴蒙·吉顿,他是个十分聪颖的勒索者,因为他刚从联邦监狱释出,所以处在一个多面受敌的环境。若不是这样,他早就把我折磨透了。我必须对他虚张声势,彷佛我手上握的尽是王牌。” “他勒索的对象是谁呢?” “是我。” “是你!”德瑞克十分惊异似地叫道。 “不错。” “他握有你的什么把柄呢?佩利。” “他倒没控制任何有关我的把柄,”梅森道。“但是他可以藉着持续造访我的办公室,来让我处境尴尬。” “喔,”德瑞克道。“这就说明一切了。当局的干员将以为,你的客户中有人可指引他们找出钱的下落。” “不错,”梅森道。“当局对吉顿所联络的人,都会保持高度兴趣的。” “因此他造访你,使你成为当局注目的焦点。” “现在可能还没有,”梅森道。“但他若不停地跑来骚扰我,那就铁定如此了。当局极可能以为我扮演居间人的角色。” 德瑞克皱眉道:“他显然打算置你于不利的处境,佩利。” 梅森点头同意。 “而且,”德瑞克继续说。“你几乎不能采取任何措施,他若不断造访你的办公室,你除了报警说遭人勒索要加以制止外,别无他法可以阻止他,但为了保护你的客户,你是不会采取报警措施的。” “这就触到我方才所说的话,保罗,当一个人面对勒索者时,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使用任何可用的武器。” “你心里想到什么吗?” 梅森点头道:“你能不能为我找到吉顿的脸部特写照片?” “当然能了,就在警局的档案里。” “你能找到一名画家吗?”梅森问。 “一名画家?”德瑞克问。 “一名警方的绘像师,”梅森道。“然后取得一些警方用以绘制嫌犯素描像的表单,我要几张看来神似吉顿的素描画像,不过这些画像要让人看来像是得自目击证人描述特征而绘制的草图。你了解警方是如何将照片合成拼凑的。你要找一名警方绘像师,依据吉顿的脸部特写照画出神似吉顿的素描像。” “接下来怎么做呢?”德瑞克问。 “接着,”梅森道。“我要制造一个机会,让他挣脱跟踪的阴影——包括明目及暗地跟踪者,好让他自求生路。” “你要如何办到呢?” “我会用钱,”梅森道。“付钱打发他。” “一旦你开始付钱出去,那就像把钱倒入老鼠洞中,永无止尽。”德瑞克道。 梅森摇头笑道:“当吉顿甩脱了跟踪时,自然地,他也摆脱了任何不在场证明。” “接着呢?” “接着,”梅森道。“我就把警方的绘像亮给他看,告诉他这是警方根据目击者对某宗犯罪案件嫌犯的描述所绘制的肖像,即将发布于报上。” “他会知道是你在设计陷害他。”德瑞克道。 “他或许会知道,但他却无计可施。”梅森道。“对一名曾被法律治罪的恶棍而言,其最大弱点在于当他否认任何罪行时,他过去的前科仍可被引用为质疑其证词可信度之依据。” “但是,”德瑞克辩白道。“万一他向警方查询,他将发现那张画像只不过是一些片段画像的拼凑,而且警方档案中也没有这张画像……” “一名勒索者,一个穷于甩脱当局跟踪的恶棍,会去找警方查询他们的档案吗?”梅森问。 德瑞克想了片刻,随即爆笑出来。 “好吧,”他道。“算你赢了。” “说赢还嫌太早哩,99lib?”梅森道。“但我打算对这个狡猾的吉顿予以还击。我警告过他,我对勒索者是毫不留情的。” “即使如此,你仍无法以子虚乌有的罪名来陷害一个人。”德瑞克道。 “我的意思不是那样,”梅森道。“我想让他知道,我以欲加之罪来陷害他,其目的不外是让他进毒气室或让他再回牢笼渡过余生。保罗,当你和勒索者打交道时,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予以还击。” “好吧,”德瑞克道。“你要我以多强硬的态度来对付那些跟踪者?” “让那些跟踪者依旧盯着他,”梅森道。“去找出吉顿的脸部特写照,找一位画家,同时为我画几张警方型式的吉顿肖像。” “好,”德瑞克道。“我会去办的。” 第八章 当梅森于次日上午接近九点左右到达办公室时,戴拉问道:“昨晚你怎么应付贝林顿先生啊?他有没有向你查核有关我的事?” “没有,”梅森得意地露齿笑道。“我重重给予还击,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过来问他有关他自己的事。在他说完自己的故事后,他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使他不想再多发问。” “保罗方才来电说,他已取得你所要的素描像,那是什么东西?” “让我们等着瞧吧,”梅森道。“看你能否辨认出来。打个电话给保罗,要他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门上响起了德瑞克的敲门暗号,戴拉应声开门。 “你拿到了吗?”梅森问。 “拿到了。”德瑞克答道,并将素描像连同数张复制照片递给梅森。 梅森过目后,面露微笑,将素描像递给戴拉,问道:“这是谁?戴拉。” “我的老天,就是那家伙,吉顿!” “十分神似,保罗。最棒的一点在于,这个画像被处理得有如出自警方绘像专家之手。” “本来就是,”德瑞克道。“我的一个朋友向来帮警方绘像,他根据警方过去所用的旧传单及犯罪资料,即席画出这张肖像。” “你正和一个强硬的恶棍打交道,”德瑞克警告道。“这家伙的智商高人一等,而且当他在联邦监狱服刑的这段时间,他汲取的犯罪知识足够让他与任何人抗衡。” “你是在说我?”梅森问。 “我并没那样说,”德瑞克道。“但别以为这个家伙容易应付,佩利。” “我当然不会。” 电话铃响,戴拉拿起分机道:“葛蒂……谁打来的?” 戴拉的脸庞现出极度困扰的表情。“你就告诉他——稍候一下。” 她将手盖住话筒,并向梅森道:“吉顿这家
伙在线上。我该告诉葛蒂挂断此人电话,告诉他我们不愿接听吗?或是……” “那倒不必,”梅森道。“叫葛蒂将电话接过来,你留在分机上接听,戴拉。” 梅森拿起桌上的电话道:“你好,我是梅森。” “我是吉顿,”电话线的彼端传来声音。“今天早上可好啊?梅森先生。” “我很好,谢谢你。” “我正想要顺便拜访你,和你见个面。”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原本揣测你不愿再私下会见我,但你竟接听这通电话,让我颇为意外。不过,我还是会去你的办公室,在外厅坐上半小时左右就离开。如你所知,明目跟踪者仍在他岗位上执勤,我还不想砸他的饭碗。” “那当然。”梅森答道。 “此外,”吉顿继续说下去。“我打算每天至少拨一通电话给你,直到我达成甩脱跟踪的目的为止。” “你将如何去达成呢?”梅森问。 吉顿道:“如我曾经向你解释过的,梅森先生,所有有效的战略都必须奠基在取得主导地位,并出其不意地行动上。假设我有五百元,我就能甩脱所有跟踪者,然后消失不见,但别寄望我会在电话中讨论这件事。从你愿和我谈话这件事实来看,显示你已将我们的谈话录音下来,而我愿继续和你谈话,也显示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要你在一些事情上帮助我,我去你的办公室,目的也是希望你能见我。” 梅森问:“你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的呀!”吉顿道。“昨晚,你的私家侦探在办公室外盯上我,就开始跟踪我。我待在艾克门旅馆,开了一个房间,实际上它称不上是个房间,但以我目前的处境,我也不能要求过奢豪的生活了。我期望数个月后,日子能改善些。给我个机会,让我在外头展现一下我的天份吧,我将找出解决之道,让自己占到上风,梅森先生。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哦,我明白了,”梅森道。“所以你昨晚已注意到盯稍的人数又增加了,对吗?” “哦,梅森先生,”吉顿责备的口吻说。“他们充斥在我身边。当然,你派的跟踪者十分聪明,他们不像是明目张胆地跟踪我,但我本来就预料他们会出现,所以我能认出他们。我甚至还发现当局的两名暗地跟踪者呢。所以昨晚共有五名跟踪者尾随在我身后。” “现在他们正守候在你的旅馆外面吗?”梅森问。 “我没看见你的两个人马,”吉顿道。“暗地跟踪者也不在我的视线所及范围内,目前,只有明目跟踪者在执勤。” 梅森说:“我昨晚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 “我希望如此。” “此外,”梅森说。“我相信你应该有个机会重新安顿自己。我将派人送五百元到你下榻的旅馆去。” “现金吗?” “是现金。” “还有,”梅森道。“我不希望你再出没在我办公室附近,我也不要再听到你的消息。” “可以,梅森先生,我担保——以我的信誉担保。” “谢谢你,”梅森道。“你等候一小时左右,钱就会送到旅藏书网馆。” 梅森挂了电话道:“戴拉,去保险柜取出五百元,放入信封内,再找个信差送到艾克门旅馆给吉顿先生。” 德瑞克叹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你对他予取予求,他尝到甜头后,就知道他有筹码在握,可以使你畏惧他。终其一生,他就跟定你了。勒索的人在未吸干最后一滴血以前,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梅森笑道:“我知道。但这五百元可不是从我的口袋拿出来的。我会把他列到支出名目上,这就是我所谓的‘饵’。你没法用一个空的钓钩抓到鱼吧?你得放上饵,而这种饵还得合鱼的胃口才行。即使在装饵时?99lib?,也要讲求艺术,好将钓钩掩盖在内……当你处理到这个步骤时,保罗,装饵上钩可是一门科学呢。” “请说下去。”德瑞克道。 “等饵装妥以后,你就等着鱼儿来尝饵,这一瞬间,你抽动鱼竿,好让鱼儿上钩。你若抽动太早,钓钩就会从鱼儿口中抽出来;但若未在适当时机抽竿,鱼儿咬走饵,徒留一枝空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对时间的掌握要很有概念,当然,装饵和抽竿是讲究技巧的。” “好吧,你已将饵装妥,”德瑞克道。“但我要警告你,在吉顿心中,五百元只不过是前菜而已。” “他向我保证过,在我送达五百元以后,他就不再回头找我,或用任何方式与我联络。”梅森道。 德瑞克显露出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样。 “他以他的名誉向我担保了。”梅森说。 德瑞克站起身,不服气似地说:“佩利,你要怎么愚弄自己都行,但别戏弄我。” “顺带向你一提,”梅森说。“你的朋友吉顿似乎精于洞察跟踪者。他离开办公室后,毫无困难地发现到你的两名人员尾随他。” 德瑞克面露懊恼地叹道:“那两名人员技巧精链,何况当场还有政府的人明目地盯稍,我不认为吉顿会识破这两人。” “他的确已发现到他们。”梅森道。 德瑞克顿了一会儿说:“我告诉过你,佩利,这些家伙在监狱中历练得愈来愈精明。” “我知道,”梅森说。“我想吉顿尤其聪明。让我们寄望他别被自己的聪明所误吧。” “你当真要把钱送过去?” “我正要做,”梅森道。“我想戴拉已经把钱放入信封中封妥了吧。” 德瑞克口里咕哝着“傻子”、“把钱白白送人”之类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当戴拉拿着厚厚一袋信封进来时,梅森很笃定地看着她。 “一切顺利吗?戴拉。” “是的,信差一会儿就到。” “交代他把钱送到艾克门旅馆给吉顿,不用为签收条伤脑筋。” “不用签收条?”她问。“连签收在信封套上也不用吗?” “什么也不用,”梅森笑道。“我们用绅士的方法打交道。何况,我还有吉顿先生的信誉保证哩。” 第九章 星期四早上,梅森来到办公室内,带着希望的口吻问:“戴拉,有任何来自吉顿的回音吗?” “什么也没有。” “连一封信或一个电话也没有吗?” “没有。” “也许有一封匿名信吧?” “没有,至少到今晨为止是如此。” 梅森自办公桌挪步到窗边,神色凝重地俯视着街上的过往来车。 “我们应当得到什么回音吗?”戴拉问。 “我们应当如此,”梅森说。“我有点担心,我们的朋友吉顿可能已将注意力转向渥伦夫人了。” 这位律师一边踱步一边说:“无可讳言地,他会有这种勇气去做这件事。对了——打个电话给保罗,要他多安置两名人力在渥伦住处附近。我要所有造访车辆的牌照号码记录以及造访人的描述。现场人员需配备望远镜,并与宅邸保持相当距离。” “还有呢?”戴拉问。 “就这样了。”梅森答道。随后又冷静地附上一句:“到目前为止就这样。” 到了下午,梅森变得更加焦躁,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皱着一张脸,对每个电话铃响都十分神经质。 三点钟时,电话响起,戴拉答话:“哈罗!”并向梅森点头示意。 “吉顿吗?”梅森问。 “是保罗·德瑞克。” 梅
森拿起话筒道:“保罗,什么事啊?” “我羞死了。”德瑞克说。 梅森朝旋转椅的靠背挪身一下,双脚交叉置于桌上,他的紧张情绪彷佛瞬间到了解放。 “为了什么事?保罗。”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该死的吉顿!”德瑞克说。“我说过,那个家伙在监狱中练成精了。他简直聪明过度。” “你说对你而言,他太过聪明了?” “对我的人马而言,他够聪明,”德瑞克说。“而且……该死!对我而言,他也太聪明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家伙去到一家二手货车行,他看了一些车后,付了三百元订金买了一辆车。” “用现金吗?”梅森问。 “当然是现金,就是你给他的钱。” “嗯,我很乐见他将钱用在购买有用途的东西上,”梅森说。“无论如何,现代人都需要汽车代步。” “且慢,佩利,”德瑞克说。“这是很严肃的事,就我所知,那可是一个全新的技法。” “继续说下去,”梅森说。“或者你何不来我办公室再谈?戴拉会为你冲一杯咖啡和……” “因为我不想面对你,”德瑞克说。“况且,我现在所在的办公室中四支电话都在忙着,正拼命地试着找出吉顿的踪迹。” “那政府当局的人员呢?”梅森问。“他们不是都在执勤吗?” “我的老天,”德瑞克说。“原本当局有三名干员暗地跟踪着,有一位是明目跟踪,外加我的两名人员,总共六位跟踪者尾随着这个鸟人。” “他就从你们这堆人眼前溜掉了?” “我只能这么承认。” “他做了什么事?” “他拿到车、付了头期款、签下合约,就开车上路了。当然,我们的想法是,当他有了车以后,他会耍老套的伎俩,像趁着灯号变换之际,闯过几个路口之类。我们这么认为,很显然地,当局的人也这么想。” “你怎么处理那个状况呢?”梅森问。 “在诸多人马执勤下,这会是个轻松的工作。”德瑞克说。“我让一个跟踪者走在吉顿前头,一个在后,好把他包抄起来。每当遇到有灯号的交叉路口时,一个人就超前,另一人殿后。当然,那个明目跟踪者是在后面。如此一来,当吉顿趁灯号变换时闯关,或闯个红灯之类的举动发生时,尾随的跟踪者就能在后面按捺不动,因为已有人居先在盯着他。” “那当局的人呢?” “他们也玩着同样的把戏,”德瑞克说。“我的人员至少看出当局一位干员,他也同样辨识出我的人,因为他向他比了一个暗号。” “吉顿就这么摆脱你们那群人吗?”梅森问。 “我只能这么说。” “他如何办到的?” “他甩掉明目跟踪者及一名暗地跟踪者。”德瑞克说。“他似乎是刻意这么做。他将车开到机场,停车时故意让引擎仍发动着,然后付小费给服务员,好让他暂停五分钟。” “继续说。”梅森说。 “大家都有十足的把握,”德瑞克说。“当局人员接着走到车边,在违规停车的那辆车身上踢了一脚、发了一阵牢骚后,执意要服务员将车开走。当他们做着这些动作时,当然趁机在车上装置了电子侦测器,好让他们以后能不用直接碰到吉顿,就能轻松地在数个街区以外跟踪他。” “接下去,”梅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尾随他进入机场航站吗?” “没有,”德瑞克说。