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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推理事件簿3·令人心慌的咖啡香》
第一节
三连休的第一天,星期六下午,当车子停下,我打开车门,下车站在空旷的停车场时,无声落下的雨点正不断地打在柏油路面上。
“我们抵达Art-ery广场了呢。”
我把伞递过去,对站在身旁的美星小姐说道。她抬头看向眼前这栋像是由两个前后错开且相连的立方体组成的、粗糙又巨大的建筑物,回答:“是啊,我们终于抵达了。”
她的话中带有一丝感慨。因为从她第一次报名的第二届大赛以来,一直是在这里举行比赛,可以说她终于来到了梦想已久的地方。总觉得现在开口说话很不识趣,所以在她主动说些什么之前,我想自己也保持沉默比较好。
这栋叫作Art-ery广场的建筑物距离最近的近铁伏见车站往西大约一点五公里,是举行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的会场。它同时也拥有京都规模最大的大展览场,除了这次以KBC为重点活动的食品展览会之外,整年都会有各式各样的活藏书网动在这个场地举行。顺便一提,“Art-ery”这个名字同时具有artery(动脉)和art(艺术)两个单词的意思,似乎是希望这里可以成为京都在文化艺术方面的动脉。
“真是了不起呀,我在京都住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呢。”
比我们晚一点离开驾驶座的藻川先生也若无其事地钻进我的伞下,并感叹地说道。身体有一半被挤到伞外的美星小姐把掌心朝向天空,说道:“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要是得.99lib.在这种天气从车站走过来,我们应该会很累吧。多亏叔叔的帮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啦。店是我们两个一起经营的,你都说要努力了,我当然也要稍微加油一下呀。”
藻川先生害羞地伸出食指搔了搔脸颊。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连假的时间都空下来,以便让自己整整三天都能支援美星小姐的我,因为要进行比赛前最后的讨论,就在塔列兰打烊后过去了一趟。
“……如果连用具或材料也是各自准备的话,要带的东西感觉会很多耶,你打算怎么去会场呢?”
“这个嘛,既然青山先生愿意帮我拿一些,车站到会场之间的距离也不是不能用走的,应该先搭电车再步行过去吧。”
“可是,气象预报说明天可能会下雨喔。有些东西弄湿了不太好吧?”
“啊,我忘了考虑天气条件了。如果下雨的话,可能就搭计程车吧……”
当我们正在讨论的时候,一直盯着KBC宣传手册的藻川先生突然插嘴对我们说:“我送你们去吧,开车的话好像马上就到了。”
因为对他的好心有些意外,我和美星小姐互看了一眼。这确实是个帮了大忙的建议,但她一开始还是先表示了婉拒之意。
“不用麻烦了,真的。如果是决赛也就算了,连彩排都让叔叔陪同的话,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无所谓唷,要是少了你,这间店也没办法开门营业嘛。而且自己的亲人难得有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我帮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叔叔!”
藻川先生的口气一反常态地诚恳,美星小姐看起来相当感动。我也没资格发表什么意见,便坦率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所以明明只是大赛前一天,我们却决定三人一起进入比赛?99lib. 会场。
……话又说回来了。美星小姐现在仍旧一直以感激的眼神看着藻川先生,她会不会有点太过天真了啊?她和藻川先生相处的时间比我长多了,应该知道他是个依照什么原则行动的人物才对。
“的确,对藻川先生来说,这比赛也是个值得努力表现的机会呢。”
我回想起藻川先生昨晚一直盯着宣传手册里附有参赛者照片的介绍页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因为参赛的女性咖啡师全都是美女嘛。”
藻川先生一听到我的话,肩膀便突然朝我靠了过来。
“没错,特别是那个叫冴子还什么的女生……”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刹那间,我感觉到了一股仿佛从地底涌上的惊人怨念。
那是从美星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因为藻川先生的动作推挤到我的身体,她现在全身都被挤到了伞外,雨水不断地沿着刘海往下滴。她的头垂得低低的,眼睛附近蒙上一层阴影,看起来就像出现在日本电影或连续剧的孩童冤魂一样。
藻川先生倒抽一口气。“我、我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
美星小姐从我手中夺过雨伞,一个人踩着大步走向建筑物。我两手叉腰,斜睨着老爷爷:“都是你,害我也被连累了,真是伤脑筋。”
“明明就是你点的火好不好,笨蛋。”
“为什么她会变成个性那么火爆的女孩子啊?”
“总觉得.99lib.她每长一岁,就和我死去的老婆愈来愈像呢。”
我们小跑步地追在她身后。十一月的雨天比我想的还要寒冷,“真亏她能在这种雨下发那么大的火”,我心里浮现了这个可能又会惹她生气的想法。
第二节
我穿过自动门,进入Art-ery广场内,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全身上下的水滴。门厅正面有个朝我所在方向突出的拱形接待柜台,却没有人站在那里。而左手边则可以看到一个小房间,墙壁高于腰部的部分改用薄薄的玻璃窗隔开来。旁边有个写着“管理室”的牌子,管理员或警卫都会常驻在这里吧。
“我们要去的大展览场好像就在这里面呢。”
终于追上美星小姐后,我对着她的背影唤道九九藏书。她看着标示在建筑物内各处的方向指示,点了点头。
今天因为正在准备展览会的关系,有很多人忙碌地进出大展览场。我们向穿着工作人员外套站在入口的大姐姐表明KBC参赛者的身分后,她们便按照人数给了我们挂在脖子上的名牌。只要在空白栏位内填上姓名,就能当作是比赛相关人士的证明。我和藻川先生都没有被询问身分,主办单位在这方面的规定意外地宽松。
“哇,这还真是壮观啊。”
一踏进会场,我就被展览场那超乎想像的宽广面积吓到了。即使只是大略环视一眼,也可以看出这里的摊位数量不是只有一两百个而已。各个厂商都费尽心思地陈列展示自己的商品,工作人员则在摊位之间穿梭奔走着。
会场里非比寻常的热烈气氛好像让美星小姐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这边是饮料、那边是厨房用具,比较远的则是冲泡食品吧?我听说咖啡师大赛是食品展览会的重点活动,不过,就算没有比赛,在展场里逛摊位就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呢。”
KBC的比赛舞台位于大展览场最内侧西北方的角落。我们沿着通道,在展场内林立的摊位所形成的巨大迷宫里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了几个制造浓缩咖啡机或奶精粉等咖啡相关商品的厂商摊位。当我一边想着之后要再过来好好参观,一边走过99lib.那些强烈吸引我的摊位前时,我们就像穿过森林后来到辽阔的草原般,突然走进了一块空旷的区域。
像是要环抱整座展场般斜向设置的舞台,有些地方露出了架设用的铁管,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大赛而暂时设置的,不过它宽广的面积让我几乎忘了这件事,并联想到清水的舞台。舞台上方有许多梯子形状的金属架,上面吊着照明器具,前方张挂着白色的布条,上面以黑体字型印着“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等字样。没有装饰的朴素文字反而像是在强调大赛的正式性。
舞台中央摆了一张比赛使用的ㄈ字形吧台桌,一位抱着电动研磨机的工作人员正一边仔细确认位置,一边左右移动机器。一位年约四十几岁的女性站在距离舞台稍远的观众席,抱着胳臂监督那位工作人员的动作,并不时下达指示。她应该是比赛的相关人士吧。
美星小姐好像觉得不该打扰到对方,在犹豫了好几次之后,等到那位女性不再对工作人员下达指示,才从后方小心翼翼地呼唤她。
“那个,主办单位叫我今天要来这里……”
在她话说完之前,那位女性就转过身来面对我们了。她看到美星小姐的脸后,便亲切地微笑了一下。
“你是切间美星咖啡师对吧?我们一直在等你呢,欢迎来到KBC。”
她在笑的时候眉梢还是往上竖起,露出严肃正经的表情。穿着长袖的黑色T恤以及长及脚踝的碎花裙。深黑色的头发让人怀疑她是否有染发,往上梳起的刘海很像她这个年纪的女性会做的打扮。
“我是比赛的执行委员长上冈和美,还请多多指教。”
美星小姐以双手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我是切间美星,也麻烦您多多指教了。”
如果这两个人在预赛的时候曾见过面的话,应该不会有这番举动才对。上冈大概是以宣传手册上的照片认出美星小姐的长相吧。
上冈松开手时顺势看了看手表。
“啊,已经这么晚了啊,不知道所有人都到齐了没?”
距离规.99lib.t>定集合的下午三点还有一些时间。因为不先架设好舞台的话就无法彩排,主办单位应该是打算在这之前完成架设吧。
“你们先坐着等一下吧。等到可以彩排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
上冈指着观众席说完后,就又开始对着舞台下达指示了。
观众席内大概摆了两百张铁制的折叠椅。中间则像摩西曾走过的红海般隔出一条走道。我们沿着走道往前,并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坐在位子上了。
和那些人是第一次见面,却都曾在宣传手册上看过。他们摆出了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的态度,却又可以明显感觉到正不着痕迹地注意着美星小姐。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是在观察新出现的敌手是何许人物。
怎么能认输呢!我朝眉间施力,看向观众席的边缘。那里有一位臀部只坐了椅子的一小部分,正抱着胳臂、双腿交叠的女性……
“我的名字是藻川又次,我没参加比赛,但美星咖啡师等于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
我的天啊,藻川先生竟然已经端坐在那名女性隔壁的椅子上,大胆向对方攀谈了?他好像是趁我们走向上冈小姐,没有注意时迅速展开行动的。话说回来,那位女性不就是藻川先生方才不小心说溜嘴的“叫冴子还什么的女生”吗?
我推了推美星小姐的手臂,告诉她这件事后,她先是困扰地抱住头,然后走向藻川先生。接下来,她就像母猫叼住自己孩子的后颈一样,拉住老人后脑勺的头发,让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再坐到椅子上,带着笑容对那名女性说道:“你好,我是切间美星,目前在京都市内一间叫塔列兰的咖啡店工作,还请多多指教。”
“你、你好……”
女性的脸颊显得有些僵硬,但还是回应了美星小姐的问候。烫成大波浪的茶发,以及从头发之间隐约看见、镶嵌着宝石的耳环,突显出她的艳丽,却也让人感觉有些强势。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年长,不过应该还不满三十岁吧。
美星小姐没有等她报上名字,就接着说道:“你是黛冴子小姐对吧?上一届KBC的冠军。”
女性的双眼因为化了浓妆,看起来本来就很大了,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更是睁得又圆又大。
“哎呀,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几乎所有媒体都没有报导上一届大赛的结果啊。”
“我当然知道,因为KBC是我一直梦想参加的比赛。”
我在美星小姐后方的椅子坐下来,带着新奇又惊讶的心情听着她们交谈。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上一届的冠军也参加了这次大赛。宣传手册的参赛者介绍里应该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才对。
“这样啊。切间小姐在这一届大赛是第一次参加决赛对吧?”
“是的。对黛小姐而言,这次算是防御战吧。我想第一届的冠军应该也是如此,不过像这样获胜之后还会继续参赛,算是一种传统吗?”
“叫我冴子就行了。这个嘛……因为第四届时发生了一些事,最后演变成比赛草草结束的局面,这样一来,就算赢了也完全没有获胜的感觉吧?所以我才会选择再参加一次比赛。而且上冈小姐也邀请我参加嘛。”
之所以用“发生了一些事”来形容,显然是为了避免提及当时的情况。这和去年比赛停办有什么关系吗?虽然我很想问个清楚,但美星小姐似乎决定尊重对方的意愿,没有继续追问。
“是上冈小姐亲自邀请冴子小姐你参加比赛吗?”
“嗯。因为比赛今年开始重新举办,如果有知道以前比赛情况的咖啡师在场,也能够让身为主办方的上冈小姐比较放心吧。实际上,这次参加决赛的六个人之中,就有四个人曾取得决赛的资格。”
“四个人?像我这样的生面孔反而是少数呢。”
“是这样没错。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四个人……”黛朝观众席看了一眼。“石井春夫、苅田俊行和山村明日香都是曾经打进决赛的人喔。”
我照着黛念出名字的顺序一一看向参赛者。
我们四个人所在的位置,是在被分成左右两区的折叠椅之中,面向舞台左手边那一区的最外侧。坐在和我们同一区最后一排的人就是石井春夫。他留着剪成香菇头的清爽黑发、细小的双眼和粗眉形成对比,还戴着银框眼镜,拥有一副只要看过一次就忘不了、让人留下强烈印象的长相。宣传手册上提到他的年纪是参赛者中最年长的三十五岁,但举止不是很沉稳,一直频紧地转头张望场内各处。
面向舞台右手边的那一区,同样坐在靠近后方椅子上的人是苅田俊行。我看到他闲得发慌地盯着天花板的侧脸,五官很深邃,就算说他是混血儿也不会觉得奇怪,长得相当英俊。烫得很卷九九藏书的茶色头发与下巴同长,留有胡须。他的年纪应该也已经超过三十岁,但是总觉得他看起来好像要再年长一些,又好像要再年轻一点。
山村明日香则是坐在右区的最前排。她仿佛在闪避周围的视线似地,头垂得低低的,还缩着肩膀。大概是在紧张吧,不过那副畏缩胆小的样子,让旁观的人也不禁感到怜惜。虽然黑色的长发给人有些呆板的印象,但正如我在宣传手册的照片上所感觉到的,她拥有一张相当可爱的脸庞。
而且,当我看到山村明日香本人时,忍不住把她和坐在我眼前的人拿来比较了。
实在很像。山村明日香和以前的美星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我只有看过照片,但是美星小姐高中毕业后刚来到京都时,头发比现在还长,正好和山村差不多,并不是说她们的五宫相像,但无论是那双眼白面积较少的黑眼、不太化妆的习惯,还是纤细娇小的体型,只要把特征一一列出,就会发现两人有许多共通点。
山村的年纪比美星小姐小了两岁。如果她的年纪再大一点,会变得跟现在的美星小姐一样吗?当我正在思考这种蠢事时,突然听到了清脆的拍手声,上冈对着观众席呼唤道:“各位,让你们久等了,真是抱歉!好了,大家不要坐得那么分散,都过来这里吧。”
美星小姐和黛暂时停止交谈,站起来朝前方移动。我和藻川先生跟在她们身后,石井和苅田也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依照上冈的指示移动。山村已经坐在最前排了,所以并未起身。
“一、二、三、四……很好,六个人都到齐了。”
上冈伸出手指数了数在场的咖啡师人数,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她其实数错了。
“那个……”我不好意思地举起手。“不好意思,害你搞错了,我并不是参赛者喔。”
“哎呀,真的耶,仔细一看才发现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不好意思,他是帮我拿东西的人。”
上冈以怀疑的眼神看向我,美星小姐赶忙开口解释。上冈眼珠一转,说道:
“真是的,因为这里正好有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女,害我以为他也是参赛者了。不过,这就代表还有咖啡师没到场。”
“上冈小姐,会不会是那个人?”
黛伸手指向观众席旁边的摊位。有位戴着大耳机的男人正高兴地伸长脖子,从各个角度观察着最新型的营业用烘豆机。他背着一个下垂设计的后背包,侧脸的长相确实和我在宣传手册上看到的照片人物一样。
“天啊,谁帮我叫他一下!”
对上冈的话有所反应的是距离那个人最近的苅田。发现有人拍他肩膀的男人拿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苅田便伸出大拇指朝后方比了比。就算不用解释,男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踩着敏捷的脚步,朝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集合时间早就过了喔。”
上冈以低沉的嗓音责备他,男人却傻笑着辩解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在集合时间前就到了,只是看到彩排好像还没开始,为了打发时间,才跑去参观摊位。我说的是真的。”
宽松的休闲风服装和用发胶抓得到处乱翘的发型,让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而他的确也才二十一岁,是今年的比赛中年纪最轻的咖啡师。感觉不到任何诚意的口气突显出他的不成熟,却又长了一张让人无法怪罪他、会忍不住原谅他的脸。
他的名字是丸底芳人,和美星小姐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决赛。
“好吧,算了。总而言之,各位先找椅子坐下吧。”
一听到上冈这么说,丸底就率先把附近的折叠椅拉过来坐下,其他人也纷纷仿效他。上冈等到所有人都坐定后,便开始致词了。
“那个,在此正式向大家问好,我是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执行委员长上冈和美。因为我任职于KBC的主要赞助商上冈咖啡,所以今年的比赛也和前几届一样,是由我来负责主持。”
上冈咖啡在国内的咖啡相关企业中算是规模最大的公司。除了批发贩卖咖啡豆和咖啡用具之外,还跨足各种非酒精饮料的制造业务,就算不是爱喝咖啡的人,平时应该也经常能看到他们的产品才对。
从姓氏来推测,上冈和美应该是上冈咖啡经营者的亲人吧?所以才会把主持规模这么大的比赛的重要任务交给她负责吗?我忍不住擅自想像了一下。
“在此代表敝公司感谢拥有优秀技巧的咖啡师愿意参加本次比赛……好了,我想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因为有些人可能已经听得很腻了。”
“毕竟来参加的几乎都是熟面孔嘛。”
石井笑了起来,黛也跟着说道:“我们其实算是被上冈小姐找来的啊。”
“找来的?这个比赛有种子制度吗?”丸底插嘴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啦。”上冈摇了摇手。
“五年前开始举办的KBC,去年因为某件事而停办了。在比赛很有可能就此永远消失的时候,我努力说服了公司,让比赛可以在今年顺利举办。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第五届KBC成功。因此才会请有比赛经验、而我也熟知他们实力的咖啡师参加这次的预赛。”
“不过其中应该也有人不想再参加第二次吧。”
苅田一脸满不在乎地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上冈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急忙继续说道:“总而言之,请各位在明后两天努力角逐关西第一咖啡师的名号吧。我很期待能在比赛时看到各位展现精湛的技巧。”
大家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接着上冈开始说明KBC的比赛概要。
“决赛的规则和之前几届一样,一共有四种比赛项目。明天,也就是第一天早上比的是浓缩咖啡,下午则是调酒咖啡。第二天早上是拿铁拉花,下午比的最后一个项目是滤冲。由各专案获得的分数总和来决定最终成绩。”
获得的分数会在每个比赛专案结束时由评审公布。换句话说,所有人的排名和分数一直都是公开的。对于参赛者而言,这是个挺残酷的制度。
“呃,比赛的出发点是要比较咖啡师在实际工作时所需的技术,因而包含准备在内,各个项目都有时间限制,不止得满足正确度和完成度,还必须兼顾速度。也就是说,无论是多么华丽的拿铁拉花,如果让客人等太久的话就本末倒置了。每个专案的内容和限制时间都写在宣传手册的注意事项了,请大家务必详读。”
“上冈小姐,就算你不说,大家也早就把那些事情牢牢记在脑子啦。我们还是快点去准备室吧?我今天不小心把没办法常温保存的东西带过来了。”
石井有些不耐烦地举起了自己提着的纸袋给上冈看。我心想:明明现场还有第一次参赛的人,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但美星小姐和丸底好像都没什么意见的样子。“你说得也对。”上冈耸耸肩,低声说道。
“那么,我想今天大家应该都各自携带了用具和材料,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后台。”
可能是已经有很多人已经熟悉流程了,大家以缺乏紧张感又慢吞吞的动作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有人带了像是以硬铝制造的坚固手提箱,也有人只是简单地提了个纸袋,不过里面应该都装了他们自己常用的用具吧。当然了,浓缩咖啡机或磨豆机这类大型机器是无法携带的,所以参赛者只能使用设置在舞台上,赞助商提供的机器藏书网。机器会因为制造商不同而有不同的特性,所以美星小姐也事先研究了比赛所使用的机器。
舞台右侧有个被很高的屏风围起来的准备区,里面有两张长桌,桌子四周摆放了八张折叠椅,大概是为了让参赛者把用具移到这里,并等待上场。
我们绕到准备区后面,看见了一扇长得像防火门的金属门。当所有人都跟着上冈聚集到这里之后,上冈突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希望只有参赛者能进去……”
她显然是看着我和藻川先生说的。
如果参赛者会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里面的话,这是很合理的判断吧。于是我决定顺从地接受这项规定,不过……
“什么?你的意思是在怀疑我们两个人吗?”
看到藻川先生不肯甘休,我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上冈也慌了起来。
“那让我们进去也不会怎么样吧?你放心,我们不会妨碍你们的啦,只是觉得被排挤在外感觉不太好而已。你明白的话就快点让大家进去吧。”
老爷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早就在妨碍大家了好吗?当美星小姐以及和他处于同样立场的我正要出手制止他时,却听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反正就算今天他们进去了也不能做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说话的苅田俊行身上。与其说是想袒护藻川先生,更像是觉得有人争吵很麻烦的他,一边伸手撩起刘海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今天只是要把用具放在准备室而已。那里一定都会上锁,他们没办法动手脚。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让他们一次看个够,明天再请他们不要进去吧。你觉得呢,上冈小姐?”
上冈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每一届比赛都参加的苅田咖啡师这么说,今天就破例让两位进去吧。”
对于这项决定,有些人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是并没有公开反对。
“真的很抱歉……”
美星小姐向其他参赛者深深一鞠躬,我也在一旁做出同样的动作。但不耐烦的情绪早已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
“好,我们快进去吧。”
藻川先生一脸若无其事地挤到最前面,想打开那扇门。美星小姐再次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拉,退到队伍的最后面。我因为不太想被牵连,所以一直面对着前方,但是当我跟着队伍踏出步伐时,却听到背后传来奇怪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美星小姐摘下了藻川先生的针织帽,正用手拍打着他毛发稀疏的头。
第三节
穿过门之后出现了一条由深色墙壁、天花板和地板构成的狭窄走道。途中除了一扇门,和一个往右的转角之外,既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出入口。白色的日光灯发出虫子拍翅般的声音照亮走道,这副冷冰冰的情景让我想到自己以前住院时的医院走廊。
弯过转角,准备室就在前方。当那扇感觉特别坚固的门出现在眼前时,我在队伍后段出声说道:“这道门是设计成自动上锁的吧?”
L型的门把上方有个手掌大小的黑色装置,我以前曾经在学校看到过。那是一种要用钥匙卡感应来解锁的锁,上面设有用来显示状态的红灯和绿灯。
“是的,在这次举办的展览会上也展出尚未公开的新产品,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很注重安全防护。不仅钥匙卡的数量有限制,借用的时候也必须经过管理者的许可,如果不小心把东西忘在准备室里,就会遇到没办法随易进去拿东西的问题,所以要特别注意喔。”
上冈从挂在脖子上的透明证件夹里拿出钥匙卡,靠到那个黑色的装置,也就是感应器上。绿色的灯亮了起来,门锁“喀锵”一声打开了。如果要从室内开门的话,只要按一个按钮就能解锁。
和我对走道的感觉一样,准备室也是个很单调的房间。虽然面积宽广,却让人觉得有股寒意。房间中央摆了两张不锈钢制、两层式的桌子。内侧墙壁的左边有六个很高的置物柜,右边则被营业用的巨大冰箱占据,冰箱前方的墙边还有一座设了两个水龙头的水槽。我往下一看,发现里面竖立着清洗餐具的中性清洁剂和一罐用来刷洗水槽的粉状清洁剂。
上冈稍微观察了一下室内后,像是猛然想起似地按下门旁的开关,点亮了灯。之所以没有立刻感觉到开灯的必要性,是因为左边墙壁上有一面使用雾面玻璃的大型横拉窗。不过,因为天候不佳的关系,从那里照进来的阳光有点灰暗。
“我们在桌子的下层按照参赛人数准备了平底盘。盘子上面已经贴好写著名字的纸片,请各位在保管用具或把用具带到舞台的时候使用这些盘子。”
苅田那些已经有参赛经验的人,不等上冈解释完,就熟练地打开自己的包包,开始把用具放到铝制的盘子里。这应该是往年的惯例吧。我、美星小姐和丸底也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模仿他们的动作。
接着,黛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样的盘子。她把上面同样贴有名牌的盘子拿到桌上,开始把包包里的东西也放到那个盘子里。
“如果你们今天带来的材料里有咖啡豆或调制调酒的饮料等必须保存在冰箱里的东西,请像黛咖啡师这样使用冰箱里的平底盘。还有,各位使用的牛奶由赞助商提供,比赛的这两天都会在早上送来纸盒装的牛奶,所以不需要自行携带。”
上冈只是说给美星小姐和丸底两个人听的。我和美星小姐互相检查,一边把带来的东西分成要放进冰箱的和不用放进冰箱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参赛者专心地进行着手上的工作。我们对面的石井正在跟他旁边的苅田交谈。
“喂,你看这个。”
他从横倒在桌上的纸袋里拿出了大小和罐装咖啡一样的全黑易开罐罐子,罐子侧面等距地刻着四道环绕罐子一圈的沟纹,第二道和第三道中间印有银色的“ISI”标志,或许和他的名字有关系。
苅田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罐子是特别订制吗?你那间店应该是叫‘ISI COFFEE’对吧?”
“对,是为了比赛特别制作的。感觉充满了干劲对吧?不过啊,里面装的东西也大有来头喔。”
罐子的盖子已经被拿下来,垫在石井手掌上的罐子底下。苅田在石井催促下从罐口往内瞧了瞧,然后赞叹地“哦”了一声。
“全都是圆豆吗?”
