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打工在宋朝》 第一章活在大宋 “快来人啊,打死这色鬼道士!” 只见得胖婶裹着床单,气急败坏手中拿着扫帚正从房屋里出来。 一个黑色的影子,身着黑白色的道士服,脑子后扎着小辫的男子从院子里跳了出来,正往村后山跑去。这人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得,跑得跟个猴子,一蹦一跳。 而那个肥猪胖大婶哭唧唧地喊道:“赵家屯子的男人快来 啊。” 这个时候只见得一大群男人身着藤甲,有得拿着粗制的刀,盾牌,从村中的广场蜂拥而至。 一个壮大汉子,手持弯弓,虎虎生威,那弯弓被他拉了满月。 “看我的!” 那银色箭镞唰地一声飞了出去,风驰电掣! "哟!“ 那道士双头抱膝,吓傻了都。大喊着:“壮士饶命啊,饶命啊,咱是岳西山的道馆里的道士啊!" 待众人围拢过去,果然,这人身着绣云服,脚踩道士靴,应该是道士没错了。 “呜呜呜,咱的清白给这色道士看没了,打死他,打死他!”胖婶一边哭诉,一边狠狠踹着老道的屁股。 那老道脸色黄不拉几,身材干瘦,哪里受得了这胖女人的虐待,差点没被踢断了骨头。 这时其他人议论过来了。 "岳西山有道馆吗?” “不知道,岳西山在哪啊?” “你去问问赵寡妇,她说不定知道、、” “切,才不去,晦气!” “别这么说,毕竟命啊,谁也说不准!” 、、、、、、 “让让让,都让让让!族长来了” 一个双鬓花白,头顶亮透的老头子,轻悠悠地过来,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老头子敲了敲自己的旱烟,问起来事情缘由。 待众人七嘴八舌说完以后,有人提议道:”这人说是岳西山的道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这贼眉鼠脸的样儿,怕是假,给浸猪笼,淹死祭河神算了、、、“ ”是啊,这都多久没下雨,河里水不够用,听说是咱大宋王新纳的那个王妃是越国的妖女,专门坑害咱们大宋的“ ”是啊“ 、、、、”都闭嘴!“那壮大汉手拎小鸡,把那道士扔了过来。 ”族长,你看这怎么处理 ?“ “哎,这世道、、、” 道士在地上一个咸鱼翻身。“族长老爷,咱肚子饿了,又无盘缠,实在无奈,才做了腌臜事,只是为了讨点吃的,哪里晓得撞到这位婶子洗澡、、还有咱真的是云游道士,只不过馆子里这几年没香火,年年战事,无人祭拜,老道我只能出来化斋,收集些银子修缮馆子里、、” “哎,这世道、、、、”族长摸了摸胡子。 ”淹死了,淹死了,淹死了“不少人叫喊道。 ”这人说他是岳西山的道士,可谁也没听过这个地方,有这么个馆子、、是真是假难断、、、可是淹死了,也终究是一条人命啊,胡乱祸害性命,可是有人说我赵家屯子人性情凶残,可是胖婶子的清白也不能不了了之、、这怎么考证啊?你们有谁知道岳西山在哪里,有得话出来吱个声、、、“ ”没“ ”没听过“ 、、、众人答议道。 族长一摊手,那壮大汉一声大吼:“看样子这道士骗人,来人啊,拿麻绳来,沉了!” “哎哟、、”老道一声呜叫。 而就这时,一个女子款款而来,身材匀称,相貌端庄,随身着破布衣裳,却是气质不凡,而在其身后有个五岁孩童,抓着妇人的衣脚,嘴角留着哈喇子,双目斜歪,有些奇怪。那孩童见着众人围拢 的场面,高兴拍着手掌:”哎呀呀,过年了,哎呀,过年了,娘亲!好多人,好多人、、“ 第二章失魂症 “的确有这个么地方” “你当真?”众人既将这母子围拢,又隔开一段距离,似乎有一些忌讳。 这种“忌讳”和对族长的“敬畏”完全不同。 而那地上的道士跪倒在地上,尽管听到那女子如此说,却是不为所动,那贼眉鼠脸的脸上突然升起一团白色光芒,不过又在瞬间消逝去了。众人目光都停留在母子二人身上,自然没有发现这等奇观。 要说起这对母子,其实众人知道的不多,不过谣言却是不少。 有的人说,这赵寡妇虽然是姓赵,但却不是他们的村子的人,似乎是大宋北边的人,好像与主人家的少爷有染,结果让正房给赶了出来。 还有的人说,见识过这赵寡妇的男人,听说也是得了”失魂症“,而现在他们的儿子也得失魂症,怕是和赵寡妇有不少的关系。 这也是众人对其敬而远之的缘由。 身为一个外乡人在这偏僻山村扎根也是不容易,众人经常见到这寡妇天蒙蒙亮,便将赵真绑好在胸口,背上则是满满一篓子草鞋,有得时候也有几段布匹,也是赵寡妇自己织的,有时候也有些兔子野猪,时令蔬菜。赵寡妇很能干,比赵家屯子的大部分人能干。 这自然受到众多妇人的嫉妒。 可是最让人嫉妒的是,她们的男人总是在出往村口的路上,一排排站好,犹如一只只停在树上的麻雀,齐齐等着赵寡妇出村子卖杂货,还有的男子,还会帮忙送赵寡妇送到附近镇子汝水镇上去,殷勤可见一斑。 赵寡妇的容貌还真的不一般,她自己也是深知,饶是今日,她也是缠着帻出来,遮盖住她大部分的容貌,背后是她得了失魂症的儿子——赵真。 族长赵侗一把抱起赵真,慈眉善目。”赵真,你又长大了“ 赵真痴傻傻地笑着,”嘻嘻嘻,真儿吃了族长的红鸡蛋,一下子大了,大了、、、、“ 赵寡妇一听,”谢谢族长“ 族长叹了口气,赵真这小娃娃,虽说脑子不好,但是较之普通人,体重,个头蹭蹭往上去,如今虽然是只有五岁,却是个头和一般的十岁男孩的个头差不多。 这可相当的不简单! 这小子要是跟着赵保团好好练练功夫,今后入湘军了,怕是升个都长也不难!! 可惜啊可惜啊、、、 客套完毕以后。 族长赵侗端起架子。“赵寡妇你当真知道这岳西山,知道这岳西馆子?” ”回族长的话,当真,去年奴家为了给赵真还魂,去岳西山做了场法师,也是请了那里的师傅做的。” “哦哦,既然你这么说,那胖姐还有什么说的、、” "我、、、、可是人家的身子、、" 而这时一大帮男人嘀嘀咕咕道。“什么身子,就你,是个鬼也不会看,瞎眼窟窿!” “你们这些、、、赵贵子别躲在背后细咕咕的,老娘还不知道你、、”接着两人跑出去了,一个胖女人喊打,一个男子狂奔,有趣得很。 “月末,林知府会下乡问答咱们赵家屯书舍,还有附近汝水镇其他几个村子的书舍,咱们、、、咱们书舍还是做做样子,小孩子晚上也多多做做功课、、哦,当时候还有汝水镇新来知县作陪,赵先生这件事你要全权负责” “啊?”这时,一个身材较瘦,眉清目秀的男子站出来。“咱们、、书舍里孩子可都没什么准备,《三字经》,《百家姓》才背完,《千字文》,《论语》也只是稍作涉及、、而且今年的新招纳的弟子名单还待定,不知道族长已经有了主意?” 