“当一个人才付三百元订金买一辆车时,你绝不会认为他会就这么走掉,何况引擎还发动着。” 梅森笑了出来。 “你继续笑吧,该死!”德瑞克恼怒似地说。 “所以,你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梅森问。 “我们当然知道他去哪儿,”德瑞克说。“我们还没有那么笨。我们虽然没跟着他进入机场登机门,但我们在机场内兜走,注视着三十分钟内行将起飞的每一架飞机。” “好吧,”梅森说。“即使他走进机场,他也总得出来吧。” “他的确出来了,”德瑞克说。“他在门口和一个人碰面,吉顿表明身分后,他们便朝二十码外一辆引擎已发动的直升机走去。他俩双双登机,直升机起飞后,就留下我们一群人在地面傻眼。” “不能跟上他吗?”梅森问。 “在一个这么繁忙的机场,你如何去跟踪一辆直升机?”德瑞克说。“除非你立即可以找到另一辆直升机。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我们去塔台,要塔台人员下令直升机飞返。同时,我们也发动另一辆直升机,但这些动作已在吉顿意料之中。他让直升机飞行三分钟后,要飞行员在一处临近大马路的空地降落,那儿有许多线的巴士经过。这位飞行员照办了。待他再度升空,就听到塔台召唤他立刻飞返的指令。塔台人员预料到飞行员的收音机可能和扩音器相接,为预防乘客听见通话,他们非常神秘地处理通话。他们告诉飞行员说,因为部分机件故障,是紧急事故,必须立刻飞回并谨慎着地。所以这家伙就飞回来了——这就是整个故事。整群跟踪者徒然守着一辆空车,吉顿却已远走高飞了。” “那车子呢?”梅森问。“他们签了合约,规定必须按时付款,若有不实的陈述,他们不就……” “哦,算了,”德瑞克说。“吉顿实在聪明过人。他在机场一溜烟走掉后的二十分钟内,就打电话给旧车商,告诉车商去车子所在地取回车子。他解释说经过三思后,买车并不是他目前最迫切的事,他不会经常用到车,况且他的一个朋友能在需要时将车借给他。他告诉旧车商取消这桩交易,并且不打算将定金讨回,因为错在他本人等等。” “这个车商就这样被欺瞒了吗?” “当然,就这样被骗过去了。车商还向他的慷慨致意,表明只要能在未来数日内将车卖掉,他将补偿吉顿一些已付的定金。在再三致谢之后,这名车商就去取车了。” 梅森笑得停不下来。 “很高兴这件事能逗你笑成这样。”德瑞克生硬地说。 “我还记得,”梅森道。“你向我说别被吉顿的聪明所愚,警告我小心行事,因为这些在监狱待过的家伙都九九藏书格外狡猾。显然地,你也应当听听自己的忠告才对。” “噢,该死!”德瑞克激动地说。 “好啦,”梅森说。“吉顿现在可是落入我们的掌心了。” “此话怎讲?”德瑞克问。 梅森道:“一旦吉顿被持续跟踪着,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为何需要不在场证明?” “为了每一件事。”梅森道。“他不能被控告任何罪行,倘若他一直被人盯梢着,他只消找跟踪者出庭作证,交代罪案发生时他的行踪即可。一99lib.旦他摆脱跟踪人,他就失去不在场证明了。” 德瑞克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因思索着事情而沉寂无声。 “所以,那五百元就是上好的饵了?” 梅森道:“我不愿下任何评语,保罗。但自现在起,你要留意城内每一件未决的罪案,尤其是有证人指证的谋杀或抢劫谋杀案件。一旦找到任何一桩案件,就让你的手下带着警方画像去找目击证人,问他们罪犯和画像有无近似之处。” “并试着去说服目击者,这图片就是他们所看到的人,对吗?” “哦,并不是那样,”梅森道。“别那么露骨,只要让他们心里有数,知道至少有人怀疑此人即是嫌犯就行了。万一出了状况,我们可以声称这只是基于一番好意,试着协助破解暴力犯罪而已。如你所知,保罗,我强调的重点在于此人有犯罪前科,且目前缺钱用,因此他极可能再度犯案。” “他缺钱用?难道我有眼无珠吗?”德瑞克道。“这家伙抽着价值五毛钱一枝的雪茄,穿着二百五十元一套的西装。就是这点惹恼了那群政府干员。那家伙还走进最高级的服装店,像模像样的挑选了店内最99lib?好的服装。” “当局人员对他金钱的来源毫无概念吗?” “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很可能是从虚无的空中取得这笔钱吧,因为政府当局在他出狱的那一刻,就盯着他了。” 梅森想了片刻,又咯咯笑起来。“事情每况愈佳了,保罗,和我保持联系吧!” 第十章 星期五近午时分,梅森的电话铃响,德瑞克在一端说:“佩利,我好害怕。” “怎么回事?”梅森问。 “就是那件捏造出来的指认。我恐怕我们陷入泥沼了。” “仔细听着,”梅森说。“我们所做的,只是基于善意的出发点,所以我们不必向吉顿撒谎。只要告诉他,他的照片已被提供给一件罪案的目击者指认。当然,他绝对不会知道这张画像是我们所为。他会以为那是来自目击证人描述所绘的一张合成图片——而不是出自我们之手后,再提供给证人的。这家伙十分聪明,他知道当他站到证人席上后,会发生什么事。他过往的纪录会被抓出来,他只好默不作声、一走了之。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 “你还不知道故事的另一半呢!”德瑞克道。 “好吧,故事的这一半是什么?” “你知道福顿吧?我的干员之一。” “是的,我见过他,像是一名很冷静的家伙。” “言归正传,”德瑞克说。“昨晚北太平洋超市被劫,歹徒抢走了大约七千元。有一名夜间巡逻员正在执劝,很显然地他吓到了歹徒。” “歹徒不只一人吗?”梅森问。 “显然的,只是一人单枪匹马。” “好吧,发生什么事?” “他开枪射击那名守门人,然后由前门逃逸。” “情况严重吗?”梅森问。“我的意思是说那名守门人。” “他还活着,他名叫史蒂芬·虎克。子弹原本朝右瞄准他的心脏,幸好被他的防弹背心弹开了,但是伤到肩部,他当场倒在地上,不过他已无大碍。” “好吧,”梅森说。“你得到什么结果?” “我遵照你的指示行事,让福顿拿着吉顿的绘像给守门人和目击者过目,这位目击证人名叫竺·柯尼。当抢匪企图从前门逃逸时,柯尼正好看完晚场电影,行经附近的街道。抢匪用枪指着柯尼,要他举起双手。柯尼以为这是抢劫,但歹徒只不过用枪恐吓他,接着便越过对街,逃入巷内去了。柯尼于是试着找电话报警,但在抢案发生时,已有人听到枪响,预先报过警了。很快地,警方巡逻车赶到现场,柯尼便拦下来车,将事件经过及歹徒长相描述给警方知道。由于柯尼看清了歹徒模样,因此他给警方的描述十分清楚。” “长得和吉顿相像吗?”梅森问。 “形似之处只在于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及一张嘴巴。” “这并不妨碍我们将吉顿的绘像呈现给他看啊,”梅森说。“我们能捏造绘像是来自警方合成绘图的故事……” “且慢,你还没听到重点呢,”德瑞克说。“我们已将绘像拿给柯尼看过,他只是笑着说抢匪长相和这张绘像毫无相似之处。他描述说,抢匪年纪较大,身体吨位也大些,眼睛完全两样等。其后,福顿赶去警院,将绘像呈给虎克看。福顿宣称他未用任何言语暗示,他只告诉虎克请他详阅画像,看两者有无相近之处。” “好吧,”梅森说。“然后你得到什么结论?” “虎克说,画像看来很像那家伙。” “什么!”梅森惊叫道。 “虽然虎克不能全然确认是该人,因为他在枪击发生前,只瞄了那个人一眼,但他说绘像看来极似那个人。现场有盏街灯,虎克先看到那家伙的背影,在拔枪出来之前,虎克犯了先大声叫喊的大忌。实际上,他是想要同时拔枪并喊叫制止,但歹徒也拔出枪来,转身开火,击中虎克的防护衣,接着虎克便受伤倒地。所以他没有很好的角度看清这个人。另一方面,当歹徒由前面飞奔出来时,目击者柯尼正巧行经该处,离歹徒只有八尺或十尺之遥,所以能有机会看到歹徒的脸。现在,我们已处于很难处理善后的局面中了。警方从虎克那儿知悉一家私人侦探社有一张极似歹徒的画像。警方不但要这张画像,也要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原委。我现在正在掩护福顿,我告诉警方说他出去洽公。警方要在福顿回来后立即见他。我担心我们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梅森说:“这倒是一个在我们原先预想之外的麻烦。竺·柯尼现在的状况如何?” “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德瑞克道。“他99lib.正在我这儿,他要再看一次那张画像。虽然他不认为歹徒和绘像是同一个人,但是因为他听守门人说两人看来十分相似,所以他要再看一次画像。” “他正在你的办公室吗?” “是的。” “画像在那里吗?” “我有一份影本。” “把画九九藏书像带来,并带柯尼过来,我要和他谈谈。”梅森道。 “那正是我希望做的事,”德瑞克道。“希望你能接管这件事。不过我们迟早得将画像交给警方的,佩利。” 梅森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倾向于到时再将画像交给他们。让我们先和柯尼谈谈,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我马上就过去。”德瑞克说。 梅森挂上电话,转身面向方才一直在监听电话的戴拉。 “我们现在陷入僵局了,”他说。“那个该死的守门人……当然,在目击指证的过程中,这类事情偶而会发生。这是一种最不可采信的证据。当来自假设、自我催眠、捉摸不定的回想、拙劣的观察等说词纷纷出笼时,经常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基于善意而出面做荒谬的指认。” 德瑞克的暗号叩门声响起,梅森让他们入内。 德瑞克转身面向同来的人道:“这位是竺·柯尼,梅森先生。” “你好吗?柯尼先生。”梅森握手道。 柯尼年约四十出头,有一双灰色沉稳的眼睛、果断有力的双唇、阔肩、凸腹。“你好,梅森先生,素仰大名,很荣幸和你见面。” “请坐,请坐,”梅森说。“请别客气。保罗,什么事情?” 德瑞克说:“竺·柯尼在看完晚场电影后,回家路上行经北太平洋超市,当时约为午夜稍过。超市大门顿开,有个人跑出来,柯尼看到他持着手枪,所以自动举起双手。他想到自己身上带着大量现金,猜想这回可要被抢了。但这个人只是用枪指着他说:‘举起双手!’并逐步退后到马路上,直到接近路中央时,便转身逃入巷内。柯尼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便试着去推超市的门,但门在合拢原位时,已为弹簧锁自动锁上。于是柯尼跑到街上,试着找到邻近的公用电话——柯尼,你接着说吧。” 柯尼拍拍腹部道:“我已不像从前那么健跑了,在跑过数个街区后,我慢步下来,试着回想最近的电话所在。” “你对那个社区很熟吗?”梅森问。 “非常熟悉,我工作地点离那儿不远。” “你从事什么工作?” “电机修理。” “好吧,”梅森说。“接着发生什么事?” “我运气不错,接着我就看到警车灯不断闪烁,警车很快赶到。我跑到街心,招呼他们停下来,我将事情发生经过告诉他们,他们便打开警报器,封锁该区搜巡,但我猜测他们没找到歹徒。警方接着进入超市,发现了守门人倒在地上,很快地,他们便将他弄出送医急救。现在,困扰我的事情是这位侦探提供给我看的画像。当然,我必须说在惊鸿一瞥的状况下,你很难记起人的长相,尤其又逢情绪激动的时刻。但我一向擅于认人,很少忘记他人脸孔,何况我还清晰地看到那名歹徒呢。” “你已看过那张绘像了吗?”梅森问。 “我看过了。” “与歹徒为同一人的可能性有吗?” 柯尼说:“我不认为有,但我也不愿让任何歹徒逍遥法外。在我和守门人谈过后,我决定再仔细看一次那张画像。” “嗯,”梅森道。“这种事偶尔总会发生的,在指认时弄错了,以及……” “那不是重点,”柯尼道。“我是个守法的公民,我痛恨歹徒及抢劫。我曾被抢过而损失不赀。当这位侦探表明身分,并要求我看画像时,我很快地看过,并告诉他绝不可能是我所目睹的同一人,我也没再多做思索,但我仍谨慎行事,向他要了名片,以备日后任何状况发生时,可以再度联络。” “警方已要求你详尽描述歹徒了吗?” “当然是。我和警方谈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已将我的描述提供给画家绘制草图。” “那么,事情就这么着啦。”梅森道。 “不,倒不是这样,”柯尼道。“在我知道守门人指称画像酷似歹徒后,我就想要再端详一次。因为我最痛恨让歹徒溜走。” 梅森道:“保罗,你有那张绘像吗?” 德瑞克相当迟疑地说:“是的,我有一份。” “让我们看看吧。”梅森道。 梅森将吉顿的绘像摊开在桌面上。“看看吧。”他说。 柯尼小心谨慎地端详着画像,然后说:“这很难说,本来守门人所说的,动摇了我的想法,我变得不很肯定,但现在我知道这不是那名歹徒。歹徒看来年纪较大,体型魁武一些,他是……那类险恶歹徒的长相。这画像人物看来像个知识分子,而那个从门里狂奔出来的家伙,简直就像个刺客。” “的确,”梅森道。“过去的经验显示,当人处于情绪困扰中,尤其歹徒又有枪时?目击者倾向于将被目击者看成比实际高大、强壮;经常地,也会判断其年龄较实际年长。” “嗯,我应当不会犯那么明显的错误吧,”柯尼道。“没关系,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我也管不了其他扰人的事情了。在我得知守门人说画像十分神似后,我就迳自去到这位侦探的办公室,再详看一次画像,以确定我是否判断错误。”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你弄错了?” “我在近距离内目睹歹徒,我看得十分清楚,那张画像——绝不是那名歹徒的。” “这两者间有无些微的相似,致使守门员混淆其判断?”梅森问。 柯尼说:“当然有,否则守门员不会误认这张像就是歹徒。”他再次端详着画像,同时用手遮住面孔的下半部位。 “嘴部完全不像,”他说。“眼睛倒不会太离谱。那家伙的嘴巴像是——我不知道哪儿看来不对劲,也许他嘴里含了东西吧,但这画像的上半部也许是……嗯,有点像那名歹徒……这就是困扰我的所在。我有种感觉,这鸟人曾在何处似曾相识过,但是……”他停顿不语,然后摇头道:“无论如何,我没法指认这张画像就是那名歹徒。” “没有关系,”梅森告诉他。“目前我们就进展到这儿吧,谢谢你过来一趟。” “这人是谁呢?你从何处拿到这张画像?”柯尼问。 梅森说:“我们对罪案的某些层面特别感兴趣,当然,这是指德瑞克侦探社而言。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他遭遇到不少特殊事件。” 梅森笑着并握手道:“很高兴和你见面,柯尼先生。” 柯尼以微笑回报道:“好吧,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今日的谈话,是我长久以来所听到最不得要领的对话了。德瑞克先生,谢谢你,你有我的地址吧。诸位再见了。” 柯尼走了出去。 德瑞克用手抹着前额说道:“这可真是一团乱麻。守门人已告诉警方,我们有盗匪的画像。” “你能否去找那名守门人,对他所做的指认浇一盆冷水?” “那根本不是指认,”德瑞克说。“守门人说这个绘像和歹徒相似透了,就像让画像照原貌呈现似的。” “嗯,依据柯尼所说的,你能要求守门人给我们其他的支持证据吗?” “也许我能,”德瑞克说。“但目前时机太过敏感,警方正在质疑我们的意图。” “那就让警方去担忧他们自己的事情,”梅森道。“我们顾虑我们自己的事。” “假设他们打电话来,要看那张画像呢?” “就拿给他们看吧。” “接着他们就会追问如何得?99lib?到这张画像。” “就告诉他们是一位画家画的。” “他们会要知道是哪位画家。” “就叫他们来找我吧。” “那个该死的守门人,”德瑞克情绪化地说。