一般来说,咖啡树所结的一个红色果实会有两颗种子,也就是两颗豆子,而豆子互相接触的那一面会变得比较平坦。除了这种名叫“平豆(Flat Beans)”的咖啡豆之外,还有一种与其相反、形状接近圆形的咖啡豆,名叫“圆豆(Peaberry)”。如果红色果实里只有一颗豆子,就会变成这种形状,虽然没有确切的成因,但是据说这种果实多半是长在树枝末端,占整体咖啡豆收成量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左右。
圆豆和平豆在成分上并无不同,但是圆豆在烘焙的时候加热比较均匀,有人说风味比平豆更出色,而且因为收成量少,买卖时常出现物以稀为贵的情况。
“很棒吧?我用手工挑拣的方式挑出所有的平豆,只留下百分之百的圆豆。明天我要用它来煮浓缩咖啡。煮出来的咖啡味道会温润又香醇喔。”
石井充满自信地说道,苅田却冷笑着回答他。
“哼,或许依赖那种东西真的对你比较有利吧。”
石井面露不悦地说:“什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真的听不懂吗?我的意思就是你只有材料能赢人……”
“哇,好漂亮的圆豆喔。”
美星小姐在气氛一触即发时迅速地插入他们的谈话。这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对圆豆表示赞叹。她的体贴入微让我佩服不已。
“你能够明白圆豆的美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再靠近一点看喔。”
石井顿时转怒为喜,并主动隔着桌子向前探出身体,把罐子凑到美星小姐面前。我也顺便瞧了一眼,看到罐子里装着九成满的咖啡豆。确实如他所言,全都是圆豆,连一颗平豆都看不到。
“要收集到这么多圆豆,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吧?”
“真的很辛苦呢。决赛之前,我试了很多种咖啡豆,最后还是觉得圆豆的风味特别好。我请供应商能给我多少咖啡豆就给多少,挑掉平豆之后,再依照烘焙的程度筛选一次,最后只留下大小最适合研磨的咖啡豆。在不断重复单调的步骤之后,才收集到这么多圆豆的。”
石井仿佛收藏受到称赞的收藏家般愉快地诉说着自己的辛劳。苅田则是早已失去兴趣,完全不理会两人聊了什么,只默默地处理自己该做的事。
“……上冈小姐!”
就在此时,黛突然大喊了一声,我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两年前有人说很不方便,所以就让房间的门一直开着对吧?今年你打算怎么处理呢?该不会还是维持惯例吧?”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之后,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又僵住了。
我在学校也曾经看过这种门,因为自动上锁的功能一定要关上门才有作用,如果想让所有人都不使用钥匙卡就能自由进出,只要使用门挡之类的东西把门固定住就好。尽管给人一种缺乏警觉心的感觉,但两年前似乎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你们也有可能遇到必须进去准备室的情况,所以也不能真的完全锁起来啊。”
上冈尴尬地笑着缓颊,黛的情绪却没有因此而冷静下来,反而更激动了。
“如果又因为你这句话而发生像上次的事情该怎么办?这次可能没办法再用‘只是自导自演’来解释了喔。”
“……自导自演?究竟是什么事啊?”
丸底愣了一愣,插嘴问道。
那些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事的人反应都很明显,都刻意不看丸底,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丸底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便抓住身旁山村的手臂问道:“喂,你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吗?”
“我、我……”山村露出胆怯的表情,想逃避他的追问。
“什么事也没有,丸底咖啡师。”
明明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上冈却强硬地阻止丸底继续问下去。
“黛咖啡师说的也有道理,大家带来的用具里应该有价值比较昂贵的东西,谨慎一点是对的。还是锁上房间的门吧。”
据她所言,今天Art-ery广场会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关闭,彩排结束之后,包括比赛相关人士在内的所有人都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准备室前方的走道也会启动防盗系统,在明天早上防盗系统解除以前,这里的安全防护应该可以说是相当完善吧。
“那个,我有些东西想要明天一大早就放进冰箱耶……”
山村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丸底的手仍旧抓着她的手臂。
上冈考虑片刻后说道:“明天会场的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开幕典礼是早上九点半开始,所以会请大家在九点之前集合。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我再给需要的人钥匙卡,这样可以吗?”
“呃,可是……如果有人迟到的话,第一个到场的人的材料说不定会放到坏掉啊。”
“既然如此,这个方法怎么样?”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罐子放在平底盘上的石井竖起食指提议道。
“开放进场之后最早进入会场的参赛者,可以向上冈小姐索取钥匙卡。”
“你是笨蛋吗?这么做根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吧?”
黛强烈反对,但石井却毫不在乎。
“至少可以防止闲杂人等闯进来吧?”
“如果是我们之中有人想做坏事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你这么担心,明天第一个到准备室来守着不就好了?”
石井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他变脸的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还是说,冴子你知道谁可能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吗?看你害怕成这样。”
“我、我哪知道谁会做坏事啊。哼,那就随便你们吧,不过,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不是我害的喔。”
“就这么决定啰。上冈小姐,就请你明天按照这个方法处理吧。”
“我是没有意见啦,不知道其他咖啡师怎么想……”
上冈环视众人,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要是在这时候反对的话,不知道石井又会说出什么。我感觉到有股相当可疑的警戒气氛笼罩在众人之间。
“那么,明天早上我会按照石井咖啡师的建议处理,也请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大家应该已经完成藏书网准备工作了吧?我们去等候室吧。”
所有人都离开准备室后,上冈便关上房门,并确认门锁是否已经自动锁上。接着我们便沿着走道折返,在方才前往准备室的途中看见的门前再次停下来。
“请大家把这个房间当成等候室使用。”
上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这扇门和准备室的门不同,是一扇附有弹簧锁、极其普通的门,而且也没有上锁。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请大家在明天九点前来这里。在中午的休息时间或除了比赛中的任何时间都可以自由进出。不过,因为这个房间不会上锁,贵重物品请自己保管好喔。”
接着上冈又伸手指向等候室右侧墙壁上的两扇门。
“两扇门后面分别是男性和女性的更衣室。门上面贴有标示牌,应该一看就知道是哪一边了。里面有可以上锁的置物柜和厕所,请随意使用。”
一听到上冈说的话,藻川先生就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打开了女性更衣室的门。里面当然没有半个人,从更衣室内一片漆黑的情况来看,好像也没有窗户。看到藻川先生感觉很失望地关上了门,我不禁打从心底鄙视他。
和其他地方比起来,等候室的环境较为干净整齐,虽然没有窗户,却比较明亮。扣除更衣室的部分,面积大概是准备室的一半吧。房间中央有一张向内延伸的细长形椭圆白桌,周围摆放着十把可以互相堆叠的椅子。左边的墙壁则是整面墙都设置了镜台,跟后台休息室挺相似的。实际上这里应该也是举办各种活动时提供给表演者当后台休息室的地方吧。我还看到房间里摆放了垃圾桶。
“后台的介绍到此结束,好了,我们离开吧。”
在上冈的带领下回到大展览场时,舞台设置工作也总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要开始进行简单的彩排。
参赛者全都聚集到舞台上的ㄈ字形吧台桌旁边,而我因为莫名疲倦,便在观众席的折叠椅坐了下来。藻川先生也安分地坐在距离我稍远的座位上。
他们好像正在舞台听上冈说明各专案共通的比赛流程和机器的使用方法。等到说明结束后,才会轮到个人彩排的部分。话虽如此,因为不可能实际冲煮咖啡,或许应该称为模拟演练,或是假想练习会比较正确吧。他们按照参赛编号轮流彩排,还没轮到的人就在舞台左侧等待。
第一个上场的是苅田,他的态度仿佛是说事到如今根本没什么好确认的一样,只轻轻地摸了摸浓缩咖啡机和磨豆机就走下舞台,然后立刻回到观众席坐下。我猜他大概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他所坐的椅子正好只和我隔了一个座位。
“那个,请问苅田先生经营的店是在哪里呢?”
因为如果继续无视他的话反而怪不自在的,我小声地向他攀谈了起来。他好像也在等人和他说话的样子,以闲谈般慢条斯理的速度回答我:“我在奈良町的老旧民宅开了间自家烘焙的店。”
他口中的奈良町,是指位于奈良市区南侧一角,保存了许多江户时代的商店建筑和街道的区域。那里的街景别具风格,是个迷人的好地方。
“上冈小姐刚才好像稍微提到,说你每一届KBC都参加了对吧?”
听到这句话,苅田突然笑了起来。数秒钟之后,我才知道那是自嘲的笑容。
“是啊,结果每次成绩都不算太差,却也不能说是最好。想当然也没有拿过冠军。说到底,我大概是缺少了身为咖啡师应有的才能吧。”
“才能啊……”
“前几届的比赛有个很适合天才这个称呼的家伙。但是他没有参加这次的比赛。话虽如此,我也不认为胜利的女神就会因此而眷顾我。”
目前站在舞台上的是顺序第三的美星小姐,她伸出手臂,正在确认机器的操作距离等细节。黛和苅田一样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彩排,早已在观众席找了个距离有点远、听不到我们两人说话的位子坐了下来。
“那位天才咖啡师今年也没有参赛啊。难道是因为去年比赛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大胆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心里怀抱着说不定能顺势听到答案的期待。
苅田给我的回答却是极为冷淡的一句话。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美星小姐也下台走向观众席,在我和苅田之间坐了下来。接着上台的人是石井。他也是曾经参加过决赛的人,一定很快就会结束彩排……但他却出乎我的预料之外,相当认真地确认吧台桌上器具的位置,而且不断进行细微的调整。
他会不会太过神经质了啊?就在我冒出想法的下一个瞬间。
“哦哦,好厉害……”
我的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赞叹声。
因为石井把用来比赛的器具一下子从手肘滚到指尖,又一下子让它们从眼前消失,然后又立刻从别的地方拿出来,或是像杂耍一样抛接,表演起华丽的特技。那些器具形状各不相同,就算只是轻轻往上抛,动作也完全不一样,但是到了他的手里之后,却都像宠物般顺从地任由摆弄。
“听说石井会在父亲创立的咖啡店里表演一些特技,那家伙好像本来是想当魔术师。”
听完苅田的解释后,我点头表示佩服。
“真的是值得一看的表演呢,这下子可不好对付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他又突然轻笑了一下,这次像是在嘲笑他人。
“的确,KBC不只是比较参赛者准备的饮品的味道,参赛者的手法技巧也会列入评分考量。就带给观众视觉娱乐这点来看,对石井的表演也会有一定的考量的吧。不过,那只不过是用来加分的,如果煮不出品质好的咖啡,表演得再好也没用。”
“换句话说……他做不到这一点?”
“那家伙煮的咖啡啊,太普通了啦。舌头的味觉不够敏锐,又看不到他想努力改善缺点的决心。他只是个因为没办法靠魔术谋生、只好帮忙父亲工作的家伙,之所以来参加KBC,应该也只是被KBC那种类似表演活动的大排场吸引吧。因为很适合拿来表演,又或者是可以弥补咖啡的味道,他在调酒项目总是拿到很前面的名次,但其他方面就表现得不如人意。”
我想起苅田刚才在准备室对石川说过这句话:“或许依赖那种东西真的对你比较有利”。他的意思应该是指石川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煮出好喝的咖啡,所以只能依靠咖啡豆。这句批评还真是辛辣。
不过,石井也是以前曾经通过预赛、参加过KBC决赛的人。我在想,苅田之所以批评他,除了瞧不起他的实力外,会不会是对他拥有参加决赛的经历感到厌恶呢?
“石井先生是第几次参加决赛呢?”
“他参加了第一届和第四届,今年是第三次了吧。我记得他在过去两届比赛中的总成绩几乎都是最后一名。预赛在审查实用技巧的时候,对于咖啡味道的要求并不严格。所以只要能以特技表演吸引评审的注意,也会让评审觉得让这样的咖啡师进入决赛炒热气氛也不错。”
原来如此。听完整件事之后,好像也不能全怪苅田的态度太过严厉。
石井结束彩排后就在苅田附近的座位坐了下来,我们的交谈便到此结束。接下来丸底也相当迅速简洁地结束彩排,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参赛的人。他在后方的折叠椅坐下后,就戴上方才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耳机,听起音乐来了。明明彩排还没有完全结束,这个人也未免太冷静了吧。
而现在站在台上的是第六个人,山村明日香。
她和丸底完全相反,明明不是第一次参赛,却以感觉有点困惑和迟疑的动作检查着吧台桌的各个地方。看到她那实在不像是决赛参赛者的软弱模样,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那个女生没问题吗?”
虽然就算被当成自言自语也无所谓,不过真要说的话,我其实是在向旁边的美星小姐搭话。结果回答我的人却是坐在美星小姐另一侧的苅田。
“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个很好对付的敌人吗?”
“咦?嗯,算是吧……”
“她从第二届开始就一直都有参加决赛,而且第三届和第四届还拿下第二名。”
对这句话感到惊讶的人并非只有我。美星小姐也转头看向苅田,好像因为得知还有更强的,敌人而有些胆怯不安的样子。
“山村小姐有特别擅长的项目吗?”
“她算是全能型的吧。每个项目的表现都在平均以上,所以很强。不过,好像很容易怯场,第一次参赛的时候,连旁观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紧张和不安,结果成绩惨不忍睹。上一届和上上届也都是只差一步就能获胜,却在最后一个项目失常了。”
“上一届的冠军和蝉联两届第二名的人……看来即使之前那位天才咖啡师缺席了,仍会是一场高水准的比赛呢。”
“应该说那个人参赛的时候,其他人反而会出现放弃角逐冠军的想法。虽然程度各不相同,但是大家应该都觉得不能错过今年的机会吧。”
天才咖啡师指的是第一届KBC的冠军吧。这么说来,美星小姐和黛交谈时也用“传统”来形容冠军连续参赛的情况。
那个在第一届比赛中获得冠军、被称为天才的人,之后又继续参加KBC,而且从苅田的口吻来推断,还连续赢得了冠军吗?既然如此,上一届黛获得冠军,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创举才对。但她却说“没有获胜的感觉”。两年前的第四届KBC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天才咖啡师的存在,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段相当模糊的记忆,不管怎么想像,都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外国故事一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最后,山村离开吧台桌,迳自低下头说了句“谢谢”。看到这一幕的苅田则自言自语地低喃起来。
“那家伙是不是变了啊?她两年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又是两年前?我和美星小姐只能互相看着彼此,疑惑地歪了歪头。
三年前
“真是令人惊讶,我的冠军宝座差点就被你抱走了呢。”
听到千家这句话,山村明日香咧嘴笑道:“好可惜喔,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赢过千家先生了。”
自从第三届KBC以千家获得三连霸的结果落幕后,已经过了一星期。今年山村也以检讨缺点为理由来到了千家的咖啡店。和千家隔着吧台面对面的她,现在仍尚未脱离兴奋的情绪而双颊泛红。
她在今年的比赛中轻易地连续两年通过预赛,而且和去年截然不同,决赛时也充分发挥实力,最后总成绩竟然在所有参赛者中排名第二,不仅如此,在某些赛项目上还超越了千家,使比赛出现了直到最后一个项目都还难分胜负的戏剧性发展。比赛的相关人士对她的活跃表示欢迎,报导比赛的媒体也以“天才咖啡师千家谅的劲敌终于出现”来赞扬她的活跃表现。
……如果哪天出现了威胁我冠军宝座的人,那个人说不定就是你喔。
一年前千家心中浮现的预感,已经快要实现了。
“唉,如果拿铁拉花的部分没有失误就好了。一想到这个项目攸关胜负,手就不小心抖了一下。”
山村懊悔地把下巴靠在吧台上,叹了口气。因为她在最后一个比赛专案的拿铁拉花,在途中不小心犯下了让一部分图案糊掉的大失误。结果和前两届一样,又是由千家获得冠军。
千家什么也没说,只对她微笑了一下。她似乎相信自己在各方面的实力总和已经和千家相差无几了。不过,只有千家一个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去年千家再次夺得冠军时,他感觉到关注KBC的人们的热情有一点冷却了。当冠军诞生时,那名咖啡师工作的店家自然会生意兴隆。在某些情况下,它周遭的店家或是气氛很类似的店家也会因此受益吧。换句话说,为了达到比赛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让这个行业更加蓬勃发展,大家想看到的是一名新星的诞生,而不是拥有绝对实力的王者称霸比赛。
但在第二届比赛中,千家不仅违背大家的期望,还展现了让其他咖啡师难以超越的实力,会让人扫兴并不奇怪。实际上,和前一年相比,报名第三届KBC的咖啡师人数不仅减少,水准也比之前差,所以也出现了第一届的决赛参赛者又打进决赛的情况。
身为卫冕冠军,千家原本就拥有参加第三届KBC决赛的资格,但他却认为时候差不多了,甚至曾考虑是否该弃权。不过上冈却提醒他,如果获胜之后就逃避比赛的话,更会让观众扫兴,所以最后他还是决定参加,并打算在决赛的时候以不会被周遭的人看穿的程度稍微放水,把冠军的位子让给其他优秀的咖啡师……但是……
“……那个,千家先生,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大概是不知不觉就一直盯着看了吧。听到山村讶异地询问,千家才回过种来,移开了视线。
“不,你脸上没有东西。”
第一次见面时长相和服装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她,两年间突然变得成熟了。或许和她的专业素养逐渐成形也有关系吧。随着时间经过,原本自称千家的弟子、极度崇拜千家的她,也自然而然地改以平等的态度和千家说话了。
千家完全没料到在第三届KBC决赛时,一直紧追在他之后、最为难缠的对手正是山村明日香。两人固定碰面时,总是由山村主动去千家的店里找他,他没有发现她的技巧竟然进步了这么多。山村的才能比千家所预料的更令人惊艳。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其实应该是她获得冠军的。与其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冠军宝座让给不值得自己佩服的咖啡师,这种结果应该更能让自己接受才对。但是在最后的比赛项目中,千家却在他原本要画的拿铁拉花图案上又随机加了一些精细的装饰,使出全力阻止山村获得冠军,创下了三连霸的纪录。
他很难解释当时充斥他内心的情绪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那是何种心态。山村对自己的崇拜所产生的骄傲和坚持、放水让她赢了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内疚感,还有和她相处时萌生的各种不想明确定义的感情……这些无法完全掌握的因数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
“不过,我果然还是比不上千家先生,因为你可以在关键时刻充分发挥实力嘛,和只是凑巧在决赛时运气好的我感觉是不同水准的呢。”
山村露出笑容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打败她这个判断一定没有错。但是千家却没有明确承认,而是谦虚地说:“才没那回事呢。”
“那个,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山村突然在吧台上撑起双臂,把脸探向千家。
“什么事?”
“千家先生你为什么可以这么专心一志地磨练咖啡师应该具备的技巧呢?”
这大概只是个随着话题顺便提起、没有什么重要意义的问题吧。但是千家却有种被戳中痛处的感觉。
他只犹豫了一瞬间。他和山村已经认识两年了。这成了驱使千家回答的动力。
“因为我无论何时都必须考虑现实问题啊。”
或许是察觉到接下来要谈的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山村随即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意外过世了。我从还在念国小时就一直是由亲戚抚养。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富裕的家庭,但他们不仅让我念到高中毕业,也相当疼爱我。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是外人。我一心只想着要尽量避免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决定高中毕业后就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后来我开始在某间咖啡专卖店工作。店长是一位老爷爷,个性相当和善。他知道我的身世后不仅愿意雇用我,还比养育我长大的亲戚更疼爱我,视我如自己的亲孙子。我也认为自己必须快点独当一面,帮忙分摊店里的工作,所以从接待客人到经营方法,拼命地学了很多事情呢。但是……”
在阐述当时的心境时,千家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我开始感觉喘不过气来。因为店长对我实在太好了。”
山村露出了不是很明白的表情。这也难怪,因为连千家在回顾往事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合理。
“或许是当时父母过世已久,我不习惯这种不求回报的爱。我对店长的温柔感到愈来愈困惑,后来实在是无法忍受了,便兴起了用辛苦工作的积蓄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店的想法。店长虽然觉得很寂寞,但还是支持我,甚至说要帮我出资,但我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
这名店长也在数年前突然因病辞世了。千家说到这里时,各种后悔的想法如泡沫般在他心中浮现又消失。
“咖啡店的文化已经在这个城市深深扎根,所以我原本很坚持,如果要开业的话,一定要选择京都,不过我的资金毕竟有限。最后只能选择在这种一般人没事不会特地跑来的市区周边开店。如此一来,为了吸引客人,就只能以服务内容作为卖点了。为了煮出美味的咖啡,我比以前更加拼命地努力提升自己的技术。”
幸好他的努力在不久后就看到了成果。他的店受到杂志记者的青睐,经报导为“不为人知的名店”,上门的顾客族群也愈来愈广泛了,再加上KBC的宣传效果,目前除了记者之外,还有律师、大学教授和综合医院的院长等等,各个行业都有千家的常客。
“不过,我刚开业的时候,因为收益不足,向人借了一些钱。如果把必须偿还的债务考虑进去,目前店里的收支算是勉强打平吧。在还清债务之前,这种咬牙苦撑的日子大概还要持续一阵子。因为如果想提供品质好的咖啡给客人,到头来只能选择几乎没办法赚到钱的方法嘛。”
千家简单地解释完后,山村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为了活下去,所以不得不努力对吧。我突然有点羞愧,自己竟然随口说出‘我或许可以赢过千家先生’这种话。因为我的父母都还健在,也没有自己的店要管理。”
千家摇了摇头。无论她是否面临现实压力,她在第三届KBC时确实逼得千家必须使出全力。应该说,在没有迫切的需求之下仍旧继续成长的她,反而才是真正的专心一志、真正有素质的人。
“我明年一定要正面迎战千家先生。我想要充满自信地和千家先生竞争。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接下来的这一年我会更加努力的。”
“不……我不会再参加下次比赛了。”
山村似乎花了一些时间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为什么?”
“从第一届算起,我已经独占冠军三届,差不多该识相地退场了。我已经向上冈小姐表达我的意思了,不过她说还有一年时间,要我再好好想想。”
他早就知道每年比赛结束后山村都会来到这间店。所以他打算趁机告诉她自己不再参加KBC的事情。
他自己也很清楚,以被其他咖啡师打败的形式退场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他在今年的比赛中原本打算这么做,却在最后一刻被自己的感情扰乱了。他无法确定在下一届比赛中自己的心境会不会又突然产生变化,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当第三届KBC的比赛结果出炉时……不对,应该是在最后一个比赛专案结束的瞬间,千家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参赛了。
“千家先生。”
山村好像有话想说似地瞪着千家。他能够理解她因为突然失去目标而愤怒的心情。但是,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心。
当千家正这么想的时候,她却说出了他完全没想到的话。
“那个,可以请你煮咖啡给我了吗?”
他吓了一跳。平常只要她一来店里,他总会马上端出温热的咖啡。这还是他第一次彻底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千家一边对似乎没有想像中冷静的自己露出苦笑,一边煮好咖啡并送到她面前。
“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有一点咖啡师的样子了,却没办法再和千家先生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她的口气与其说像是在博取千家的同情,劝他再次考虑,更像单纯感到可惜。
这时,坐在店内餐桌旁的熟客呼唤千家,他便暂时离开了吧台。结果他和客人闲聊得比想像中久,等到返回吧台时,山村已经喝完咖啡,准备离开店里了。千家收下咖啡的钱,目送她离开时,心中没来由地浮现了她或许再也不会到这里来的预感。
第一节
和前一天的阴雨截然不同,第五届KBC第一天早上的天气相当晴朗。
我们搭着藻川先生开的车,在早上八点又过几分的时候抵达Art-ery广场。因为美星小姐很在意发生在准备室一连串令人不安的对话,她昨天便表示想尽早进入会场。因此我现在有些睡眠不足,提议早到的美星小姐也因为紧张的关系几乎没睡,只有藻川先生和一般的老人一样,就算早起也若无其事。
我们走进了建筑物内。食品展览会要到九点才正式开始,但是已经可以看到疑似工作人员的人们正忙碌地四处走动了。
我们朝大展览场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在数公尺的前方发现了昨天也看过的脸孔。
“早安,山村小姐。”
美星小姐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靠了过去。山村明日香虽然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笑着回应美星小姐的问候。
“早安,切间小姐。你来得真早呢。”
“山村小姐你才早呢,你每次参加比赛都这么早到场吗?我听说你从第二届比赛开始就一直参赛。”
“呃,这个嘛……因为我容易紧张,总是担心把比赛要用的东西拿进准备室的时间不够充裕。我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店也在伏见,离比赛会场很近,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每年都是会场开放的八点就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山村工作的店叫作“Cafe du Renard”,Renard在法语中好像是狐狸的意思。因为境内有无数白狐雕像的伏见稻荷大社就在附近,才会取这个店名吧。
话说回来,我站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们交谈的样子,愈来愈觉得她们长得很像。两人的发型不同,体型却是一模一样;说话方式多少有些差异,不过对和她们不熟的人而言,嗓音听起来就和一人分饰两角一样相似。
我觉得我可以理解藻川先生为什么选择黛冴子为目标了。若以他的角度来看,身为亲人的美星小姐就不用说了,恐怕连气质相似的山村也不能算是异性吧。
我们四个人把昨天拿到的名牌别在胸前,通过了穿着工作人员外套的大姐的检查,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大展览场,朝舞台走去。上冈正在和工作人员讨论开幕典礼的流程细节,美星小姐开口呼唤她之后,她看了看手表。她穿着合身的灰色西裤套装,很适合她。
“你们来得真早,是来跟我拿准备室的钥匙卡对吧?”