赵先生名叫赵红鹄,是赵家屯子书舍里的先生。大家对他都十分尊敬。 族长老爷子赵侗叹了口气,老脸露出一团红晕。每年附近村镇比武,他们村子赢多输少,招纳进湘军也是最多的,可是读书这块、、、、可能他们屯子孩童“崇武弃儒”吧,, “新添的名单,我过几日给你,晚上放学的时间得拖拖,补课!“ 说完,人群里爆发出一团声嘶裂肺的呐喊。 这个时候,那壮汉走了出来,这人名叫赵铁虎,是赵家屯子的队长,也是附近三个村子的大保长,大家都叫他赵保甲。 ”那族长,咱们屯子的练武团使的时间、、怕是不够用“ ”没事,往后拖就行“ ”啊——“人群里小屁孩又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赵家屯子里主要人物又围在一起商议以后,广场上的人才慢慢散去。 赵真流着鼻涕抓着母亲的衣角,回到家。 ”道长,还跟着奴家为何?“ 那老道作揖道:”感谢夫人相助,不然道人我现在已经浮尸百里了。“ ”不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寡妇指了指道长的嘴角,那里残留着一些饭屑。“奴家也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二来,也为真儿积福,三来,道长也是饿急了,奴家这里还有些干粮,道长还是拿了些,早点离去的好。” 那老道嘿嘿一声怪笑,脸上又突然冒出一团白光,他那绣云团的大袖子一挥。 一股白色粉尘飘起。 赵寡妇赶忙后退,喉咙想发出声音,却是干热如烈火。 她双目眩晕,天旋地转,倒下身之前,扭头看了一下还坐在门槛大理石上的赵真。 “快跑、、、真儿、、” 接着昏死过去,重重栽倒! 赵真听到背后一声巨响,回过头来,却是看着躺倒在地上母亲笑嘻嘻道:“娘亲、、天没黑,天没黑,不能睡觉、、、” 那道士嘴角拉扯一个满意的弧度,双目眯着,盯着地上的赵真,然后、、从袖口之中滑落一枚两寸有余的长针。 那长针阴深深冒着白汽,房屋之中一下阴冷了几分。 那老道脸色奇怪地扭曲着,十分狰狞。 一把将赵真拖了起来,手中长针恶狠狠朝赵真地后脑勺扎去! “滋——” 血如喷泉。 不过那长针本是阴冷,立马就将动脉处的血止住了。 赵真发出一声尖叫,眼皮望着门口的余晖,那余晖慢慢陷入了黑暗。 第三章我要蒙学(一) 待到阳光初露,大地苏醒。 赵寡妇醒来,只见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盯住自己,那一对眼珠子疯狂的运转,似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跳出来般。 赵寡妇似乎想起什么,然后那罪魁祸首却是消失不见了。 她抱起赵真,赵真慢慢好了起来,回复了清醒。 “娘亲,我肚子饿了” “真儿,你没事吧?”说完从一个黄色的竹篓之中抓起一把白米,又抓起一把黄色符纸,在赵真四周漫天飞散。 白米和黄纸把赵真全身覆盖,整个简陋的屋子也到处飘散都是。 ”真儿啊,真儿啊,莲花山的师傅说了,你是你爷爷,你父亲战场杀了太多人,所以啊,那些死鬼从地府里找你来了,他们要报复咱们赵祠一族,报复咱们赵家。妖魔鬼怪,快点走开,走开,,,,“赵寡妇又从白色小净瓶之中倒出一点水,在赵真脸上洒了洒。 似乎真的有一些奇效,赵真双目停住打转,眼睛投射出一股威严,陌生的光芒,不过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吓傻了赵寡妇,她下意识将赵真推开,然后一把将他搂住。 ”啊,我苦命的真儿“ 赵寡妇悲号大哭起来,而这时,赵寡妇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赵真“坐了起来,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三十未到,却是有着一股人之将死的肃穆。 现实一寸寸侵入了这个女子皮肤,血肉,骨骼,使她背负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在这封建又战事频繁的世界,她是无数妇人家家的缩影,有得比她活着好一些,有的比她更加痛苦。 她们是不公平世界,是统治阶级的牺牲品。 ”赵真“摸了摸女子脸,脸上浮现出无数的柔情。 哦,这可爱的人啊 这可爱的母亲,,, 然后下一刻”赵真“抽回手臂,双目之中的神智又消散去了,傻笑道:”娘亲,我肚子里有一只小青蛙,咕咕叫呢“ 赵寡妇抽了把眼泪,摸着神色痴傻的赵真。”娘亲,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 赵家屯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啊,只要有大事商议,族长赵侗便会敲响大槐树下那一口大缸,那大缸声音雄浑清凉,可音穿三里,十分奇异。 ”Duang—— Duang—— Duang——“ 过了一小会,众人便是聚集了过来,族长赵侗收拾了自己的旱烟,从石板上拿起一叠名单。 ”诸位,赵家屯子学舍新招纳学员名单已经让赵红鹄赵先生列出来,下面我就念念这些名字,念到名字的儿童出列,赵先生和我都有话交代,哦,对了还在已经在学舍蒙学的孩童也留下,关于胡知县和省里的知府大人莅临之事,老夫还有交代。“ 而这时,众人炸开了锅。 ”有你们家狗子吧,你们家狗子机灵跳散“一位妇人道 ”别啊,那个狗东西随他老爹,抓鱼摸虾是一等一的好手,读书,切“另一位妇人立马反驳。 、、、、 诺大的打谷场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穿了过来,顿时让众人声音哑然而止。 ”老爷子,今年不用说了吧,咱们家臻儿和哲儿,可都在名单上?“这女子摸了一些脂粉,穿着也比一般妇人妖艳,富贵。 这人是族长赵侗家的老二家的婆娘,模样一般,听说娘家是商水城里的,只不过脾性不好,年龄大了,无奈下嫁到赵家屯子。 当然这些话,也是只是这妖艳女子的一口之言,是真是假,不知道呢。 族长赵侗老爷子瞥了一眼这妇人,继续说道:”每家只有一个名额,臻儿和哲儿,只能选一个。“ 赵寡妇一听心头一热。她站出来:”族长,你的意思是,我们家真儿也有机会蒙学?“ ”你们家真儿五岁了?