“他真是把我们逼到困境中了。” 梅森道:“别小看目前这个切中我们下怀的事实,它给我们一个有用的武器。我们将画像交给警方吧,假若守门人仍坚持画像近似歹徒,那么警方将会贴出公告,待吉顿因为读到报上消息而不安时,他将尽其可能地及早离开这个国家。” “他要从哪里弄到钱呢?”德瑞克问。 “任何他能搜刮到钱的方式都有可能,”梅森沉思地答道。“至于这一点,我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第十一章 云层在早晨开始变厚起来,到了正午,便落下一场冷飕飕的闷雨。一点钟,德瑞克打电话进来报告,说渥伦夫人已驾车出门,而他的人马则跟丢了。 “她试着要甩开你的人员吗?”梅森问。 “我倒不认为,梅森。我的人员不认为她已知觉到被尾随跟踪。她在右边车道上突然左转,我们的人来不及反应,未跟上去,他们试着驶到下一个路口去,但未再发现她的座车。这种事情偶尔也发生在技术高明的跟踪者身上。但等她回家后,我的人员会再度盯上她。” “我知道了,”梅森说。“但这段时间她会不会遭逢什么不幸?” “噢,也许她只是去逛街吧。”德瑞克说。 “希望如此了,”梅森说。“保罗,随时报告给我最新状况。” 律师挂下电话。 两点钟时,梅森的电话再度响起。 戴拉接了电话,皱起眉,并将手盖在话筒上向梅森说:“是吉顿。” 梅森的脸绽出一个微笑道:“形势变得愈益复杂了。把电话接过来吧。” 梅森持起话筒道:“吉顿,有何贵干?” 吉顿的声音柔顺得有如心满意足的猫所发出的叫声。“梅森先生,”他说。“我原本无意要再叨扰你,但是有一件偶发事故,让我无从选择。” “继续说。”梅森道。 “我很谨慎地用公用电话和你联络,”吉顿道。“虽然我认为这样做其实没有必要。我十分肯定已经摆脱掉政府当局明的、暗的跟踪者,同时也甩.99lib.脱你的侦探社的人马。” “继续说,”梅森道。“你究竟要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追查这支电话,所以只好直说了,我要一万块钱。” “我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梅森说。 “很抱歉,”吉顿说。“我有机会离开这个国家,到99lib?国外投资,所以我需要一些营运资金。当然,梅森先生,我不期望你来提供这笔资金,但我有把握,你的一位客户将很乐意看到我彻底离开美国。” “好吧,”梅森说。“你在哪里?” “不是我人在何处,”吉顿说。“而是我将去何处与你接头。你的手表现在几点?” “两点钟稍过,”梅森说。“我……” “别提‘稍过’的字眼,我要一个确切的时间。你的表几点?” “两点六分。” “恭喜你的表了,手表的误差只有三十秒钟。你现在照着我的话做,”吉顿说。“你准备一万元现钞,面值不要超过五十元,最好是二十元钞票。” “你可以省省力气了,”梅森说。“我不和勒索人打道,我也不打算去银行。” 吉顿像是没听见般,继续他的指示:“将那些现钞装入一只袋子中,最好是体积很小的袋子——刚好够装就行了。你现在最好拿枝铅笔记下地址,因为我打算缩短我们的电话谈话,也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在柯维纳街与韩德赛的相交路口,有一座空置不用的店铺,店后面有个库房。店门前有一个写着‘出租’的告示牌,前门关着。由韩德赛街叉入一个巷子通到屋后,后门开着。这屋子已空置相当时日,垃圾杂乱。这个社区声名不佳,你也许会犹豫要不要驶进这个街区,你最好配备武器前来,因为你带了大笔现金,也许有人从银行就跟上你。” “我不打算过去,我也不会带着大笔现金去的。”梅森说。 “假如,”吉顿毫不在意地打断,继续说下去。“你想带个保镖前来,只要他待在车内不出来就没关系。唯独你一个人要在三点二十分分秒不差的时间内,进入仓库的后门。这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查地图找出那个地点,并去银行领出现金。也许你必须先取得客户的授权,才能拿到现金,但我猜测你的客户已有所指示,允许你在任何必要情况下,采取必须的行动。” 梅森说:“听着,吉顿,我以前向你提过,和勒索者打交道有三种方法。第一,花钱消灾。第二,向警局报案。第三,让勒索者自视界消失,永不出现。”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再现身纠缠的。” “这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梅森说。“我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让勒索者永不出现。” “你想要杀我?”吉顿以嘲弄的语调问道。 “不错。”梅森说。 “你将用什么样的武器呢?” “法律。” “法律?你在说笑吧。” “我是十分认真的。”梅森说。“昨晚有一座超市被抢,守门人惊动了劫匪而遭枪击,他可能活不了。当劫匪持枪由商店逃出时,适巧有人目击到。我手上刚好有一张刑警画家所绘制的合成肖像,你将讶异于这张画像与你多么相似。毫无疑问地,目击者将指证你。” “你怎么……你……” “一旦你因谋杀罪名被捕,”梅森继续说。“你会站在证人台上宣称你的无辜。地方检察官会问你曾否有过前科,你就必须供出曾被判刑的事实。陪审团会仔细地审视你良久,这就是整件事的原委了。” “你给我听着,”吉顿说。“你不能这么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在证人席上,我要抖出我们的电话谈话,还有……” “你将发现那有多奇妙,”梅森打断道。“竟然没人会相信你。你若控诉我企图用这桩谋杀罪来陷害你,乃是起因于你勒索我的一名客户,那你就想想这个后果吧。” “我……你……” “我有个想法,”梅森说。“既然你已告诉我会面的地方,我将于三点二十分准时出现在那儿。我不会带钱过去,但我会带一把手枪。” 梅森挂断电话。 一直在监听电话的戴拉,睁着大眼看着梅森。“你要不要考虑去银行领些钱,以防万一……” “不用了,谢谢。”梅森说。 “你要独自前往吗?”她忧虑地问道。 梅森说:“勒索者不愿任何目击证人在场,而我和勒索者打交道时,也不需要其他人在场。我擅于恫吓威胁的伎俩……德瑞克让刑警画家画的那张肖像影本在哪里?光用这招就可以把勒索者吓得拔起脚跟,用最快的速度跑得老远,永远不再回来!” 梅森将椅子往后推,靠桌边站着,他的双拳紧握,压着桌面的记事本,下巴略微向前,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戴拉,”他说。“打电话到贺拉斯·渥伦的办公室,告诉他的秘书你是电台记者,正要就一则与东方有关的事务请教渥伦。因为编辑人员建议你立即对渥伦进行电话采访。” 戴拉拨通电话,接听了一会儿后说:“谢谢你。”她挂上电话,转向梅森道:“渥伦已外出赴一个重要约会,要到下午四点以后才会回去。” 梅森说:“现在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贾德森·旺尼。告诉接电话的人说你是他的朋友,留下姓名,并说是旺尼留言要你回话的。” 戴拉拨通电话,再次说:“谢谢你。”然后转向梅森说:“他要到三点三十分才会回去。我想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语调酸不溜丢的。” 梅森愁眉不展地立在那儿沉思。 “该死!德瑞克的手下跟丢了渥伦夫人,”他语重心长地说。“但这也没什么差别,我们现在知道她的下落了——但已没时间阻止她了。” 戴拉以一副泄气的样子道:“你认为是去赴吉顿的约吗?” “还会去哪里?”梅森说。“吉顿已试着咬我一口,很肯定地,他也会咬渥伦夫人一口。他精心设计出一个约会时间表,也许将渥伦夫人安排在两点三十分那一场,渥伦先生是两点四十五分,旺尼在三点钟,而我在三点二十分——而飞机在四点三十分起飞。我现在已经没时间阻止他了。会面地点是在城的另一端。” “难道保罗不能派他的人马支援和……” “没时间了,”梅森说。“我们正在和一个智商过人的恶棍打交道,目前只有他掌握着全程时间表。” “你难道不认为谋杀案目击者的安排,已给予吉顿一个痛击了吗?” “当然给了他震撼的一击,”梅森说。“但从他的反应看来,结果比我所预期的要来得有限。他豁出去了,他现在要咬住每个人,尽可能的多捞一些钱,然后远走高飞。” “你无法阻止他吗?” “我没办法,”梅森说。“因为我并不敢真的让他被警方逮走,他也知道这一点。然而,我也不愿呆坐在这儿,让他的勒索计谋得逞。” “你要等到两点三十分再……” “不,”梅森打断道。“我要去逮住他。从他那紧凑的时程安排来看,他精心策划出这样的时间表,好让受害人逐一出现,以及……戴拉,立刻打电话给消防队。告诉他们柯维纳和韩德赛街口那座商店库房发生大火。” 戴拉的双眼睁得大大地道:“那是犯法的,那……” “当然,那是犯法的,”梅森说。“超速驾车也是犯法的,但这正是我要赶到现场的方式。我绝不让勒索者在火警现场中,成功地遂行其勒索计划。还有,要保罗火速派两名人员,赶到柯维纳与韩德赛街交叉口。” “我走了。”梅森取了帽子夺门而出。 第十二章 梅森将车停在柯维纳街上。 街的另一侧停了两辆警车及一辆消防队长的红色座车,不远处有多辆汽车停在街边。位于柯维纳及韩德赛街口的商店,显然曾是一处低租金的大卖场,建筑物已老旧,这个社区同样地也显出灰朴朴的颓丧面貌。这种建筑物曾被用为屯积剩货的据点,一块历经风吹雨打、标示着“清仓拍卖”的招牌还挂在建筑物前端。 当梅森下车时,有位男士走向他。“佩利·梅森吗?” “是的。” “我是罗·比特曼,德瑞克的一名干员。德瑞克用汽车电话找到我,要我立刻赶到这儿。接到电话时,我正在不远处执行另一项勤务,所以我几乎是和消防队同时抵达现场。” 梅森定神地看着这个人。“让我看看你的识别证。”他说。 比特曼拿出他的识别证。 “好的,”.99lib?t>梅森说。“现在,告诉我这边发生什么事。” “这是一场虚报的火警,”比特曼说。“消防队先掌控局面,消防车停妥待命,全面检视过后,正打算离去。这时,一位消防队员往窗内看,并向其他人说了些话,他们将窗户撬开,进入屋内,显然地,他们已用无线电与警方联络上。警员不久赶到,立刻冲入屋内,发现有个男人被困在建筑物内。” “被困在屋内?”梅森问。 “不错。” “他没有逃掉吗?” “没有。” “他应当会逃掉才对,”梅森若有所思地说。“他应当在消防车赶到以前离开的。继续说吧,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再来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更多的警车赶到这里。屋内显然发生了什么事,惊动了那些员警,他们显然正在盘查那个男人——看,他们出来了。” 商店的前门顿开,陪伴在崔格警官身边的,是一名便衣探员及两位未着制服的警员,他们伴着贺拉斯·渥伦走出建筑物。 “我的老天!”梅森说。 “你认得他吗?”比特曼问。 梅森突然间迈开脚步,闯过对街,朝那群人走过去。 其中一名警员向崔格警官说了些话,崔格抬起头,当他看见梅森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时,掩不住满脸惊讶的表情。 “哇哈!”崔格道。“动作可真快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难道是你的客户打电话把你找来并……” 梅森的眼光紧盯着渥伦。“别透露任何话,渥伦。”他说。“一个字也别说,不要开口讲话!” 一名未着制服的警员趋身向前,将梅森推开。“让开,”他说。“这是一件杀人案件。” “别说一个字。”梅森再次提醒道,并向警官说:“我是他的律师。” “我不管你是谁,”警员说。“等他被收押后,他有权利找一名律师,那时你再来看他吧。不要在这儿干扰我们办事,让开点。” 梅森往侧边挪步一下,以便仍能和渥伦交换眼神。渥伦轻轻点个头回应他。 梅森又走回对街去。 那群人进入两辆警车后,便开走了。 “那人不是崔格吗?是件谋杀案吗?”比特曼问。 “是的,”梅森说。“除非屋内有死尸或是谋杀案件,他是不会出现在这儿的。他们仍留置警员和一辆警车在现场管制。那座商店看来占地不小,后面还附了仓库间。也许可在其他街道上找到入口。一旦你的支援人力到达,就叫他们包围这座建筑物,然后试着将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用电话向我报告。” 梅森颓丧地越过街心,朝车子走去。他进入车内,用钥匙发动座车,朝办公室方向开去。 第十三章 当梅森回到办公室时,戴拉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你去到那儿了吗?”她问。 “我去过,”梅森说。“然后才回来的,现在我正等着一个电话进来。” 戴拉不解地扬着双眉。 “我想,”梅森说。“不久我们就会接到渥伦.99lib.先生来电。他将要我为他辩护一桩谋杀案。” “谋杀案!”戴拉复述一遍。 “不错,”梅森说。“显然地,在我抵达以前,渥伦已和吉顿照面过了。在对付勒索者的方式上,我们看法雷同,亦即有三种打交道的方式——其中之一便是杀了对方。” “你的意思是,渥伦蓄意要杀他?” “显然地,渥伦认为自己逃得掉,”梅森说。“倘若不是我们弄的那场火警铃,他可能已经逃掉了。” “噢喔!”戴拉回应着。 “他可能和吉顿单独碰面,”梅森说。“接着摊了牌。渥伦便杀掉他,关于这个,我不能太苛责他。但接着,他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大作,他便被困于屋中,逃不出去。结果他们便当场将他逮个正着。” “那渥伦夫人呢?” “她若不是赶在火警封锁该栋建筑物以前去过那儿,就是她还没来得及赶赴现场。当然,那个时刻建筑物已被警方包围了。 “她很聪明,一定是在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员后,就走回家去了。戴拉,有件事要你99lib?帮忙,驾车去渥伦家,看渥伦夫人是否在家。若在家,将这件事告诉她。若不在,你就等到她回家为止,告诉她绝不要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只要说她在和律师会面以前,对任何事皆不予置评。” “是要和你会面吗?”戴拉问。 “你不必提是和我会面,”梅森说。“我希望你别提,她只要告诉警方,说她要和律师谈话就可以了。我想,我将做她先生的辩护人。” “既然他们当场逮捕他,”戴拉大胆地问道。“你还能怎么……” “我不知道,”梅森说。“但吉顿是自作自受的。” 电话铃响起。 戴拉回应道:“是的,葛蒂……好,梅森先生会接听的。” 她说:“贺拉斯·渥伦来电。” 梅森拿起话筒道:“是的,渥伦。” “我因谋杀罪名被收押,他们说我有权与我的律师联络并……” “我十五分钟99lib?内赶到,”梅森说。“别告诉他们任何事,懂吗?任何一件事都不可以。” “我知道。” “我马上就来。”梅森说。 第十四章 梅森坐在谘商室中,向渥伦说:“声音压低,把嘴凑近我耳边再细声说话。我常常觉得在这类屋子内会被窃听。首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有没有从你太太卧室的皮箱中拿走现金?” “有。” “为什么?” “我知道这是一桩勒索,我不希望她付出勒索款。我想,若我将钱偷偷拿走,只留些旧报纸在里面,那么当她准备要付出款项,却发现钱已被偷走时,就不得不来找我,并对我供认这件事。” “她供认了吗?” “没有。” “那她怎么处理的?” “显然她从别处凑到钱。” “你可知道谁在勒索她吗?” “我知道。” “知道多久了?” “梅森先生,在我们结婚以前,我就知道了,但她并不知情,倘若她希望对这段过去保密,我就依着她这么做。” “你是怎么知道的?” “透过贾德森·旺尼。” “他知道什么?” “他了解她的过去。” “从何得知的?” “当我和萝娜在墨西哥城相遇时,我对她很感兴趣。