“是的,我有东西想先放进冰箱。”山村答道。
“你们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管理室拿钥匙卡。”
上冈说完这句话后便暂时离开,前往门厅了。看样子她也才进场没多久,还来不及处理钥匙卡的事情。我们等了不到三分钟,上冈就回来了。
“来,给你。只能借一张,千万别弄丢了喔。”
我们和收下钥匙卡的山村一起走向准备区后方的门。这时正巧有个穿着蓝色衣服、抱着大垃圾袋的女性清洁工开门从走道走出来,山村和美星小姐停下了脚步。我对着美星小姐的背影唤道:“我还是留在观众席吧。你们比赛前在等候室集合的时候我也不方便跑去打扰。”
“说得也是喔。”美星小姐有些抱歉地说道。
“我们在开幕典礼前都会待在等候室。待会见了。”
“加油喔,山村小姐也是。”
“……谢谢。”
“很好,你就在观众席那边等我们吧。”
我向站在我对面的人们挥了挥手。从左到右分别是山村明日香、美星小姐……还有藻川老爷爷。
“不对吧?叔叔应该要跟青山先生一起去观众席。”
美星小姐从后方戳了一下笑嘻嘻地对我挥手的老爷爷。老爷爷看着走进门里的两位妙龄女性的背影,小声地啧了一声。
“……真是太可惜啦,她们接下来应该是要去换衣服的说。”
我必须修正刚才的感慨。他才不是那种因为长得和亲人很像就兴趣缺缺的家伙。只要是年轻女孩,他根本来者不拒。
我微微眯起双眼,轻蔑地看着藻川先生。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却会错意地问我:“你怎么还是一副很想睡的样子啊?”
距离开幕典礼开始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的空档,无聊的藻川先生只好随机找附近摊位上的促销小姐攀谈来打发时间。而我则是想先占个好位子,于是就在舞台附近的折叠椅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望着一直有人来来去去的舞台。
随着时间经过,其他参赛者也一个个进入会场了。首先是一直很担心准备室门锁的黛冴子,她和随后抵达的石井春夫走进了?99lib?舞台后方,当苅田俊行出现时,已经是八点半了。在那之后我一度看到山村小跑步离开大展览场,但她过不到十分钟之后就回来了,所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最后到场的丸底芳人是在距离九点只剩下几分钟时正好赶上,仍然戴着耳机,步伐相当从容,让人对他的胆量深感佩服。
拿着大照相机的媒体工作者、看起来像是参赛者亲人,以及所谓的一般观众也渐渐地聚集到观众席。我不知道多达两百张椅子的观众席在这么早的时间就坐满了三分之一的情况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但是至少感觉得出来这场比赛比我所想的更受到关注。
不久之后,时间到了九点半,开幕典礼终于要开始了。担任主持人的女性说话声音很清晰,据说是本地广播公司的DJ,她站到设置于舞台左侧的直立式麦克风前,以轻快的语气呼唤参赛者登场。
“我们马上就请即将在这两天展开激斗的咖啡师上台吧!”
接着参赛者便配合主持人的唱名,按照参赛编号一个个从与准备区相连的舞台右侧走上舞台。首先登场的是一号的苅田,他走到舞台中央,把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躬。紧接着上台的黛则像时尚模特儿般转了一圈。当她走到往后退一步的苅田身旁和他并排时,两人还笑着击了一下掌。他们都换过了衣服,和今99lib.天抵达比赛会场时身上穿的服装不一样。身为男性的苅田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背心,系着黑色领带,连长裤也是黑色的。黛则穿着白色衬衫,搭配脖子上的茶色缎带,黑色长裤上围着同样是黑色的半身围裙。
“第三号参赛者,切间美星咖啡师,塔列兰咖啡店。”
主持人以不带情感的语气念出姓名和任职的店家名称后,美星小姐终于出现在舞台上了。
她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轻轻地歪了歪头,对大家露出微笑。她身上的衣服和在塔列兰穿的差不多,今天看起来却特别引人注目。平常只会上淡妆的她,今天腮红好像也涂得比较深。
……这、这实在是太棒了!
我忍不住拿起智能手机,拍下美星小姐的英姿。只不过隔了一座大约五十公分高的舞台,就让我觉得她好像变成了偶像或名人之类遥不可及的人物,真是神奇。一想到我和她是熟人,就不由得感到一丝骄傲。
石井表演了从咖啡杯里变出花朵的魔术,炒热现场的气氛。丸底则刻意开玩笑地弯起手臂,摆出了炫耀肌肉的姿势。新的参赛者上台后一定会先和已经在台上排成一列的参赛者击掌,然后自己也加入行列。这应该是为了让比赛气氛更热烈而表现出来的样子,不过昨天目睹他们在准备室争论的我只觉得很假。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维持笑容,也可以说是展现了他们的职业素养啦。
最后上台的山村在舞台中央打招呼时虽然表现得很含蓄,但还是很有精神地和其余五人击掌。当所有人都在舞台上排成一列时,观众席响起了盛大的拍手声。
“第五届KBC将由以上六名参赛者来角逐冠军宝座。不知道今年可以看到多激烈的比赛情况呢?……那么,接下来,就请这次比赛的执行委员长上冈和美小姐来发表开幕演说。”
主持人话声刚落,工作人员便迅速地把直立式麦克风放到了舞台中央。上冈走到麦克风前,对着麦克风“啊、啊”两声,确定麦克风接上电源之后,便以相当兴奋的声音开口说道:“呃,今年关西咖啡师大赛KBC也顺利举办了。自从第一届比赛在五年前开始以来,很快地已经迈入第五届,由于去年因故停办,所以能看到比赛再次举办,让我格外感动。”
有一部分的参赛者和工作人员听到这段话后不停地点头。看来觉得KBC去年停办很可惜的人还挺多的。
“这次的比赛网罗了熟知KBC、经验丰富的咖啡师和第一次参赛的新人咖啡师,全都是拥有一定实力的参赛者。我想他们一定能让大家见识到与之前比赛不同的精彩对决。也请各位咖啡师为了获得KBC冠军的荣耀而努力吧。”
“虽然冠军头衔根本没什么用,但能拿到五十万圆奖金倒是挺不错的哪。”
不知何时坐到我后方的藻川先生如此低语道。
的确,在这类比赛当中,五十万圆奖金可以算是非常吸引人的奖品。虽然只以金额来比较有些随便,但是在其他团体主办的咖啡师竞赛等类似的例子中,即使获得全国冠军也只能拿到十万圆奖金。
不过,KBC的奖金之所以那么丰厚,应该是为了要在已经有更大规模的咖啡师竞赛的情况下得到关注吧。为了不让自己比那些有公司赞助、而且权威性逐渐受到肯定的其他比赛逊色,能够吸引有才华的咖啡师,最简单又有效的办法就是祭出高额奖金……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种方法也等于是KBC主动替参赛者贴上以奖金为目的的标签,我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认同。
话说回来,对藻川先生而言,五十万肯定只是一笔小钱。因为过世的太太是地主的女儿,他手中握有庞大的资产……他在夏天时立刻筹出一千万,让我吓了一跳……而且塔列兰直到现在仍是以满足兴趣的方式来经营。所以对于以赚取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生计的我而言,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刺耳。
后来还有一些赞助商的高层之类的人上台发言,开幕典礼结束时已经超过早上十点了。参赛者暂时退到舞台下,舞台两旁的扬声器立刻传出了气派华丽的音效,让人联想到赛马的开场音乐。
“我们就开始进行第一个专案的比赛吧,主题是浓缩咖啡!”
女主持人以兴奋的语气宣布。上冈则站在她的身旁,看来她的任务就是以解说人的身分炒热比赛的气氛。
“比赛终于要正式开始了呢。上冈小姐对于浓缩咖啡有什么看法吗?”
“对咖啡师而言,浓缩咖啡可99lib.t>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也是最重要的技术。这次我们请所有参赛者都使用同一台浓缩咖啡机,但即使机器性能没有差异,咖啡豆的种类、研磨的粗细程度,或者是填压的密度等因素,都会让煮出来的浓缩咖啡呈现截然不同的风味。”
当舞台旁的两人正在交谈时,第一位上台比赛的黛冴子从容地在吧台桌前准备。因为要是所有专案都以同样顺序比赛的话有失公平,所以上台顺序似乎不是按照参赛编号,而是以抽签的方式分别决定每个专案的顺序。吧台桌后方有个很大的电子计时器,上面标示着时间。主持人指着正在倒数的黄色数位说道:“参赛者好像正在舞台上准备,准备时间也有限制,对吧?”
“是的。提供高品质的饮品和细心周到的待客态度,对从事咖啡师工作的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要求,但是不让客人久等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不仅限制了各个专案的比赛时间,连准备时间也有规定,以浓缩咖啡来举例的话,分别只有十二分钟和八分钟的准备及比赛时间,要是超过时间就会扣分。浓缩咖啡专案的比赛内容是必须冲煮三杯咖啡,分别是浓缩咖啡、卡布奇诺咖啡和玛奇朵咖啡,所以为了有效运用八分钟的限制时间,必须在准备的时候就把吧台桌整理成最佳状态。”
黛以手指检查吧台桌各处之后举起了右手。这代表她已经准备好了。没想到时间竟已过了十一分钟,让我深切地体认到即使是准备工作也没办法悠哉看待。
“黛咖啡师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比赛正式开始!”
喇叭的声音响起后,扬声器便传出了黛的说话声。
“这次我准备的咖啡豆原产于巴西,在去年的卓越杯(COE)中被赞誉为‘如巧克力般的风味’,荣获第二名的肯定……”99lib?
黛一边将大量的咖啡豆一口气倒进大型磨豆机,一边以头戴式麦克风说明自己使用的咖啡豆。就像侍酒师在开瓶前会对客人讲解酒的身世一样,她也对喝咖啡的人说明了接下来要煮的浓缩咖啡会呈现什么样的风味。因为解说也会列入审查标准,美星小姐为了让自己能在操作时流畅地背诵事先拟好的文章,也反覆练习了好几次。
黛不愧是上一届比赛的冠军,表现得完美无缺。她一边说明自己准备的咖啡豆种类和烘焙程度有多么适合这场比赛,一边不断地煮出一杯杯浓缩咖啡,再以蒸气制作奶泡,将浓缩咖啡制作成卡布奇诺或玛奇朵咖啡。她将三杯咖啡在吧台桌上一字排开,朝向位于舞台左侧的三位评审,之后再次举手,计时器便随着喇叭的声音响起而停止了倒数。时间是七分五十四秒,完成度之高看得出她连一秒也不愿浪费的想法。
由受欢迎的咖啡店店长和赞助商高层组成的评审团各自拿起咖啡杯开始审查。所有的比赛项目好像都是由他们担任评审的样子。这段时间黛则被请到舞台中央接受主持人的访问。“你刚才会紧张吗?”“我已经参加四届KBC了,还挺乐在其中的。”类似这样无关紧要的问答在评审放下杯子时告一段落,黛在观众的拍手声中离开了舞台。
这样子就花了整整三十分钟,六个人的话就要三小时。我现在完全明白为什么预赛要刷掉那么多参赛者了。
第二个人,也就是参赛次数最多的苅田俊行也同样展现了相当纯熟精湛的技术,但接下来上台的丸底芳人却在途中词穷了好几次。他每次都露出仿佛想勾起大家母性的笑容来缓和尴尬的气氛,但不知道这么做能对他的分数带来多少影响。
接着轮到第四个人,也就是石井春夫上台比赛。
石井在规定的时间内准备好之后,比赛一开始,便立刻表演起他拿手的特技。他先是把名为滤器把手的勺子状器具(用来装填磨好的咖啡粉,再装到浓缩咖啡机上)勾在手指上不停旋转,然后又拿起磨豆机上的圆盘形盖子,从腰后往上丢,等盖子飞到眼前时再接住。而且他在表演特技时,嘴巴仍不断地针对咖啡豆进行说明。
“真是厉害,简直就像器具有了生命一样。”
之前为了不妨碍参赛者,在比赛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女主持人,这时也忍不住发表了感想。
打开磨豆机的盖子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把让他相当自豪的圆豆放进去了吧。石井从吧台桌上拿起了装有咖啡豆的罐子。原本以为他也会把那个罐子拿起来抛,结果他并未这么做,而是立刻把手指放在盖子上。仔细一看,那个容器只有用一个像是以弹性树脂做成的瓶盖盖着而已,构造相当简单。原来如此,如果在里面装有咖啡豆的情况下拿来抛的话,要是盖子在空中脱落,想必会是一件非常严重的惨事。
石井打开容器的盖子,闭上眼睛闻了闻咖啡豆的香味,并让人觉得有些刻意地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地对大家说:没办法让观众席的各位也闻到香味真是可惜。
“所谓的圆豆,就是外型比大家熟知的咖啡豆更圆的……”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以轻快的口气解说着的石井突然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容器内部,像是结冻了似地一动也不动。在他沉默的几秒间,电子计时器仍无情地继续倒数。
“……石井咖啡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主持人忍不住问了一句,石井才回过神来,举手向站在舞台旁的上冈示意。她立刻赶到石井身旁,两个人轮流看着容器里的东西,开始低声交谈。
会场里逐渐传出吵杂的说话声。上冈说话时还不时挥舞双手,看起来像是在努力说服石井,但石井却一脸不悦地摇摇头。当上述情况重复三次之后,上冈似乎放弃了,她点点头,回到舞台旁。她接过主持人递来的麦克风,以稍大的音量向观众宣布:“呃,各位,刚才比赛突然中断,真的很不好意思。”
会场里的吵杂声音顿时消失了。上冈用力吸了一口气,一边斟酌适当的词汇,一边说道:“石井咖啡师他……在比赛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在和本人讨论过后,不得不在此项目选择弃权。我再重复一次。石井咖啡师因为在浓缩咖啡项目的比赛中遇到一些问题,决定弃权,相当可惜。为了今日的比赛,石井咖啡师十分努力,请大家献上温暖的掌声。”
上冈朝着石井伸出左手后,观众席便传来了有些迟疑的拍手声。不过,石井并未因为观众的拍手声而满足,他努力维持笑脸,站在吧台桌面前向台下行了一礼,但离开舞台时的侧脸却写满了明显的怒气。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同时疑惑地皱起眉头。
……石井手里的容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二节
“到底是谁做的!”
我一打开等候室的门,便听到了石井那仿佛要震破耳膜般的怒吼声。
浓缩咖啡比赛结束后,我立刻离开观众席,前往等候室。我实在太在意石井弃权的理由,害我连观看美星小姐比赛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不过,幸好美星小姐和最后一位上台的山村明日香都没有因为突发状况而慌张,在比赛的时候还是很专注,最后浓缩咖啡项目是由山村获得第一名。
我原本因为不想打扰参赛者,所以觉得不要进去后台比较好。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要我在一旁安分地等待也很困难。毕竟我是昨天确认过石井容器的东西没有任何异状的人之一。
我从已经打开的门探头看向室内,发现石井背对着我,肩膀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上冈靠过去想安抚他的情绪,至于其他参赛者,有的人相当慌张,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也有人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只有丸底一个人相当从容。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正听着耳机。
“……啊,青山先生。”
美星小姐察觉到我的存在,轻呼了一声。感觉像是向我求助。
我原本还想他们会不会禁止局外人进入,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石井转过头来时虽然怒目而视,却没有把他的怒火发泄在我身上。
“你昨天也看到罐子里装的东西了吧?”
他把手里拿着的罐子递到我面前。
“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怎么了吗?”
“你看看这个。”
我听他的话朝罐子里一看。
我一眼就看出罐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异状了。我记得罐子里昨天放的全都是形状完整的圆豆。但现在却混杂了一些数量多到没办法完全挑出的烘焙过的平豆。而且我仔细观察之后,发现那些好像全都是瑕疵豆。
所谓的瑕疵豆,就是在采收下来的咖啡豆中占了一定的比例,具有生病、碎裂、发霉和虫蛀等缺陷的咖啡豆。据说就算只有一粒瑕疵豆都会严重影响咖啡的风味,所以在生豆要烘焙之前就会用手工挑拣的方式一粒粒挑出。此一步骤可以挑出绝大部分的瑕疵豆,但也有一些瑕疵豆要经过烘焙才看得出来,所以很多人会在烘焙之后再手工挑拣一次。
我豪不客气地将手指伸进罐子,把里面的咖啡豆稍微拨开。在那些装到罐子九分满的咖啡豆之中,不仅是表层而已,连底下都有瑕疵豆,混杂得相当均匀。瑕疵豆的数量多到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挑出来,要是用这些咖啡豆煮浓缩咖啡,评审肯定会给他最低分。我觉得石井选择弃权是个很聪明的决定。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一开口说话,石井就冷哼了一声。
“还用说吗?是有人在妨碍我比赛。在昨天知道我准备了圆豆的人之中,有人把瑕疵豆加进了罐子里。”
“那犯人就不可能是我了呢。”
黛突然插嘴说道,石井瞪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
黛一边撩起头发一边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不动这种手脚,也不可能会在浓缩咖啡项目输给石井先生啊。明日香和苅田先生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次看看!”
“你们两个别吵了!”
上冈大声地制止了两人。
“身为受害者,石井咖啡师会情绪激动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随便怀疑其他参赛者。黛咖啡师也是,虽然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但还是请你稍微冷静一点。”
在仍旧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两人垂下了头。这时,苅田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上冈小姐说的没错。只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应该就能轻易地锁定谁是犯人了吧?”
大家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臂的他。上冈率先开口询问他这句话的意思。
“苅田咖啡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昨天我们在准备室的时候,石井的罐子里还没有被混进瑕疵豆。在那之后,准备室的门就上锁了,直到上冈小姐今天早上去拿钥匙卡前,所有人都无法进入准备室。早上九点所有人在等候室集合之后都是集体行动,所以没有人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瑕疵豆混进石井的罐子里。既然如此,按照常理推断,犯人应该就是在今天早上九点之前曾经进入准备室的人吧?”
我听到好几个人倒抽了一口气。石井环视众人,叫道:“今天早上进去准备室的人举手!”
三只手缓缓地举起了。没想到除了美星小姐和山村之外,连苅田也是其中之一。
“苅田,结果你自己也有嫌疑嘛!”
石井一大声嚷嚷,苅田便觉得很啰唆地皱起了眉头。
“你忘了吗?我说要去准备室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跟上来了喔。”
看来石井也是曾进入准备室的人之一。总共是四个人吗?
“我可以证明你没有碰到自己的罐子,相对地,你应该也是最清楚我没有对你的罐子动任何手脚的人吧?”
“啊……嗯,是啊。”
“丸底呢?”
听到上冈的询问,苅田瞥了一眼因为戴着耳机而连他们的对话都没听到的丸底。
“他没有进去准备室。他抵达会场的时候已经快到集合时间了,根本没空进去。”
“那个……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进去准备室的,可以互相证明彼此的清白。”
美星小姐怯生生地说道。山村则待在她旁边。
“我们跟上冈小姐拿了钥匙卡之后,无论进去和离开准备室都是一起行动的。当然了,我们两个待在准备室的时候完全没有碰到石井先生的罐子。后来我们在等候室等比赛开始,石井先生说要去准备室,我们就把钥匙卡给他了,在那之后我们都没有进去过准备室。”
“哦,看来你们两个是同伙的吧。”
石井眯起了其中一只眼睛。这下子连美星小姐也不悦地反驳了。
“按照这种说法,石井先生和苅田先生也有可能是同伙喔。”
“你在说什么蠢话,为什么我要自己妨碍自己比赛啊?”
“这么说来……”
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自言自语道。
“我今天早上抵达等候室的时候,美星和明日香正好从准备室回到了等候室。明日香,你在那之后曾经离开过等候室对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山村顿时煞白了脸。
“她是在比我和石井去准备室时稍早的时间离开的吧。”
苅田补充说道。山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回到等候室的时候就已经把钥匙卡交给切间小姐保管了。”
“她说的没错,而且我后来也把钥匙卡交给石井先生。”
美星小姐也替她说话。但是黛却冷笑着说道:“你们离开准备室的时候真的把门好好关上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村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相较之下,美星小姐则陷入了沉默。“原来如此。”苅田这么说道,开始分析黛的意思。
“如果离开准备室的时候假装关上门,留下一道细缝的话,就算不用钥匙卡,还是能够再次进去准备室。只要事后一脸若无其事地离开等候室,直接开门走进准备室就好。离开的时候只要把门阖上,就会启动自动上锁的功能了。”
“那、那才不是我!切间小姐,我那个时候的确关上了门,对吧?”
山村向美星小姐寻求协助,但是美星小姐只能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我想应该是关上了吧。”
“你也不敢肯定吧?因为你自己早一步离开准备室了。”
听到石井的指责,美星小姐不禁垂下了双眼。山村的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
“请等一下,我今天早上一直坐在观众席,曾看到山村小姐离开大展览场,不到十分钟之后又回来。山村小姐不是去准备室,而是跑到外面了。”
我忍不住挺身替山村说话。但是黛轻易地推翻了我的证词。
“那是在准备室动完手脚之后才出去外面的吧?真要说的话,她也可能为了让人以为自己有事要出去处理,才会刻意让你目击到她进出大展览场的样子喔。”
“有没有可能是还有别的钥匙卡呢?”
美星小姐试图寻找其他可能性。但藏书网是她的推测也被上冈否认了。
“虽然钥匙卡在管理室就可以借到,但是借出和归还的时候都一定会记录姓名和日期、时间,我想待会请他们检查一下就能知道情况是怎样了。不过,从昨天到现在,借出的应该都只有我申请的这一张才对。更何况能够借到钥匙卡的本来就是只有像我这样担任比赛负责人的人,我想就算你们这些参赛者跑去管理室申请,他们也一定不会借的。如果任何人都能借到钥匙的话,就失去防盗的作用了。”
“那肯定错不了,犯人就是山村明日香,除了你之外没别人了。”
石井以冷酷的表情说道。山村后退了一步,以沉痛的声音替自己辩白:“不是的,不是我……”
“就算你这么说,但当时我和美星聊得正投入,在集合时间之前都一直待在等候室里,所以就算是美星故意把门开着,也没有空档可以进去准备室喔。”
“我和苅田从准备室回来之后,就没有人离开过等候室。至于在那段时间内一直放在我这里的钥匙卡,当上冈小姐九点来到等候室的时候我就还给她了。接着大家就换上拿到的衣服,然后所有人一起去准备室拿浓缩咖啡专案时要用的器具和材料,所以有机会把东西加进我的罐子的人只有明日香嘛。”
但是就算被黛和石井连番反驳,山村也尽是不断地左右摇着头。于是石井走到她的正前方继续追问:“如果真的不是你的话,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离开等候室啊?我看你大概也说不出来吧?那你就……”
这时,山村突然用力推开了石井。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穷鼠啮猫”吧,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那种事!”
她尖叫着喊出这句话后,便99lib.一把推开站在门口附近的我,直接冲出了等候室。留在等候室的众人之间充斥着沉重苦闷的气氛。黛感觉相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啊?因为那个人做出了那种事……明日香原本最崇拜那个人了。”
“不要胡说那些有的没的,说话谨慎一点。”
被上冈责备之后,黛好像觉得很无趣地不再说话了。在她身旁的苅田提议道:“上冈小姐,要不要在下一个比赛专案开始之前找人看守准备室呢?”
按照比赛的预定流程,到下午两点之前都是午休时间,参赛者可以自由行动,像是利用这段时间吃午餐之类的。上冈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证件夹。
“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吧?钥匙卡在我这里,刚才大家把东西放回准备室之后,我也已经负责关好门了。这次那里应该是没有人可以进出才对。”
但是苅田很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犯人不一定就是明日香。可能是她,也可能另有其人。而且我们也无法保证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进入准备室。为了防止妨碍比赛的行为继续出现,必须找人看守。”
“我也赞成。话说回来,我早就说过应该要注意了,却有人当作耳边风,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黛冷笑着说道,石井气得咬牙切齿。
“好吧。”上冈感觉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不过,目前包括我在内,没有工作人员能抽空帮忙看守喔。因为今年是隔了两年再次举办,而且还是我强硬地要求公司答应的,所以只募集到最低限度的资金,几乎没有另外雇用人手。而且大家其实都跟临时的工读生差不多,对咖啡的专业知识并不了解。”
原来如此。午休时间不可能禁止参赛者出入准备室。而且基于准备下一个比赛专案等理由,一定会出现要求进入准备室的参赛者吧。换句话说,这个看守的人不只是保管钥匙卡而已,还必须监视进入准备室的参赛者。
如果找个不懂咖啡专业知识的人来看守,就没办法判断参赛者在准备室内做的事情是否有问题。就石井的例子来说,旁观者只会以为对方是把咖啡豆加进一堆咖啡豆而已。
当然了,找个不懂咖啡的人来看守,还是可以在事后指认犯人是谁,不过这毕竟是比赛,如果不能事先防范妨碍比赛的行为,找人看守就没什么意义了。话虽如此,请参赛者来担任看守的人也不太合理吧?理由不用说也知道,因为犯人可能就在其中。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就只剩下……
“咦?”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正用自己的手指指着自己。周遭的人全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切间咖啡师,根据我从昨天到现在的观察,他应该不只是个帮你拿东西的人吧?”
听见上冈的问题,美星小姐点了点头。
“是的。我想他对咖啡知识的了解程度应该不会比我逊色。”
“等一下,让这家伙看守没问题吗?我觉得他的立场不是很客观耶。”
如果石井是在怀疑我的话,这句话其实让我有点火大,但是因为上冈和美星小姐无视我的意愿直接讨论了起来,我也感谢他替我制止了她们。不过,很可惜地,他的抗议只得到了几乎是视若无睹的反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不是切间咖啡师或和她一起来的这位先生动的手脚。因为她是第.99lib.t>一次参加决赛。”
第一次参赛的话就可以免除嫌疑吗?我觉得在第四届KBC时发生的那件让相关人士全都闭口不谈的事情,好像隐隐约约浮现一些蛛丝马迹了……虽然绝大部分还是像隔了一层雾般扑朔迷离。
上冈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然后把从证件夹里拿出来的钥匙卡放在我手上。
“总而言之,虽然对你有些抱歉,但就麻烦你帮忙看守准备室了。为了让第五届KBC顺利落幕,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帮忙。请你待在准备室的门前直到午休时间结束。既然你都已经进来只有相关人士才能出入的后台,也算是相关人士之一了,应该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吧?”