“ ”五岁了“ ”恩,那就行“ 那声音又尖叫起来。”凭什么?为什么要分这外来户一个名额,让给我们家老二哲儿不是更好?“ 而这时一个绑着头发,交叉领,长袖,小脸白白的小童走了出来:”婶子,这样不应该的“ ”谦儿,一家人怎么不向着自家人?“ 那小童羞赧笑,似乎抱着极大的勇气站到人群之中,继续说道:”孔夫子在《论语·季民第十六》 中指出:“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既然爷爷说是每家一个名额,那么赵真自然有一个、、你说呢先生?” 赵红鹄满意地点了点头,摸了自家孩子的额头。 众人不知道谦儿说得什么,一听把”孔夫子“搬出来,那自然是对的,有道理的。立马热闹起来—— “哎,红鹄先生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是啊,看来今年问答一事,还得看谦儿,不像我们家那狗东西!” “谦儿不仅有才华,就连心也好,要我说赵寡妇家争什么争,他们那孩子,就算、、哎,算了不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本来痴傻,还想进学舍,把咱们家柱子给传染就完了” 赵寡妇一听这些人数叨自家孩子,立马炸毛。“,哼,既然族长说是每家一个名额,那就是每家名额,这屯子的规矩,你们是造反吗?” “你、、、”众多妇人尖叫道。 而她们的男人说道:“赵小姐,说得有理啊,至少让赵真入学,会写个名字啊” “死鬼,是不是看上人家的赵寡妇呢 啊,是老娘丑了还是老了?给老娘回去跪搓衣板去,,” 说实在的,族长赵侗心里也在打鼓。让赵镇入学也没什么不可以,一张桌子,一件椅子的事,可是如今问答一事已经是迫在眉睫,到时候赵真真入了学,本来赵家屯子学舍不怎么样,赵真去了不是纯添负担,至于老二家的哲儿,天资不必老三家谦儿差,蒙学蒙学,自然是越早越好,启发心智,孕养慧根,将来在大有作为、、、可是要把赵真撇下,他赵侗心头难安、、、还是问问众人吧、、、 ”赵保甲,你认为呢“ 赵保甲脸上一苦,随机说道:”赵鼹鼠,平时你鬼点子多,你来说说“ 赵贵子外号叫赵鼹鼠,至于这外号怎么来的、、这赵贵子文武不能,搞些歪门邪道却是不少,虽说游手好闲,却是小日子过得不错,要不是这人长得丑,在赵家屯子也是前五的好人家。 ”这不简单吗?让哲儿和真儿比试一番即可,赢的人自然进学舍蒙学。“ ”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赵鼹鼠露出两颗大门牙。 ”那比试什么,总不能比掰腕子,吃饭吧,那咱们家哲儿可比不过那傻小子,,“ ”比背书吧?就背这半部《千字文》“赵红鹄赵先生出来说话。 ”那就一言为定“妖艳女子抢言说道。 赵寡妇看了一眼众人,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协议啊,,,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名额呢,免得让真儿继续受辱、、 赵寡妇面如死灰,她看了一眼族长,又看一眼赵先生,正准备开口。 然后”赵真“摇了摇她的手,声音状若蚊嘤。 ”娘亲,我想念书,我要蒙学、、、“ 第四章我要蒙学(二) 这场单方面协议就这样被拟定了,众人看着还没缓过神的赵寡妇,也不知道说什么,散去了。 大槐树下只剩下母子二人。 她似乎意识到她的”真儿“刚刚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应该是说了什么。 但似乎、、、 她看向赵真,那个孩子又呆若木鸡立在风中,双目涣散。 她真的似乎听到什么,她的赵真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又像是虚无的幻影一般,一场梦一场,那种给人希望,却又在不远处突然消失的感觉、、、好痛苦啊! 半部《千字文》? 她的真儿怎么比得过那个哲儿? 但是生活还是得继续,天蒙蒙亮,赵寡妇把赵真放在背笼里。笼底有着三件布匹,是赵寡妇这两个月车出来的。白天她还得去地里务农,秋季的粮税就要下来了,好一点的人家,夏季的时候就会把秋季的给交了,但是赵家只有她一个寡妇,她只能算半个劳动力。 她需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去往汝水县城,大概辰时末的时候,她便离开汝水县城,去往商水方向的莲花山,这大概又是两个时辰,到了午时,便会从背笼里掏出两块薄饼与赵真吃了,顺便到附近的人家讨点水喝。 几年来从无间断。 她自己卖东西的地方,也差不多定下来,大概是菜市场与汝水镇中央大街接口处转脚,她会掏出自己的布匹,蹲坐在地上,往人群里吆喝。 一匹布匹大概略低于一斛米的价格,而一斛米大概能卖150文钱的模样,也就是说只要把今日这三块布卖出去,她大概能挣四百多文钱。 而且她知道,正是这种秋冬交接的时候,正是给老人小孩置办新衣的时候,布匹的价格会往上涨一些。赵寡妇将自己的布匹摊开一小半,她的布匹做工细腻,针眼细小,纹路也整齐,卖出去不难。 果然如赵寡妇所料,这三匹布争了五百文钱,卖家是老熟客,价钱也公道。赵寡妇说了不少感谢话,便是背着赵真县城大门走去。 县城城门不高两三丈的高度,不是什么重镇,所以城头不是很高,门墙口站着四个藤甲兵,手里拿着长枪,正中央又查看人口簿的小官,但大部分时候,是躺在一遍睡觉。 但是今日不同,城墙口突然添了不少的人,那小管也十分精神,正装模作样检查来人的簿子。 赵寡妇也有些疑惑,但是没多想,便大踏步走上前去。 而这时,从远处的城门,发出一声悠扬的马嘶叫,接着一个黑色巨大的影子飞撞而来。 原来是一匹黑色精壮的骏马。 马头之上立着一个黑色虬扎男子,手中拿着一丈长的弯刀、、 人群立马爆发出一阵骚乱。 ”何人,敢在汝水镇纵马,哦,手中还有凶器,来人啊,拿下!” 城门口藤甲兵立马响应、、 那黑马之上发出一声桀桀怪笑,翻转刀身,一个横扫。 顿时两人倒飞了出去。 然而那黑马似乎受惊。 “吁——” 却是马蹄不止,狂奔不已。 那马上之人也是满脑子热汗。大叫:让开,让开,快让开” 黑马横冲直撞、、 “黑骥,吁——, 黑骥,吁—— 娘的、、你这畜生,,” 那黑马直勾勾盯着前方一个妇人,打了一个兴奋的响鼻,犹如黑色闪电, 嗖—— 转瞬之间来到那对母子的跟前,高高举起马蹄,犹如一座小山、、、、吓死个人。 