我看得出,她受到过去某段经历的困扰。她绝口不提她的过去,但我看得出她很痛苦。那个时候,旺尼担任我的秘书,为我做所有跑腿的工作。我要他为我调查萝娜·尼利的背景,于是他坐上飞机去到当地搜集情报。这件事不难查出。当时她涉世未深,那个恶棍就藉萝娜对他的信心及忠诚,利用她做为谋利的无辜工具。” “你认为她为他看管着那四万七千元吗?” “我从未如此想过,直到……嗯,直到我获知他即将出狱和……嗯,萝娜的皮箱中存放了四万七千元。” “所以,你现在认为她是为他代管那笔钱了?” “我不知道。” “这件事有没有影响你对她的观感?” “没有。” “好了,现在告诉我方才发生的事情。”梅森说。“记住,把音量压低,并将嘴靠近我耳边才开口说话。” “吉顿将矛头指向每个人,”渥伦说。“他打电话给旺尼,还有我,我猜他也有打电话给萝娜。他要侵噬每个人,他说他打算离开本地,需钱孔急。” “为什么找旺尼呢?”梅森问。 “旺尼对我的安危十分忠心,虽然他不知道近日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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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事情,但他却很忧心吉顿可能向萝娜勒索,导致事情爆发开来,闹得满城风雨。吉顿对他还算客气,只要求两千五百元。” “他向你要多少钱?” “他要我准备一万元现款,并当面交给他。” “他是否透露了自己的身分?” “是的。” “他可曾提到他与你太太的关联?” “他在电话中把整件事都说了,这家伙非常恶毒,梅森。” “因此你推断他已经打电话给你太太了。” “我是这么想。” “她带钱赴约吗?” “我不清楚。” “旺尼也带着钱去了吗?” “旺尼那时还在筹钱。” “旺尼向你透露了什么吗?” “刚开始并没有,他只是试着筹钱。出纳人员告诉我,说旺尼要预支一笔钱。于是,我召他进来问明原委,并开始相信那是一桩勒索。吉顿对我做过的事,也发生在旺尼身上了。最后,他才承认这个事实,说他是基于保护萝娜和我才那么做的。他就是这么忠心。” “你信任他吗?”梅森问。“你认为他纯粹是出于忠心吗?” “我想那纯粹只是忠心。” “那你对他说了什么呢?” “我要他别理这件事,我会全权处理的,然后我就去赴约了。” “你带了钱吗?”梅森问。 “没有,我没准备钱。我知道一旦付钱让他尝到甜头,未来将永无宁日。” “和勒索者打交道,”梅森说。“你要不依照需索满足对方,便是报警处理,或者将他予以了断。既然你不打算以付款满足他的胃口,你是否立定心意要杀掉他,以除后患?” “没有,梅森先生,我从来没有。我打算采取第二种步骤。我准备告诉他,倘若他再得寸进尺,我将要报警处理。我会把整个故事都说出来,控告他勒索,让他再回到监狱里去。” “当你这么做以后,吉顿说了什么?”梅森问。 “他根本没机会说话。当我赶到那儿时,他已死了。” 梅森挑起双眉。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怪异,”渥伦说。“但他确实死了,有人杀了他。” “你知道他是被什么杀害的吗?” “我想是左轮手枪吧。那时桌上有一把枪。” “警察发现枪了吗?”梅森问。 渥伦垂下双眼。 “怎么样?”梅森问。 “我六神无主,梅森。” “搞什么鬼!”梅森说。“说清楚点,发生什么事?” “那家伙横躺在地,显然地,他已住在那里一段时日,那儿是他的藏身之所。房内有数箱罐装食物、一个小酒精炉、一张桌子、一只装满空罐头的盒子,还有我方才说的,有一把枪在桌上。” “别告诉我你碰了那把枪。”梅森说。 “我做了更糟糕的事,”渥伦说。“当我到达那间仓库时,门是开的,我便走进去。起初我没看到任何人,先看到桌上这把枪,于是就拿起来,因为我出发赴约时,身上未配备任何武器,因此我觉得,解除对方的武器配备是个好主意,所以我将枪放入口袋中。” “接着怎么了?” “接着我绕到一只装罐头食物的箱子后面,便看见吉顿躺在地上。就在这一刻,外面的警报声忽然大作。自然地,我以为那是警方赶到,实际上却是消防队。我无所适从,转身便逃,想藏身在仓库中,结果却被他们发现。” 梅森说:“该死,渥伦,别再对我扯谎!你不是那么单纯的人。”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不,你没有,”梅森说。“你在编造故事。你认为萝娜杀了吉顿,对不对?” 渥伦迟疑了一会儿,说:“我驶入柯维纳街时,看见萝娜的车子。” “她见到你了吗?” “没有。” “她距离案发现场有多远?” “五或六个街区左右。” “其他还有什么事?”梅森问。 “萝娜的一只手套掉落在桌边地板上。” “哪一只?左手或右手?” “我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那是萝娜的手套呢?” “因为那鞣皮手套的色调很特别。” “然后,你又做了什么?”梅森问。 “我拾起手套和枪,把枪插入口袋,手套则丢入马桶中冲走。这个时候,我就听到警报声了。我被包围,逃不出去。我的车就停在巷道中,因为吉顿要我取道临巷的侧门进入后面的库仓。” “你打算将你的故事和吉顿与你太太的关系透露给警方知道吗?”梅森问。 “我不会,我会闭紧我的嘴。” “你怎么处那把手枪?” “我是个头号大笨蛋,梅森先生,枪现在还在我口袋中。” “你打算保护你太太,为她担这个罪吗?那是不是你的手枪?” “是的,是99lib?我买的枪,登记在我名下。” 梅森说:“好吧,别对任何人说半个字。要跟他们说你是无辜的,你要等到出庭时,在证人席上才将故事全盘托出,而非现在,在今天内别对其他人说太多话。” “那萝娜呢?她会怎么说?” “把萝娜的事交给我吧。”梅森说。“这是件该死的谋杀案件。他们把你困住了,倘若他们查出有关萝娜的事,他们就会把那些事当作犯罪动机。贾德森·旺尼怎么样,你相信他会保持沉默吗?” “我不知道,希望如此。” “我也如此希望,”梅森说。“但假若警方逼供的话,他会崩溃,届时事态就严重了。” 第十五章 梅森没有多余时间将车开出停车场,他召了一辆计程车,跳上车就说:“以最快速度带我去布莱德摩街二四二〇号。” “坐妥了,”驾驶说。“我会尽快把你载到那儿。” “好的,”梅森告诉他。“这是个紧急事件。给你二十元小费用来把我吓得半死。” 驾驶员高兴得咧嘴一笑,全神贯注开着车,逮到缝隙就钻,还不停地抢灯号过街。当车子转入布莱德摩街时,梅森看到戴拉的车停在建筑物前方,但未见警车踪影,他松了一口气。 梅森丢给计程车司机二十元及十元纸币各一张。“零钱免找了,谢谢。”梅森说,然后向房子走去。 “要我等一会儿吗?”驾驶问道。 梅森摇摇手表示免了。他试着扭动前门门把,门未上锁,他走了进去。 “哈罗,戴拉。”他喊道。 “在这里,老板。”他听见戴拉的回应。 梅森穿过玄关和客厅,来到一个小房间。 戴拉坐着,一旁的萝娜泪眼婆娑,无助般地看着戴拉。 “瞧,”梅森说。“注意听着!你没多少时间了,让我们直话直说。你先生因为谋杀吉顿的罪名被捕,假若你先生和你都保持缄默,当局就无法以这个罪名立案。他们将着手了解作案动机,因此你必须先撒个小谎。告诉警官说你的先生要你保持缄默,你认为先生被控诉谋杀罪名是极不合理的,并说你99lib?目前最妥当的举动,便是保持沉默。假若警官知悉你认识吉顿,或你曾为他工作过,他们将掌握到‘动机’和……” “我可以不回答他们的问题吗?” “你不能为你先生作证,”梅森说。“告诉他们,等你的先生被释放后,你才会回答问题,在你先生被拘留期间,你不会对他们透露半个字。” 萝娜泪流不止地说:“想到我从前所知的吉顿,是位风度极佳的绅士……梅森先生,但他现在却变成一头野兽……我曾经为他如此着迷,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男人、最棒的思考家、敏锐的生意人、绅士、理想家……”
“不要再说了,”门铃声响起,梅森说。“应该是崔格警官。现在你记住,倘若他们对任何事实质疑,就必须证明事出有因,我绝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他们若要采你的指纹,你就告诉他们你要经过我同意才做。现在告诉我,当你在命案现场时,吉顿活着还是死了?” “他还活着,而且看来令人十分憎恶。” “你是否将四万七千元带去给他了?” “我只带了五千元,这是那时我所能筹到的所有钱了。” “你可曾为他看管过四万七千元?或是……别说话,别说话!”梅森说。“崔格来了。” 崔格说:“前门没锁,所以我就进来了。哈罗,大家好,梅森,你好吗?我就料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你的动作可真迅速啊。这位想必是渥伦夫人吧?” “不错,”梅森说。“这位是渥伦夫人。警官,在她丈夫拘留期间,她不打算对你们说任何事。” “为什么不?” “因为,”梅森说。“想必你不会对任何一面倒或只对被告有利的说词感兴趣吧?况且法律规定,夫妻一方不能做不利于另一方之证词。” “得了吧,”崔格说。“这只是个技术性字眼而已。如你所知,梅森,现阶藏书网段我们只不过为罪案进行侦查工作而已。假若她提出有利于她丈夫的说词,那我们不但会听信它,还会据之做为行事依准。” “她什么事也不知道。”梅森说。 “那么,”崔格说。“我们可以在这儿问话,请你和戴拉小姐回避,或是我们可以带她去检察官办公室问话。” “在没有拘捕状的情况下,你不能带她走。”梅森说。“而且你也不能强迫我离开这里。” 崔格眯起双眼说:“任何人都会认为她必然知道某些事。” “她知道你有多蠢,竟想指控她丈夫,”梅森说。“我不久前才告诉她,她丈夫因谋杀罪名被捕。” “噢,那就随你便,”崔格说。“你告诉她就好了。你必然违规超速才赶这儿吧。我在现场的搜查一结束,便赶过来了。你离开后,我和渥伦谈了一会儿,看他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其后,就在命案现场做些例行搜证工作罢了。假若渥伦夫妇愿意实话实说,将对事情有所帮助。我坦白告诉你,梅森,身为一名调查谋杀案的老手,我并不认为.99lib.这对夫妇会是谋杀案的真凶……渥伦夫人,告诉我,今天你可曾去到柯维纳与韩德赛街区一带?” “她不打算说任何话。”梅森说。“渥伦夫人,对崔格警官所问的任何问题,我建议你以‘没有意见’回答。” “好吧,”崔格说。“看来她已决定那样做。这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而已。” “没有意见。”渥伦夫人说。 崔格看着她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学生。” “没有意见。” “你难道不想解救你先生,让他免于承受身为谋杀案被告的屈辱吗?” “没有意见。” 梅森露齿微笑。 崔格皱着脸,站起身道:“没关系,梅森,这一回你赢了,但这只是事件的开端,我们仍在互相试探双方。相信不久后,你就会攀上绳索,为了稳住脚跟而奋战,你不得不这么做的。” “没有意见。”梅森说。 第十六章 当梅森和戴拉回到办公室时,德瑞克已等在那儿。 梅森说:“告诉你一则消息,吉顿被杀了,伦以谋杀罪名被起诉,目前渥伦夫妇俩都未做任何声明。” “我知道,我知道,”德瑞克说。“那是你的新闻,你也听听我的新闻吧。” “什么新闻?”梅森问。 “为我们绘制吉顿那张虚假合成肖像的画家,正好去到警察总局,他将我们要他画的那张像拿给重案组的人员看,他想知道警方有无该人的资料。那组警察适才调查过吉顿被杀的案件,所以立即认出吉顿的画像。当局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和画家为谁绘制肖像,以及为什么而画。因此画家要他们来找我。警方的态度十分强硬。” “你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梅森说。 “天知道我没有,”德瑞克说。“法律上有一条干扰目击证人指证的罪名。” “你干扰了那位证人的指证吗?”梅森问。 “你对我如何影响他们的指证了若指掌,”德瑞克说。“我带着画像,并企图诱导证人,让他说出画像人物的长相就和他们现场所看到的逃逸嫌九九藏书犯一样。画家说,他是在被指示之下才复制吉顿的画像。这件事已超过我能负担的程度,佩利,他们质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我只好招认我也是奉命行事——是你给我的命令。” “他们打算怎么做呢?”梅森问。 “他们要指控你蓄意破坏抢劫案件的侦查工作。他们认为你是为了保护客户,认为你就是超市抢案劫匪的代理人,由于劫匪尚未被逮捕,所以你的介入,是要混淆目击证人的视听。地方检察官汉密顿·伯格将会找上你,击垮你的计划,他并要将这个事件公诸媒体知道。” “让他去公布吧,”梅森说。“我依照公民应有的权利行事,我要知道谁抢了超市。” “为什么?”德瑞克问。 “那不关他们的事,”梅森说。“我不用向他们解释我的行为。我是法律上领有执照的律师,我可以调查任何我感兴趣的罪案,来保障我客户的权益,我依法行事……只要我气息尚在,我会为保障客户权益而坚持行事。” “但你曾试图干扰证人的指证。” “警员每天干这类事情不下十余次,”梅森说。“他们从特定的案件中,筛选嫌疑犯,或以特定的档案照片强迫目击证人指证。他们会说:‘看着这张图片,仔细地看,回想一下抢劫的人,再看看这张画像,他看来不就像是那名嫌犯吗?仔细地想想,假如你没有正确回答这个问题,嫌犯将逍遥法外,继续干下更多的罪行。’所以你别告诉我,要求证人指证嫌犯是桩罪行,倘若这点成立,那么这个国家的所有警官都应当进监牢去。” “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德瑞克说。“因为……” 电话铃尖锐、急促地响了好几声,这是外面办公室逢到紧急事故时,葛蒂传来的讯号。办公室门打开,一位年轻人走进来,他说:“我是塔顿·赖德,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调查人员,这是我的证件,你要查证就看一下
九九藏书