既然她都指出这一点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我无力地点了点头。
“看守结束之后就把钥匙卡还给我。拜托你啰。”
就这样,我在完全料想不到的情况下,接下了负责看守准备室的重要任务。
第三节
“不好意思,青山先生,竟然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美星小姐走到打算把椅子搬出等候室的我身旁,开口向我道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而且也不是美星小姐你的错。不过,只是一直待在准备室外面看守的话也挺无聊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我这么一说,美星小姐便温柔地微笑着回答:“不行,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会被怀疑是共犯的。所以接下来直到午休时间结束、开始准备下一个专案的比赛之前,我都不会靠近准备室,还请你见谅。”
好无情。这个人太无情了。
于是美星小姐只对我说了句“我们待会见”,就转身沿着走道折返了。被她抛下的我垂头丧气地把椅子放在准备室的门前。我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十分。
我背对着房门在椅子上坐下来。走道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九十度弯曲的转角,我看不见等候室的门口。映入眼帘的尽是由单一颜色的墙壁和地板组成的空间。天花板上设置了两端有些发黑的日光灯,还有感觉像是上冈所说的安全防护系统之一的感应器。它好像对我的动作有反应,灯光不断地闪烁着。
想再次添加异物的犯人会使用暴力来解决我吗?这种不安的想法缺乏真实感,百般无聊的我便以测试安全防护系统是否真的没有死角来打发时间。就算我压低身子或是贴着墙壁前进,只要靠近准备室的门,灯光都会因为感应器有反应而亮起。就如同上冈所保证的,想在晚上入侵这里应该是不可能的。
过了不久,距离下午两点只剩下十分钟,为了拿出下一个比赛专案要用的器具,所有参赛者一起来到了准备室。我的看守工作实际上只持续了四十分钟左右。
“辛苦你了。”
美星小姐以感觉并不十分内疚的口气慰问我,苅田也接着说道:“因为要是各自过来准备室集合的话,找人看守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决定所有人都在等候室集合后再一起走过来。”
我用钥匙卡打开准备室的门锁之后,参赛者便从我面前一一通过。我在队伍最后看到山村也来了。看她冲出等候室时的样子,原本还担心她能不能继续比赛,结果似乎还是乖乖地回来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怀疑是犯人,没什么精神的关系,她显得更加惊恐不安,令人同情。
六名咖啡师待在准备室的时候,我也一直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最后并未发现有人做出可疑的行为。唯一令我在意的是苅田一进入准备室就走向窗户,不过他没有碰触上了锁的窗户,马上就转身走开。大概是无法完全信任我的工作表现吧。
等所有人离开准备室后,我便从门外把门确实关上了。这样我的工作就算结束了。我一边对能顺利结束这项工作感到松了一口气,一边穿过走道前往大展览场,.99lib.当我把钥匙卡还给站在舞台上的上冈时,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藻川先生对我挥了挥手。
“你还没吃午餐对吧?我想你大概肚子饿了。”
他说完之后就把装在塑胶袋里的便利商店的饭团递给了我。虽然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接下来就要开始比赛了,我没办法在观众席吃饭团。因为我希望能有更多时间监视参赛者。不过看到对自己贴心的举动相当得意的藻川先生,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好笑着收下饭团。
片刻之后,会场内响起了响亮的开场音乐。
“现场的各位来宾久等了,接下来,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的第二专案,调酒咖啡的比赛正式开始!”
我在发出充满气势的声音的主持人身旁发现了上冈的身影。她在中午休息时间好像也有很多杂务要忙,一直在舞台附近来回奔走。我对把钥匙卡还给她时看到的疲倦笑99lib.容印象深刻。
调酒咖啡项目的第一棒是我们的美星咖啡师。上冈在她准备的时候解说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咖啡师(Barista)这个职业指的是咖啡的专家,但是在咖啡师这个字的由来,也就是义大利的意式咖啡屋(bar)里,一般都会提供酒类饮料,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所以对于咖啡师文化的发源地……义大利的民众而言,咖啡和酒同样可以说都是和他们的生活密不可分的饮品。KBC举办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国的咖啡拥有更广泛的活用机会,并且发掘咖啡以外也拥有辽阔视野和研究精神的咖啡师,所以把调酒咖啡也列入了比赛项目。”
我曾经听过这样的说法,冲煮浓缩咖啡的专家叫作咖啡师(Barista),而熟悉意式咖啡屋里所有工作包括提供酒类饮料的人则叫作Barman。从这个观点来看,我觉得上冈所说的调酒咖啡项目的存在意义好像有点牵强,不过除了KBC之外,还有其他以便用了咖啡的调酒的完成度和原创性为主题的比赛,所以这个专案大概有其必要性吧。更何况,只要设置这个比赛专案,招募赞助商的时候也可以向酒类相关企业询问。目前加入咖啡的调酒在日本还不算普及,但是反过来说,这也表示调酒咖啡的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这次参赛者必须在限制八分钟的时间内分别做出一杯使用滤冲式咖啡的调酒和一杯使用浓缩咖啡的调酒。是要以有名的调酒咖啡决胜,还是着重在原创性,以及滤冲咖啡时会使用何种方法等等,全都由咖啡师自行判断。期待各位都能使出珍藏的绝活,制作出牢牢抓住评审的舌头和心的调酒咖啡。”
美星小姐完成准备工作,举起了一只手。宣告比赛开始的喇叭声响起。
“首先,我要制作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爱尔兰咖啡。”
和浓缩咖啡专案时一样,美星小姐一边对着头戴式麦克风背诵事先想好的说明,一边俐落地进行手上的工作。正如店名前面的“纯吃茶”所示,塔列兰平常是不提供酒类饮料给客人的。所以美星小姐几乎不懂制作调酒的技术,而且如果在练习的时候不断试喝的话,到最后一定会喝醉,她往练习调酒咖啡这个项目吃了最多苦头。最后似乎决定不要在使用滤冲式咖啡的调酒上随意冒险,选择了基本款的爱尔兰咖啡。
所谓的爱尔兰咖啡,如同其名,是以爱尔兰威士卡为基酒的调酒咖啡。最基本的配方是先在温热的玻璃杯里加入砂糖,倒进热咖啡和威士卡之后稍微搅拌一下,再把大量鲜奶油放在上面就算完成了。据说是为了让在冬天的爱尔兰机场里一边等待飞机补充燃料、一边忍耐着寒冷的旅客暖和身体才发明出来的,直到现在仍是全世界寒冷季节的常见饮料。
同样是威士卡,要是改用苏格兰威士卡的话,名字就会变成Gaelic coffee,可以.99lib.衍生出许多变化,不过美星小姐选择了最基本的配方,以不变应万变。当然了,就算采用基本配方,调酒的风味也会因为咖啡的冲煮方法和威士卡的品牌而出现很大的差异。而美星小姐也针对这一点测试了各种品种和烘焙程度的咖啡豆,甚至尝试了和平常不同的冲煮方法,结果好像还是决定使用塔列兰平常制作咖啡的味道。当她找到最适合和咖啡搭配的爱尔兰威士卡时,以与其说是感到高兴,不如说是有些疲倦的语气说出了类似“终于决定了”的话。
“再把鲜奶油放在上面,爱尔兰咖啡就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制作使用浓缩咖啡的调酒……”
美星小姐把玻璃杯放在靠近舞台左侧的吧台桌上,开始制作下一杯调酒。而为了准备这一杯调酒,她也反覆实验了很多次,但是因为浓缩咖啡本身的味道太过浓烈,很难和其他材料搭配,最后还是只能选择比较保守的配方。如果要我这个负责提供建议的人匆略自己的立场,客观评断的话,我觉得她所准备的调酒虽然不至于让评审大失所望,但也欠缺了原创性,应该只会获得很普通的评价吧。
话虽如此,美星小姐还是很努力地制作出自己不拿手的调酒。比赛结束时她向台下行礼,我的掌声比会场内任何人都响亮。
第二个上台的是石井春夫。那魔术师特有的从容举止让他显得既优雅又高尚。这么说来,苅田曾说过石井在调酒咖啡项目总是拿到很前面的名次。在发生那个事件后,他可能已经没有希望获得冠军了,不过要是想扳回一城的话,就只能好好把握这个项目了。至少在我的眼里看来,石井在这个项目显得特别认真。
比赛开始了。石井不时在制作过程中穿插他拿手的特技表演,并巧妙地利用了白色香甜酒和莱姆汁这类调制调酒常用的材料,制作出感觉很清爽的调酒。藏书网
其中特别吸引观众目光的是他把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小瓶子倒在小碟子上的举动。
“各位,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其实这是盐。在调酒的世界里,有时候会在玻璃杯边缘洒上盐或砂糖,叫作Snow style。不过这个名词其实是和式英语。这次我做的原创调酒就是挑战了Snow style。为了在饮用的时候可以快速融化,我使用了粉盐这种颗粒很小的盐。咖啡加上盐,很少人尝试这种组合吧?我可以跟各位保证,这一定是一杯各位至今从未尝过、充满刺激的调酒。”
石井按照自己流畅的说明以莱姆汁弄湿玻璃杯缘,然后把玻璃杯倒放在碟子上。当他再次拿起玻璃杯时,杯缘就像积雪一样附着了白色的盐。接着他把手摇杯里的调酒倒进杯中,就完成了第一杯调酒。
第二杯调酒和第一杯形成对比,是使用蛋黄制成的浓稠调酒。八分钟很快就过去,石井的时间结束了。评审靠近吧台桌,开始审查他的调酒。
才刚开始审查,就出现了异状。
“唔……”
正在接受主持人访问的石井背后,一名评审发出了呻吟声,五官全皱成一团。其他评审也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并露出了类似的反应。那是石井使用了Snow style技巧的玻璃杯。我原本以为是石井做的调酒难喝到让评审不高兴。但是石井似乎不那么认为,他察觉到异状后便转过身子,急急忙忙冲到评审身旁,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接下来他用手指沾起吧台桌上的小碟子里的白色粉末舔了一下,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我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被添加异物了。某种味道明显不同的东西被人加进盐里了。
怎么会这样?我在观众席上苦恼地抱住了头。我应该已经完美地达成监视的任务了才对,却无法阻止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的发生。
因为石井算是已经完成了调酒,这次没有弃权,也列入了审查对象之一。不过,该说是理所当然吗,结果好像并不乐观。
我没有看完调酒咖啡项目的比赛。因为在走上舞台的第三名参赛者丸底结束准备之前,石井就出现在观众席,抓起我的手臂,把我拖到屏风后方的准备区了。
第四节
“你到底是怎么监视的啊!”
我们走到观众席看不到的地方后,石井便朝我的胸膛用力一推,对我破口大骂。坐在桌子旁等待上台的参赛者事不关己地看着我们。
“我一直很专心地在准备室前面监视,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
我拼命辩解,但还是无法平息石井的怒火。
“但是添加异物的情况确实发生了啊!要不然盐的味道哪会变得那么奇怪!”
“怎么可能……真的是在我看守的时候被添加异物的吗?如果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添加了……”
“浓缩咖啡项目比完后,我们拿东西回准备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检查过自己的东西是不是也被人添加了异物。那时候我的盐还好好的。”
“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安静一点吗?”
苅田突然以有些焦躁的声音说道。
“丸底比赛完就换我了,我想集中精神。”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被害得根本没办法好好比赛耶!”
“关于这件事,虽然对石井你不太好意思,但还是等到大家都在场的时候再讨论吧。反正就算怪罪那个人也不能解决问题,既然比赛都继续进行了,我们也想全力以赴。这也是为了想让KBC再次举办而四处奔走的上冈小姐的面子着想。”
就在这个时候,结束比赛的丸底回来了。苅田拿起自己的用具,精神抖擞地走向舞台。石井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过他放开了我,在附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发生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的时候他也很生气,但是他现在愤怒的程度看起来远远超过那个时候。
总觉得就这样回去观众席也挺难为情的,我在美星小姐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为了不惹恼现场其他人,我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美星小姐,你觉得准备区可能发生添加异物事件吗?”
“很可惜的……所有的参赛者都在等着上场,多少会变得比较神经质。我们从准备室过来这里之后,就没有离开准备区,一直待在这里。别说是其他人的用具或材料了,连自己的东西也几乎没有人去碰,更何况是要趁机在装了盐的小瓶子加入异物,我能肯定绝对没有机会做这种事。在比第一个专案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
“瑕疵豆事件的时候,我记得所有人在开幕典礼时都曾经暂时离开准备区,对吧?有没有可能是趁那时加进去呢?”
“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准备区的情况。如果有人在那里做什么可疑的事,马上就会被发现。”
“这样啊……刚才发生的事情果然是我害的吗?”
美星小姐把手放在肩膀上安慰我。因为继续沮丧也无济于事,我便换了个话题。
“那种有着奇怪味道的粉末,就算吃进嘴里也不会怎么样吗?我看评审和石井先生目前都还好好的。”
“我想大概是没什么大碍吧。从瑕疵豆的事件来看,犯人的目的应该只是妨碍比赛而已。如果添加的是会伤害身体的东西,例如剧毒,肯定会惊动警方。我不认为犯人打算引起那么大的骚动。”
“唔,犯人的目的吗?为什么他只针对石井先生呢?”
“如果想得单纯一点,不是和石井先生之间有私人恩怨,就是把他当成最大的敌手了吧。”
应该不会是后者吧。我悄悄地告诉她苅田对石井实力的评价。美星小姐听完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也坐在你们两个中间听到了那段对话,冴子小姐也和我说了同样的事。不过,要把谁当成敌手本来就是个人自由,犯人说不定觉得石井先生的技术在这两年内有明显的成长。而且,包括我在内,这次的比赛还有第一次参加决赛的咖啡师。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清楚石井先生的实力。”
我朝也是第一次参加决赛的丸底芳人偷看了一眼。他应该也知道已经发生了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却仍旧一脸悠哉地戴着耳机听音乐。我对他连到舞台旁都带着播放音乐的机器、完全不觉得紧张的态度感到无言。虽然他也有可能是那种要靠听音乐来保持冷静的人啦。
“冴子小姐就是黛小姐对吧。你们昨天也有聊天,感觉很合得来耶。”
感觉很强势的黛和做事情慢条斯理的美星小姐,实在很难想像她们这么合得来。不过,我所熟知的美星小姐的好友,也是一位个性强势、老是瞪着我的女性。既然如此,她们两个会意气相投可能也是理所当然。
美星小姐则露出了可以解释为苦笑的笑容。
“她好像对我产生了亲切感的样子。今天早上我和明日香小姐要从准备室回来的时候明明都在等候室前遇见了冴子小姐,但她后来却根本不理明日香小姐,尽是找我说话。不过,多亏了她,我一直没有离开等候室,所以也没有被怀疑是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的犯人。”
相反地,曾离开等候室的山村就变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你们都聊了什么呢?”
“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啦。像是问对方昨天有没有睡好,或是今天早上是不是第一个来到会场之类的。而且我们有时候还会一边玩手机一边聊,根本不在意说了什么内容。”
我看了看黛。已经快轮到她上台了,她却脸色有些难看地检查着自己的用具和材料。大概是如果不确认自己的东西没有被添加异物,就会相当不安吧。
不过,我知道这并不是她脸色难看的唯一理由。当我们的视线突然对上时,我对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一小时,在调酒咖啡专案也负责压轴的山村连续两个专案获得第一,第五届KBC第一天的比赛就此结束。
六位参赛者加上我和上冈共八人一同回到了准备室。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大致搜索了准备室,确定犯人是否躲在房间,结果丸底在水槽旁趴了下来,说道:“咦?好像有东西掉在地上。是药吗?”
离他比较近的石井和美星小姐率先跑到丸底身旁。我也追随他们的脚步靠了过去。
“是胃药吗?”
看到蹲在地上的美星小姐手里捏着的东西,我开口问道。市售药品的药包和撕下来的部分合起来,总共有两包药掉在地板上。里面都是空的。
“我尝过这种味道,我记得是白色的粉末,味道是苦的。”
听到上冈的话,苅田.99lib.抱着胳臂说道:“错不了,犯人就是把这个胃药加进了石井的小瓶子里。”
根据苅田所言,石井在上一届比赛时也做了Snow style的调酒。因为在其他项目不太可能用到盐,所以若是犯人想在调酒咖啡妨碍石井的话,在盐里加入异物可以说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午休时间结束,大家进来准备室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发现这个药包吗?”
虽然我试着询问其他人,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桌子底下有阴影,所以我也无法保证自己没有漏看。”
美星小姐答道。其他人好像也没有意见的样子。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好吗?午休时间在准备室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是不争的事实。你真的一直待在准备室的门前面吗?应该没有在途中跑去上厕所或买饮料之类的吧?”
石井伸手想抓住我的领口,我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反驳他。
“我、我才没有呢。而且,就算我真的犯下这样的疏失好了,犯人又要怎么进去准备室呢?钥匙卡可是片刻不离身地带在我身上喔。根本没有人可以从那扇门闯进准备室。”
但是石井不肯这么简单地放过我。
“但是添加异物事件确实发生了,你要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说完全都是他的责任。”
苅田插嘴说道,但他的口气听起来与其说是想袒护我,更像是在对石井挑衅。
“不是这家伙的责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石井语带威胁地说道,但苅田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那样。他很认真地守着准备室的门,但还是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
“少说这种不经大脑的话九九藏书了,我在浓缩咖啡结束的时候可是检查过小瓶子的东西了。而且小瓶子是我以前出国经过杂货店时买的,在国内没那么容易买到。所以也不可能采用准备完全一样的瓶子再偷偷替换的手法。”
石井说完后,就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瓶子给苅田看。瓶栓是软木塞,上半部还镶嵌了一个刻着老鹰展翅图案的金属牌子。石井的说法感觉是正确的,要找到同样的东西并不容易。
“怎么样,苅田,这样你还敢说不是这家伙的责任吗?”
石井口水四溅地怒吼道,但苅田却露出了从容的笑容。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呢?……小瓶子里的东西一开始就混进了胃药,是石井你自己放进去的。”
听到他的推论,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石井仿佛被人戳中痛处般,明显地慌张了起来。
“你、你想说我是自导自演吗!我又不是那个人!”
“谁知道呢,我对这种事没兴趣。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有好好看守的话,会想到自导自演是很直觉的想法。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都是石井你被盯上了。之所以把胃药的袋子丢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大家误以为犯人是在这里把胃药加进去的。”
石井虽然气得冒出了青筋,但他似乎知道在这里接受苅田的挑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借由深呼吸勉强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好吧,我承认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我也可能做得到。但是,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又要怎么解释呢?我昨天已经让你们看过罐子里面的东西了,在那之后到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我都没有打开过罐子。”
“如果是自导自演的话,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罐子调包这种事,对曾经以魔术师为志愿的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那是不可能的。我昨天也说过了,那个罐子是特别订制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制造商。”
他都说得这么肯定了,应该是很确定自己的说法可以得到证实吧。但是苅田并未因此而退缩。
“那你就是事后再偷偷把瑕疵豆放进去的吧?只要十秒就可以办到了。”
“不,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这次轮到美星小姐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推论。
“如果只是把瑕疵豆覆盖在表面的话,我也想到了同样的方法,但是实际上看起来却是整个罐子都均匀混杂了瑕疵豆。”
我们数小时前聚集在等候室的时候,我曾经把罐子里的咖啡豆拨开来看。正如美星小姐所书,连底层都可以看到瑕疵豆,证明这些豆子并不是只有被人从罐子上方倒进去而已。
“要制造出那种情况的话,必须在瑕疵豆放进容器里之后用摇晃罐子之类的方式把里面的东西摇均匀才行。要是不这么做,就可以很轻易地把瑕疵豆挑出来。一直和我们一起行动的石井先生如果想把瑕疵豆放进去,然后再轻轻地摇晃罐子几下的话,或许也是办得到的。但是,我认为他不可能有机会把罐子里的东西搅拌得那么均匀。因为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声音或动作的。”
“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办到喔。如果不是只有瑕疵豆,而是事先把瑕疵豆和圆豆混合之后再放进石井的罐子里呢?”
苅田还不肯甘休。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省下搅拌的工 夫,只要能在一瞬间瞒过众人的眼睛就没问题了。不过,美星小姐仍旧摇了摇头。
“昨天罐子里装了九成满的咖啡豆。如果是把混合了瑕疵豆和圆豆的咖啡豆放进去,就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把咖啡豆拨开后,连底层也看得到瑕疵豆了。换句话说,要使用这个方法必须先把适量的圆豆暂时从罐子里倒出来,但石井先生没有机会这么做吧。”
也就是说,虽然可能有机会把咖啡豆混入罐子里,却不可能均匀地搅拌,或是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美星小姐所主张的似乎是这个意思。苅田看起来终于投降了,不太服气地说道:“哼,你很偏袒石井嘛。”
“再这样下去,很可惜地,石井先生在第五届KBC大概是不可能拿到很好的成绩了。好不容易通过预赛,进入决赛,结果却输得那么惨的话,连自己的店评价也有可能下滑。即使石井先生是基于某种目的自导自演,但在他擅长的调酒咖啡项目应该会使出全力比赛才对,这是我的看法。”
“那只不过是你的主观罢了。你能够证明石井以外的人也有可能犯下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吗?”
结果美星小姐似乎觉得很诧异地歪了歪头。
“可以喔。应该说,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这个可能性呢?只要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思考,最可疑的人是谁根本一目了然。因为可以在午休时间的时候不会受到负责看守的人阻挠,随意进出上锁的准备室的人只有一个啊。”
咦?在不知所措的我四周、明白了美星小姐的意思的人们,视线开始集中在某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就是……
“青山先生。”
美星小姐以如同水平线般优美的角度伸出食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我。然后露出一如往常……不对,是比平常更纯真的笑容,对我说道:“把胃药加进石井先生的小瓶子里的人就是你,对吧?”
第五节
我深刻地体会到了孤独感。
走出Art-ery广场,我在建筑物大门附近的木制长椅独自坐下来,陷入了失落的情绪之中。现在正好是晚上七点,太阳早已下山,吹来的风一点一滴地夺走我身体的温度。
食品展览会早在一小时前就结束第一天的展览,在高处的电灯照耀下,看起来像是相关人士的车一辆接一辆地离开停车场。警卫站在连接外面道路和停车场的入口旁边,以熟练的动作挥舞着交通指挥棒。
人口前方种了一排隔开停车场和建筑物的灌木丛。从方向推断,位于灌木丛另一侧的窗户肯定就是备室里的那一扇。一想到这里,我便回想起大约一小时前在那扇窗户内发生的宛如闹剧般的一幕。
“……不、不是的!我才没有把胃药加进去!”
被美星小姐冤枉的我慌张地摇头否认。但是石井却以连我的声音都盖过的气势激动地质问我。
“你为了让切间小姐赢得比赛,就在我的小瓶子里加了胃药吗?!”
“这么说来,他昨天在彩排的时候看到石井的表演,好像觉得非常佩服的样子呢。我也在那个时候告诉了他石井在调酒咖啡项目占有优势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意见都和美星小姐对立的苅田也很干脆地就接受了。
总而言之,情势对我非常不利。根据美星小姐的说明,如果要让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发生,必须设法解决有人看守和钥匙卡这两个问题,而能够克服这些问题的只有我,这项说明毫无破绽。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对方又是美星小姐,不管我再怎么狡辩都不可能赢过她。
“可恶,果然不该让这个家伙负责看守的!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反对让不相干的候室或准备室了。”
石井大声咆哮着,我慌张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说,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答应帮忙看守的……况且,我也不可能有机会犯下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啊。”
“住口!你是唯一能犯下第二起事件的人,动机也很充分,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了吧?明白的话就快点滚出这里!”