赵寡妇吓了一跳,整个人栽倒在地,背笼里赵真也哭啼啼起来。 眼看母子就要命丧黄泉。 今天可是老子第一天上任就出认命,我胡骁夫可真是见了鬼! 然那黑马却是双足站立,犹如人类一般,往后退了两步,那前面马蹄才落下来,在赵寡妇面前砸出两个小坑。 与此同时,只见得一个捂着官帽的黑大个,却是如断线风筝一般,从马上飞落、、、 头朝地,腚对天。 摔着个狗吃屎! “来人啊,来人啊,这人是新上任的胡县令,快,扶县令大人起来。“ 胡骁夫摸了摸脖子,看了一样遮住脸庞的妇人和小孩说道:”没事吧?“ ”县,,县令老爷,妾身没事“说完赵寡妇带着赵真直直地走了。 一旁的小官也拼命地拉住那大黑马,后面两个藤甲兵也用枪柄架住马胯。”嘿,这黑马脾气真大啊“ 胡骁夫摸了摸马头。”你小子这是怎么了,让大爷在全城百姓面前难看不是?“ 说完,胡骁夫看了看那对逐渐消失在城门口的背影,,便转头叱骂道:”你们几个轻点,这可是跟着老子出生入死好些年的宝马、、拉回去,喂点精饲料伺候着、、、” 众人称是。 午时,母子二人终于抵达了莲花山。 莲花上之上有一座巨大的莲花池,池中冒出隐隐白汽,池中立着一尊大概两个成人大小的观世音白玉胎像,身后跟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童,此刻已经入秋,但是不知为何,这山中气温却是十分暖和,山中莲花还未谢去,山中香客不少,寺庙之上有着青色烟雾笼罩,把这个莲花上装饰着青蒙蒙的一片,犹如仙境。 一个小僧迎了出来,“赵施主,法兰师父以备茶水,施主去后院礼佛堂即可” 赵寡妇欠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串文钱,"小师父,这是今日的香火钱、、“ ”不不不,赵施主直接去即可,师父叮嘱过了,今日不必捐纳香油钱“ 赵寡妇直接走向大堂,将香油钱放进积德箱,带着赵真礼佛,烧香。。完毕以后,才穿过小径,来到小院后面。 礼佛堂里面传来轻悠悠,一声无一声有的木鱼声,还有这风铃在檐角飘荡的声响,麻雀还有其他不知名灰白色鸟儿在外面走廊上蹦蹦跳跳,吃着小虫子。微风吹过,经络风幡轻悠悠振荡,整个礼佛堂沐浴在一股祥和氛围之中。 “师父,妾身来了” “上次我和你说过了,这孩子活不过十岁,叫你不要再来,结果还是来了,痴啊!生死都是前世定好的,这一轮都是上一轮的外化,上辈子有多少德行,这辈子受多少祸福,定数。。。” “师父,你说小女子这辈子能活耄耋之年,那上辈子是做了不少善事,能不能把妾身的德行转给吾儿真儿,他才五岁,妾身,,,妾身赵家一脉就剩下这一个种 啊,妾身要炸油锅,拔舌头,五马分尸,也不能让真儿早去,妾身恨 啊,吾儿真儿还有大仇未报、、吾能死,吾儿不能死!妾身、、恨啊!” 法兰师父睁开眼睛,这是他为数不多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老衲不知道,要是给这娃娃续命,这天下究竟是祸是福,但是老衲知道这天下估计会更乱!”法兰师父继续说道:“施主、、、应该是晋国人吧?” 法兰师父两枚白色长眉一颤,突然一转话锋,问起了赵寡妇的来历。 赵寡妇咬牙不说。接着犹豫道:“师父怎么看出来的?” “施主这两年,每次进门之间施得万福都是晋国宫廷王宫标准的礼节、、” 法兰继续说道:“这孩子也不一般吧,既然上天安排了一切,叫这小儿开不了心智,活不十载。施主为何逆天行事?” “赵氏公公,丈夫,兄弟与那晋国七王有血海深仇,深仇血海。赵氏不甘心,不甘心,,,,”此刻赵寡妇嘴角流出血,双眼赤红,身下的蒲团被她十指抓出棉絮来、、“ 主持法兰叹了口气,从手上脱下佛珠,给赵真戴上。 ”主持这是、、” 接着主持法兰抓住赵真的手臂,摸了摸赵真脑袋、、赵真只会在那里傻笑。 “傻小子”。摸完以后,法兰打开赵真的十指、、、又叹了口气。 法兰指着赵真手掌心,“"燃灯佛"为过去佛,"释迦牟尼佛"为现世佛,“弥勒佛”为未来佛。  、、他手掌之中竟是一条纹路也没有,这是个没有过去、现世、将来的娃娃、、他是一个被漫天神佛忘记的人、、连生死簿都没有他的名字、、老衲说他能活十载,是老衲的揣测,他是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他没有魂,,赵施主,不要强求老僧了。这串佛珠就当是老衲送给这个孩子的吧,希望他有生之年健康平安、、走吧” 第五章我要蒙学(三) 赵氏在莲花山昏睡三日,原因无他,在听到法兰师父的话,原本惊怒之下,又听到她的真儿是没有“过去,现在,将来,活不过十载“的话后,急火攻心直接让这个女人昏死过去了。 “咦,施主你醒了?主持说你是长时间的劳累,加悲伤的情绪,使你自己的身体不堪重负,所以昏倒了、、这师父命我煮的一些莲花羹” “我的真儿呢” “在大堂内跟着师父礼佛呢,师父说这个孩子定力特别好。” 赵氏一声苦笑。那可不是什么定力,她的赵真能一天坐在门槛上的大理石坐上一阵天,不知道是看云,还是发呆、、或许真的如老师父所言,,”没有魂“ 大堂内。 法兰师父与赵真对坐在蒲团之上,他看着赵真空洞的眼睛。”这串如意佛珠跟了老衲、、好多年了,哎记不清了,如果你没有得到神的牵引,就有我佛来指引你吧“。法兰摸了摸赵真脖子上的佛珠。 赵氏恢复体力以后,带着赵真下山,本来直接可以沿小路回赵家屯子,但是赵氏却是辗转汝水镇,买了一些书册,笔墨,还有麻纸,当然也买了一些较为珍贵的宣纸。等到回到赵家屯子,天已经黑了,不过月亮犹如一个圆盘一样高挂在天上,把地上的路照着清亮,山林之中隐约地会传来一些豺狼虎豹的叫声,偶尔会有绿色,黄色的小灯笼亮起,然后一瞬间消失去了。 赵真在背笼拼命地瞪着腿。 ”怎么了真儿?“赵氏将赵真放下,赵真从背笼里自己爬了出来,然**着母亲的衣角。 ”真儿,是怕母亲累着了是吗?那我就牵着你的手好吗?“ ”真儿,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多亮啊?哎,真儿,你不能用手指月亮,月亮上面有月亮菩萨呀“赵氏跪倒在地上,恭敬地磕头。”小儿不懂事,月亮菩萨莫怪,小儿不懂事,月亮菩萨莫怪。“ 回到家中后,赵氏从背笼中掏出三本书册,拿出一块表面十分粗糙的砚台,她用布包好,然后又从里面拿出毛笔,用葫芦勺打了一些清水。