。” “好的,”梅森说。“你是检察官派来的调查员,有何指教?”99lib. “地方检察官要就一件刑事部门正在侦察的案件传你问话。” “有关谁的案件?” “你的。” “何时要传我问话?” “现在。” “假若我不打算去呢?” “那么我将发传票,限你明早十点钟出庭应讯。” 梅森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现在去。” 梅森转向戴拉说:“我回来前,你料理这儿的一切,戴拉。” 在门阖上以前,梅森瞥见戴拉和德瑞克沉默地站在那儿,脸上充满忧心的表情。 第十七章 地方检察官汉密顿·伯格说:“这次讯问的目的,是要确认一项罪行的证据是否确凿而得以成立控诉,或将之提交律师协会纪律部门处置;或两者皆是。梅森先生,你和荷康警官熟识,这两位分别是画99lib?家杜鲁门·狄克森和竺·柯尼,另一位是经常和德瑞克侦探社配合的私家侦探法利·福顿。我们有一位书记官在这儿,为我们做记录。” “我有权利发问吗?”梅森问。 “这不是法庭的审讯,我们只是要确定有无采行法九九藏书律行动的必要。” “除了你们的角度外,你不敢让这些证人接受讯问,是吗?” “我不怕任何事,只要和这个案子有关。” “很好,那么我希望有发问的权利。” “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能让你交叉讯问这些证人。” “那么我会马上起身离开。”梅森说。“假设你打算主导一场独断不公的讯问,并企图用你的方式来影响证人的指证,那我可不愿搅和进去。” “你知道我并无影响证人的意图,”伯格恼火似地说。“你的一些独断行径,已经触法了。” “独断但却合法,”梅森说。“当我代理我的客户时,我会全力尽到我的责任。” “在这上面斗嘴是没有帮助的,”伯格说。“我们将展开讯问,你若要发问就问吧,假若问题不当超越界线,我将会要证人不予作答。”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起身离开。”梅森说。 “到时,你就会被陪审团传讯。”伯格警告道。 “那时候我就把故事合盘托出,我会指出你企图主导一场独断不公的讯问。我乐意出席并回答问题,但我要求事情被公正地处理,在这一点上,我坚持我有发问的权利。” “我们就从法利·福顿开始吧,”伯格说。“福顿先生,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一个私家侦探。” “这个月初,你是否被一位领有执照的人雇用?” “是的。” “这人是谁?” “保罗·德瑞克。” “就是德瑞克侦探社的老板吗?” “是的。” “德瑞克先生指示你做什么事?” “他给我一张照片,要我找原本认识的狄克森先生依照片绘张画像,让蜡笔画看来与照片相似。” “你还被指示做些什么?” “他还指示我找出北太平洋超市抢劫案的目击证人,也就是受伤的守门人及在场的柯尼先生,告诉他们我正进行抢案的调查,其中涉及守门人被杀未遂事件。他要我徵询目击证人,就抢案嫌犯的外貌加以描述。这件事发生在本月四日早上。他指示我,带着狄克森所绘的画像去给证人看,并问他们画像看来是不是像他们目击的嫌犯。” “你拿到的照片人物姓名为何?” “柯里斯特·吉顿。” “你知道柯里斯特·吉顿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我知道,他今早被杀害了。” “你对吉顿的背景有所了解吗?” “我知道他被判过刑,也知道我们用以伪造合成画像的照片是来自警方的档案照片。” “好吧,你干了什么事?” “我奉令行事。” “当狄克森先生在绘制画像时,你可在场?” “我在场。” “这就是那张画像吗?” “是的。” “你是否将这张像呈给证人看了?” “是的。” “依据指示,他们是否要你竭尽所能地要证人说出画像人物十分近似史蒂芬·虎克遇害当天他们所看到的劫匪?” “是的。” “你可知道刑事条款中规定,任何人意图误导他人做不实的指证,将被判重罪?” “是的。” “同时你可知道,任何人若明知故犯地将伪造文书呈给证人看,意图影响证人的指证,亦触犯罪刑?” “是的。” “但你接到的指示,却是要那两位目击证人指证吉顿就是守门人目击的嫌犯,也是柯尼行经超市门口时逃逸出来的家伙?” “是的,长官,倘若他们如此指证的话。” “我想我的问题结束了,”伯格说。 “等一下,”梅森说。“我想向这位证人问一些问题。” “只准问适当的问题。”伯格说。 梅森转向福顿。“福顿,”他问道。“你被指示去行贿目击证人吗?” “当然没有。” “去恐吓他们吗?” “没有。” “去做任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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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的陈述吗?” “没有。” “你是否只单纯地将画像呈给目击证人看,并问他们该人是否是嫌犯?” “嗯,实际情形不只是那样。我奉令尽我所能去说服目击证人,说画像人物即是他们所见的嫌犯。” “但并没有贿赂他们吧?” “没有。” “是否对他们做不实的陈述?” “没有。” “是否去恐吓他们?” “没有。” 九九藏书“我问完了。”梅森说。 伯格说:“好了,柯尼先生,我将问你事情的经过。你曾经和方才回答问题的侦探福顿先生交谈过吗?” “是的,同时我也曾和在场的保罗·德瑞克及梅森先生谈过话。” “你被要求对那个从超市逃逸而出的嫌犯做一描述吗?” “是的。” “你描述了吗?” “是的。” “你指证了那张画像吗?” “老天,没有!” “告诉我发了什么事?” “福顿告诉我:‘这就是那名嫌犯,不是吗?这张画像已回应了你的描述。’” “他一直在暗示那人就是嫌犯吗?” “是的。” “那你做了什么?” “我说那不是嫌犯。” “接着你是否去拜访德瑞克?”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他带我去见梅森。梅森和其他人比起来,还算不错。不过,他也试图引导我说出画像人物就是在超市外所目击的嫌犯。” “你这么做了吗?” “没有,有好一会儿,我被他们弄迷糊了,我说眼睛也许有些相仿,但嘴部看来完全不对劲。老实说,他们真把我弄迷糊了,以至于我记忆中的那张脸几乎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画像的那张脸。” “你感到身为一名值得信任的目击证人的能力,已被侵犯了吗?” “是的。” “我的问话结束了。”伯格说。 “等一会儿,”梅森说。“我有一些问题。” “我不认为我将允许你质问这位证人,梅森先生。”伯格说。 柯尼说:“别会错意了,我不愿随意以任何罪名控诉他人。我只是不甚明了,自己的记忆在暗示下,被侵犯到何种程度而已。”, 伯格说:“你瞧吧,这已说明了一切。就这桩起诉案件而言,这位证人的指证已遭到扭曲破坏。在我们找出真正凶手,并让凶手与目击证人照面后,证人将在交叉讯问时承认,其先前所做的陈述与指证有所悖离,是由于佩利·梅森及其所雇人员的不当误导之故。” 梅森说:“你历来所经手的起诉案件中,证人起初常给警方互相矛盾的说词,在证据支持下,证人最后做出的指证很可能与原先的指证不尽相符,不是吗?这就是为什么警方以‘试探性指证’来称呼次数频繁的嫌犯指证了。” “这无关重点,”伯格说。“本案起诉的要点,在于目击证人的指证已受到不当干扰。” “指证并未受到干预,”梅森说。“你所要说的是目击证人的内心受到干扰。” “这根本是同一件事情。”伯格说。 “这话留到法庭上再说吧,到时看看它们是不是同一件事。”梅森说。 伯格说:“我不在意继续延长这场问话,或是将所谈的列入纪录。” 梅森说:“警方通常先将一批嫌犯的画像及近照呈给证人看,在证人详细看过其中嫌疑最大的嫌犯照片后,警方就要证人从一排包括可疑嫌犯在内的人当中指认出嫌犯。” “情形可能是如此,”伯格说。“但我们并不是来这儿讨论警方办案方法的。” “我是。”梅森说。 “我却不是,”伯格说。“今天的问话就到此结束。我将向当局控告这家私家侦探社的不当行为,也要向律师协会纪律部门指控你的行为。” 梅森说:“检察官先生,你不断祭出刑法条例,你若认为我违法,就对我开发一张拘捕令,让我当庭应讯吧。届时,我要交互讯问那些证人,但你却无法以这些诱导性的问题来质问证人。到时让我们看看你能奈本案如何。” 伯格说:“我正要这么办。” “那就去做吧。”梅森以邀约的口吻说。 梅森起身走出房间。 第十八章 梅森坐在布莱德摩街二四二〇号住宅的客厅中。 渥伦夫人面向他坐着,泪眼似已哭乾。 梅森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要你明确地告诉我事情发生的经过。我要知道你和柯里斯特·吉顿的关联为何,也要知道在你到达那座废弃的商店后发生的事情。不要遗漏任何一件事,尽你的全力吧。” “这会把我置于死地,”她说。“我合盘托出后,就再也不能面对渥伦了。” “别傻了,”梅森说。“渥伦对你十分忠心的。” “等我说出实情后,他就会改变态度了。” “他不会的,”梅森说。“他在和你结婚以前,已经知道你的过去。” 她眼睛睁得大大地道:“他知道什么?” “知道你曾被审讯和开释,也知道你和吉顿有关联。” “他都知道了吗?” “是的。” “老天,他从何得知的?” “贾德森·旺尼经过调查,得知你过去的背景。当渥伦发觉他已爱上你时,就感到你有意隐瞒过去的一些事,所以他要查出个究竟。” “但他为何从没告诉我这些?” “他认为你会因事情密而不宣感到好过一些。” “梅森先生,你并不是要让我好过一些,才这么说吧?” “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梅森说。 “噢,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她说着,泪水自眼中汩汩流下来。 “不要哭,”梅森说。“你没有时间哭,也没时间自怜了。” “我并不是自怜,只是我想到渥伦,他一向对我多么好啊。” “好吧,”梅森说。“他是个大好人。现在告诉我所有实情。这是你目前最能配合他做的事了。” 她说:“我一向认为在道义上,我有义务为吉顿的四万七千元负责。” “你为他保管那些钱吗?” “老天,我没有。”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感觉到警方当局会出其不意地找他麻烦。那时,四万七千元存放在他的银行帐户中。他将钱取出后,放入保险柜中,并要我看管它。我害怕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这其中有不轨的意图。但当我抬头看到吉顿先生时,我想,他是这么好、这般清醒又性格机灵的生意人,以及……嗯,我从未想过——会是个恶棍。他将四万七千元放入保险柜后,要我取出并拿去藏起来,但我并未照办。那个晚上,盗匪就闯入办公室,找到保险柜号码,将四万七千元拿走了。” “若吉顿留着那些钱,”梅森说。“当局会将它充公,因为那些钱是不法运用邮件所得。”
99lib?
“当局也许难以证明这点,不过,无论如何,我未遵办吉顿给我的指示,因为我不敢做,结果却弄得他无法保住那四万七千元。” “所以当你得知他要出狱时,”梅森说。“你就打算赔偿他这笔钱,是吗?” 她说:“我先生是一位非常成功的生意人,长久以来,我陆续透过证券买卖存了一笔钱,并等待着柯里斯特·吉顿出狱的日子。我打算去找他,并告诉他:‘我违背了你的指示,因此让你损失那笔钱,使你没法在出狱后立即有一笔可用的资金。为此,我筹了四万七千元给你,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运用这笔钱创造出财富。到时,你再将本金还给我就行了,我的先生对这件事也将毫无所悉。’” “说下去,”梅森说。“发生什么事?” “我将钱放在我橱柜的一只皮箱中,结果钱却被偷了。也许是一位家仆干的。但我却没法作声,以免这件丑闻被抖出来,那将会……嗯,我知道渥伦无法忍受和那类丑闻牵连在一起,他很看重既有的社会地位与社交生活。” “好吧,”梅森说。“你皮箱中的钱被偷以后,你怎么做?” “我尽速地把还能筹到的钱凑在一起,总数只有五千元。” “你接到吉顿的消息吗?” “是的,他打电话告诉我商店的地址,要我开车过去。我告诉他,我准备了一些钱要给他。他说那个社区很破败,并问我有没有左轮手枪,我说我丈夫有一把,他说假若我随身带着大笔数目的钱,最好也带着手枪自卫。” “继续说。”梅森道。 “我开车过去,99lib?毫无困难地找到地点。我把枪放在皮包中,走进那座废弃的商店,见到吉顿,我十分惊愕他的改变。我褪去右手手套,打开皮包打算将钱取出来给他,我把钱放在桌上,以及……嗯,我不知道,梅森先生,究竟是他变了,还是我成熟了?从前我为他工作时,他是一位机灵、富吸引力、随时迸出智慧火花的生意人。当我们在商店中交谈时,我发现眼前这人竟是个厚颜无耻、逞口舌之能的自负之徒。他丝毫没有诚意,并且……嗯,还打算利用这种关系来谋利。”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从前我为他工作时,很崇拜他,把他视为偶像……嗯,他以为可以把我操弄于股掌之间,并且……嗯,这就是诸多不轨意图中的一项。” “你怎么做?” 她说:“突然间,我意会出整件事情的真正意图,那是个令人十分憎厌的处境。我立刻拿起皮包,离开该地。” “那么枪呢?” “我把它留在桌上,而我的右手手套大概掉在地板上吧,我想。因为我找不到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法思考,只能行动,试着尽快离开那儿。” “你离开时,他还活着吗?” “当然,他活生生的。” “你可知道那时的时间?” “我只知道吉顿要我两点十五分赴约,我也准时到达。我们只谈了一、两分钟的话,很快地,情势就变得十分令人难受——至少就我的观点而言。在那种处境下,很难感受到时间的长短,梅森先生……他们说吉顿是死于我的枪下。” “显然是,”梅森说。“但他们还未找到证据。一旦他们有了证据,我将要进行交互讯问对质。” “但是,那是在场的唯一一把枪了。” “假若是你的丈夫射杀他,”梅森说。“那他应当被你们的枪所伤,但你丈夫告诉我,他没有射杀他。” “我丈夫不会为这种事情说谎的。” “在谋杀案中,事件通常不按牌理出牌,迥异于一般的案件,”梅森说。“当一个人的生命遭受危害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渥伦夫人抑住泪水说:“你真的认为他有生命危险?” “是的。”梅森说。 “那……那都是我的错,”她说。“我……” 梅森说:“你要清楚一件事,渥伦夫人,覆水难收——在水流过下游注入湖泊后,你再也不可能要它流回原来的位置。该来的事情就让它来吧。把心力集中于目前的事情,忘掉过去……你没有把钱交给吉顿吧?” “一分钱也没有。” “你是否告诉过他,说你准备了一些钱要给他?” “是的,我在电话中对他提到。我说这笔钱的数目不如我打算筹的多,但这是在不惊动各方下,我所能筹到的全部数目了。接着,我开始向他诉说,我因为未遵守他的指示把保险柜的钱藏匿起来,而感到抱歉,但我也指出,若我保管钱的事实被当局查出,情况将会变得多糟——接着,我和他碰面,梅森先生,我从他的眼神意会到,他从前要我做的一切,不外是意图让我也涉入案中,使我俩能共同博取陪审团的同情,进而获得开释。结果,我们两人遭到控诉的罪名如此迥异,以至于陪审团将我开释,却判了吉顿徒刑。假若遭受指控的事件分界不清的话——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顿然失去对吉顿的崇仰,他让我觉得,他像是个别脚的演员。” 梅森说:“你不知道你和他谈了多长的时间吗?” “只一、两分钟。” “他没告诉你,他出狱以来在做什么吗?” “没有。” “你只接到吉顿这唯一的一通电话吗?”梅森问。 “没错,在他被判刑至出狱为止的这段时间,我们完全失去联络,直到他打来那通电话,才再联络上。我得说他还是满考虑我的立场的,他不愿因这件事的曝光,而把我牵连进去。” “当然,他不愿事情曝光,”梅森说。“因为他要藉机勒索你丈夫。” “他要……什么?” “他要勒索你丈夫,”梅森说。“这就是他的意图之一,他……” “噢,他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他不可能那么卑劣的。” “别愚弄你自己了,”梅森说。“他来我办公室,要我向你丈夫拿钱,以财务资助他,换取他不曝光这件事情。” 她的嘴无力地张着道:“为什么……这整件事是为了什么!” “你一点概念都没有吗?” “没有。” “好吧,”梅森说。“你已经交代你的背景,还有你到商店后所发生的事情。现在注意,别向任何人透露任何口风,对任何问题皆不予评论。” “但现在,一切事情都会被掀开,”她说。“我和吉顿的关系,还有……” “不,不会的,”梅森说。“倒不尽然。我打算予以重重反击。