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被迫接下自己不想做的看守工作,很认真地看守了,却又发生第二起添加异物事件,害我的努力泡汤,最后甚至还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并叫我滚出去。虽然石井说我的动机很充分,可是如果我想让美星小姐获胜的话,根本不该找第一项目已经弃权,不可能获得冠军的石井当目标,而是应该选择难以对付的黛或山村才对……我其实很想这么反驳。
话虽如此,但我本来就是局外人,他们叫我出去的话,我也没有立场反抗。我环顾四周想寻求协助,但是美星小姐和苅田表情冷淡,上冈和山村脸上虽然浮现同情的神色,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丸底则在不知不觉间戴上了耳机,只有黛是唯一表现出想开口说话的样子,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了。”我叹了一口气,答应石井的要求。“我不承认是我添加了异物,不过我现在就返回大展览场,保证不会再踏进准备区后面的门。”
“差不多快六点了,如果食品展览会结束的话,参观的客人都会离开,七点的时候展览馆关闭,防盗系统也会同时启动,我们到时候也必须离开这里。”
我被上冈这句根本算不上安慰的话请出去,最后走到了这张长椅前。而且为了等待现在甚至觉得她很可恶的美星小姐,我已经在这里待超过一个小时了。
我一边感觉到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边操作智慧手机。在旁人眼里看来,肯定会以为这是典型的现代人在玩手机打发时间,其实并非如此。我是因为要调查事情,才没有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取暖,而选择在这里承受冰冷晚风的吹拂。
为了洗刷自己背负的毫无根据的嫌疑,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找到真正的犯人。不过,能够找到犯人的线索实在太少了。从我观察到的相关人士的反应来推断,第四届KBC时发生的某件事肯定对这次的添加异物事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既然如此,我必须知道两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是昨天黛对准备室上锁的问题表示关心。再来是今天中午上冈以第一次参赛为由,免除了美星小姐的嫌疑。最后,刚才被怀疑是自导自演的石井说“我又不是那个人”……综合以上几点,就算我假设上一次比赛同样发生了类似的添加异物事件也一点都不奇怪。想到这一点之后,我试着搜寻了“第四届KBC添加异物”之类的关键字,但是并未找到能引起我注意的资讯。报导第四届比赛的文章和前几届相比本来就已经是少得可怜,顶多只能找到几篇以几行字写着冠军是黛冴子的报导而已。可以说几乎是完全没有提及详细情况。
封口令。我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单字。有没有可能针对这次比赛发生的一连串添加异物事件,也像上次一样下达封口令呢?虽然只是推测,但我觉得不太可能。都举办比赛了,要是没有媒体报导的话,就无法促进业界蓬勃发展,比赛的意义会变得可有可无。如果只是担心比赛的话,应该可以只隐瞒妨碍比赛的事情,不需要完全禁止报导吧。若当时的情况严重到没办法用这种方式解决的话……
假设是这种情况好了:这次添加的异物不是瑕疵豆就是胃药,可以达到妨碍比赛的效果,但吃进人体并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不过,要是添加的东西具有毒性的话,那就是犯罪行为了。要是比赛时发生那种事,肯定恶评如潮,所以主办单位尽全力隐瞒事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事件的结论还是“自导自演”,也就是犯人在自己喝下的东西里添加异物的话,以保护当事人等理由强硬地要求外界封口也是非常合理的处理方式吧。
话虽如此,都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想完全阻止消息走漏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把“第四届KBC”从关键字里删除,改用“添加异物”和两年前的西元年份以及比赛的举办时间“十一月”来搜寻。结果找到了一则疑似在两年前的十一月刊登的文章。
“加了毒药的红茶”事件三周年……事件相关人士的追踪报导
那是由某位元记者撰写,刊载在周刊杂志上的报导全文。
从标题就看得出来,这起事件是发生在第四届KBC三年前,感觉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但是因为我记得自己曾在事件发生当时看过与“加了毒药的红茶”事件有关的报导,所以不由得对内容感到好奇,结果在不知不觉间就看完整篇文章。
事件的概要如下:某大学的研究室发生了红茶被加入剧毒的事件,喝下红茶的男学生陷入昏迷,有生命危险。研究室里保管了许多实验时使用的剧毒,而用来犯案的是其中毒性较强的毒物。整起事件的原委是受害的学生和后来坦诚犯下罪行的男学生都在追求同一位女性,也就是所谓的情敌关系,两人在当天起了争执,才让加害者对受害者产生了杀意。至于让犯人起了杀意的那场争执,若要简单解释的话,就是在研究和恋爱方面都抢先加害者一步的受害者,似乎说了什么愚弄加害者的话。
警方很快地就根据各种情况锁定嫌犯,加害者也承认了自己的犯行,没多久就宣告破藏书网案了。犯案时已经成年的加害者被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记者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还在服刑。受害的学生很快就清醒过来,但还是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因此又对加害的学生提起民事诉讼,要求赔偿,后来判决加害的学生必须支付四百万圆的慰问金。报导的最后以那位让两名男性的人生脱离正轨的女性作结,她在事件发生后立刻就和受害者分手,也不愿接受这次的采访。
根据转载文章的网站解说,这起事件受到了社会大众的注目,就连这篇在三年后发表的报导也有好几间媒体详加介绍,多少引起了一些反响。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也曾经接连发生过瓶装饮料添入异物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只要有办法弄到关键的毒物,要在饮料里下毒是很简单的事,如果加在红茶或咖啡这种味道苦涩的饮料里,要让对方浑然不觉地喝下有毒饮料也是可行的吧。水是人类为了维持生命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在摄取水的时候人们必须忘却可能被下毒的恐惧,所以一定很快就会有人受害。就没有添加不能食用的东西来看,这次比赛中出现的犯人算是有良心的吗……
“喂。”
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便抬起了原本紧盯着智能手机荧幕的脸。
“嗯……哦,原来是你啊。”
为了辨识背对着电灯站立的人,我不得不定睛凝视对方。
黛冴子正单手抆腰,低头看着我。
“你们终于解散啦。”
“嗯,刚才解散的。我们牢牢地锁上准备室的窗户和门,所有人都亲眼确定上冈小姐把钥匙卡还给管理室了,应该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件才对。至少在你是犯人的前提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黛小姐也认为我很可疑吗?”
我对她露出苦笑后,她也以类似的表情回覆我。
“就是因为不这么觉得,我才会来找你的不是吗?……我问你,为什么你听到自己被怀疑的时候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呢?在中午休息时间进入准备室的我才是大家第一个应该怀疑的人。”
刚才一直在停车场里暖车的厢型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猛然往前疾驶,从我们附近经过,沿着通往外面的道路渐行渐远。
她说的没错。黛冴子对看守准备室的我提出要求,希望我让她一个人进入准备室。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打开了准备室的门。当然了,在这段时间内,我不仅严格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忘注意走道上有没有任何动静。
“我这么做其实并不是想袒护你。”
我把智能手机放进口袋里,对她说道:“的确,如果我当时说出这件事,大家应该就会转而怀疑你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就代表我没有好好地看守准备室,对吧?”
黛以像是在鉴定古董真伪的眼神看着我。
“我可以保证自己很认真地在看守。你进入准备室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事情,也没有碰到石井先生的小瓶子,我很确定犯下第二起事件的人不是你。所以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99lib.来而已。”
“即使这么做会害你自己被怀疑?”
“不管你们怎么怀疑我,没有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做,我的嫌疑最后应该会被洗清吧。而且相信我是清白的人好像也不是只有我自己。”
听到我的话,黛伸出食指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因为我进入准备室的时候,你监视我的眼神认真到甚至让人觉得很烦。我当时心想不可能再发生同样的事件,所以还在想你干麻这么一板一眼,真的很傻眼,不过,如果你就是犯人的话,根本没必要这么认真看守。”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不可能是犯人。”
“要不然就是你做得太完美了,找不到破绽。”
“咦?原来是半信半疑啊?”
“开玩笑的,哪里完美了啊?明明就被怀疑了……”
“啊,青山先生!”
我听到展览馆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呼唤声,然后就看见美星小姐快步跑到我身旁。黛则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转头离去了。到目前为止不知道都在哪里鬼混的藻川老爷爷则跟在美星小姐身后,趁着和黛擦身而过的时候推销自己,不过她仍旧是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无视了他。
“我一直在找你喔,还在想你跑到哪里去了呢。”
“哼,我刚才还在想,干脆离开,不管你了。”
我装出冷淡的态度回答她,她便吐了吐舌头,向我道歉。
“对不起,不过,当时也只有那个办法了。”
“只有那个办法?我被人冤枉可是很困扰耶。”
“不要生气嘛。”美星小姐把手贴在我鼓起的脸颊上。“听我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就算我不那么说,也一定会有人开始怀疑你,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我随便替你说话的话,我也可能被当成共犯,最后两个人都被赶出后台,这样子事情就糟糕了。因为这等于是放任真正的犯人继续为所欲为。”
“所以你才会先下手为强,告诉大家我很可疑?”
“没有人会觉得率先表示怀疑的我是你的共犯吧?”
看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我也没力气计较了。我一边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脸颊上拉开,一边说道:“美星小姐你其实没有怀疑我啰?”
“那是当然了,我很清楚青山先.99lib.t>生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既然这样,你当初应该要给我一点暗示嘛。那时候你脸上的笑容简直就像是对凌虐人类乐在其中的恶魔……”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站起来的我,在美星小姐身后看到了正要走路离开会场的丸底芳人。电灯的光线映照出他噘起双唇的侧脸,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而且那副已经是他的注册商标的耳机也不见了。
“恶魔……太过分了……就算是恶魔也不会那样……”
“美星小姐,你看。他是怎么了啊?”
我一伸手指向丸底,美星小姐就恍然大悟地发出了“哦……”的低沉声音。
“其实你离开之后,准备室里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小争执?”
“丸底先生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一直戴着耳机对吧?他的态度好像激怒了身为被害者的石井先生……上冈小姐正在和我们说明天比赛的事情时,石井先生突然靠近丸底先生,把他的耳机拿了下来,对他大声怒吼,好像是说‘你也是参赛者吧?为什么只有你可以摆出好像整件事都跟你无关的态度啊!’之类的。”
美星小姐模仿得一点都不像,害我笑了出来,但这不是重点。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明白石井的心情。因为就连我被他们当成犯人集体质问的时候,丸底也没有表现出像是在听我们说话的态度,让我不太舒服,所以有些在意。身为受害者的石井应该更不高兴吧。
而且丸底在比赛中解说得不是很流畅,表现很不熟练,却又对周遭的人不理不睬,一直在听音乐。一想到他那从容的态度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就觉得相当诡异。那坦然的态度让人很难想像他是第一次参加决赛。
对参加过决赛的石井来说,丸底的这种态度大概让他看了很不顺眼吧。不过,就算是这样,他好像也做得有点太过分了。
“我想,石井先生大概只是想让丸底先生能够听到我们说话,才把他的耳机拿下来的。不过,他可能用力过猛,不小心把耳机的线扯断了。”
“什么?”我顿时哑口无言。听说耳机也有分好坏,音质较好的价格甚至高达数万圆。既然丸底是个把耳机当注册商标般随身携带的人,会对音质很讲究的可能性自然不低。不对,就算那不是价格昂贵的耳机,如果自己那么常用的东西遭人破坏了,会露出我刚才看到的表情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耳机破坏而勃然大怒的丸底先生和找不到台阶下的石井先生大吵了起来,场面闹得不可收拾。最后好不容易才安抚两人,离开准备室,暂时回到了等候室。丸底先生就在那时把耳机丢进等候室的垃圾桶了。”
竟然直接丢进垃圾桶,真是粗鲁。看来丸底当时也是怒不可遏吧。我想像了一下平常他那副让人很难对他生气的态度和当时的反差,不禁有些同情他。
“上冈小姐说了什么关于明天比赛的事情呢?”
“明天工作人员会在八点展览馆开门后进入会场,站在准备区后面的门前看守。因为和今天早上不一样,工作人员要做的事情不多,所以就决定拨出一位工作人员负责这件事了。还有,在八点之前防盗系统都是启动的状态,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准备室。”
我想起了自己在看守时进行的实验。只要启动感应器,犯人也没办法在夜间靠近准备室吧。
既然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但我这句话听起来莫名地做作。
“对了,青山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你刚才好像是在和冴子小姐说话。”
美星小姐问道。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虽说是迫于无奈,但我还是想借此发泄一下被当成犯人的怨气,更重要的是黛和第二起事件没有关系,所以也不觉得一定要说出这件事。
“她正好经过,和她打声招呼而已啦。遇到她之前我都在用手机搜寻两年前的比赛的事情。”
“第四届KBC吗?”
“我认为曾参加上次比赛的人全都闭口不谈的事情,和这次的一连串事件不可能毫无关系。我想自己调查两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啊。你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不,很可惜的,我没查到。”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只找到类似这样子的文章而已。”
刚才我打开的网页并没有关闭,所以我再次拿出手机,交给美星小姐。她好像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快速地阅读着那篇文章。当她把手机还给我之后,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为了证明青山先生的清白,也就是找出真正的犯人,我们必须知道两年前比赛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关于这点,我也有同感。所以,我想现在就打电话问问看。”
我愣了一下。“你知道有谁可以询问吗?”
“是的,那个人肯定非常清楚上一届比赛发生的事。”
她带着相当严肃的表情操作着手机。
从她耳边传出的铃声响了超过十次。正当我开始觉得对方该不会不接电话的时候,铃声突然中断,我听到了对方的说话声。
因为被黛无视,只好漫无目的地在周遭闲晃的藻川先生,一边对我们说“该回去了吧?”一边走了过来。当我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的瞬间,美星小姐以清晰的声音这么呼唤和她讲电话的人。
“喂……请问是千家谅先生吗?”
第六节
千家谅。这个名字我当然有印象。
他正是在五年前获得第一届KBC冠军,名声传遍全关西的天才咖啡师。听说他正如我昨天推测的,赢得冠军之后还是继续参加KBC,并在第三届比赛的时候创下了三连霸的纪录。
“不过,没想到美星小姐你竟然认识千家咖啡师。”
在回家的路上,我对和我一起坐在藻川先生的车后座的美星小姐说道。
透过刚才她打的电话,千家详细地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也就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们……当时果然发生了添加异物的骚动。美星小姐在听千家叙违99lib?的时候把手机转成扩音模式,千家所说的内容我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所谓的认识,其实只是之前稍微交谈过而已。不过,最近我们还见了一次面。”
美星小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既然她说很向往KBC,那就和她很崇拜千家谅是同样的意思吧?这种害羞的情绪好像表现在她的态度上了。
“你还记得吗?在我告诉你我确定可以参加KBC决赛的那天,我和你说过的‘不有趣的事’。”
“是利用糖罐找碴的事情吗?”
“我不是说当天那位客人来店里之前,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也坐在同样的座位上吗?那个人就是千家先生。”
哦,所以她才说那个人绝对不会对糖罐加盐的事默不作声啊。既然是从事同一行业的专家,不可能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客气。
“我当时吓了一跳,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而且那个人在上一届KBC结束后立刻收掉自己的店,然后行踪不明了。”
“千家先生自己也提到了那件事呢。我完全不知道获得那么高评价的人竟然会落得这种下场。”
“我也是在得知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很好奇第四届KBC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前阵子再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实在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最后只来得及询问他的联络方式而已。当时千家先生说他是知道我要参加睽违两年的KBC之后,特地前来鼓励我的。”
美星小姐说她现在也不知道千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千家到塔列兰来时她曾试图向他打听,但本人似乎表现出不太想说的态度,于是没有多问。不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尽管千家九九藏书行踪不明,但据说他在第四届KBC结束后仍一直住在京都,从事咖啡相关行业的人却一次也没遇到过他。看来这个圈子说不定比我们这些当事人所想的还要封闭得多。
“他之所以不想谈论现在的生活,就像刚才电话里所说的,因为他已经不再当咖啡师的关系吧。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带给他很大的打击,甚至害他因为心理创伤的关系而无法再喝浓缩咖啡。”
“不过他来我们店里的时候还是很正常地喝着浓缩咖啡……总而言之,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这次的比赛吧。我们不能再让犯人继续为所欲为了。如果千家先生明天真的去比赛现场,在寻找犯人上应该能给予非常可靠的帮助才对。”
刚才电话最后,美星小姐开口拜托千家在比赛第二天,也就是明天到比赛会场看看。千家听到后好像愣住了,但他还是表示如果自己可以帮上忙的话,他很乐意接受这项拜托。而我们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一直对第四届KBC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的上冈和参赛者,看到千家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呢?如果这次的犯人就在这些人之中的话,一定会因为千家出现而慌张。就能够发现他们的异状来说,千家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就算是那样,还是让我有些在意。
“要是一直注意添加异物事件的话,会没办法专心比赛不是吗?美星小姐你不介意吗?你好不容易才能参加自己一直很向往的比赛耶。”
我之所以用比较婉转的说法,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欠我人情。其实我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如果你想替我洗清因你而起的嫌疑的话,再操心也没用,还是放松心情,好好比赛吧。
她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我的真正意思才对。藻川先生把车驶进十字路口,等对面没车时右转之后,美星小姐回答了。
“因为KBC是我的憧憬。”
我窥视她的侧脸。她微微垂下双眼,脸上挂着有些寂寞的微笑。
“如果放任这次比赛发生的意外不管,也不设法解决的话,KBC的主办单位就会被追究责任,说不定真的会导致比赛再也不举办。只要比赛继续举办下去,一定还会有机会参加。既然如此,对现在的我来说,与其冷眼旁观石井先生被添加异物事件妨碍,全力准备比赛,更重要的应该是厘清事件的真相,以及防止事件再次发生才对吧?”
就算她说的非常合理,应该也不是她的真心话吧。这一个月来,我看到了她相当努力准备比赛。这还要再加上她之前没有通过预赛所花的好几年的时间。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着自己能够为向往的比赛做点什么,而得出了以上结论。所以我也尊重她的想法。
“喂,已经到了唷。”
车子正好在这个时候抵达了我住的公寓。因为距离没有很远,所以就特地绕路送我回家了。
“谢谢你,藻川先生。美星小姐今天也辛苦了,明天一定要99lib?让比赛圆满落幕。”
我下车之后对着打开的车门的空隙这么说道,美星小姐便说了声“好”,用力地点点头。我站在斜坡上目送他们离开,逐渐远去的车尾灯看起来就像流星一样。
希望明天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我忍不住如此祈祷。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千家在电话里的话>
……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是能清楚地回想。
其实我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第四届KBC的。达成三连霸之后,我觉得自己应尽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要是一直霸占冠军位置对比赛也没有好处。在第三届比赛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不再参加比赛的想法告诉上冈小姐了。
我之所以改变心意,是在决赛前大约一个月,拿到制作完成的第四届KBC宣传手册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因为介绍参赛者的页面上竟然有个前任冠军的栏位,刊载了我的个人简介。
上冈小姐最后还是没有接受我的要求。当我告诉她不再参加下一届比赛的时候,她表示希望我在接下来的一年内重新考虑,就连在宣传手册上也把我的简介和其他参赛者摆在一起,让我随时可以改变心意。
她都表现出这么大的诚意了,我也只能笑着接受。我想,既然她这么热切希望我参赛的话,就再参加最后一次好了。我打电话给上冈小姐,告诉她我想参赛之后,她果然非常高兴。我庆幸自己改变了心意……但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最后会导致事情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面就是了。
第四届KBC决赛的那一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我因为突然改变决定的关系,没有充分的时间好好准备比赛,所以不是以自己不甚满意的配方制作饮料,就是犯下平常绝对不会犯的失误,没有像往年那样表现出稳定的水准。只剩下最后一个比赛专案的时候,我勉强取得了领先,但山村明日香以些微的差距排名第二,黛冴子则紧追在她后面。可以说实际上就是我们三个人在角逐冠军的宝座。
最后一个比赛专案是浓缩咖啡,我是最后一个上台。我紧张到连指尖都在发抖呢。之前比赛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不过,要是太在意的话会更紧张,所以我尽可能专心地对着观众席解说,在操作的时候不太注意自己的手。我把咖啡豆放进磨豆机,再将磨好的咖啡粉装进滤器把手里,开始填压。接着,我把滤器把手设置在机器上,萃取第一杯浓缩咖啡。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才对,但是……
当我看到装在浓缩咖啡杯里的浓缩咖啡时,我觉得咖啡表面的泡沫……也就是Crema长得有点奇九九藏书怪。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特别说明,完美的Crema纹路会非常细致,呈现如榛果般的颜色。但是当时我萃取的浓缩咖啡的Crema却自得很不自然,泡沫也很粗糙。虽然这原本就是香味浓厚的饮料,没办法百分之百肯定,但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药味。
现在想想,当时我真的是做了件蠢事。那时因为极度紧张,也不够冷静。我冲动地想着必须知道为什么咖啡会出现异状,就直接喝下那杯浓缩咖啡。我照着平常喝浓缩咖啡的方式,把需要两三口才能喝完的量一口气喝光了。
我一把咖啡喝下去,嘴里就马上出现刺激性的苦味和火烧般的疼痛,紧接着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我立刻明白自己喝下了不好的东西。虽然想把它吐出来,但因为已经吞下去了,所以没有成功。我很快地就感到全身发软,站也站不稳,身体失去平衡,头不小心在吧台桌的桌脚用力地撞了一下。然后就直接昏过去了。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Art-ery广场的医护室床上了。
上冈小姐就在我身旁,我一和她四目相对,她就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以不太灵活的舌头告诉她,咖啡里好像被人添加了对人体有害的东西,请她立刻报警。但是上冈小姐的回答简直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她已经把咖啡豆、水、杯子和其他东西全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像是加入异物的情况。
我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也说只是让不懂化学知识的外行人稍微检查一下是查不出来的。你想想,我只以些微的差距取得领先,出现想妨碍我的人是很正常的吧?但是,上冈小姐自己用同样的东西萃取浓缩咖啡并试喝之后,却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听到她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上冈小姐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开医护室了。当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脑内闪过了各式各样的疑惑。的确有人在我的东西里添加异物,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是,如果被世人得知决赛上发生了这种事件的话,可能会损害KBC的形象,导致比赛就此不再举办。因此才要串通所有相藏书网关负责人来隐瞒这件事吗?啊,原来我是被KBC抛弃了啊。被从刚起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贡献自己心力至今的KBC抛弃了!
为了改变当时的情况,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添加异物的犯人,让他说出一切真相。我硬是撑起自己重如铅块的身体,赶到了等候室。参赛者都还聚集在那里。我对着他们大喊:在我萃取的浓缩咖啡里加入奇怪东西的人是谁!结果,他们不是调侃我就是忍不住笑出来,或是露出害怕的样子,所有的人都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我。就连和我有私交的山村明日香也闪避我的视线,不愿回答我的问题。不久之后,有个没有参加这次第五届比赛的咖啡师站了出来,以像是代表在场所有人的态度说道:
……我听上冈小姐说了,那是千家先生在自导自演吧?
我当时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KBC不只是舍弃我而已,最后还在我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让我贡献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就算要隐瞒整起事件,会场也有目击者,没办法彻底阻止消息走漏。想让他们以为添加异物事件根本没发生过,必须编出一个能接受的剧本: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起骚动全都是千家谅的自导自演。在攸关自己能否获得四连霸、而且排行第二名之后的参赛者还紧追不放的情况下,被逼入绝境的千家谅因为太害怕落败,试图引起骚动,想让最后一个比赛专案不列入计分标准。这就是他们编出来的剧本。
没错,为了让KBC继续举办,不只是伤了我自己的身体,连我一步步累积至今的评价和成果,还有我经营的咖啡店的评价和身为咖啡师的人生,都被当作祭品牺牲了。我拥有的一切都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被夺走了。
我已经百口莫辩,只能背负着丑陋失败者的一行名离开会场。你能够想像我当时的绝望吗?在过着失意落魄的日子时,我发现自己不能再喝浓缩咖啡了。只要一喝就会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开始觉得恶心想吐。这样一来,我也不能再继续当咖啡师了。而且,我店里的客人好像也因为我的恶名已经人尽皆知的关系而明显减少。
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把店收起来,不再跟任何人联络。直到前阵子我告诉切间小姐联络方式之前,一直持续这种状态。
……我这次之所以去找切间小姐,其实并不是为了鼓励她。当我知道KBC睽违两年后再次举办的时候,就好奇地看了宣传手册,结果发现了让我很怀念的脸孔。我对参加过两年前比赛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切间小姐和上一届比赛毫无关系吧?
所以我才想提醒你,要你比赛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过,看到因为获得参加决赛机会而一脸高兴的切间小姐,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口。
话虽如此,在我接了这通电话之后,就愈来愈觉得我原本想告诉你的那些多管闲事的话,其实并不是多此一举。虽然切间小姐目前还没有受害,但这次的比赛也同样发生了恶意的添加异物事件啊。
这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了。很好笑吧,我在两年前牺牲的东西最后换来了一场空,KBC再次面临消失的危机。领悟到这一点之后,他们今天应该会因为我而觉得有些心痛吧?
第一节
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像是在密闭的空间开了一个风穴,或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出现了漩涡。
“千、千家先生……”
“千家!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美星小姐的安排下聚集到观众席来的五个人……上冈、黛、石井、苅田和山村一看到他之后纷纷惊呼他的名字。有的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有人愣在原地,不过这些反应代表的全都是仿佛看到亡魂般的惊愕。
“大家早,两年不见了呢。”
千家谅遵守昨晚的约定,来到了位于Art-ery广场的大展览场内的第五届KBC比赛会场。
他穿着淡蓝色衬衫和茶色休闲西装外套,打扮得很正式,并露出爽朗的微笑向大家打招呼,但是没有任何人以友善的态度欢迎他。这也难怪,现在那些人的心里应该都浮现了与两年前比赛有关的记忆和伴随而来的情感吧。
“千家先生,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率先提出质疑的人是苅田俊行。他充满敌意的口气像是告诉他不该来这里。
“是我请千家先生到这里来的。”
美星小姐走到千家身边代替他回答。
“为什么切间小姐你找得到千家先生呢?”
山村忍不住问道。
“前阵子千家先生正好来到我店里,我趁那个时候问了他的联络方式。”
“这样啊……为什么你会请他来这里呢?”
上冈的问题也隐约显露了她内心的复杂情绪。
“因为我觉得这次发生的两起添加异物事件和第四届KBC时发生的事之间并非毫无关系。既然比赛今天也会继续进行,又不能保证不会再发生新的事件,我认为还是让两年前的事件当事人千家先生也来到会场比较好。”
“你为什么要擅自做这种事啊?你应该不知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吧?”
石井如此喊着,美星小姐仍旧冷静地回答他。
“我已经听千家先生说明事情的经过了。”
“那件事情最后是以千家先生自导自演结案喔。”
“但是当事人否定了这件事。”
“那还用说吗?怎么可能乖乖承认是自己干的啊?”
“……那么,难道石井先生不想知道妨碍你比赛的犯人究竟是谁吗?”