然后对着赵真笑了笑,赵氏用毛笔点了点清水,款款地摸了摸额头的头发,她手指修长,这些年却粗糙了许多,她抖起袖子,双目被月亮映射出一丝丝的灵气,那一股灵气在她高耸的鼻尖汇聚,月亮和月光成了她整个人形的背景。这个女子全身发光,在她落笔那一刻,无数的书卷气息奔涌而出。 “赵真”不由得发出一声“呀”,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赵氏冲他笑了笑。”真儿喜欢写字吗?娘亲有好多年未写了“ ”赵真“想点头,但是他克制住了,依旧像一块石头立在那里。 赵氏换换在大理石板写出—— ”洛 神 赋、、、其 形 也,翩 若 惊 鸿,婉 若 游 龙。荣 曜 秋 菊,华 茂 春 松。髣 髴 兮 若 轻 云 之 蔽 月,飘 飖 兮 若 流 风之 回 雪、、、、真儿,你知道娘亲为什么喜欢这一段吗?“赵氏羞赧一笑,却是没再说话了,她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去庖厨了。 ”赵真“双目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上的字迹,又转头看了看庖厨里的那个人影,他双目之中冰冷和陌生,但是与以前那种痴呆却是截然相反。”赵真“摘下脖子上的如意佛珠,撑着下巴,似乎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看着地上的字迹。 他轻手轻脚地抄起地上的《千字文》,一言不语,犹如一个黑色幽灵,连翻页声都未曾有的,空气中只有庖厨灶堂里柴火噼里啪啦地响声。赵氏买的这本《千字文》,页脚掉了不少,其中不少位置被书虫啃食了,留下不大不小的洞,不少的位置由于潮湿,保管不善,整个字迹都污浊、、、 《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时期,员外散骑侍郎周兴嗣奉皇命从王羲之书法中选取1000个字,编纂成文,是为《千字文》。此刻的”赵真“目不斜视地盯着。 等赵氏忙完以后,书册已经被整整齐齐放好了,饭菜也已经做好了。赵氏一勺一勺喂着赵真,前些年的时候,赵氏也是给赵真喂饭,那一次可真的吓死,赵真还没学会吞咽,结果吃了满满一口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当时赵氏还未发现,等她发现之时,赵真整个人鼻血奔涌,双颊铁青,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像个僵尸一般躺在地上、、、、 那一次经历使得赵氏现在手指依旧颤抖、、、 ”啊——“赵氏张开嘴。 ”嚼——“ ”咽——“ ”,,,,“如此往复,赵真才能吃完一个薄饼。等把赵真喂完以后,赵氏摸了摸鬓角的汗水和发丝,现在轮到她吃饭了。今晚是晚餐是两个薄饼和一锅糊糊。两个薄饼,赵氏心疼儿子,便都给赵真吃了,她自己煮了些糊糊,这糊糊其实就是薄饼屑,加上一些玉米粉,菜叶子搅合在一起,一团黄绿色的汤。而近日,”赵真“吃完一块薄饼以后,就紧闭牙关,不吃了。 赵氏还以为他又咽住了,结果发现根本没那回事,她也摸不着头脑。真儿是会说一些话,但是也是一些几个简单的语素,和词,有些纯粹是他自己的胡编乱造的,怪叫。但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不说话的,连动作也没有。 ”是娘亲做得不好吃吗?“ 没有声音。 ”你想上茅厕?“ 沉默。 “那你想喝糊糊汤,,,” 而这时,“赵真”奇异地张开了嘴巴。 赵氏看了一眼“赵真”,笑骂了:傻小子。然后她拿起最后一块薄饼,眼泪啪啪的掉落出来,嘴里夹杂着薄饼和话语,嗫嚅着:真儿,咱们不受那欺负,那学咱们不上了哈,娘亲、、娘亲在家里教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千字文》虽说是一千不同的字,但是其中有两个字是相同的、、、“赵氏将赵真搁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灶膛里还有着柴火光,大黑锅之中满满一锅水,等会是给赵真”净身“用的。 ”真儿,你要跟着我念,天,这个念‘天’,你知道什么是天,屈子说过:‘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于是产生了天圆地方的盖天说。还有的说法天是盘古开天地的时候,清气往上升,便是天、、、’赵氏一边读着,一边教赵真对口型。 大概过了半炷香时间,赵真才模模糊糊地吐出一个字,接着便是第二字“地”。 “真儿,你知道什么是’地‘吗?地啊,刚刚娘亲不是’天‘是清气往上升,那’地‘呢?” 赵真咬着手指,痴愣愣地盯着炉膛里的火光。赵氏摸了摸赵真的头,毫不在意,双颊被炉火映着红彤彤的,兴致不减:“真儿,每次娘亲夏季把粮食晒干以后,等会去’扬谷‘,轻的就飘起来,飘远了了,谷子重,就栽到地上了,你不是喜欢揉泥巴吗?那是土、、所以’地‘是什么?“ 、、、、、 ”地就是浊气落了下来,就便是地“ 等到锅中冒着小泡,咕噜噜响的时候,赵氏就结束这次教导。 ”真儿,跟娘亲念最后一遍,念完,娘亲带你’净身‘,天地玄黄、“ ”念,天地玄黄、、“ 然而赵真没什么反应。赵氏起身,牵着赵真进了屋子,接着又拿出木桶,用干草包裹着黑锅,然后将热水倒进木桶之中,旁边的小竹篓里包裹着一团褐黄色的植物,旁边的泥碗之中还浸泡着米粒。赵氏在一边点燃符纸,烧完以后,赵氏双手合十跪拜在地,嘴中默念了什么,便将符纸灰烬倒进了木桶,中和水温以后,才将赵真放了进去。 ”真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鼠鞠草,和鼠曲草,这呢,是糯米,还有这个符纸啊,是娘亲帮你在法兰师父那里求的,经文都是法兰师父亲自写的,会治好你的病的、、真儿,法兰师父说你还有五年的活头,为娘不相信,为娘带着你从晋国千辛万苦,逃避追杀,翻山越岭,到了宋国,娘亲的命很硬,师父说娘亲能活一百岁,娘亲想啊,那我真儿也不能差,娘啊,想借你五十年,算了,娘啊,把剩下七十年都给你、、” 赵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草团在赵真身上擦拭着 第六章律吕调阳 第六章律吕调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两句话,赵真终于会背了,但是他自己说出来可能什么意思都不懂,在他那“失魂”的脑子里,估计和“拉便便”,“肚里青蛙叫”的意义一样吧。