我要促使他们召开初步侦查庭,我倒要看看,当局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可据以控诉你丈夫。” “我担心,”她说。“即使他们对我的过去一无所悉,这也将会是一件致命的案子。” “当局不见得在初步侦查庭就要对质动机。”梅森说。“你的那把枪从哪儿来的?” “我丈夫买的。” “在哪里买的?哪个时候?” “他多年前买的。” “透过朋友买,或是向军火经销商买的?” “我想是军火经销商吧。他要家中备一把枪。” “好吧,”梅森说。“我们尽力去做吧。你要站稳立场,对任何事皆不予置评,并以精神过于疲惫的说词,推卸掉所有的访问。别让任何记者进入屋内,也别亲自接电话。万一被任何人逮住欲加采访,除了‘不予置评’的答覆外,千万别误入圈套做任何回答。每当开口说话时,只回答那几个字。你认为你能做到吗?” “是的,当然可以。” “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容易,”梅森说。“人们会出其不意地对你抛出一串问题,或是斩钉截铁地做不符事实的陈述,打算引你上钩。记住只要以‘不予置评’回覆所有问话。如此一来,你才能帮助你丈夫,否则,你可能反而无意间就伤害到他。”99lib. “我会尽力的。”她说。 第十九章 隆尼·萨克顿法官在席上就位并宣布:“这是一件加州州民起诉贺拉斯·渥伦的案子,此次是本谋杀案的初次侦讯,侦讯是否准备就绪?” “被告准备就绪。”梅森说。 汉密顿·伯格站起身道:“若法官允许,那么在宣布起诉开始的同时,我的检察代理人艾尔发·蓝道夫将协助我进行本案。我知道在初步侦察庭中先做开场白,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同时,我也知道我的出席亦是极不寻常的特例,因为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案子。由于诸多怪异的事例环绕着这场审讯,因此我要先对庭上做一番引言,让庭上能了解我们所提证据的目的,以及证据如何与全案关联。我们将提出间接证据,让庭上自行研判结论。在本月三日晚上,有一桩蓄意谋杀案发生在本城北太平洋超市的劫案中,有两名目击证人看到了杀人嫌犯。佩利·梅森先生,即本案被告的律师,雇了一名画家绘制本案死者的画像。这件事发生于目击证人被访谈以前。间接证据明白地显示,梅森先生意图运用手段,对死者柯里斯特·吉顿施加压力。吉顿曾被判过重刑,最近才从联邦监狱释放出来。在得知像梅森这样具影响力的人企图以蓄意谋杀罪名陷害他的情况下,其惊慌可想而知。” “等一下,”萨克顿法官打断道。“这是很严重的控诉。你的意思是说梅森先生意图以蓄意谋杀罪陷害本案死者?” “这正是我所要说的,庭上。” “你是否同时说他干扰目击证人的指证?” “这就是我的控诉,我将以行为动机来证明它。” “这是最严重的控诉。”萨克顿法官说。 “证据将支持这项指控。”伯格声言道。 萨克顿法官的嘴透露着冷峻的线条。“很好,”他说。“继续你的陈述吧。” “我们将证明,”伯格接着说。“死者柯里斯特·吉顿被点三八口径的左轮手枪所杀,这把枪系被告所有,而被告在案发时藏匿于现场被发现。基于证据的强度,我要求庭上将被告转给最高法院审讯。” “很好,”萨克顿法官说。“被告要做陈述吗?” 梅森站起来说:“被告的陈述是:在被告被证明有罪以前,应是无辜的。同样地,本人在被证明有罪以前,也是无辜的。被告希望庭上考虑,任何对目击证人所提的建议,未必具有影响目击证人做不实指证的不法意图存在。” “我想你不需要顾虑这一点,本庭了解犯罪法的基本原则,梅森先生。原告可以继续。” 伯格说:“若庭上允许,由于本案非比寻常,我将先传唤柯尼先生做为我审讯的第一位证人,因为我要先呈现本案动机的基础。” “我了解的是,柯尼先生的作证会将动机呈现出来,是吗?” “是的,庭上。” “用什么方法?” “我将呈现被告如何透过他的律师——佩利·梅森,意图以蓄意谋杀罪名陷害柯里斯特·吉顿,即本案的死者。” “本庭对那项证据十分感兴趣,”萨克顿法官说。“竺·柯尼先生请到庭前就位并宣誓。” 柯尼走上证人席,举起右手宣誓,报出自己的姓名、住址、职业。 “你在本城有家店吗?” “是的,一个小店。我从事电器修理业,并兼卖一些电器用品。” “你记得本月三日发生的事情吗?” “我记得。” “那天你在哪里?” “嗯,实际的时间是午夜稍过几分钟,所以该说是四日的凌晨,”柯尼说。“我看完午夜场电影,正走路回家。” “你对座落于萨克顿街一〇二六号的北太平洋超市熟悉吗?” “是的,我熟悉。” “你回家是否曾经过那家超市?” “是的,我经过那儿。” “当你经过那里时,发生了任何不寻常的事情吗?” “是的。” “什么事?” “超市的前门突然打开,一名男子从那儿跑出来,差点儿撞上我。” “接着发生什么事?” “那个人带着手枪,用枪指着我,要我把双手举起来。” “你怎么做?” “我举起双手?” “这个人还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我猜测那是一桩抢劫案,而且……” “别去管你的揣测。我的问题是:那个人还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是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手不要放下来’。” “接着他做什么?” “他开始退后移动,他行动很快速,当退到对街三分之二街宽处,立刻转身飞快的逃到巷弄中去了。” “接着你怎么做?” “我试着推超市的门,但门锁住了,内面是弹簧琐。我感到事情不对劲,便开始找电话,希望尽快找到电话报警。” “你是否很熟悉那个社区?” “是的。” “你知道最近的电话所在吗?” “嗯,我不确定我所知的是否是最近的一座电话,但我知道三个街区以外的一座服务站有电话亭,所以我朝那方向跑去。” “你跑得多快?” 目击证人笑道:“刚开始我尽速地跑,不一会儿便慢下来。以前我常做短距离跑步,但我发现现在身材已经大不如前。在跑了约莫两个街区之远处,我便减速下来以快步行走,接着我听见警车的警报声,再来便看到警车闪着红灯开过来,我跑到街心,挥手拦车子停下。” “好的,目前我们将略过这段事情的经过,”伯格说。“谈谈后来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有关画像的事吗?” “是的。” “有个名叫法利·福顿的人来找我,他带了一张铅笔素描像给我看,问我那人是否就是我所目击的人……嗯,等一下,在这以前我们有段谈话。首先他要我对目击对象做个概述,他说他是一位私家侦探,并拿出证件给我看。接着,他便出示那张素描像,并问那素描像是否就是我所目击的人,以及我对嫌犯的描述是不是很吻合画像之类的问题。” “你对他说什么?” “我看过画像并告诉他,那不是嫌犯。” “接着发生什么事?” “他变得满坚持的,他对我说那毫无疑问的就是嫌犯,夜间守门人已对他说过那张画像十分相仿。” “接着呢?” “我告诉他我不以为然,但我开始担心,也费心思索着,老实说,那件事很困扰我,我从前曾被抢过,我不愿……” “别在意那些,别去管你的想法或过去的背景,”伯格打断道。“只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我去到保罗·德瑞克的办公室,即那名雇用法利·福顿的私家侦探,问他说我能不能再看一次画像。他便打电话给梅森先生,并问他……” “等一下,”伯格打断道。“你说的梅森先生,就是这位代表本案被告的律师佩利·梅森先生吗?” “就是他,是的。” “发生什么事?” “他打电话给梅森后,梅森要我们移驾到他的办公室,到了那儿后,梅森亲自和我谈话。” “梅森和你谈话的要点是什么?” “抗议问话方式意在让证人骤下结论。”梅森说。 “成立。”萨克顿法官道。 “嗯,那么梅森向你说了什么?” “我无法记得所有他所说的话,但是我记得他出示素描像,我告诉他,我所目击的嫌犯年纪较大、身材较高且较粗壮。他对我说,在紧张的处境下,目击证人通常倾向于将目击对象描述成比实际罪犯的年龄要多、身量较大、较高,且较孔武慑人。” “换句话说,他企图要你指认那张画像吧?” “等一下,庭上,”梅森说。“我抗议这种对证人诱导、暗示、要证人骤下结论的问问题方式。” “成立,”萨克顿法官说。“检察官先生,对这么重大的事件,请不要提出诱导性的问题。” “我想,显而易见地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伯格说。“我只是试着为整个状况做出结要而已。” “只要用问题和回答来导出证据就好,”萨克顿法官说。“没必要为整个状况做结要。” .99lib?“梅森先生曾否要你指认画像?”伯格说。 “嗯,我记不得他是否确实对我用了那些字眼。但,他企图对我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只要……” “回答时藉题发挥其他意见,是未针对问题回应。”梅森打断道。 “同意,抗议成立。”法官道。 “梅森先生可曾要你指认这张画像?” “我想有的,我很确定这就是他试图要我做的事。” “藉题发挥做答是未针对问题回应,且证人骤下结论。”梅森抗议道。 “抗议成立。” “嗯,”伯格说。“现在回到你的内心判断。你和梅森谈话后,是否对你指认目击者的判断造成疑虑?” “是的。” “如何影响?” “我原先认为,我对嫌犯的长相知之甚明,但在多次看过画像,并听他们告诉我的一番说词后,我开始变得拿不定主意。” “你可曾向梅森吐露什么,让他知道你的判断开始混淆不清?” “我告诉他,画像的嘴部有些不对劲,但是眼睛渐渐看来有些相仿,好像我曾在别处看过的某人的眼神。” “梅森对你的陈述如何回答?” “他似乎颇为满意。” “别在意他似乎如何,”伯格说。“我的问题是,他说了什么?” “他对我说,找出正确的嫌犯是很重要的,并说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去回想了。” 伯格看着梅森道:“梅森先生,我们可以揣测那张素描像是柯里斯特·吉顿的像吧?” “我们不能如是猜测,”梅森说。“你若要证明你的立论,就请吧。” “若有必要,我将请画家列席作证,证明他的素描就是根据柯里斯特·吉顿的照片绘制的,并且他要依指示行事。” “你如何证明,他的绘像和展示给目击证人看的素描像是来自同一张像呢?” “噢,”伯格似乎被惹恼了。“你若要抓住这点做最后一搏,就放手去做吧。实际上,我已将画家所绘素描像的影印本,留在我的办公室中了。” “那张并不是此处我们呈给证人看的同一张。”梅森说。 萨克顿法官说:“嗯,就这件事的重要性而言,我可以了解被告律师是要保护他的权益。我们何不让证人暂时歇一会儿,先要求画家再画一张素描,并在下午把它带到庭上来?” “我会照办的。”伯格说。“但我希望继续讯问这位证人。” 他转向柯尼道:“事后,你看过柯里斯特·吉顿的照片吗?” “是的。” “梅森先生的侦探法利·福顿先生呈给你看的素描像,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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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吉顿的长相相似?” “等一下,”梅森说。“让我们将事情的顺序弄清楚。你的问题仍在诱导证人做出结语。再者,除非你能让证人交代清楚,他从何得知照片人物就是柯里斯特·吉顿,你才能进一步问你方才的问题。若他的了解只来自道听涂说,你就不能把照片做那样的联想。” 伯格比了一个表示放弃的手势,“算了,”他说。“好吧,若庭上允许,我请求这位证人暂时退席,到下午再继续。现在先传崔格警官。” “等一下,”萨克顿法官说。“本庭要问这位证人几个问题。” 柯尼注视着萨克顿法官。 “你是否已被警方询问过有关本月三日晚间迄四日凌晨,你所目击的事件经过?” “是的。” “当天早报出刊时,我想你已从报上得知那个案件的性质了?” “是的,庭上。” “你读了报纸吗?” “是的。” “换句话说,”萨克顿法官说。“当晚你没睡太多觉?” “我直到凌晨三点半才上牀。” “接着,这名侦探就把这张像拿给你看?” “是的。” “他把画像呈给你看时,说了些什么?” “我想,他说那是警方画像专家所画的一张合成像。” 萨克顿的表情阴沉。“我想,”他说。“我们下午再传这名证人。现在你可以传下一位证人了。” “请崔格警官列席。”伯格说。 崔格警官走到庭前宣誓,报出他的姓名、地址、职业及所担任的凶杀组警官职务。 “本月四日,你因故去本城柯维纳街与韩德赛街交叉口的那座废弃商店,是吗?” “是的。” “是什么缘故让你去那儿?” “有人因火灾事故报警,但实际上并没有火灾,不过消防队却在建筑物内发现一具尸体,并报警处理。因此我去那儿一趟。” “你发现什么?” “我发现一具男人尸体,后来并确认出死者是柯里斯特·吉顿。显然地,他死于枪杀,案发现场就在店铺的一角,那儿已被做为秘密的藏身之所。现场有数箱罐头食物、烹煮用具、一只小型的固体燃料炉、平底锅和食具等,另外还有毛巾、肥皂和其他家用品。” “建筑物内供水吗?” “是的,建筑物内有水供应,供水与一只大水槽和马桶衔接。” “你还能告诉我们有关建筑物的其他状况吗?” “在店铺的后面,同属地产的一部分,有一座相当大的仓库。” “里面有商品存放吗?” “没有,现场没有商品堆放,倒是有为数不少的纸箱,有些纸箱尺寸很大,它们没有被运走,却堆叠在仓库中。” “你搜索过那座仓库吗?” “是的。” “你发现什么?” “我们发现被告就藏身在其中一堆纸箱的后面。他的口袋有一把左轮手枪。” “他可曾说明他在那儿做什么?” “他说他因火警警报之故,被困于建筑物中。当他听到警报声时,误把它当成警车,所以就躲藏起来,以至于在我们发现他以前,他无法脱身离开建筑物。” “他对于自己在现场做什么,有无进一步的交代?” “没有,就在那个时候,他的律师佩利·梅森先生忠告他,对所有问题一律以‘没有意见’来回答。” “你调查过左轮手枪的所有权吗?” “是的,枪枝是被告所买的,我已从经销商那儿取得一份购买证明。” “我能看看吗?” 崔格警官将证明单交给伯格。 “我请求庭上将这份文件列为证物。”伯格说。 “除非,”梅森说。“你能证明这个武器与发射致命子弹的那把手枪有关联,才能列为证物。” “我期望证明它。”伯格说。 “这个关联必须在武器证物被采纳以前,就予确立才行。”梅森说。“我们必须以适当的程序,来进行本案的搜证工作。假若这把武器与枪杀的工具无关,那么任何有关这把武器的证物,都将是不当的、无关的与不具体的。” “假若被告律师采取这个立场,”伯格说。“那么我要暂时先让这位证人退席,并请本郡的枪炮专家亚历山大·雷德福列席作证。” “没有意见,”梅森说。“实际上,我相信这才是妥当的进行程序。” 亚历山大·雷德福在证人席上就位,交代了自己的专业背景后,就面向伯格而视。 “这儿是一把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前此它被列为待验之物,”伯格说。“请问你是否已对这把左轮手枪做过弹道测试?” “我已做过测试。” “当致命的子弹自柯里斯特·吉顿身上取出时,请问你是否亦在验尸现场?” “是的。” “那枚子弹如何处置?” “我负责接管它。” “子弹现在在哪里?” “在我这儿。” “请交给我好吗?” 雷德福将子弹交给伯格。 “你列席本庭,是否准备说明这枚子弹就是从柯里斯特·吉顿身上取出的那发子弹?” “是的。” “我请求庭上将这枚子弹列为证物。”伯格说。 梅森说:“我能看一下吗?” 他走上前去,站在那儿详细观察子弹良久,接着说:“没有意见,庭上,将它列为证物吧。” “现在,”伯格说,“雷德福先生,我想请你就枪炮专家的意见来判断,这枚致命的子弹是否即是由现在我手上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发射出来的。” 