结果石井顿时哑口无言。美星小姐像是趁胜追击似地继续说道:“就算两年前是千家先生自导自演好了,只要你不承认这次是你自导自演,就代表犯人另有其人。虽然无法确定两年前和这次的两起事件是同一犯人做的,但至少可以推测上次的事件诱使这一次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很高。既然如此,为了找出犯人,让他没办法再犯案,千家先生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就、就算你这么说,但昨天的事情不是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不,连两年前的事件也算进去的话,三起添加异物事件都还没有解决,只不过是分别举出了很有可能犯案的人而已。”
两年前的千家谅、浓缩咖啡项目的山村明日香,还有调酒咖啡项目的我吗?虽然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但也只能暂时屈就于现况了。
“要是继续让犯人为所欲为,说不定连要再举办KBC都会有困难。我们几个当事人有义务让这次的骚动不会影响下一次的比赛,所以.99lib.只能设法让全部真相都摊开在阳光下。”
“切间咖啡师,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
上冈正想劝阻的时候,后方却传来了一道足以盖过她声音的大喊。
“对不起,我迟到了!”
丸底芳人从大展览场的入口飞快地跑过来并低头道歉。
今天规定的集合时间也和昨天一样是早上九点。因为要是像昨天那样让人进入准备室,可能又会发生添加异物事件,所以决定所有人到齐之前,把钥匙卡放在管理室。关于这一点,参赛者好像已经在昨天把所有必须用到的东西都放进准备室了,没有人表示反对。
现在是早上九点二十分。既然今天早上没有开幕典礼,就算在这个时间才集合也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无法改变丸底迟到了二十分钟的事实。明明大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处于很紧张的情况下,他却还是表现得很从容。虽然已经不再戴着耳机了,但那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来不及在两天内准备新的耳机而已。
“既然人已经到齐,也该走了吧,上冈小姐。”
听到苅田的催促,上冈便先去管理室拿钥匙卡,然后就带着参赛者走进准备区后面的门了。我当然没有跟上去,因为我昨天已经保证过不会进去了。
千家则和他们一起进去,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都没有回来。当我再次看到他时,他似乎很感慨地环顾了舞台和观众席一阵子,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走到坐在最前排的我的右边坐了下来。
我想,他大概已经从美星小姐那里得知昨天和她一起听电话的人是我,所以才会坐在我旁边,但还是让我很在意。我对千家谅并没有那种称得上是崇拜的特别感情,但他对我来说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名人。要是不和他说话感觉很不自然,不过我还是只能像只为了避免被打中而不啼叫的雉鸡一样保持沉默。
大概是对KBC相关的纠纷不感兴趣,一抵达会场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的藻川先生,也在这个时候乖乖回到了观众席。时间终于来到十一点,和昨天一样负责主持的女性高声宣布第二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第二天的比赛,现在正式开始。请来到现场的各位观众给予六位从昨天就持续进行激烈比赛的咖啡师温暖的鼓励!”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上冈从舞台左侧走上舞台。她为了今天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简单说明大致情况之后,我听到了开场音乐的声音。主持人立刻趁第一位参赛者准备时访问上冈。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进行第三项目,拿铁拉花的比赛。上冈小姐,拿铁拉花因为能带给我们味觉和视觉的享受,特别受到一般客人欢迎对吧。”
“没错,另外,目前大家好像都把在浓缩咖啡的表面上画图案统称为拿铁拉花,但其实拉花可以分为好几种类型,像是使用Free Pour,也就是直接倒入牛奶制作的技巧,或是以金属薄片在表面上画线的Etg技巧等等。这次的比赛会请参赛者制作三种咖啡,分别是只使用Free Pour技巧来绘制的一般的拿铁拉花、用比较小的杯子制作的玛奇朵咖啡,以及没有限制使用技巧,可以自由创作的创作拿铁。时间限制八分钟。比赛要考验的只有咖啡师提供饮品给客人的技术,而不是创造艺术品的能力,所以是以能不能在时限内快速地做出完成度很高的拿铁拉花来当作评分标准。”
当我正颇为认同地聆听时,右边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放心,没有任何异状。”
“咦?”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千家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但我还是听得出来他是在跟我说话。
“我已经仔细观察过准备室的情况了,里面气氛很紧张,简直就是所有人都在互相监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想在自己的材料里添加异物也很困难吧。”
“嗯……”我含糊地回了一声。完全无法从脸上仿佛覆盖一层薄膜的千家的笑容里看出一丝感情。
“你就放心地观赏比赛吧。看,第一位参赛者要开始表演了。”
我将视线转回舞台。石井春夫正站在吧台桌内侧。
虽然连续两次遇到添加异物事件,让石井在比赛的时候连旁人也看得出他表情僵硬,但就结果来说,他在比赛时并没有出现疑似发现第三九九藏书起事件的举动。头一次顺利地结束比赛之后,石井无力地露出笑容,似乎是说比赛表现得如何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一般来说,拿铁拉花比赛不只是单纯地制作三杯画有图案的拿铁咖啡,而是会让三个图案具有故事性,来突显出每一杯咖啡的美。举例来说,第二个上台的丸底就以“绽放在干枯原野的希望”为主题,第一杯以水滴来表现雨水落在原野上的样子,第二杯以叶子来比喻植物发芽,第三杯则画了盛开的花。他以头戴式麦克风对会场的观众迤说故事,每当他告诉观众图案的意义时,台下的观众就会发出赞叹声和拍手鼓掌。
第三位参赛者山村明日香以比前几位更精细的技巧描绘出凤蝶或蜘蛛网等昆虫生活的世界。接着轮到了第四位,也就是美星小姐上台比赛。
“今天我想向各位介绍我工作的塔列兰咖啡店的伙伴们。”
美星小姐一开口就这么说,结果或许是因为和前面几位参赛者的故事主旨不太一样,一些观众好奇地向前探出身子。看来反应还不错。
“首先是我,我叫切间美星,目前在亲戚经营的塔列兰咖啡店工作,同时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优秀的咖啡师。父母替我取的名字是美丽的‘美’、繁星的‘星’,‘美星’。”
她手上拿着的小杯子表面画着星星的图案。那是用Free Pour技巧分别在五个方向画出弧形,由曲线构成的星星。
“接着是我们店里的店长兼我的舅公,藻川又次叔叔。嘴边的胡须和苔绿色的针织帽是他的注册商标。如果把帽子拿下来的话会看到什么呢?……这是秘密。”
观众席里传出了窃笑声。今天也戴着自己最喜欢的针织帽的藻川先生就坐在我身后,他心里现在应该很不是滋味吧。美星小姐在这段时间里完成的是叶子形状的拿铁拉花,代表着针织帽的颜色。
“除此之外,我们店里还有一位,不对,是一只小帮手。”
美星小姐继续往下介绍,同时仔细地打起了奶泡。充满了空气的奶泡几乎要从奶泡壶里溢出,看起来像棉花一样柔软蓬松,却又扎实到能立起尖角。美星小姐用汤匙把奶泡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拿铁咖啡表面,并调整其形状。然后再用先前刻意留下的少许浓缩咖啡替奶泡着色。
“这就是我们店里的吉祥物,暹罗猫查理斯!”
当她将杯子转了半圈,当完成的创作拿铁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会场内顿时一阵哗然。
普通大小的杯子里装满了拿铁咖啡。表面有一只以奶泡做成的猫,正从杯里探出头来。它的眼睛和胡须是以Etg技巧绘成,耳朵和眼鼻的轮廓则以浓缩咖啡一滴一滴地染上颜色较深的斑点,和真正的查理斯如出一辙。
为了表现查理斯的样子,美星小姐刻意挑战了立体拿铁拉花。虽然是为了让评审留下深刻印象才采用的策略,不过从观众的反应来看,效果似乎比预期的还要好。
“我的表演到此结束。”
在美星小姐行礼的同时停止的计时器显示着七分五十八秒。之前在练习的时候,美星小姐也99lib.一直强调立体拿铁拉花是在和时间赛跑。因为不仅要让奶泡比平常用蒸气喷嘴制作的还扎实,用汤匙雕塑奶泡形状的时候也需要精细的技巧,所以制作时要非常慎重仔细。必须经过缜密的准备和计划,像是另外两杯咖啡改画比较简单的图案来调整时间分配等等,以及不断地练习才能让表演成功。
能够顺利结束表演真是太好了。我听着感觉特别响亮的观众喝彩声,像是自己在参加比赛一样地松了口气。
第五位上台的苅田依旧表现得中规中矩,感觉排在美星小姐后面上台对他比较不利。他的表演也很顺利地结束,接替他上台的是顺序第六位元的黛冴子。
“她是最后一个人了吧。”
千家注视着前方说道。
“真的就像千家先生你说的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呢。”
我如此回答他。站在舞台上的黛正表现出可说是身为上一届冠军的自信从容态度,张开双臂对观众打招呼。
“千家先生认为这个专案的比赛结果会是如何呢?我觉得美星小姐表现得很不错。”
我因为想听听对KBC了若指掌的千家的感想,便主动询问他。千家没有思考很久就回答了。
“我不知道他们制作的拿铁味道怎么样,但是只针对拉花来说的话,目前切间小姐是表现最好的。不过,在看到冴子的表演之前,我没办法下定论。”
他这句话似乎并不只是单纯地表示还有一个人尚未比赛。
“黛小姐很擅长拿铁拉花吗?”
“非常擅长。如果只比这个项目的话,我也曾经输给她。总之,她的手很巧,反应也很快,所以能够比别人画出更多线条,或者是图案更加细致。虽然切间小姐以创意取胜的策略成功了,但是要比基础实力,我想冴子还是远超过其他五个人喔。”
换句话说,黛很有可能特别重视这个项目。我想起石井在他擅长的调酒咖啡专案受刘妨碍的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现在想展现给大家看的是海里的世界。”
黛说完这句话后,便着手进行作业。这也是个能引起观众注意的主题。她会以叶子的图案代表珊瑚,或是以Free Pour技术画出鱼来吗?我在心里预测了起来。
黛以俐落的动作冲煮浓缩咖啡之后,便从吧台桌上拿起某个东西。千家看到之后喃喃自语:“她要直接从纸盒里把牛奶倒进奶泡壶吗?真是奇怪呢。”
黛手里拿着的是装牛奶的纸盒。那是一个容量一公升的纸盒,从她试图打开的举动来看,应该还没有开封过。其他参赛者基于方便,都会先把牛奶倒进有盖子的随身杯等容器再参加比赛,所以千家看到她直接用牛奶盒才会好奇吧。如果要再叙述得更详细一点的话,黛所使用的牛奶也不是赞助商提供的。
“哦,那是……”
当知道内情的我正想对千家说明的时候。
“呀啊!”
黛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之后,纸盒从99lib?她的手里掉到了地上。
里面装的东西洒在舞台上,像是拥有生命般逐渐扩散开来。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副情景牢牢锁住了。
从纸盒里流出的液体并不是牛奶的颜色。
不对,正确地说,液体里还含有它之前可能是纯牛奶时的白色。不过,现在却混入了鲜艳的红色,呈现非常可怕的色彩。
如果要以我看过的东西来比喻的话,应该是类似牛奶加上草莓果汁的颜色吧。黛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液体,双手掩住嘴巴,不停颤抖。明明现在应该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但无论是主持人、上冈、其他工作人员或参赛者,全都站在原处动弹不得。
“有人在里面加了异物。”我说出了无论是谁都一目了然的事情。“竟然又发生了。”
“这怎么可能……”我听到千家如此低喃。
第二节
一直在观众席发呆的我,在事件发生十分钟后,被以身为相关人士的理由叫到了等候室。
拿铁拉花项目最后以除了视为弃权的黛之外的五个人为物件进行评分。美星小姐首次拿下了第一名。
我和来观众席找我的美星小姐一起穿过准备区后面的走道。一打开比赛相关人士所待的等候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放在桌上的红色食用色素的瓶子。
“这是千家先生在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犯人应该是把它混进冴子小姐的牛奶之后就把它丢在这里了吧。”
听到美星小姐的解释,站在镜台前的千家点点头。看来他在拿铁拉花项目结束之后,就和其他参赛者一起前往后台调查黛的牛奶发生的问题了。
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瓶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液体只剩下一些。所以牛奶是被红色食用色素染红的吗?虽然不太可能被喝进肚子里,但是就算真的有人喝了那个牛奶,对身体的影响也几乎是无害的,和前两起事件一样。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明明看到发生那么多起事件了,还不在正式比赛之前检查牛奶是否有问题啊?”
石井眯起原本就很细小的眼睛,责怪着黛。有资格对她说这种话的也只有同样身为受害者的他了吧。
“我觉得全新而且未开封的牛奶比较安全啊。”
虽然黛故作坚强地回答他,但看到她发白的脸颊,我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不过,犯人究竟是怎么把红色食用色素加进未开封的牛奶呢?”
我一提出疑问,美星小姐便拿起了放在装有食用色素的瓶子旁的牛奶纸盒给我看。
“请你看一下牛奶盒的开口部分。”
我照她说的看了看牛奶盒的开口内侧。内侧边缘贴了一条长约一公分的双面胶带。虽然使用的手法简单到令人想笑,但若能让人误以为是未开封的话,或许真的在打开之前都不会发现被动了手脚。
“犯人按照一般的方式打开牛奶盒,加入红色食用色素之后,就用双面胶带把开口黏起来,伪装成未开封的样子?”
“应该就是照你所推测的吧。”
“不过,这盒牛奶究竟是哪来的呢?和我提供给大家的牛奶不一样喔。”
大概是因为要顾虑赞助商的观感,上冈皱着眉头问道。
黛的眼睛往上看了我一下。既然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再继续隐瞒下去也不妥当吧。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主动代替她向其他人说明。
“昨天我在看守准备室的时候,黛小姐带来了那盒牛奶。”
房间里顿时起了一阵小骚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冴子,你昨天中午进入了准备室吗?”
石井追问道,黛转头看向一旁回答他。
“是啊,不过,我要先澄清一件事,在你的瓶子里放胃药的人不是我。”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这件事。”我低头道歉。“不过,黛小姐说得没错,她只是把这盒牛奶放进冰箱而已。”
“可以请你们详细说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美星小姐以压抑着情感的声音催促我继续说明。
“大概在我开始看守之后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看到了黛小姐出现在走道的另一头。”
她提着白色的塑胶袋,感觉不是很介意周遭有没有人地对我说道:“可以开门让我进去吗?我有东西想放进冰箱里。”
如果我跟她说“请自便”的话,就等于没有尽到看守的任务了吧。我一边用钥匙卡打开准备室的门,一边问道。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呢?”
“是这个。”
黛从塑胶袋里拿出了纸盒。
“为什么要准备牛奶呢?主办单位不是会提供吗?”
“这个嘛,我今天早上在浓缩咖啡专案的时候用了主办单位提供的牛奶,可是在做蒸气奶泡的时候感觉和平常不太一样。该说是奶泡不够细致吗……明明上一次没有这种感觉的。”
在制作拿铁咖啡或卡布奇诺的时候,不只是浓缩咖啡,牛奶也会对品质有很大的影响。举例来说,制作蒸气奶泡的时候一般都是使用成分无调整的牛奶,因为要是使用调整过成分的牛奶,就没办法制作出像丝绸般滑顺细致的奶泡,口感和甜度也也会比较差。这次赞助商提供的牛奶当然是成分无调整的,但可能是因为新鲜度或保存状态等问题,让味觉敏感的咖啡师感觉到异状。
“无可奈何之下,我浓缩咖啡专案只好将就使用那个牛奶,但拿铁拉花专案我绝对不想用那种感觉的奶泡。所以我跑去附近的便利商店,正好看到我习惯使用的牛奶,就买回来了。”
“使用其他公司生产的牛奶没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以前也有人说自己使用的是直接从哪个牧场送来的牛奶。”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拿铁拉花项目虽然是明天才要比赛,但我可以明白黛觉得能买到需要的东西就先买下来的想法。
黛打开冰箱的门,把牛奶盒藏在冰箱内侧。应该是因为要是被发现的话一定有人会有意见,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吧。
“你不换装到其他容器再冰吗?”
我看浓缩咖啡专案的时候参赛者都会把事先计算好用量的牛奶装进随身杯等容器,接着平均地倒进摆在吧台桌上的数个奶泡壶之后才会使用。这大概是因为在比赛时没有时间测量用量吧。不过,制作拿铁拉花时使用的牛奶本来就多半是以奶泡壶的尖嘴部分为基准来推测用量,而且在画完图案的时候,奶泡壶里剩下一点牛奶反而是刚刚好,所以大家都认为就算没有准确计算用量也不会影响比赛结果。
“直接放进去就行了。因为比调酒项目的时候我不会用到牛奶。而且,要是能让赞助商因为知道我用了不一样的牛奶而注意到品质的话,那就更好了。”
听到黛笑着这么说,我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她说:“不要告诉别人我进来过喔。”并性感地对我抛了个媚眼,然后就离开了。我回到走道上,关好门,在所有参赛者一起现身之前都没有再打开门锁过。
“……事情就是这一样子。时间大概是五分钟左右吧。我可以保证黛小姐在这段期间内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事情,更不用说我很确定没有其他人趁着这个空档闯进准备室。”
但我叙述完昨天发生的事之后,却听到石井“啧”了一声。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们啊?”
“因为我以为这件事和第二起事件没有关系。真的很抱歉。”
“不过,这样一来,能犯下第三起事件的就只有一个人了不是吗?”
丸底说道。他今天一改先前的态度,也参与了讨论。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还用说吗?就是你啊。你昨天中午在黛氏离开准备室之后,就分别在石井氏的小瓶子和黛氏的牛奶里添加了异物对吧?”
嫌疑愈来愈大,我都快哭出来了。话说回来,原来丸底会用“氏”来称呼别人啊。
“原来如此。因为在那之后,除了所有参赛者一起进去的那几次之外,准备室一直都是处于密室状态啊。能做出这些事的人果然只有你。”
石井也认同丸底的推论。我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可怜。
“如果我是犯人的话,又何必掩护黛小姐呢?我之前根本没料到后来会演变成由我负责看守的情况。别说是胃药了,连食用红色色素和双面胶带我都不可能带在身上,不是吗?”
“说不定你早就把那些东西藏在准备室,只是我们没想到而已。”
苅田显然对目前的情况乐在其中。哪可能这么刚好啊……当我正想这么说的时候,等候室里响起了一道听起来很严肃的声音。
“但是,不管怎么说,第三次事件青山先生是不可能单独犯案的。”
是美星小姐。她终于站在我这边了。
“你这是在袒护自己人吗?而且昨天说这家伙藏书网很可疑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石井一脸愕然地骂九九藏书道,但美星小姐并未屈服。
“我只有说在第二起事件中青山先生有嫌疑而已。这样的情况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但是,第三起事件青山先生是不可能独自犯案的。”
“这是什么意思?第二和第三起事件明明就能够同时完成犯行,怎么可能只有其中一起有嫌疑,另一起却是清白的呢?如果你想说他不太可能随身携带食用红色色素或双面胶带,其实有点牵强喔。”
丸底提出了质疑。虽然我很想反驳说哪里牵强了,可是这么做的话,讨论就会变得没完没了。但美星小姐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在等候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但是青山先生今天早上根本没有踏进等候室半步。这代表他没有机会丢弃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
“这是为什么呢?等候室的门并没有上锁,他只要在昨天中午的休息时间结束后偷偷拿进去丢就好了吧?”
发现食用红色色素的千家好奇地插嘴说道。但美星小姐也对他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昨天傍晚到现在这段时间里,至少会清理一次垃圾桶。我说的没错吧,上冈小姐?”
上冈被点名之后点了点头。
“Art-ery广场在每天早上开馆之后都会有清洁人员来收馆内的垃圾。只有准备室我请他们这两天暂时不要进去。”
我想起昨天早上在通往后台的门前和一位女性清洁人员擦身而过的事。所以当时那个人是刚收完等候室的垃圾吗?
“刚才我在千家先生检查完垃圾桶之后也查看了一下,才察觉到这件事。因为原本应该丢在那里面的耳机不见了。”
我听说丸底昨天傍晚在盛怒之下把耳机丢进垃圾桶之后就离开了。看到那么显眼的东西不见了,应该会马上联想到是垃圾被收走了吧。
“既然今天早上已经有人来收过垃圾,就代表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在那之后被丢掉的.99lib?。青山先生自从昨天傍晚被请出准备室之后就一直被禁止进入后台,他是不可能把食用红色色素丢在等候室垃圾桶的。所以第三起事件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青山先生一个人做的。”
“但是,你也可能为了像现在这样替他解危,而和他合作,代替他丢掉瓶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是一个人犯案的理由。”
苅田似乎是已经察觉到美星小姐的言外之意才这么说的。既然如此,美星小姐也同样已经料到他会如此反驳了。
“是的,而且,可能帮助他的共犯也不只有我一个。因为每一位元参赛者在利用贿赂等方式拉拢青山先生之后都能获得好处。换句话说,现阶段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
“不过,如果想不到其他犯案手法的话,还是改变不了他是犯人的事实吧?”
“如果是冴子小姐自导自演的话,青山先生就是清白的了。”
“少胡说!我才没有做那种事!”
黛歇斯底里地叫道,美星小姐便开口安抚她:“我也是这么想的。拿铁拉花好像是冴子小姐擅长的项目对吧?在第二次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如果在自己擅长的项目自导自演的话,我觉得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在比拿铁拉花项目的时候千家跟我说的事情,美星小姐好像早就知道了。因为她昨天和黛聊得很热络,或许是当事人告诉她的。
“不过,我也同样深信青山先生并不是那种会妨碍他人比赛的人。既然如此,该努力的方向就只有一个……我接下来打算仔细地调查、研究是否还有其他添加异物的手法。”
“切间咖啡师……你是认真地想要找出犯人对吧?”
上冈半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美星小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上冈闭上双眼,皱起眉头,考虑了几秒钟。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我知道了。这次的事情全都是有义务让比赛顺利进行的主办单位的责任。已经在观众面前上演这么严重的丑事了,要是不设法找出真相的话,KBC也就到此为止了。话虽如此,我却没有调查实情的余力和解开真相的聪明头脑。所以,为了表示负责,我决定拜托切间咖啡师负责解决一连串的添加异物事件,请各位尽可能地协助她调查。既然各位都说不是自己做的,这种程度的协助应该是办得到吧。”
上冈拿出准备室的钥匙卡,放到了美星小姐的手里。全部的人都愣住了,只有苅田冷静地提出质疑。
“如果她是犯人的话该怎么办?要是允许她以调查为藉口自由走动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第四起事件。”
“我的意思就是连这些事我也会负起全部的责任。放心吧,今天千家也过来帮忙了,你们也会一起监视,她没办法随便动手的。”
接着,上冈便凝视美星小姐的双眼,对她说道:“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美星小姐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转身面对在场的参赛者,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宣告:“万一真的发生了第四起事件,请大家不要犹豫,尽量怀疑我。我向大家保证,我会怀抱着这种觉悟,努力找出真相的。”
其他参赛者纷纷露出困惑的神情,并观察起彼此的态度,但最后还是默默地接受了美星小姐的话。
“不过,开始调查之前……说不定已经发生第四起事件了。现在请所有人先前往准备室,再检查一次大家带来的东西吧。一个一个轮流检查,不只是自己而已,也要确认其他人的东西是否被添加了异物。”
所有人都赞同美星小姐的提议,我们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每位参赛者放在准备室的材料和器具。结果所有的东西部没有被添加异物的迹象,除了我、美星小姐和千家以外的六个人便各自离开准备室,自由地度过中午的休息时间。
第三节
“为什么上冈小姐会相信你呢?”
准备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开口询问站在身旁的美星小姐。她小心不让本人发现地朝千家瞥了一眼,答道:“因为我第一次参加决赛吧。至少我看起来不像是和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有关的人。”
“哦,这么说来,切间小姐认为两年前的事件和这次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吗?”
千家冷笑着问道。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还不能下定论。不过,上冈小姐大概是觉得我连第四届KBC时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所以不太可能第一次参加比赛就策划犯案吧。”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不知道上一届比赛发生什么事吧?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或许还是查得到。”
“你说得没错。现在我和这位青山先生其实都有嫌疑。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也为了不辜负上冈小姐的决定,我打算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只以客观的事实来寻找真相。”
她的话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可靠。没问题,美星小姐一定能找出犯人的。
“对不起,我一直隐瞒黛小姐的事。”
我一道歉,美星小姐就摇了摇头。
“我觉得青山先生你发自内心解释冴子小姐清白的样子很令人敬佩喔。害我有点羡慕起冴子小姐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你,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我说完后便牵起美星小姐的手。我们互相对视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湿润,我的手忍不住握得更紧……
“咳咳!”
直到听见一阵有点刻意的咳嗽声,我们才猛然回过神来,松开手转头看向一旁。
“所以,前来帮忙的我有什么事情能做的吗?”