但不管怎么说,赵氏学舍赵先生提出赵真和族长家老二家的孙子哲儿的比试也就在打谷场,老槐树下进行了。 比试是赵红鹄赵先生提出来了的,自然也是赵先生来主持的,平时屯子里对“读书”不感兴趣的大人们,也聚拢了过来,包括在赵家屯子附近训练,巡逻的赵家藤甲兵也凑合了过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那命为哲儿的童子年岁和赵真一般,也是五岁,不过在常人眼中却是天壤之别,在众人目光集聚之下,那小童小脸上满是得意和讥讽。 他语速均匀,摇头晃脑,边背边在众人的脚边来来回回走动,双手背后。 众人看了啧啧称奇。“不愧是族长的孙儿,当真是了不起” “你看看,你看看,估计过个几年,咱们赵家屯子说不定能出个秀才!” 赵红鹄对赵谦的背诵十分满意,但是当听到那妇人说出个“秀才”的时候,不由得脸色一岔。 他出走人群,拍拍手掌。“诵 书须成诵,则学进矣,不错不错,哲儿你回去,你通过了,现在、、、” 那哲儿一听,反而没那个意思,大踏步走出来,说道:“赵先生,我有一句不懂,不知道能请先生解释一番。‘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这里译为’积累数年的闰年集成一个月,用律吕来调节阴阳‘,请问夫子,这‘律吕’是什么,为什么能调节阴阳?” 赵红鹄听了先是愣,随机正色道:“这个就有得说道了。律吕分别有有十二个,六律六吕,我们通常说是‘十二律’,没有分得那么清楚,然而具体区别从低到高的次序排列是:黄锺、大吕、太簇、夹锺、姑洗、中吕、蕤宾、林锺、夷则、南吕、无射、应锺。奇数六律为阳律,叫做‘六律’;偶数六律为阴律,叫做’六吕’。” “、、、至于为什么能调节阴阳,为师也不清楚、、、” 虽然如此,但还是听得众人惊叹连连,他们听不懂,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的崇拜,这就是读书人啊,他们要是听懂了,那读书人和他们这些泥腿子,拿刀的有什么区别?了不起,了不起。 哲儿在众人的夸赞和欣赏的目光之中走回了人群,途中他抬头看了一眼接下来要和他比试的这个”又大又蠢“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他输定的,因为他不仅会把《千字文》全文背诵,默写,并且连翻译也摸得熟稔于心。这些天他可吃够了苦头,在娘亲从商水城花重金请来的先生辅导之下,他感觉他自己这几日都瘦了。总之他赢定了。将来他不仅要考得”生员“,将来还要考得”举人老爷“,到时候荣归故里,坐八抬大轿,估计在这汝水镇也威风的很。 在赵氏的引导下,赵真走出了人群,在众人嬉笑之中,他嗫嗫嚅嚅,含含糊糊地背出了第一句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接下来,嘲笑和鄙视是少不了。 ”就这傻样子,还和我们家哲儿比,呸呸呸,沾了我们家哲儿的机灵气、、“ 赵氏摘下帻,露出那张蜡黄,但是五官十分端正的脸,她眉头轻挑,带着几分执拗。 “相传黄帝时代的乐官伶伦在阴山【今蒙古自治区境内】用12根一头平、一头斜,长短不一且中空的竹管,内里灌满用苇子膜烧成的灰,将其插入室内布幔遮蔽、风雨不侵的土壤里,待到一定的季候自然会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据此借以确定声音的高低为六律六吕,如之前红鹄先生所言,第一律名为’黄钟‘、第一吕名为’大吕‘,同时以此确定一年24节气,方便咱们的耕种时间的确定。” “、、、、” “这,,,”赵红鹄先生立在原地,其他人不知道赵氏在说什么,但是赵氏明显是在说先前那个“律吕调阳”的问题,似乎很有学问的样子。 这还是赵寡妇吗?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她不是一个克死丈夫,生个失魂的傻儿子的倒霉女人吗?对了,听族长说,这赵寡妇不是他们的汝水镇,似乎是外地人、、 赵红鹄从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感谢赵小姐答疑。”恭敬地抱了抱拳,便是带着自家谦儿离去了。剩下的人一听知道赵先生这么回复,估计这回让赵氏扳回一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七大姑八大姨的聚拢一起,七嘴八舌地离去了。 只不过她们的丈夫却是满脸痴迷。 “你听到没,赵先生把赵氏陈称作’小姐’,看来赵小姐真的来历不凡啊,她真不会是大宋北边那家老爷的二奶奶吧?” “嘿,赵小姐这人品,性格刚烈,而且族长不是说过吗?她们刚搬来似乎她男人就死了,族长说他见过,别在这里造谣,污蔑赵小姐了” “哎,赵小姐果然和咱们赵家屯子的赖大娘们不一样、、可真有学问,我记得去年,我载她坐牛车去汝水镇上,哥们你知道吗?她还给我施屈膝礼,,我后来问了别人才知道这个‘礼’,嘿嘿、、” “要不说你没文化、” “你有文化,胸无一点墨,字不识一升、、” 剩下的就是这些糙汉子在原地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争执的内容就是“我字是不是真的只有一升” 赵寡妇前脚踏回家门,下一刻,一个男人就追了过来。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不过那男人脸色窘迫,站在院子门来来回回走动,时不时敲着门。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赵氏在乡里的名声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男人堆里、、 这个男人叫光子,平时做点小买卖,经常出入赵家屯子和汝水镇之间,屯子里缺点啥,小孩看病也是拖这人拉到镇子上,镇子上有动静,这人最精道。 “赵家娘子,这是镇子上潘姥爷家托给您的信。” 赵寡妇出了门,问道:”还是像往年要妾身给打了几身棉袄和几段布匹?