雷德福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说:“我已经仔细地查验过这枚子弹,并将它与这把枪的弹道测试子弹做过比对,我发现其中有许多相似点。” “基于你专业领域的经验及弹道学知识来做推论,你是否能说,这枚致命的子弹就是由这把测试的手枪——也就是检方编号为B号证物的手枪发射出来的?” “由种种人为的可能性来推断,并考虑各种事实条件下,我认为这枚子弹是由这把枪发射出来的。” “在你使用显微镜检查这枚子弹之际,可曾发现任何徵兆,显示这发子弹不是由B号证物手枪发射的?” “没有。” “交叉讯问。”伯格带着胜利的口吻说。 梅森走上前,正视雷德福,后者再次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坐姿。 “雷德福先生,”梅森说。“我向你的专业资历与正直的为人致最大的敬意。” “谢谢你。” “在过去许多案件中,你以证人的身分出席,让我有机会对你做交叉讯问。” “是的。” “我过去从未听过你做出这类的回答,”梅森说。“你说你未发现任何徵兆,显示这颗子弹不是由B号证物发射的。你说你发现许多近似的纹路,并由种种人为可能性及各种事实的考虑判断,你认为这颗子弹是自这把手枪发射的。” “是的。” “那些答覆非常特别,与你平常的回答方式有些不同,你是否预先经过审慎的答覆演练?” “嗯……”雷德福迟疑地答道。 “请说吧,”梅森说。“你必须信守宣誓。” “在所有的案件中,”雷德福说。“由于我受雇于警方,我认为有必要预先讨论我行将说出的证词。也就是我会先做内部报告,其后在庭上列席时,我就依报告内容接受质问。” “我了解,”梅森说。“我方才的问题是,你的回答是否预先经过审慎的演练?” “嗯,我和地方检察官讨论过这件事,并告诉他我能断言与不能断言的部分。” “我的问题是,”梅森说。“你的答覆是否预先经过审慎的演练?” “我曾告诉检察官我将如何答覆。” “他是否建议你,基于你们的交情,要对回答做一些更改?” “不是更改。” “是修正用字遣词?” “是的,是修正用词。” “检察官最后的建议,是否即是他将以‘考量所有的事实及各种人为可能性之下,那颗致命的子弹是由证物手枪发射出来的?’的问题来质问你?” “嗯,是的,我相信他是做了那样的建议。” “这颗致命的子弹,”梅森说。“扁得很厉害是吗?” “是的。” “你能由子弹上的记号,断定出子弹的等级特征吗?” “是的。” “那些等级特征是否包含子弹直径、发射角度和发射距离等?” “是的。” “换句话说,只要枪枝的制造年份相同,任何发射自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的子弹,都会拥有相同的等级特征,是吗?” “是的。” “现在我们谈谈个案的特征,这颗子弹的弹道纹路,是否比一般案件更难辨认?” “对的。” “刚才你宣称你是考量过所有状况和可能性后,才确信这枚子弹是由B号证物发射出来的。那意谓着你已将弹道学领域以外的其他因素,也都考虑在内了。” “嗯,这要看你讲的是什么。” “你是否对若干非技术性的因素,也加以考量过?” “嗯,我想是的。” “你曾考虑到这把枪是从一个躲在谋杀案现场的人身上所发现的,是吗?” “是的,我已考虑到。” “换句话说,B号证物手枪若轻描淡写地送到你面前——比如说它来自某处当铺,而地方检察官向你说:‘就弹道显示的证据而言,你能确信这颗子弹是由这把枪所射出的吗?’——你会如何回答呢?” 雷德福迟疑着看了检察官一下,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说这枚子弹显然是由同类型手枪发射出来的,但若仅仅基于弹道学测试,我绝不会誓言这枚子弹确实是由这把手枪发射出来的。” “所以说,现在,”梅森说。“你若将若干外行人所提、足以影响你判断的意见摒除掉,全然只根据本身专业方面的发现来下论断,那你必须再次承认,你无法断言子弹是由那把手枪发射的。” “没错,是的。” “我的问题到此为止,”梅森说。“若庭上允许,如我所知,崔格警官已列席作证,我希望有交叉讯问他的机会。” “若检察官的问题已结束的话,应没问题。” “我没有进一步的问题。”伯格说。“我将为本案做个结论。我要求庭上指示佩利·梅森下午出庭,对他在本案中意图干扰证人指证的罪行,提出说明。” 萨克顿法官说:“现在已接近中午休庭时间,若梅森先生的问话简单扼要,不妨就在中午以前结束交叉讯问。届时,我会指示梅森先生在下午两点三十分出庭,并提出正当理由,说明为何他不该因藐视法庭的罪名被传唤。本庭对意图影响证人指证一事十分重视。但是另一方面,本庭已对检察官指出,那项举措也许不涉及藐视行为,而属于一项罪行。当然,若真如此,我会将本案交由律师协会采取纪律制裁。” “是的,庭上,我了解,”伯格说。“但是,我认为目击证人既已出庭作证,并显示证人的判断已经受到影响,指证被干扰,且受到欺瞒,那庭上就有
权以藐视罪名发出传票。” “让我们在两点三十分时再讨论这个问题吧。”萨克顿法官说。 “证人并未受到欺瞒,”梅森说。“他只是就问题被讯问而已。” “讯问是问出证人内心所想的事情。”伯格道。 “我们两点三十分会讨论的。”萨克顿法官说。“崔格警官,请你回到证人席上,接受梅森先生的交叉讯问好吗?” 崔格警官回到证人席,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坐下,显出一副个中老手的模样,他此生中已面对数不清的交叉讯问,因此作风笃实,无所畏惧。 梅森说:“崔格警官,当你们的人马抵达柯维纳街与韩德赛街口的那座商店时,你发现了尸体吗?” “是的。” “你在现场对死者的相关事物做了例行性的查核手续,你对陈尸地点做了照相纪录,也用粉笔在地板上标出尸体框线,同时搜索现场,是吗?” “是的。” “同时你发现了被告。” “是的,他藏身在一堆纸箱的后面。” “你说他躲藏着,是否意谓他将自己隐蔽起来?” “他躲藏着,隐入阴影中。” “隐入阴影中吗?警官。” “那正是我所说的。” “那个地方照明不佳,是吧?” “那个地方的确不很亮,公共设施也只有部分能用,商店虽仍供水,但电力已被切断了。” “那是一座长条形、破败的建筑物吗?” “是一座旧的砖造建筑物。” “采光如何?” “假若电力接通的话,尸体发现地点的商店前座应有极佳的照明,至于仓库部分的照明就不甚理想。然而由于电力中断了,整个地方显得很晦暗、采光不良。进入仓库中,必须先让眼睛习惯于室内暗度,才能进一步看清室内的陈设。” “那就是被告被发现的地方吗?” “是的,那儿就是他躲藏之所。” “那么枪在何处呢?” “枪在被告的口袋中。” “枪是否已被发射过?” “它在不久前被使用过。” “你是经过测试得知的吗?” “是的。” “枪膛上满子弹吗?” “除了射出的那枚子弹不算外,是满膛的。” “你可曾试着让肇事现场的电力接通过?”梅森问。 崔格笑道:“没有,我们没有去接通电力,因为那需要预付一笔订金,还需旷费时日等待电力接通。” “你方才说你搜索过现场?” “我们是搜索过。” “你们搜得有多仔细?” “我们找到我们所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杀人犯和谋杀用的武器。” “你认定被告就是杀人犯,是因为他躲藏在现场吗?” “而且,他身怀作案用的武器。” “你方才听到弹道学专家的证词,他假定那把枪就是犯案的工具,只因为那把枪的所有人被你们贴上杀人犯的标签。” “这是一种合逻辑的推理,”崔格说。“何况,还有其他可辨认的标记指出,B号证物就是犯案用的工具。” “你可曾带手电筒到仓库内?” “没有。” “你只是看过现场后,发现被告,就将他收押?” “是的。” “就你所知,有没有其他人可能也躲藏在仓库内?” “不可能的,我们的搜索足以让我们肯定,没有其他人会躲藏在现场。” “我相信你说过,现场有许多大型纸箱堆置着,是吧?” “是的。” “有些纸箱大到足以容纳一个人,对不对?” “喔,我想是的。” “你没有移动纸箱,也没有查看过纸箱内部吗?” “没有,我们没那么做。我们搜索的目的,是为了发掘现场有无其他人在场,结果找到了杀人犯,便终止我们的搜索。” “那么,”梅森说。“可见你们并未彻底搜索现场。我将缴交订金让电力接通,并建议在做过这次搜索后,再继续本案的讯问。” “你希望能找到什么?”萨克顿法官问。 “我不清楚,”梅森说。“我认为现场应该被澈底搜索一次。” “你若要这么做,并愿意缴交电力订金,本庭将给你这个权利去做。现在已接近中午休庭时间,本庭将宣布休庭。下午两点三十分再次开庭,梅森先生,到时你需出庭说明你没有犯下藐视法庭罪的理由。” “很好,庭上,”梅森说。“我将要求警方支援,让商店内迅速恢复供电。” “这太愚蠢了,”伯格抗辩道。“现在现场已没什么好看的,就算过去那边,也没有太多可看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萨克顿法官打断问道。 “基于我对人为可能性的了解而得知。” “本庭现在并不是在处理人为可能因素,”萨克顿法官说。“本庭处理的是被控谋杀罪名的被告所享有的宪法权利的问题。当然,一般人在搜索他预期之物时,一旦找着,便倾向于终止搜索。显然地,本案的做法即是如此。在此,我并不是要质疑警方,我所要说的是,假若被告在此时欲再搜索现场一次,本庭不仅十分愿意合作,且乐见此一搜寻行动。本庭指示检察官尽力与被告律师合作,将命案现场的电力恢复。就我了解,一旦电力接通,照明情况将大大改善。” 伯格朝崔格警官看了一眼。 “噢,是的,庭上,”崔格说。“库房和商店内都有长型日光灯。” “很好,”萨克顿法官说。“本庭将休庭到下午两点三十分,届时若时间不够充裕让电力恢复,并完成搜索工作的话,本庭将继续休庭,直至明天早上再开庭。现在本庭宣布休庭,至下午两点三十分再次开庭。” 梅森走近保罗·德瑞克。 “保罗,你可能没法吃午餐了。” “我猜每个人都没时间吃午餐,”德瑞克说。“我们的下顿饭可能要在牢里吃了。” “别这么说,”梅森说。“我要你趁中午休庭时间,调查城内所有银行总局的资料,查看十年前有无一笔利用邮件汇入的四万七千元现金。” “他们不可能透露那类消息的,”德瑞克说。“即使他们知道,他们也……” “他们会知道的,”梅森说。“没有人会天天收到邮汇来的四万七千元款项。他们可能不愿透露消息细节,但你要告诉他们,我们所要知道的只是他们曾否收到这笔款子。请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足够的人力对本城银行做一清查。马上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的身分,并说这是为了正义公理的目的而做的。” 德瑞克忧郁似地说:“当侦讯中提到误导目击证人指证的时候,我曾注视萨克顿法官的表情,佩利,那老家伙一副嫉恶如仇的面貌,他将会狠狠地判你有罪。” 梅森笑道:“那并不表示我不能闪避。” “嗯,你最好闪得快一点,因为那个老家伙可是一名很好的投手。” “我们还没被打败呢。”梅森说。 “我不知道你打算要证明什么,但我的观感是,我们已落后球局太多,很难翻身了。” 梅森说:“你瞧,保罗,一个自联邦监狱出来的人,有当局人员跟踪着,但他却买好的衣服穿,抽好的雪茄,他是从哪里弄到钱的?” “是啊,哪来的钱?”德瑞克问。“他从你那儿弄到钱,还买了一辆车子。” “不错,”梅森说。“他那么做是为了面子问题,但等他有了车子后,他便打算从本地消失不见。他后来既没有招雇计程车,也未另外再弄一辆车。等我们再度发现他时,他已栖身在一处遗弃多时的破旧商店中,屋内有存粮、睡袋及一只放衣物的皮箱。想想看,柯里斯特·吉顿是从哪儿弄到那些东西的?” “可能是商店吧!他有钱啊。” “他是被人蓄意掩护着的,”梅森说。“吉顿的案件比我们所知的,还复杂得多。” “好吧,好吧,”德瑞克说。“我将着手清查银行记录。你要我到商店和你碰头会面吗?” “不用,”梅森说。“我将盯着警方好好做一次彻底搜查。” 第二十章 电力公司的人员说:“好啦,电力接通了。” 崔格扭开开关,瞬间点亮商店及办公室的灯。 梅森环顾周围一圈,便挪身到房间的另一端,展开细密的搜寻。 崔格、汉密顿·伯格和两名便衣警察不时看着腕表,显然已对整个搜索行动感到厌烦,他们偶而环顾四周,等着梅森完成搜寻。 “好吧,崔格,”梅森说。“我找到了第一桩要查看的事。” “是什么?” 梅森用手指着门上的横梁。“那上面可能有什么名堂,有一个小洞,洞边是新的木头裂纹。” 崔格本打算说些什么,接着改变心意,只向他的人员说:“看看这儿有没有一座爬梯。” 伯格说:“这只不过是一件老式的把戏罢了。原本屋子未加封条,很可能有人来过这里,故意布下各式疑证。” 崔格没说话。 梅森攀上爬梯,崔格和缓地把他拉回来说:“佩利,你若不介意的话,让我来查看吧。” 崔格爬到上面,检视着横梁上的洞口,然后他紧闭双唇,望着下方的伯格说道:“我想那是一颗子弹。” 伯格涨红着脸道:“好吧,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梅森将因藐视法庭罪名被控,也许我们可以再加一条罪名控告他。让我们取出子弹吧,好一个故布伪证的伎俩。” “你们早先若做过详尽的搜查,就会发现它。那么就没有人可能再来这里故布伪证了,”梅森说。“我们没法判断这枚子弹发射的时间吗?” “我能断定,”伯格说。“而且我也知道手枪是谁的。” “你要在眼前这群证人面前做番声明,以对你的言词负责吗?”梅森问。 伯格转身走开。 “将子弹取出时,”梅森说。“请千万小心,别伤到子弹纹路或……” “你不用教我如何取子弹。”崔格说。 崔格用一把小刀谨慎地探入弹孔内,接着向一名便衣说:“用这把小刀仍无法探知子弹深度,你到车上取出藏书网钻洞机的工具箱来,好取下一段木块。” 便衣警员自车上取来螺丝钻,那是用以从木块上切割下圆孔的装置。 崔格说:“上去后,九九藏书尽可能谨慎地确认你掌握到的子弹穿入途径,将附有子弹的那块区域切下来。” 那个人爬上梯子,数分钟后带着木梁的一块片段下来。 崔格谨慎地将木块扳开,将点三八口径的子弹倒入手掌中。 “好了,”他说。“我们找到子弹了,下一步做什么?” “请雷德福检验那个采样。”梅森说。 “好的,”崔格说。“我们走吧,我相信你要在两点三十分以前得到雷德福的报告吧。” “请个人将子弹送过去,”梅森说。“我们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别因为找到某件东西,就停止搜索。让我们再仔细地查看一番。” “好吧,”崔格说。“我们去看看仓库吧。” 他们来到库房,崔格打开开关,晦暗而阴湿的屋内顿时大放光明。 “让我们四处看看吧,”梅森说。“请你的人将每个大纸箱翻开,看看能找到什么。” “总共有五十个纸箱呀。”崔格说。 “好吧,”梅森说。“若在两点三十分以前,我们无法将纸箱一一翻遍的话,我会打电话给法官,请求延迟开庭。” “喔,那就进行吧。”崔格说。 崔格及一名警员各自就每只硬纸板箱子加以摇晃、移动,并检查内部。 突然间,一名警员向崔格说了些话,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而后转身走开。 “什么事?”梅森敏锐地问道。“我们是依法庭的命令进行搜索工作的,我们有权知道一切。” “有人曾经站在这里面,”警员说。“你能看出橡胶鞋跟留下的鞋印,鞋跟因为沾过油渍,所以留有鞋印痕迹在上面。” “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伯格说。“你无法断定这鞋印是何时留下的,它们可能是一个月前就在那儿,”他语意深长地再加一句话:“也可能是昨晚留下的。” “无论如何,”梅森说。“它们存在那儿了,这就是证物,让我们带走纸箱化验吧。” “好的,”崔格带着倦容说。“带着吧。” “同时我要采集纸箱上的指印。” “你无法从纸上取得指纹——噢,算了,依你的方式办吧。将纸箱留着,等技术人员来到,进行指纹采集。你还要办什么事?梅森。” “我不清楚。”梅森说99lib.。他缓慢地在四处走动,查看屋内的死角和隐蔽处。 突然间,梅森说:“嘿,等一等,这扇窗子曾经被人扳开过。” “我早该猜到这一点了,”伯格说。“这就是开枪的人闯入的方式,之后再向横梁发射一枚子弹。” “这扇窗子是自屋内扳开的,”梅森说。“你瞧,上面的蜘蛛丝已被撕扯开来,窗户被打开,然后再往下拉。它没有被锁上。” “这种屋内、屋外的把戏,”伯格说。“又是老套的伎俩。” 崔格细心地检视着窗玻璃。 “嘿,等一下,”梅森说。“这是什么?” “什么?”崔格问。 梅森指着一处屋角说:“我瞥见一丝钢板的反光。” 崔格移身过去,叫道:“哇!是一把手枪!” 伯格好像原本打算说点什么,却似有所保留,他说:“好吧,那是一把枪,把它列为证物,警官,我们将到法庭上仔细检验一番,看谁的指纹留在上面——虽然制造伪证的人很可能谨慎地戴了手套行事。” 梅森说:“崔格警官,小心一点,我要用那把枪做弹道测试,你想必注意到那也是一把史密斯威森的点三八口径手枪吧?” “想当然是。”伯格说。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蓄意留下的伪证吗?”梅森不经意似地说。 “那是蓄意制造的伪证,”伯格恼怒地说。“在下午两点半,我期望能指出捏造证物的人。” “你不打算在那以前做任何指控吧?”梅森问。 “我有我的主意。”伯格说完,转身走开。 “你已经有了所要的一切东西吗?”崔格问。 “我不确定,”梅森说。“我要将这地方查封起来,并派一名警员留守,直到我们能监定目前所获的这些证物为止。” “好吧,好吧,”崔格说。