千家现在正以非常冷淡的视线看着我们。美星小姐满脸通红地回答:“呃,我们先从这个房间调查起吧。如果发现了什么可疑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她说完之后,我们三个人便开始进行搜查。我先走向窗户确定准备室是否真的是间密室。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窗户的边框贴着压得很紧实、像是棉布的东西,没有任何缝隙。大概是因99lib?为这里是用来保管食物等东西的,所以必须让房间处于密闭状态吧。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使用从窗户的缝隙用线操控锁扣的传统手法了。犯人应该不是从窗户进出房间的。
千家则是一下子探头检查桌子下,一下子打开房间的橱柜。只要慢慢地看过整个房间,就找得到能让一个成年人躲藏的空间。说得极端一点,犯人如果在比赛开始前就闯进准备室,比赛时也一直躲在房间的话,的确是有可能犯下三起事件。幸好千家打开橱柜之后,并未发生有人从里面冲出来的恐怖事情。而且我也事先告诉过他,其他人在昨天傍晚已经确认过有没有人闯进准备室的事了。
美星小姐从冰箱里拿出了石井带来的东西。大概是想检查被添加异物的器具吧。装了盐的小瓶子构造很简单,她稍微看了一下就把它放在平底盘旁边。一旁还有一个形状完全一样的小瓶子,只有软木塞上贴的金属奖章图案不同,奖章的图案是一个西方人的侧脸。如果其中一个瓶子里装的是盐的话,那装满这个瓶子的白色粉末应该就是砂糖了吧。
接着美星小姐又拿起了第一起事件发生时石井使用的黑色罐子,打开上面的盖子。我靠过去一看,发现里面藏书网的东西还是跟昨天看的时候一样。美星小姐只是用手指稍微拨开上面的咖啡豆,就可以看到瑕疵豆和圆豆均匀地混在一起。
“石井先生还没有丢掉这些咖啡豆耶。”
一般来说不是会想立刻把这种东西丢掉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说道。
“比完第二个项目之后就不会用到的东西,应该是可以在昨天就先拿回去的。不过,昨天傍晚的气氛实在太紧张,所以没有半个人敢这么做。”
听到美星小姐的解释,我觉得很合理。以当时的气氛,要是轻举妄动,说不定又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话说回来,瑕疵豆是烘焙过的,有些奇怪耶。”
美星小姐也对我的质疑表示赞同。
“既然里面的瑕疵豆这么多,唯一的可能就是犯人为了犯下这起事件而刻意烘焙瑕疵豆。”
瑕疵豆通常会在烘焙之前就以手工挑拣的方式被筛选出来。虽然也是有在挑拣的时候疏漏了,或是在烘焙后才发现那是瑕疵豆的情况,但是只要在烘焙前仔细地进行手工挑拣,就可以让烘焙后的瑕疵豆变得非常少。也就是说,既然混进石井罐子里的瑕疵豆这么多,会设想犯人是刻意拿以手工挑拣的方式挑出的咖啡豆来烘焙也是很自然的。
“在第三起事件中,犯人身上应该不可能正好同时带着双面胶带和食用红色色素,他显然是早就预谋要犯案了。”
“虽然我们认为瑕疵豆应该不是石井先生自己放进去的,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试着说出自己突然想到的推测。
“就是在混入了瑕疵豆的圆豆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圆豆。然后先找机会让我们看到罐子里装满了圆豆,再趁隔天把罐子从准备室拿到准备区的时候稍微摇晃一下,让上面那一层圆豆散开。这样一来就不用一直摇晃容器,换句话说,可以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让瑕疵豆露出来。”
“我觉得这个方法的确是挺不错的。不过,有一个地方不太符合现实情况。”
既然美星小姐都说了,应该就是如此吧。我向她询问理由。
“因为那个罐子是石井先生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如果那一层圆豆薄到只是在走道上行走就会散开的话,无论他有多小心,在来到会场的路上,那些圆豆就会散开了。”
“不过,要是他进入会场之后再偷偷在罐子上动手脚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石井先生两天前在这里拿出罐子时,曾经把纸袋横放在桌子上。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他是怎么把罐子放进纸袋的,当时罐子倾斜的角度一定都会和他提着纸袋时相差九十度。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罐子的上层还是覆盖着圆豆的话,就代表那一层圆豆的厚度应该是稍微摇晃一下也不会散开的。”
也就是说,如果上面的圆豆很多的话,就没办法在我们看过罐子之后轻轻摇散;如果很少的话,他在让我们看罐子的时候肯定早就散开了吗?原来如此,虽然这个计划不至于不可行,但是的确不太符合现实情况。而且,因为石井把纸袋横放在桌上,要在取出罐子之前在纸袋里把那一层圆豆弄平也很困难。
“唔……看样子还是放弃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比较好呢。”
美星小姐并未回答我,而是陷入了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就在此时,把整个房间都翻遍的千家好像终于满意了,便走到了我们身旁。
“什么东西?也让我看一下……”
“啊!”
当千家把手指伸过来,想看看罐子里的东西时,罐子突然从美星小姐的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石井精心准备的圆豆和混进圆豆里的瑕疵豆瞬间洒了一地。看起来就像是刚经历过节分的洒豆子活动一样。
“对、对不起!”
美星小姐慌慌张张地在原地蹲下,开始捡起咖啡豆。千家也在说了声抱歉后帮忙把散落在各处的咖啡豆收集起来,我则走去拿滚到远处的罐子。
我弯腰捡起撞到准备室的墙脚才终于停止滚动的罐子。黑色的罐子表面刻着四道沟纹,听说印在中间的银色“ISI”标志是石井工作的店家名称。乍看之下长得有点像罐装咖啡,但是罐子底部的构造像是覆盖了一个平坦的圆盘,与其说像罐装饮料,其实更像罐头。我和前天的印象对照之后,并未发现罐子的外观有什么改变,就下意识地朝变得空荡荡的罐子里看了一眼。
“……咦?”
“怎么了吗?”
我不自觉地发出惊呼,被耳朵很尖的美星小姐听到了。
“啊,没事,只是罐子里面还有一颗圆豆……”99lib?我甩甩罐子后又朝里面看了一眼。“好像黏得有点牢,甩不掉。”
我直接走向美星小姐,把罐子交给她。
“……美星小姐?”
她以仿佛想再烘焙一次似的灼热视线盯着那颗咖啡豆。
“青山先生。”
她反过来叫了我的名字,我不由得伸直了背脊。“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情想确认一下。能请你帮我从冰箱里拿出我的平底盘吗?”
我照着美星小姐的要求把贴有她名牌的平底盘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美星小姐拿起盘子上的咖啡罐,开始把自己的咖啡豆装进已经空无一物的石井的罐子里。当她把罐子装到九分满之后,又使用准备室里的料理秤测量它的重量。扣掉罐子本身的重量,秤出来的数值是六十五公克。
“使用咖啡豆冲煮浓缩咖啡的时候,一杯大约会使用七到十公克的咖啡豆。因为在比浓缩咖啡项目的时候必须冲煮三杯浓缩咖啡,所以分量可以说是十分充足。”
我不用心算就得出了以上结论。不过,美星小姐却没头没脑地这么说道:“……我刚才宣布自己要抛弃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
“嗯,我听到了。”
“但是,我在想,我说不定早就被某个非常愚蠢的先入为主的观念给影响了。”
我呆呆地“喔”了一声。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进出房间的门说道:“走吧,我想找人问话。”
简单地收拾洒到地上的咖啡豆之后,我们就离开了准备室。
一穿过走道进入等候室,美星小姐就突然尖叫了起来。
“哎呀!”
“哇!”
一名把头钻到镜台下、只露出屁股的可疑男人被美星小姐的声音吓到,后脑勺撞上了镜台内侧。我听见一道感觉很痛的闷响,忍不住皱起眉头。
“痛死了……啊,是你们啊。找我有事吗?”
丸底芳人一边用左手摸着后脑勺,一边站起来。
“美星小姐,你想问话的人是……”
我偷偷询问美星小姐,但她摇了摇头。
“不,我要找的不是他。”
“你是叫丸底对吧?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这个啦。”听到千家的问题,丸底举起了他右手拿着的东西给我们看。那是一个宝特瓶的瓶盖。
“我想喝茶,结果转开瓶盖之后瓶盖不小心掉下去了。我想捡起它的时候,你们三个正好进来。”
我看到桌子上放着应该是他刚才在吃的超商便当。旁边还有一个瓶盖已经转开的宝特瓶。
“刚才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的头没事吧?”
美星小姐担心地问道。丸底一边说着“我的头本来就很有事”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边看向自己的左手手指,然后就愣住了。
“哇,流血了!”
“哎呀,好严重!要快点去医护室包扎才行!”
美星小姐慌张地叫道,丸底急忙挥了挥手。
“不,不用包扎啦,血好像已经止住了。”
“希望镜台内侧没有沾到血。”
我这么说完后,就学刚才的丸底趴在地上,查看镜台的内侧。
“哇!”
“哎呀!”
美星小姐被我的声音吓到,又发出了尖叫。
“你们实在很吵耶,这次又怎么了?”
千家皱起了眉头。我指着镜台内侧说道:“那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美星小姐也低头看了看,然后惊呼了一声。
有个打火机大小的黑色机器黏在那里。从机器旁延伸而出长约两公分的突起,看起来像是天线。
“这是窃听器吧。”
“窃、窃听器?”
美星小姐没有理会因为听见意想不到的名词而哑口无言的我,而是把机器拆下来检查它的外观。这么说来,它侧边的小洞的确很像麦克风,还有一个表示启动中的红灯正在闪烁,但是并未看到类似电源线的东西。
“这应该是使用干电池的。如果一直开着的话,靠电池可以撑大约一星期,大概是为了这次的比赛而设置的吧。我觉得它的收讯范围顶多只有半径三百公尺而已。”
美星小姐这么说道。我先是纳闷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然后才想起她曾有被人跟踪过的经历。或许是在那个时候正巧有机会接触窃听器吧。
“不过,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是以KBC为目的而设置的吧?也可能是产业间谍以哪个食品业者为目标而设置的。”
丸底提出质疑后,美星小姐便站起来询问千家。
“KBC一直都是使用这个房间当等候室吗?”
“嗯,自从第二届比赛改在Art-ery广场举办之后,连准备室也都是固定使用同样的房间。”
“既然如此,为了窃听KBC相关人士的对话而设置的可能性比较高呢。”
“犯人说不定是为了推测添加异物的适当时机,才会利用窃听来掌握其他参赛者的行动。”
丸底立刻针对我的话提出疑问。
“如果是那样的话,犯人应该会把接收器接在耳机上来窃听声音吧?能够正大光明地做这种事的只有耳朵被头发遮住的人……女性的话除了三位参赛者之外,连上冈氏也有嫌疑喔。男性的话就是苅田氏和那边那个人。哇,几乎全部都有嫌疑了嘛。只有我和石井氏不符合这项条件吧。”
“喂喂,你自己不也是正大光明地戴着耳机吗?”
千家笑着提醒丸底,丸底也半开玩笑地回答:“不不不,既然是窃听,应该要更偷偷摸摸地才对啊。”
“如果犯人是比赛相关人士的话,根本不用窃听,只要待在等候室就可以听到大家交谈了吧。要连不在等候室的时候也能听到对话,所以才设置了窃听器。而且在等候室以外的地方要制造身旁没有相关人士的环境也很简单,所以应该可以随意地使用接收器才对。这样子缩小范围是没有意义的。”
美星小姐说得很对,但他们也不是很认真地讨论,所以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还跪在地上的我在站起来的时候朝镜台内侧看了一眼,又惊叫了一声。
“哇!美星小姐,你看!用来贴窃听器的双面胶带和黏住黛小姐牛奶盒的一样耶!”
美星小姐立刻弯下腰检查还贴在镜台内侧的双面胶带。虽然双面胶带这种东西不管是哪家制造的大概都差不多,不过它长一公分的宽度和表面的棉絮触感都和贴在牛奶盒上面的一模一样。
“窃听器果然是添加异物的犯人装的!”
我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丸底却冷淡地回道:“那又怎么样?设置窃听器的家伙和利用添加异物妨碍比赛的犯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吧。”
但是美星小姐却看着我,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青山先生,谢谢你。”
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好像帮上忙了。我自豪地伸出手指摸了摸鼻子下方。
“不好意思,打扰你吃午餐,我们要先离开了。”
美星小姐好像已经达成目的了,向丸底点头示意后就迅速地离开了等侯室。
“祝你们调查顺利。”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是丸底的态度看起来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们穿过走道的时候,在我身后的千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两个人还真像”,感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什么事。
第四节
我们一走到舞台旁,就在整齐排列的摊位之间看到藻川先生仍旧不死心地跟在黛身后到处跑。黛好像已经决定无视到底,但我还是不禁有点同情她。
“不阻止他没关系吗?”
我忍不住开口提醒美星小姐。她便大步走向藻川先生,朝他的头用力打了一下,并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藻川先生就好像突然有急事的样子,不再跟着黛,而是朝别的方向快速离去。
“你跟藻川先生说了什么吗?他突然变得好有干劲。”
我对走回来的美星小姐问道,她朝藻川先生快步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我拜托他帮我调查一些事。因为那个人愈是闲着没事就愈容易惹麻烦。”
所以如果反过来给他一些事情做,他说不定会表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干劲。不过,藻川先生不可能这么老实地答应美星小姐的要求,我想他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动机吧。
“你要找的人也不是黛小姐对吧?”
“对,呃……啊,来得正好。”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大展览场的入口看去,只见山村明日香正朝着我们这里走过来。美星小姐想问话的物件似乎就是她。
“喂,明日香,切间小姐好像有话想跟你说。”
千家第一个走过去向她挥手。山村的态度显得有些畏怯,但她并未表示抗拒,还是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昨天早上的开幕典礼开始之前,你曾经离开过等候室对吧?还因为这样子被怀疑是第一起事件的犯人……当时你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呢?”
美星小姐直接了当地问,山村明日香的目光明显地开始游移。当她的视线一瞬间停留在千家身上,就像是鸟发现了能用来休息的树枝一样时,我以为她是在向千家求助。
“我收到了一封信。”
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回答。
“信?”
“对。正确来说是一张写得很潦草的纸条。我检查有没有忘记带东西的时候,在我的托特包里发现了它。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应该还没有那张纸条的。因为我的托特包没有拉链或扣子,是敞开的。”藏书网
“也就是说,是有人把它偷偷放进你的袋子里了。上面写了什么呢?”
“其实就是这张纸……”
山村好像把它收在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口袋里。她拿出来的是一张边长大约十公分的正方形纸片,她说得没错,与其说这是信,其实更像是一张便条纸。
我们看到上面写的字之后,全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有话跟你说,希望你在开幕典礼开始前到外面的便利商店来一趟。
千家谅
“真伤脑筋,我不记得自己写过这种东西。”
千家一边抓着头一边苦笑。山村则是一直低着头。
“等我冷静下来,再看一次之后,才想到千家先生的字不会写得这么潦草。不过,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吓得慌了手脚,也不管它是不是恶作剧,只想着先去便利商店看看再说。毕竟自从两年前千家先生下落不明以后,我就一直联络不上他……不过,很可惜的,我没有在便利商店看到任何人。”
“所以是犯人冒充千家先生的名字,把山村小姐约出来的吧,大概是想把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的罪名嫁祸到山村小姐身上。”
虽然是自己说的话,但我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和山村不可能涉及第二起事件的情况不一致了。在连续发生好几起添加异物事件的情况下,如果每一起都嫁祸给不同人,一定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犯人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干脆的事呢?是因为情况演变成由我负责看守准备室,犯人来不及想办法应付吗?
“那个,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山村好像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就在这个时候,美星小姐突然用手肘朝我的侧腹顶了一下。意思应该是“想办法拖住她”。
“呃,话说回来,山村小姐,你这次比赛表现得很不错耶。已经有两个项目拿到第一名了,第一座冠军奖杯应该近在眼前了吧?真是厉害啊,还有……呃……”
我在这个时候向她攀谈实在太不自然了。因为我不小心表现得太过热络,山村皱起了眉头。
“是啊,如果可以顺利比完最后一个专案就好了。”
“我记得两年前你差一点就拿到冠军了吧?结果在最后一个专案输给黛小姐。咦,不过,同样是浓缩咖啡项目,昨天比赛时你却赢过黛小姐,获得了第一名呢。是不是上一次比赛时出了什么差错啊?”
“我那个时候因为千家先生的关系,情绪不是很稳定……”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掰不下去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朝后方偷看了一眼,美星小姐和千家正背对着我窃窃私语。没办法,接下来只能绕到山村身后,挡住她的去路了……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原本正窃窃私语的两人突然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切间小姐要说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话说回来,明日香,我们好久没见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两个人好好叙叙旧呢?你以前一直说自己是我的徒弟,现在却一副把我当成陌生人的样子,也未免太见外了吧?”
千家以有些刻意的语气询问山村。这应该是美星小姐的指示吧,不过他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害我必须费尽力气才不至于笑出来。
“喔……可是我待会要去吃午餐耶。”
“我陪你吃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千家先生!”
为了阻止即将迈出步伐的千家,山村即时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但是千家的反应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他好像觉得很厌恶似地,粗暴地甩开了山村的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千家立刻露出像是在说藏书网“糟糕了”的表情。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调整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衣领。
“抱歉,我吓了一跳,所以反应有点大。”
“不、不会,我才要说对不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山村完全吓坏了。千家为了掩饰失态,急忙转身对美星小姐说:“那么,切间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先离开了。”
“我知道了,明日香小姐,谢谢你的协助。”
美星小姐向两人告别后,他们便走进后台了。我对笑着挥手的美星小姐问道:“你跟千家先生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昨天在彩排的时候,苅田先生说明日香小姐和两年前比起来好像不太一样。如果他说的是事实的话,她说不定是受到第四届KBC的影响才会改变的。可以请你帮我委婉地向她打听原因吗?’”
“那刚才千家先生的反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的反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曾经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其实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对千家先生而言,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打击大到甚至放弃继续当咖啡师对吧。我们昨天聊到这件事的时候,千家先生的说法听起来就像在说连明日香小姐也背叛了他一样。所以就算他表面上装得很冷静,激昂的情感却在内心沸腾,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关于两年前发生的添加异物事件,千家完全没说过哪个人很可疑。不过,他会不会其实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呢?如果添加异物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妨碍最后一个专案的比赛,那拥有动机的人就有限了。既然如此,犯人就是……
我甩了甩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我不应该随便做出结论。美星小姐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我的动作的意思,一脸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接下来我们去管理室吧。”
当我们走向大展览场的入口时,我感觉到有人正偷偷地看着我们。
“那个,可以和你们说几句话吗?”
果然,当我们正想穿越大门时,就被人叫住了,我和美星小姐转过了头。
叫住.99lib.我们的是负责担任工作人员、昨天给我们名牌的大姐姐。她们三个人并排靠在一起,感觉应该是其中一个人当代表来叫我们的。
“有什么事吗?”美星小姐亲切地回答。
“刚才你们是在和千家先生说话对吧?千家先生为什么今天突然来到会场呢?”
她们询问的态度不是很严肃,真要说的话给人的印象比较像是粉丝。
“我和千家先生有私交,所以今天才会请他来这里。”
美星小姐说了一个不算是说谎、但也没有提及内情的答案,结果那些大姐姐异口同声地大叹羡慕。
“你们是千家先生的粉丝吗?”我问道。
“是啊,我们从KBC在Art-ery广场举办以来,就一直负责担任这个食品展的接待人员。”
代表发言的大姐姐说道,其余两人也不停地点头。
“千家先生总是很开朗地跟我们打招呼,又是个每次都让其他咖啡师可怜地输掉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他长得超帅的。只要看到他骑着机车潇洒地出现在会场的样子,一整天都会高兴得飘飘欲仙。我们可以说是为了见到千家先生才会每年都来应征无聊的接待工作的。”
唔,身为一个男人,我应该觉得眼红吗?我只能苦笑了。
“但是去年没有举办KBC,今年千家先生又没有参赛,我们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结果今天早上就看到他出现在会场,吓了我们一跳。我们三个就讨论了一下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马上就发现千家先生人在会场里了呢。对了,如果是其他KBC相关人士的话,你们也认得出来吗?”美星小姐问道。
“嗯,当然可以。如果是之前就看过的人,只要一出现就会知道是他。”
“就算那个人稍微改变装扮也认得出来?”
觉得这个问题很突然的人并非只有我。大姐姐的脸露出了明显的疑惑表情。
“你指的是帽子或太阳眼镜之类的吗?这个嘛,我想应该还是认得出来吧。因为我们必须逐一确认入场的人是不是都别著名牌。检查的时候自然就会看到对方的脸。离开会场的时候倒是不会每个人都检查,所以可能会看漏就是了。”
大姐姐大致说明完之后,美星小姐便微笑着说道:“谢谢你的说明。我会把你们的心意告诉千家先生的。”
我一边转身背对正兴奋地交谈着的三人,一边对朝着管理室迈出步伐的美星小姐问道:“你从刚才她说的话里得到了什么线索吗?”
“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最好还是把刚才听到的话放在心上。我们现在知道,如果犯人是穿过大展览场进入准备室的话,她们一定会在这里看到他的身影。再搭配时间带等因素,就有可能成为找出犯人的有利线索。”
原来如此,不愧是美星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当我正感到佩服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管理室。并在一旁看见了上冈和美。
“怎么样,切间咖啡师?搜查有进展吗?”
“嗯,算是有些进展。上冈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的目的应该和你一样吧。就是来确认有没有人违规使用钥匙卡。”
她用指甲敲了敲隔开管理室和门厅的窗户,请待在里面的管理员出来。
“不好意思,我想调阅一下我借的钥匙卡的借用纪录。”
“借用纪录?你看那种东西要干嘛?算了,你等我一下。”
管理员以混浊的声音说道,走向了房间内侧的橱柜。他是一名个子矮小、上了年纪的男性,剃成平头的头发有些斑白。大概是因为每次举办KBC的时候都会见面吧,他和上冈交谈的时候,两个人的语气都比较随兴一点。
管理员走回来之后,把一本像是大学生在用的大笔记本拿给了我们。看来是每把钥匙都准备了一本册子来纪录。方式比我所想的还要传统。上冈接过笔记本,翻到她想查阅的那一页。
“今天九点过后只有一个人借用钥匙,昨天八点多的时候有一个人借用,在晚上七点前归还。前天则是各有一个人在下午借出,晚上六点归还。借用时登记的名字全都是‘上冈和美’。也就是说,在这三天内只有我借用了准备室的钥匙卡。”
“真的没有办法不留下纪录就把钥匙拿走吗?”
我抱着一丝希望问道,管理员顿时瞪大双眼。
“那是不可能的啦。钥匙卡之类的东西全都保管在这个房间的钥匙盒里。而且钥匙盒的钥匙我都片刻不离身地带着,如果不在笔记本上登记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钥匙借出去的。”
“如果是之前借出去的钥匙没有还回来的情况呢?钥匙卡总不可能只有一把吧?”
“那也不可能。虽然每个房间的钥匙卡都有好几把,但是在闭馆的时候我一定会检查是不是所有的钥匙部归还了。因为要是弄丢就麻烦了哪。”
“如果是伪造一张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钥匙卡,再把假的钥匙还给你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那叫什么来着,镭射标签?反正就是上面贴了防止伪造的贴纸,我在钥匙还回来的时候都会看那个标签来检查那是不是假造的。所以就算有人拿假的钥匙来还,也会立刻穿帮。”
这时美星小姐也跟着补充道:“除了把钥匙借给其他人的时候,上冈小姐一直都是把钥匙放在透明的证件夹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偷偷拿出来使用之后再放回去,或是在借用的时候先把真的钥匙和假的替换,之后再把真的还回去吧。而且,上冈小姐一直待在舞台四周,所以我认为她也不可能自己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准备室,然后在参赛者的东西里添加异物。”
“哎呀,原来我也有嫌疑啊。”
上冈苦笑道。美星小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因为你可以自由使用钥匙卡,所以没办法把你排除在外。”
“不,你说得没错。交给你处理果然是对的。”
“对了,管理员先生,我听说晚上的时候防盗系统一直都是开着的。请问昨天晚出现什么异状呢?”
“不,没有耶。如果有的话我这里一定会收到通知的。”
我们向管理员低头道谢,然后远离了管理室几步。美星小姐说她有一些事情想问上冈。
“除了千家先生的添加异物骚动以外,第四届KBC还发生过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吗?特别是与明日香小姐和冴子小姐有关的事。”
她这么问的目的很明显。如果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不是千家的自导自演,就很可能是其他参赛者在妨碍名次比自己高的千家。
“这个嘛……但我一直认定那是千家的自导自演就是了。”
上冈事先声明之后,美星小姐便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那也没关系。”
“如果真的要举例的话,山村咖啡师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山村明日香……千家甩开她的手的情景在我脑里复苏。
“她之所以在最终专案输给黛咖啡师,是因为她的浓缩咖啡的香味评价非常差。但是,她在第三届KBC的浓缩咖啡项目却有一定水准的表现。当然了,我这么说并不是表示黛咖啡师一定会获胜,而是当时的情况无论谁赢过另一个人都不奇怪。不过,就是因为那样,看到山村咖啡师获得那么糟的评价,我才会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也受到妨碍了吗?不对,如果是这样,当千家说自己的东西被添加了异物时,她一直保持沉默就很不自然了。
“所以呢,我就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山村咖啡师会不会是因为差一点就可以获得冠军,所以忍不住妨碍千家比赛,但是却因为太过良心不安而在比赛时不小心失误了。不过,评审说山村咖啡师的浓缩咖啡‘可能是咖啡豆选得不好’,再加上我们根本没找到千家主张的添加异物的迹象,我马上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那么,如果只看浓缩咖啡项目的话,千家先生的实力如何呢?”
美星小姐好像对上冈的话很有兴趣,但她接下来问起的是千家的事情。
“那当然是优秀得没话说了。不管怎么说,千家之所以那么厉害,就是因为最基本的浓缩咖啡品质非常高。说真的,我认为上一届比赛的时候,在最终项目开始前,所有人都深信千家会获胜,就算看到他在之前的项目表现得有些失常。”
“表现得有些失常?”
“大概是因为他临时决定要参赛的关系吧。该说是有种被其他参赛者紧咬着不放的感觉吗?总之就是不像平常那么从容。他本人大概也相当着急吧,在第三个项目输给山村咖啡师的时候,他竟然反常地和评审争辩了起来。说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
“只因为有一个专案输给山村小姐,就找评审抗议?”
这可是没办法当作没听见的异常事态。我又想起了千家对山村做出的粗暴举动。看来即使他们以前是熟人,但在第四届KBC决赛开始的时候,千家就已经对山村没有什么善意了吧?