“ ”嘿,这个就不知道了,信我搁在栅栏上了啊,先走了。“ 第七章晋国,辽国,大宋 第七章 晋国,辽国,大宋! 赵家屯子入学名单终于确定了。而那场关于背诵的比试也过去,男人除了白天的务农,晚间还有到赵铁虎的练团里训练武功,变换阵型。女人白日会随着男人一起下田,检查今年的收成,顺便为秋收作准备,中间还有抽出时间洗衣做饭,照料孩子,晚上纺织,把去年的棉絮改装,今天的冬袄还可以用,总之没有一个人不忙碌的。 当然要说乐趣还是有的,就是每到中午的时候,众人都会到槐树下听族长赵侗老爷子说天下,其中也参杂着才子佳人,精怪小说,但主要还是历史战争题材的要多,这也是男人最喜欢的部分。 “昨日我们已经说完晋国‘封王不领兵,领兵不封王’的诏令,可是此刻辽军已经二十万大军杀出雁门关,代州南,忻州相继失手,七王之中一王死一王伤,而这时,石王赵进终于决定违背圣旨,召集定难军,徽静军,其手下有三员大将,都是赵进之子,其中第三子最为勇猛,虽年仅十六,却是在忻州的救援途中斩杀辽国先锋将军耶律沙。而此刻,辽国皇帝一听石王赵进奔赴石岭关,立马指望耶律沙之父,也就是耶律德兴带领十万人马奔赴石岭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们想啊,晋国石王杀人之子,此仇不共戴天。定难军五万人马,领军之人是赵进将军二子,两军,,,杀得呀,啧啧啧、、、” “咋样呢咋样呢?”众人齐齐盯着赵侗,赵铁虎靠在大缸下,手中的葫芦瓢停在空中,却是没有喝下去的意思,明显完完全全被故事所吸引。老实说,这段【石岭关大战耶律德兴,石王赵进夜袭雁门】已经被广为人知。当然在大宋也有了不起的将军,但是像晋国的石王赵进却是自五十年来第一位杀进燕云,差点活捉辽国皇帝的战神! 似乎战神之名已是在中原五国默认之事,许许多多的将军都将【杀进燕云】作为此生第一幸事!当然说道战神,辽国也有一位战神,耶律德兴。 当年这段传奇具体的内容已经出现数个版本,包括这位石王的下场也不少三个版本,死于鸠酒,死于自杀等等。反正其最后死的似乎颇为蹊跷,这也是晋国头等悬案。作为一个大宋人,对其中秘辛就更不知道了。 赵家屯子的人对于这位晋国的赵姓将军有着一股莫名的好感,小孩子也是已石王赵进为偶像。在大宋境内是很正常的,大宋版图和晋国接壤,晋国只有大宋三分之二的大小,其边境与西夏,大辽两个虎视眈眈的北方为邻。为了应对北方,晋国只要超过十三岁的孩子就会被送进军队,晋国的军队福利是五国之中最好的,也是最为残酷的。 大宋每年要向晋国缴纳二十万石的粮草和银子,给予晋国从作军费,这事已经持续了五年之久,双方很和谐达成了一致。 有时候赵真也过来,他小小地蹲坐在地上,背靠大缸,大部分时间都是痴愣愣的,偶尔眼中出现一丝亮光,又在转瞬间消失去了。大家对他没什么感想,但也没什么去招惹他,这和赵氏在大庭广众与赵先生的那番对答有关。众人在给予赵氏的看法之中,除了原来的鄙视,现在有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等到夕阳西落的点儿,也是赵氏扯着嗓子叫喊赵真回去吃饭的点,那时候赵真总是一股从地上飞起,扯起一串哈喇子,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飞回家。 这一日,赵氏带着赵真又一次出了赵家屯子,这一次她们所行目的地是汝水镇上的潘府,潘府了不得,听说他们的家是在王宫里给皇帝当差。前几任的县老爷对待潘姥爷那是事事上心,不敢得罪。 潘家对待汝水镇上的乡民也是好,汝水镇上的城隍庙,夫子庙,娘娘庙,学堂,还有从南门到北门,那一条宽阔的大道都是潘姥爷年轻时候修缮的。 至于这些年,人们见着少,但有时候人们也会见着他提着鸟笼子,吹着小曲从艳阳河塘附近踱步。 今日,天空还挂着一轮隐隐约约的弦月,母子二人就悄悄地出了赵家屯子,屯子里出了传来几声狗吠,但是两人的脚步声离去,又消失了无了。 赵氏边走边和赵真讲述着潘家老爷子的事迹,赵真听不懂,但这也是她排解寂寞的方式,如果赵真能回应一个两语素词,赵氏简直乐开花来。 为了避免在中午时刻登门,所以今日起的比较早,这是赵氏的一贯作风。 等到母子二人抵达了汝水镇时刻,太阳也露出个小酒窝,热腾腾地升了起来。 艳阳塘,一位老者衣着黑金华服,下巴有一撮小山羊胡,身材矮小,精悍,在人烟稀少的河塘闲逛。他左侧有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白色馍馍,右侧是一只黄色的鸟笼。 “噶,吃,噶,吃..”令人惊异的是,那里面的那只黄色,体型和一只竹篓子有一比的鸟,却是在说话!! ”哈哈哈,,,”老头笑了起来,长着嘴巴,冲鹦鹉说道:“馍馍,吃馍馍,我要吃馍馍,说” 那鹦鹉果然:“馍馍,吃馍馍,,” “我要吃馍馍”老头补充道。 那鹦鹉扑腾扑腾在笼子叫唤起来,似乎不高兴,双眼惨惨盯着白馍馍。“我要吃、、馍馍” “哈哈哈,,,”老头撕下一块,十分得意,正准备往鹦鹉喙中投食,然而下一面,那鹦鹉狠狠大叫起来:“臭老头、、臭老头、、” 那老头将投食给鹦鹉的馍肉,下一刻给扔进了脚下一片火焰色彩的鲤鱼群、、那些鲤鱼哗啦啦翻出鱼尾,别提多么欢快。 第八章童养媳(一) 第八章童养媳(一) 然而下一刻,那华服老头却是整个人在水中挣扎,鸟笼也不见了。在岸边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看起来不是什么正经人,此刻他们手中拿着一枚钱袋,看起来分量不少,领头之人名为牛二,是附近有名的混混,另外两个是他结拜的兄弟。 “牛哥,咱们犯不着把人给扔进水里吧,看这老头衣装不凡,怕不是简单人物,要是出了什么麻烦,要吃官司的啊!” “傻小子,做人就是要狠,咱大哥可是在汝水镇牢城里混的,怕个啥,,走吧大哥,我看这里面再怎么说也有一二十两银子,够咱们三兄弟消遣一段时间了,嘿嘿、、听说过段时间,县里面要重新丈量土地,按人头分配,,咱们到时候又有不少的收入了啊、、” “没事,老三,咱上面还有狗哥撑着,除了县太爷,咱就是混世魔王,走着,喝花酒去了” 此刻艳河塘,那老头虽是年岁不小,但是还老当益壮,竟是靠着自己的体力,硬硬生生摸着岸边了,然而下一秒,这老头整个身体却是逐渐往后方沉去。 “哎呦,被水鬼缠住了,完了完了“老头拼命挣扎,却是连灌几口河水,眼睛也被一片浓雾给迷住了,浓雾里面似乎散出一条道,里面慢慢悠悠亮着两团绿火、、、还有一个脚步“吧嗒吧嗒”地响起。老头脑海里只想出一段话:”吾命休矣,阎王来勾了”。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老人却是听不见了,就算听见了,他也只感觉浑身一寸一寸的凉意从小腿到大腿,往上怕,等爬到胸口,估计他也就去了。 “来人啊,救人啊” “赵真你守在原地,娘亲去去就来”女子风风火火地来了,又风风火火地离去了,“赵真”余光见着赵氏消失在街头,他双目之中露出一点灵光,下一刻人就从原地消失去了。 大概过了一小会儿,赵氏领着人回来以后,却是见着河塘里的老头,岸上的赵真、、都消失不见了。赵氏一下子蒙了。 “难道真儿也不小心滑进了、、”赵氏不敢想。但是脑子不由自主地想到法兰师父的那段话—— 燃灯佛为过去佛,释迦牟利为现世佛,弥勒佛为将来佛,这个孩子手掌竟是一条纹路也没有,这是一个没有过去,现在,将来的娃娃、、他是一个被诸天神佛忘记的孩子、、老夫说他能活十载,是老夫的揣测、、、一句一句在赵氏脑海之中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响起,震得脑子麻麻的。终于她两眼一白,昏死过去了。 随来的人一边跳进水里捞人,一边把岸上的女人给安置好,忙的不可开交。 ××××××× 而另一边,一个小喽啰进了一家名为【大耀祥】的布庄,稍等一会儿,里面传了一阵咆哮,就跟着一大团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其中为首男子吩咐道:“今天不开张了,你们去报官,剩下的人别跟着我,去打探消息,给老子备马,我先回去。” 而此刻潘府。 汝水镇最好的额郎中【扁鹊李】还有城西的【回魂针张四】,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名医都汇集了过来。不为谁,就单单一句“潘家老爷病了” 众名医一听问道:“小老爷还是老老爷” “老老爷” 众多名医之中属【回魂针张四】医术最为高明,手中银针层出不穷,神出鬼没,片刻之间,只见得潘姥爷秃头之上尽是银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苍苍白发呢。 “我现在给潘姥爷放湿气,估计会耗损老爷子不少元气,这里是我开的房子,请【扁鹊李】过一下目。” “不错,张前辈开的单子比较温补,不过往后可少不了张前辈往这里跑了,要不然’施针‘一事由在下效劳?” 而另一边一个老妪在一个黄毛小丫鬟的服侍下。“张先生年岁已高,就不麻烦从商水城,汝水镇之间来回跑,,,哎呦我们家这糟老头子,,失脚掉进河塘里,可没把这臭老头淹死”那老妪一边说,一边眼中泪汪汪的,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嗫嚅:“弟子有罪,弟子有罪”说完摸了摸臭老头的脸,便是在黄毛丫头出去了。 而过了一会,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大肚子,圆脸,大鼻子的男子。“爹,你咋了,李郎中这是咋了?没事吧?” 【扁鹊李】回复道:“二郎老爷禁声,老老爷需静养,忌躁动,这是张前辈开的单子,你抓一下药” 这圆脸大肚子是潘家老老爷的二儿子,大家都叫他二郎。 二郎说道:“诸位郎中在潘府上住上几日,我爹这情况还不知道咋了” “二郎勿忧,老老爷只是惹了风寒,加上腿脚出点了小岔子,汝水镇有李郎中即可,至于老夫就先回商水城。 ”谢张先生” ”这倒不用,还是谢谢这位吧,老夫先走一步,二郎留步勿送。” 二郎名为潘耀祥,是商水城,汝水镇附近的响当当的布庄大老板,甚至远在百里以外的宋州,那【大耀祥】也是行业里的蛟首。 “哦,这位,,,不是府里的织娘吗?我记得姓赵,难不成是你把老爷弄丢的,现在潘府里的下人越来越放肆了?”潘耀祥见着赵氏,觉得有几分眼熟,估计是府上来了不久的下人。 “老爷要是出了啥事,,你担当得起吗?” 赵氏一听也蒙了,气不打一处出来,潘家谁人都不错,唯独这潘家老二手上占了金银铜臭,说话难听的很。赵氏也不搭理他,拉着浑身湿漉漉的赵真离去了。 两人饿着肚子,赵真浑身湿漉漉的回到了赵家屯子的家。 这几日赵氏越发恐惧起来,都不敢出去务农,晚间纺布也提不起精神。有时候双眼直勾勾盯着赵真好几个时辰,有时候一个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这一日,赵氏带着赵真跪倒在神龛前,上面有着四个梨木做的三寸宽,七寸高的灵牌,分别是【故君赵邺之灵位】,【先严赵进公老大人之灵位】,【先慈王氏老孺人之灵位】,还有一块无字的灵牌,上面只写【伯考】后面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夫君,爹,娘,女儿快要撑不下去了,真儿、、难不成真如法兰师父而言,真儿活不过十岁,,我撑不下去了,,夫君,我该怎么办?” 而这时门外传了敲了门声,赵氏吓得浑身一抖,赶忙把灵牌收拾起来,擦干眼泪,才大大咧咧的出门去了。门外停着一台轿子,轿子附近停着两个下人,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赵家娘子在吗?潘府来信了” “你们把信给我” “不行,信得在这里看,等会还得把你送回潘府呢” “哼,未免也太过分了!老太太知道潘家老二如此对待一个寡妇吗?“ ”哎呀,赵家娘子误会了,不是二老爷来信的,主要是老夫人请你过去,说是给你赔罪,说赵家娘子救了老爷一命,亲自让二老爷给夫人赔罪呢“ ”哦,赔罪就算了,我今天哪里也不去“ ”哎,赵家娘子怎么这么倔脾气?夫人有其他事给你商议,, “ ”什么事? “这就不知道了,老夫人说你打开信就知道了” 赵氏半信半疑地将信封解开,大概过了半刻钟,赵氏眉头紧皱,比刚才表情更为严重。这幅样子可看着两个轿夫暗暗叫苦,二老爷可是严肃吩咐过:定是请来赵氏! 赵氏看完一遍,似乎觉得不放心又看了一遍,又过了大半会。她奇异地看了看身后的赵真,这眼神把“赵真”看的心惊肉战。 随后赵氏回过神,满脸错愕道:“童养媳?成婚?”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