“我倒要看看手枪上有没有指纹残留,虽然平常我们难得会在手枪上采到指纹。有时候,你可能会在弹壳上取到拇指印,但是能自手枪上取得指纹,是极其少有的。” “好吧,我们有了枪了,”梅森说。“我要雷德福对这把枪做弹道测试。我要他将显微镜带到法庭上,好让我们能当庭做测试。” “又一出老戏码,”伯格说。“你从来不忘记耍一套戏剧化手法,但那只是杂耍而已,我对这些真厌烦到家了。我们现有的案件,不外都是些老套的伎俩而已。” 梅森看着表说:“汉密顿,你动作若够快的话,可能还能吃顿午饭,或至少来杯咖啡。我想那也许能改变你的看法。” 第二十一章 两点三十分一到,萨克顿法官在席上就坐,他显然对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有所听闻,因此以尊敬而迷惑的眼神望了梅森一眼。 “有关本州对渥伦提出告诉的案件,现在已完成证据的搜索了吗?”他问。 “还未完成,庭上,”梅森说。“但是,我们方才的搜索,发现了一些东西,我相信曾列席作证的崔格警官能就发现证物再次指证。” “很好,请崔格警官列席。”萨克顿法官说。 梅森说:“我曾向崔格警官做过交叉讯问,但是现在由谁来说明发现的一切,已无甚差别了。警官,在柯维纳街与韩德赛街口的商店,你发现了一些东西,是吗?” “是的。”崔格以冷淡的语调回答。 “你发现什么?” “当灯光恢复后,我们发现有一颗子弹嵌于商店通往库房那扇门的门上横梁。在未损及弹道痕迹且未留下工具凿痕的情况下,我们取出子弹。这颗子弹就在这里。” “请将它编列为被告1a号证物好吗?” “同意按此方式编列,以供指认。”萨克顿法官说。 “你还发现什么?” “我们发现一把史密斯威森点三八口径手枪,内有五枚子弹,一枚已发射过。” “你做过手枪测试了吗?” “据我了解,亚历山大·雷德福已用枪枝发射一枚测试子弹。这把手枪目前只测试到这个程度。” “那么,”梅森说。“雷德福可曾将测试子弹与致命子弹做过比对?” “我相信他做了。” “这个测试是当着你的面做的吗?” “是的。” “那么,雷德福把他的发现报告给你了吗?” “抗议用转述的方式问问题。”伯格说。 “成立,”萨克顿法官说。“你能让雷德福先生出席作证,实际上,你能进一步对他进行交叉讯问。” “现在,”梅森说。“当你在命案现场搜索并发现这些东西时,地方检察官汉密顿·伯格也在场吗?” “为什么这样问?当然是。” “他是否不断地说些煽动性言词,暗示我故布伪证?” “我想我的。”伯格愠怒地说。 “这就是了,”梅森说着,转向法官而站。“这个案件中,崔格警官系证人身分,但在整个搜寻过程中,检察官先生却藐视我们所发现的证物,他不断对证人强调,我应对命案现场的证物负责,他意图将那个说法植入证人心中,强调那些证物毫无证据价值,而是被蓄意捏造出来的。若庭上允许,假如我因藐视法庭、企图影响证人指证的罪名而被庭上传讯,那我坚持检察官也该以同样罪名被传讯。” 萨克顿法官看着恼怒的地方检察官、再看看崔格警官,尽量忍住笑意。 “很好,梅森先生,”他说。“本庭会留意你的提议。但那并不表示本庭会照办,让我们继续本案的听证吧。” “我提议的目的,意在显示检察官先生以其官方身分发表言论,其言论充分代表本郡任命官员的分量,但却暗地影响警察局,那些言论反映了一连串的煽火指控。” “很好,我们将在适当时机处理这件事,”萨克顿法官说。“我想,接下来你要传唤雷德福先生出庭作证吧。” “是的,庭上。” “我注意到雷
德福先生已来到本庭,”萨克顿法官说。“雷德福先生,你能列席了。” 梅森说:“若庭上允许,本问话将以交叉讯问的方式进行。雷德福先生,据你所述,在考虑过各种因素及所有人为可能性后,你认为检方B号证物枪即是发射致命子弹的手枪。现在我要请教你,自你上次出庭作证后,别的证物接连被发现,这些是否改变了你的意见?” “是的。” “那么,在将所有事实条件纳入考虑后,你仍欲宣誓在所有人为可能性中,那枚致命的子弹仍是由B号证物枪所发射的吗?” “不,我不会,”雷德福说。“实际上,我将宣誓今天中午在命案现场所发现的手枪,亦即编列为被告1a号证物的手枪,才是发射那枚致命子弹的枪枝。” “什么!”萨克顿法官难掩惊异地说。 “是的,庭上,我很抱歉。致命子弹基部有明显而充足的弹道痕迹,使我能做一个比对,虽然这件事做来不易,不过两者间充分的吻合,让我满意于比对结果,亦即这枚致命子弹,是由编列为被告1a证物手枪中发射出来的。” “接下来,”梅森说。“你是否将就门上横梁子弹的发现结果做一说明?” “是。” “那是由什么手枪发射的?” “是由检方B号证物枪所射出。” “所以,”梅森说。“由B号证物枪只发射一枚子弹的事实来看,门楣横.99lib.梁上的子弹已被断定来自B号手枪,因此,这把手枪不可能用来行凶,对不对?” “从科学观点来看,并辅以我的专业判断,你所说的是正确的。”雷德福说。 萨克顿法官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个释然的姿态。 “接下来,”梅森说。“我还有一个请求,你的办九九藏书公室保有所有致命子弹及未决罪案的记录吗?” “是的。” “我现在要提一下北太平洋超市守门人被蓄意谋杀的案件,”梅森说。“你保有那枚从被害人身上取出的子弹吗?” “是的。” “我曾要求你将子弹带过来,你能否用显微镜做比对测试,并告诉我那枚子弹是否与被告1a号证物枪所发射的子弹互相吻合?” “由于你要求我将子弹带来,我已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雷德福略带倦意地说。“我已做了这项测试。” “结果是什么?” “弄伤守门人的那发子弹,也是由被告1a号证物手枪发射的。” 梅森转向萨克顿法官说:“庭上,事情一目了然了。我从证据中推测,死者可能涉嫌北太平洋超市的抢案,因此我将死者的画像呈给目击证人看。但是,本郡的地方检察官却利用其公务职权,误导目击证人相信我企图影响他们的判断,并破坏指认的进行,使指证无益于本谋杀案件之侦破。因此若庭上允许,我建议除了以意图影响崔格警官作证的罪名来传唤地方检察官外,还要加上另一项罪名,那就是意图影99lib?响北太平洋超市抢案现场的两位目击证人的指证,亦即运用其影响力、猜疑及暗示的力量,来改变证人的指认,使得目前能证明死者涉嫌抢案的努力,均化为乌有。” 萨克顿法官看着表情震惊的伯格、雷德福及崔格警官,然后下结论说:“就本案的被告而言,显然没有任何证据不利于他,唯一不利于被告的一点,只是他藏身在命案现场而已。很明显地,本庭无足够证据来拘捕被告。因此本庭宣布撤销对被告的告诉,有关意图影响证人指证的行径,本庭会事先从行事历中注消,日后再考虑是否举行听
证。” “本庭休庭。” 第二十二章 当汉密顿·伯格愠怒地步出法庭时,崔格警官走近梅森,并报以尴尬的微笑。 “好啦,佩利,”他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偶尔,我也会越过正统的警方作业程序,只因为我以为自己已掌握了所有的一切,然而有时我却发现,我站错边了。我早该先恢复命案现场的电力,再搜索现场。告诉我,你如何从发生的事情中推论结果?” 梅森说:“我可以察觉吉顿有一个共谋。我想这名共犯可能是他监狱中的旧识。除此之外,他似乎没有其他机会能找到共犯搭配。这名共谋很可能早在吉顿被监禁一年左右便出狱了。” “但他们的关系如何能维系那么久呢?况且……” 梅森说:“保罗·德瑞克来了,他也许有你要的答案。” 德瑞克匆忙地走入法庭,看到本应坐有萨克顿法官的席位空着,前方还聚集了好几圈人群,正议论纷纷。他急忙赶到梅森和崔格警官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戴拉说:“庭上撤销本案了。” “撤销本案?”德瑞克复述道。 “不错,”梅森说。“今天中午发生了好多事情。你调查存款的结果如何?保罗。” “你完全对了,曾有一笔四万七千元的存款以普通邮件汇入,这笔现金被封在一个附了邮票的信封内,封套上没有留下其他字迹,自然的,这件事曾引起广大的好奇。这笔存款从未被提领过,但每隔一段时间却有小笔现金存入帐户,因此这个帐户99lib.仍被银行列为有效帐户。” “那么存款人的姓名为何呢?”梅森问。 “柯里斯特·戴蒙,”德瑞克说。“当然,你一定还记得吉顿的全名是柯里斯特·戴蒙·吉顿。” “无疑地,他有一名共犯,在他入狱不久后便释放出来,此人无法提款,因为他没有柯里斯特·戴蒙的身分证明,但却可存款到帐户内,好让帐户保持有效。” 一名便衣人员赶到法庭,做个动作对崔格示意。 崔格说:“对不起。”便过去和便衣人员谈话,折回后说:“佩利,我猜我们已找到所要的线索了。有人在碰触一手油腻后,跳到命案现场的硬纸板包装箱上而留下了充足的指纹印,可供比对辨认。目前,我们正清查自吉顿所在的联邦监狱释放犯人的记录,我们等待清查结果吧。” “太好了。”梅森说。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吉顿和其共犯间,发生了什藏书网么事?”崔格说。 “当然,”梅森说。“主要都来自推测。不过一旦你查出共犯是谁,你将发现它们是说得通的。他们以那座废弃商店做为藏身之所,我想你可以在现场的烹煮器具及空罐头上,发现共犯的指纹。” 崔格避开这个话题说:“佩利,让我们别碰这个话题吧。” 梅森继续说下去:“他们原本相安无事,直到吉顿射杀夜间守门人,事情才开始有了变化。吉顿没了主意,他的行径已将共犯拖下水,并可能走上死刑的不归路。因为若两人以上涉入重刑罪案,且该重刑罪又与谋杀案有所牵连的话,所有人都将以一级谋杀罪论处。他们所知道的事实只是那名守门人可能会死去。突然间,吉顿心焦如焚,他要尽快离开本城。在那种情况下,他不敢干冒提领银行现金之险,但他需钱孔急,于是紧咬住我,也咬住渥伦要钱。” “你能告诉我,他有你和渥伦的什么把柄吗?”崔格问。 “不,我不能,”梅森说。“你若不再追问下去,将帮我大忙,你知道你不必追问的。” “恐怕我不知道吧。”崔格说。 “无论如何,渥伦未将手枪留在身边。吉顿企图杀死他的同谋,但却失手了。然而他的同谋却没有失手。” 崔格说:“为何渥伦将枪留在吉顿可以拿到的地方呢?他……等一等,吉顿试着对每个他所能压榨的人都咬一口……” 崔格眯着眼睛说:“我在想,渥伦夫人是否也包括在受害名单中?我猜想她可能带了枪赴约,渥伦随后赶到,却发现吉顿死了,手枪就在吉顿身边,于是渥伦捡起手枪放入裤袋内,以保护他太太。当他正要离开时,却听到街上的警铃大作,误以为是警察赶到。” 梅森的双眼与崔格相遇。“那件事情,”他说。“就是我希望你别再深究的事,崔格。共犯将声称他是为了自卫的理由而杀了吉顿,我想那是对的。吉顿想用渥伦的手枪射杀他,那名共犯就以他们抢劫所用的手枪——即超市抢案当晚吉顿所用的手枪,向吉顿报复。” 崔格在静默中沉思着。 “这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事情了,”梅森说。“联邦当局将没入那笔四万七千元款项,其他没什么事好让你忧心的了。” “你要保护你的客户置身事外吗?” 梅森注视着崔格的眼睛道:“不错,我要让我的客户置身事外。” 沉寂半晌,崔格伸手与梅森相握道:“佩利,你帮了很大的忙,我想,你大概没有办法提供更多有关共犯的线索给我们了,是不是?” “为什么没办法?”梅森问。 崔格扬起他的双眉。99lib? “仔细想一想,”梅森说。“我有张吉顿的画像。我们已经知道他和超市抢案及命案有关。受伤的守门人毫无犹豫地指认吉顿画像与射杀他的人长相近似。另一目击证人却坚信画像人物不似门口奔驰而出的人。然而持枪的嫌犯却是由前门逃脱的。” 崔格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就有两个人和抢案有关联了。” 梅森笑道:“警方看到有一个人在街上跑着,假若这位共犯试着躲起来,警方将会逮捕他,并以共谋的罪名起诉他。但因为此人心智机敏,他跑向街心,并挥手要警车停下来,警方中计并且……” “我的天,”崔格打岔道:“你意思是说,竺·柯尼就是共犯?” “当然他是共犯,”梅森说。“那就是为何他不指认吉顿的原因。他不敢那么做,他不要吉顿与超市抢案牵连上,也希望警方永远不要发现命案发生后他留在仓库中的枪枝。柯尼聪明透顶,同时也是演技极佳的演员。如果你采他的指样,把他逮下来,你将发现他有前科记录,他曾于柯里斯特·吉顿服刑时,被关在联邦监狱中。当柯尼出狱来到本城后,便经营小生意,使他有个像样合法的外观。他不时地存点钱到吉顿的四万七千元户头中,期盼吉顿出狱的那天到来,能用那个户头开支票,而不必担忧当局盘查他的邮件。柯尼可能与警方亟欲破案的多起抢案有所关联,他聪明到明了他需将过去的罪行与现在从事的合法经商活动彻底分离。因此,他物色没落社区的老旧废弃建筑物,做为藏身之所。当他要犯藏书网案时,他就待在那儿。极可能大部分的犯案,都是在周末进行的。当然,警官,我只是利用揣测和可能性来作解释。但是,除此以外,便无法解释为何抢劫案的枪枝与让吉顿致命的手枪为同一把了。因此,柯尼必然是超市抢案的共犯。那就是他为何在街上跑的原因,他并不是要‘跑向’电话,而是正在‘跑离’现场。” 崔格长叹一声。“倘若柯尼在我们发现那把手枪以前,就潜回仓库将手枪拿走,你不知将何以自容呢?”崔格问道。 梅森看着表说:“我大概已因藐视法庭罪名被判刑了。” “所以你并未试图影响目击证人,”崔格说。“因为证人都极欲撇清这层色彩。” “由于守门人指出,吉顿的画像看来确实像是超市中惊吓到他的那个人,所以检察官和警方便责怪我在影响另一位证人的指证。”梅森说。 突然间,崔格笑着说:“好啦,佩利,我猜我们将要为逮捕凶手的工作而忙碌了。” “你还要汉密顿·伯格一起行动吗?”梅森问。 崔格说:“你若不介意的话,佩利,这几个钟头我都不会进他的办公室去。”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梅森告诉他。 (全书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