“我真的很惊讶,就当场训斥了千家。现在想想,我当然不该那么做的。因为他原本打算不再参赛,等于是我硬要他出场比赛的。”
上冈垂眼看了一下手表。我觉得她说到最后声音好像有点发抖,或许是我听错了。
“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该回舞台了。”
“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也谢谢你的帮忙。”
美星小姐一说完,上冈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为了找出真相而代替自己四处奔走的美星小姐竟然会向她道谢吧。和上冈暂时告别之后,我对美星小姐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钥匙卡方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样子密室之谜又回到原点了。现在就先回去准备室……”
“喂。”
从大门的方向传来呼唤声,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你们的表情还真是难看啊。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吧?”
苅田冷笑着说道。大概是觉得有些丢脸吧,美星小姐的回答没什么说服力。
“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不过,很可惜地,以目前的线索还没有办法解开所有谜团。”
“至少你们应该已经查到犯人是如何进入上锁的准备室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正好想去准备室再查证一下。”
苅田听到之后便扬起单边眉毛,感觉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背对我们,二话不说开始往前走。
“那个,你要去哪里呢?”
我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呼唤,他停了下来,转过头对我们说道:“跟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有用的线索。”
第五节
苅田走出大门,绕到了我昨天坐在长椅上盯着看的灌木丛另一侧。灌木丛和Art-ery广场的外墙间隔很窄,大概只有五十公分左右。或许是被高度及腰的灌木丛挡住,所以不会有人看到的关系,土壤直接露出地面,也没有好好整理,长满了杂草。
我一边注意不去踩到脚边爬来爬去的蚂蚁,一边跟随着苅田往前走。在抵达建筑物的转角时,苅田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窗户。窗户里面应该正如我昨天猜测的是准备室吧。
下一瞬间,苅田往前踏出一步,将两扇窗户组成的横拉窗中较靠近自己的那一扇用双手抓住。然后就开始用力地上下摇动窗户。
我和美星小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不到十秒,苅田停下粗暴的动作松手放开窗户,一边拍掉手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好,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不会吧?我的脑中闪过了这句话。苅田一拉窗户,窗户就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轻易地被拉开了。
我急忙探头往里面看。不锈钢制的桌子、营业用冰箱,以及长方形的置物柜。熟悉的摆设就呈现在我眼前。
“这个窗户的锁扣根本没用,只要从外侧施力就能打开。”
“怎么会……既然可以从窗户入侵,无论是谁都可以在任何时候犯案啊!”
“嗯,是这样没错。不管有没有在准备室的门前看守,或是防盗系统有没有启动,只要有心想做,随时都可以在大家的东西里添加异物。”
苅田好像觉得很有趣地笑道,我沮丧地垂下肩膀。至于美星小姐,则以责备的眼神看着苅田。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直隐瞒着不告诉我们呢?”
“要是说出这么重要的事,想利用这点做坏事的人不就会变得更多了吗?”
听到他那目中无人的回答,让人觉得就算责怪他也无济于事。
“而且,要是被人发现我知道这件事,想也知道会被其他人当成犯人。如果被比赛负责人上冈小姐知道了,也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在决定找他看守的时候,上冈小姐说‘那就让他守在准备室的门前’,我听到了也没办法反驳。我原本其实是想说‘让他在准备室里看守’的。”
也就是说,如果待在准备室里看守的话,或许就能防止事件发生了。
“总而言之,这样子密室之谜就解开了。我们从其他线索来寻找犯人……”
但是,美星小姐却在我话说到一半时摇了摇头。
“这个谜只解开了一半。”
“一半?”
“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
苅田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是在笑我连这点都不知道。
“如果像刚才那样从外面打开窗户进入准备室,再从窗户出来的话,窗户的锁扣会怎么样呢?”
不用想也知道。“锁扣就会是松开的。”
“但是今天早上和昨天中午休息时间过后,锁扣的确是放下来的。”
我想起昨天我结束看守、打开准备室的时候,苅田马上就走向窗户的事情。那时我也亲眼看到锁扣是放下来的。虽然今天早上的情况我无从得知,但是美星小姐好像也和苅田一起检查过,确认锁扣是放下来的。
“很明显地,这里为了保管食品,必须维持密闭,所以窗户没有任何缝隙。就算摇动窗户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换句话说,就算可以从外面打开锁扣,也没办法从外面把窗户关上。”
“原来如此……而且也没有发现犯人在窗户上动手脚,让它可以自动锁上的痕迹。”
自动锁上。我说出这句话之后,顿时灵光一闪。
“不对,准备室的门不就是设计成会自动上锁吗!只要打开窗户进入房间,再从内侧把锁扣放下来,然后按照正常的方式从门出去,这样密室就完成了。”
“你忘了你自己就守在那扇门的前面吗?”
……对喔。只有在第一个比赛项目结束,石井检查了小瓶子里的东西后,到中午休息时间结束,所有的参赛者一起进入准备室前的这一小时内,才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而我在这段时间内几乎都在准备室前看守着。只有中午休息时间一开始大家在等候室交谈的时候才没有人看守,但是当时等候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如果有人穿过走道的话,应该马上就会被发现吧。
“至于第三起事件,从昨晚闭馆后到今天晚上的时间,都启动了防盗系统,也拜托工作人员看守,所以没有人能够穿过准备室的门,从后台离开这里。我们今天早上也确认过了,没有人躲在后台里。”
美星小姐的说明让我苦恼地抱住了头。无论是昨天午休结束后或是今天早上,所有的比赛相关人士都是从维持密室状态的准备室或后台的外面出现的。如果犯人就在其中,而且是从窗户入侵准备室的话,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是无法推测出犯人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准备室。这的确是只解开了一半……不对,既然不知道离开的方法,那就等于连犯人究竟是不是从窗户入侵也无法确定,所以或许连一半都不到吧。
“还有其他人知道窗户可以从外面打开吗?”
我开口一问,苅田的眼睛便像是在搜寻记忆似地看向斜上方。
“真要说的话,我是在四年前第二届KBC的时候知道这扇窗户可以打开的。”
据苅田所言,在第二届KBC的第二天早上,有位男性咖啡师迟到了。他不想直接走进会场,然后被生气的上冈骂,所以就走到其他参赛者都已经在准备的准备室外,敲了几下窗户。但是当时参赛者之间的气氛很紧张,没有人愿意帮他开窗户。结果他就突然用力地摇起了窗户。原本以为他是想吸引大家注意,没想到窗户的锁竟然因为用力撞击而打开了……
“当时所有参加第二届KBC的人都待在现场。但其中参加这次比赛的只有山村和我。上冈小姐当时不在。”
山村的名字又出现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山村被怀疑是第一起事件的犯人时,没有说出窗户的事情呢?只要说出这件事,就可以主张可能犯案的不是只有自己了啊。是单纯地忘记了四年前发生过的事了吗?还是说,她也觉得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不过,因为苅田接下来谈起了另一个让我认为有些意外的人,我的思考便在这时中断了。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就是丸底芳人。”
“为什么是丸底先生呢?”
“把窗户的锁弄坏的男性咖啡师就是丸底芳人的哥哥。”
“什么?”我发出了夸张的惊呼。“丸底先生的哥哥也参加过KBC吗?!”
苅田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丸底芳人的哥哥丸底泰人参加了第二届到第四届的KBC决赛。这次算是因为自己没能拿到冠军,所以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吧。”
我想起丸底芳人从前天开始就展现出不像是第一次参赛的从容态度。虽然没有实际参加过决赛,但因为哥哥的关系,KBC仍旧是个他很熟悉的比赛吗?
“既然如此,就算他哥哥曾经告诉他窗户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这么说来,刚才千家先生见到丸底先生之后,也自言自语地说‘两个人还真像’。那句话是在指他哥哥吧。”
当我正恍然大悟的时候,苅田却露出了相当苦涩的表情。
“他确实很像他哥哥。再加上那迟到的习惯,他们两个人恐怕连个性都很像。只要看到那个男人,就连千家先生也会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发牢骚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苅田仿佛想望穿准备室的门,看向位于另一侧等候室似地眯起眼睛。
“两年前,发生添加异物骚动后,几乎快失去理智的千家先生从医务室跑出来,冲进了等候室。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沟通。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东西被添加了异物。就在那个时候,有个男人勇敢地当面对着千家先生说:‘其实这是你在自导自演吧?’……那个人就是丸底泰人。”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事实,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美星小姐好像也是同样的心情。
“现在想想,让千家先生放弃咖啡师这条路的,大概就是丸底泰人的那一句话。对丸底泰人而言,那可能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吧。”
苅田带着感觉相当疲惫的笑容说道:“我听说丸底泰人这次坚决婉拒了上冈小姐的邀请,连预赛都没有参加。他一定是不想再跟KBC扯上关系了吧。就连我也对这次的比赛有同样的想法。”
苅田的背影消失在Art-ery广场的大门之后,我们还是站在准备室的窗户外面。
“总觉得参赛者之间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呢。”
美星小姐也赞同我的感想。
“愈是深入了解就愈觉得混乱。丸底先生的哥哥曾参加过KBC这件事,我应该曾经听说,过才对,结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对喔,美星小姐到目前为止都一直在努力获得KBC的参赛权,会知道过去的参赛者是谁也不奇怪。事实上她也的确知道黛就是上一届的冠军。不过,如果不是冠军的话,会忘记一个只看过名字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总而言之,为了不被多余的情报干扰,我们必须有所取舍,只专注在必要的情报上才行。举例来说,刚才青山先生你问苅田先生还有谁知道窗户能从外面打开,但是,只要无法保证那个人没有告诉别人,或是其他人并未自己察觉这件事,就算想用这个问题来锁定犯人也是没有意义的。”
“你说得也是……总而言之,现在必须思考能离开准备室的方法才行。犯人有没有可能在附近留下足迹呢?前天曾经下过雨,地面上的土壤到昨天为止应该还是很松软才对。”
我仔细地检查起地面。结果在自己的脚边,也就是窗户的正下方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会有人在这里堆盐巴求吉利吗?”
那是只有约小指般大的一小堆白色粉末。我用手一指,美星小姐就立刻在原地蹲了下来。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用手指沾起粉末舔了一下。
不行啦,美星小姐,不可以随便乱吃掉在外面的东西。她丝毫不理会伤脑筋的我,抬起头来说道:“这确实是盐。”
我马上就联想到石井的小瓶子。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为了在小瓶子里加入胃药,所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点出来吗……美星小姐?”
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我慌了起来。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表情,答案就是脸色惨白。美星小姐目光涣散地看着那堆盐,像是说梦话似地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不过,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请你振作一点,美星小姐,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然后美星小姐就站了起来,说出了让我更震惊的话。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刚才我的怀疑已经获得证实了。”
“什么!犯人究竟是谁?”
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起来。
“请、请你冷静一点,青山先生。我想我的推测应该没错,但是还没有找到能用来质问对方的证据……”
“喂,你们两个从刚才就在那里做什么啊?”
一道温吞的嗓音响起,我们便转头看向灌木丛的另一侧。
“你们该不会是在玩窗户吧?不可以做这种事喔。”
站在远处呼唤我们的是负责指挥进出Art-ery广场的车辆的警卫。他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性,站在停车场的入口旁,身体面对着我们。
我和美星小姐很快地互看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我们对警卫用力地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我们想跟你请教几件事。”
“什么事啊?叔叔我还在工作耶。”
虽然嘴巴上这么抱怨,但或许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车辆进出,警卫还是走了过来。我们原本想走到他那边,但是这样子就必须从灌木丛绕一圈,所以请他走过来会比较省事一点。
“警卫先生,请问你是不是一整天都站在那里呢?”
美星小姐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警卫爽快地回答:“哦,对啊。昨天和今天都有活动,所以进出车辆很多,从早上八点开馆之后到晚上七点闭馆之前都要一直站在这里。不过,一个人站这么久实在太累了,所以过了半天就会有人来换班。”
“如果以刚才的方向站在入口前面,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扇窗户对吧?请问你昨天和今天是否看到奇怪的人影出现在窗户附近呢?”
“有啊,就是你们嘛。”
警卫张大嘴巴笑着说道,但我们现在没心情听他说笑。
“我没有看到其他人耶。不对,应该说,如果只是有人开窗户的话,我应该连注意也不会去注意吧。不过,你们所说的奇怪人影,指的应该是从这个窗户钻进去之类的事情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叔叔我不管怎样都会看到的。毕竟这也是警卫的工作之一嘛。”
唔。我看了看挡在警卫和我们中间的灌木丛。即使犯人压低身子沿着灌木丛的阴影前进,只要窗户的位置高于灌木丛,在犯人入侵的瞬间,警卫就一定会看到他了。不过,警卫却说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果然不该那么草率,认定犯人是从窗户入侵吗?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位警卫出现了。
“还在奇怪你怎么都没有来叫我换班,原来是在这种地方摸鱼。时间到了啦。不过,要是你不想换班的话,我也无所谓就是了。”
“什么?时间已经到啦。那我不换班不行了。光是昨天和今天就已经害我站到脚都快变成铁条了。”
用同样的语气说话,身材又一模一样的两位中年男子。美星小姐没有理会被他们吓到的我,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都是固定在这个时间换班吗?”
“对啊。从八点到七点,总共十一小时,分成一半的话就是五小时半换班一次。现在是一点半,正好是换班的时间。”
“这些年轻人是谁啊?”
“他们好像想知道有没有可疑的人从这个窗户闯进去。你有看到吗?”
“没,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一定会马上逮住他。”
“你们换班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子,由负责后半段的人在时间到了的时候来找负责前半段的人吗?”
美星小姐完全不管他们聊得正起劲,又接着插嘴问道。
“不是喔,基本上是工作结束的人去叫人换班才对。要是不这样子,就会有人时间到了却一直不来换班。毕竟薪水也不会比较多,站着的时间当然是愈短愈好啦。”
“早知道我今天就等到时间过了再过来,啊……真可惜。”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一点四十分了。
“换句话说,昨天换班的时候,你们都没看到窗户的情况,对吧?”
美星小姐一询问,两人便露出了有些愧疚的表情。
“也是啦。不过也只有离开大约五分钟而已。”
“你们还记得昨天是在什么时候换班的吗?”
“我想应该是距离换班十分钟前,也就是确认时间已经到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就离开岗位了吧。”
刚才先向我们搭话的警卫答道。
“对了,警卫的班表每年都一样吗?”
“是啊。已经大概五年都是这样了吧。”
听到这句话,美星小姐高兴地笑了笑,向他们低头行礼。
“谢谢你们,让我们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要问的都问完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总之好好加油吧。”
两名警卫向我们挥手道别之后,一个人走向工作岗位,另一个人则进入了Art-ery广场。我转身面对美星小姐,说道:“犯人应该知道警卫会暂时离开岗位,所以趁那个瞬间从窗户入侵准备室了吧。”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高。对了,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是大概几点进入准备室的呢?”
“呃,我记得是一点半……咦,这样子犯人在那个时候已经入侵准备室了吗?可是我们在里面没有遇到任何人啊。”
“大概是先暂时躲在置物柜里,等你们两位出去吧。犯人后来为了在冴子小姐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妨碍她,就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盒里。”
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犯人竟然一直躲在置物柜里偷听我们的对话。
“冴子小姐在大约五分钟过后离开准备室,青山先生也关上了门对吧?在那之后,犯人就在我们来到准备室的一点五十分之前再次犯案。”
“然后再离开准备室……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结果美星小姐像是陷入沉思似地喃喃说道:“只有一个方法。”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呆站在原地。美星小姐面不改色地又说了一句“但是”。
“这个方法只能在犯人趁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入侵的情况下使用。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只解开了一半。”
原来她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苅田所说明的“虽然能够进去房间,却没办法出来”吗?她已经解开了第二起事件的密室之谜,却又在第三起事件因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不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假设犯人在同一时间完成了第二和第三起的犯行。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实在很难匆略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为什么犯人身上正好带着食用红色色素呢?”
“虽然不知道你说离开房间的方法是什么……不过犯人应该是事先就预谋要犯案了吧。既然如此,把食用红色色素视为是犯人事先准备好的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正好相反。因为必须事先准备才能利用食用红色色素犯案,犯人的确是预谋犯案。但是,如果第三起事件是昨天中午犯案的话,犯人就没有机会准备食用红色色素了。因为冴子小姐之所以买了牛奶和把未开封九九藏书的纸盒带到舞台上,全都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而决定这么做的。”
我开始觉得头痛了。美星小姐仔细地向头脑转不过来的我说明。
“这么说吧,如果犯人是为了妨碍对方比赛才添加异物的话,照理说会选择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将食用红色色素加进牛奶里。因为在把牛奶倒进随行杯的时候,只要一看到倒出来的牛奶,就会发现里面添加了异物。受害者当然会因此被吓到,但是也可以即时准备新的牛奶。看是要跟主办单位反映或是去便利商店买都没问题。”
而且参赛者会把装了牛奶的纸盒直接放进准备室的冰箱保存,等到比赛前才拿出来,换装到随行杯里,所以事先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随行杯的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根据以上说明,食用红色色素不仅一眼就会被发现,也几乎不会对食材本身的味道造成影响,根本不适合拿来妨碍别人比赛,就算犯人事先准备了好几种东西,打算用来妨碍他人,也没有理由坚持选择食用红色色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能解释为什么犯人不太可能事先准备了食用红色色素,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啊……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大概是不想把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说出来吧。所以我并未针对这件事追问她。
“话虽如此,犯人还是把食用红色色素加进了牛奶里。这代表犯人一定是听到了冴子小姐说自己打算直接把牛奶盒拿到舞台上,才会认为这么做或许能成功妨碍她比赛。”
“但是,在我和黛小姐进入准备室之前,换班的警卫早就已经抵达岗位了,犯人不可能先等我们离开再从窗户出去,拿到食用红色色素之后又回来犯案,而是在入侵准备室时就已经携带着食用红色色素了。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美星小姐像是在说“你做得很好”似地对拼命想跟上她的思考的我点点头。
“就算加进牛奶里的不是食用红色色素、而是其他代替用的物品,也是一样的结果。”
“原来如此,加进牛奶里的东西不一定是食用红色色素啊。”
“是的。不过,能够代替食用红色色素、而且平常随身携带也不奇怪的东西,顶多就是红笔一支吧。我不认为用那么少的墨水就能染红冴子小姐的牛奶。”
我也有同感。另一方面,针对同样是在第三起事件时使用的双面胶带,美星小姐则表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大概是因为犯人在装窃听器的时候也使用了双面胶带,所以即使犯人随身携带着双面胶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她曾经说过,我在等候室发现的双面胶带是很重要的线索。
“话说回来,昨天早上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大致检查所有人带来的材料,当时我并未发现有人携带了能把牛奶染红的物品。”
“会场内没有可以拿到食用红色色素或类似物品的摊位吗?”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拜托叔叔调查了。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有结果了……”
说时迟那时快,美星小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接起了来电。
“辛苦你了。结果如何?……嗯、嗯。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
因为那些拥位到处都有长得很漂亮的接待小姐,藻川先生应该是相当高兴地答应帮忙调查的吧。当我正这么想时,美星小姐挂掉了电话。怎么看都不像是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
“虽然有几个摊位展示了或许能把牛奶染红的商品,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把那些东西交给KBC的相关人士。这种企业展示会,原则上不会在不知道对方工作地点等资讯的情况下把样品给对方,所以如果隐瞒身分的话,就不可能拿到那些商品。”
唯一的希望也没了。美星小姐喃喃自语地这么说道,收起了手机。
“结果只有食用红色色素的问题到最后都没办法解决呢。如果犯人拿这一点来反驳的话,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我目前已经推断出犯人的身分以及从准备室逃脱的方法了。但是,如果没办法查明犯人身上带着食用红色色素的原因,恐怕就会在只差最后一步的地方让犯人逃掉吧。”
这时,突然有一阵风吹起了沮丧地低着头的美星小姐的刘海。
不可以灰心丧气。我这么说道,试图鼓励她。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灌木丛外又传来了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你们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啊?大家都在等你们了。”
这句冷淡的话是石井说的。看他独自一人前来的样子,应该是向苅田之类的人问了我们的去处吧。
“下一个比赛专案都快开始了。目前手上有准备室钥匙的只有你耶。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在比赛开始前十分钟集合了吗?你这样子让人很困扰耶,更别说我最后一个专案还是第一个比赛。”
我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表。一点五十五分。我们太专注于搜查,结果一不小心就拖到这么晚了。最后一个专案的开始时间是两点。虽然石井好像是因为等得不耐烦了才来找美星小姐,但就算现在开始移动,要赶上两点的比赛还是相当勉强。
“所以,刚才你夸口说要找出真相,现在已经弄清楚了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听到石井的逼问,美星小姐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不……很可惜地,目前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看吧,明明什么事都不知道还突然说要多管闲事,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上冈小姐也真是的,竟然说出那种蠢话。”
石井尖酸刻薄地不断斥责美星小姐。虽然可以理解他在比赛时被人妨碍而焦躁不耐的心情,但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在迁怒。美星小姐咬着下唇,一直默默承受着他的辱骂。
“不要再玩这种搜查游戏了,反正根本没有人期待你能找出真相,至少不要扯别人后腿……”
“你这样讲不太对吧?”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他。
“啊?”石井脸色顿时一变。“你说什么?这和你没关系吧?”
“石井先生你不也是添加异物事件的受害者吗?美星小姐试图找出真相的行动,也算是在弥补你和黛小姐的遗憾才对。你不该说这些话来鄙视她。”
“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自己的立场啊?你不仅和比赛毫无关系,还是最有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的人喔?不对,说不定根本就是你干的,然后她为了掩饰你的罪行,才会假装说要搜查,其实正在捏造事实想骗过大家。”
“你不要胡说!”
“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胡说吗?”
“美星小姐只差一步就能找出真相了,她一定马上就能找出犯人是谁……”
“青山先生,不要再说了,在这里争辩也无济于事。”
听到美星小姐的劝说,我只好闭上嘴巴。但我心中的气愤完全没有收敛的迹象。
“哼!反正你快点过来集合就对了。”石井一脸扫兴地说道,转身作势离去。
要是他就这样直接离开的话,我大概只会默默地目送他吧。但是,石井离去前抛下的一句多余的话,却让我心里已经快熄灭的怒火又瞬间燃起。
“多管闲事的笨蛋加上自以为是的笨蛋。还真的是一对笨蛋情侣呢。”
说我是笨蛋也就算了,事实上,我的确是做了一些就算被骂笨蛋也不奇怪的事。
但是,美星小姐却不是如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KBC能够继续举办,一直以她那比其他人还要聪明一倍的头脑在努力地思考真相。
“喂,你刚才说什么……”
我从后方伸手抓住了即将离去的石井的手臂,但是……
“不要碰我!”
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石井用力地挥动被我抓住的手臂,被他推倒的我就直接脸部朝下撞上了地面。我倒下的地方正好是蚂蚁们行军的道路,四处逃窜的蚂蚁在我的鼻子和额头上爬来爬去。
“你、你没事吧,青山先生!”
美星小姐立刻蹲下来扶住我的身体。我想逞强说自己没事,但是紧贴着地面的脸颊和撞到地面的肩膀传来阵阵刺痛,让我没办法好好回答她。
因为我一直闭着眼睛,所以不知道石井究竟是带着什么表情离去的。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只听得见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痛痛痛痛……”
在美星小姐的扶持下,我撑起了上半身。她还替我拍掉了沾在身上的沙子。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这么难堪的场面。我刚才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就发火了。”
我一说完这句话,就因为与身体受伤无关的其他理由而顿时无法呼吸。
因为美星小姐伸出双臂,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是在替我生气对吧?谢谢你。”
我们两个现在还坐在地面上,因为被灌木丛挡住,所以谁也看不到吧。但我还是被这预料之外的发展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任凭她一直抱着我。
“不过,和别人吵架是不好的,这样子谁也不会幸福。”
“……对不起。”
她松开拖着我的手,用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她露出温柔微笑的脸有些泛红,但我并未对此多说什么。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大概也和她差不多。
我们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已经两点了,必须尽快返回舞台才行。
但是,美星小姐在踏步往前走之前,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向拼命替我说话的青山先生道谢。”
“什么?”
她抬头仰望秋天晴朗无云的天空。然后像是想鼓励已经筋疲力尽的我似地以强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我终于明白了。”
第六节
当我们急急忙忙地赶回舞台时,比赛相关人士已经全都到齐了,正一脸焦急地等待美星小姐。美星小姐深深地低下头,然后所有人就一起快步走进后台了。留在观众席的只有我、藻川先生和千家。
“你怎么受伤了?”
我在位于最前排的千家身旁坐了下来,他看到我的脸之后便如此问道。
“受伤?”
“你左边颧骨有擦伤。”
我伸手去摸,顿时感觉到一阵刺痛。大概是被石井推开的时候受伤的吧。“没什么事啦。”我笑着敷衍他。
“对了,你后来从山村小姐那里问出了什么吗?”
虽然美星小姐说她已经知道真相了,但是能得到新的情报也没什么不好。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开口问道,结果却只得到一个苦笑。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反而是她一直追问我行踪不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光是要回答她的问题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们两个人能交谈的时间,实际上应该只有三十分钟左右。就算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能怪他。
“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的最终项目,滤冲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伴随着开场音乐响起,女主持人那令听者情绪高涨的声音也传遍了会场。明明已经目睹了好几次因为添加异物而出现的混乱情况,态度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不愧是专业的主持人。
“在经过两天由六名实力不相上下的咖啡师展现精湛技巧、互相较劲的比赛后,KBC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比赛项目了。根据这个专案的比赛结果,将会决定谁才是冠军,连在一旁观看的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了,上冈小姐,请问滤冲专案有什么值得观察的重点吗?”
“在咖啡师职业的发源地义大利,所谓的咖啡都是专指浓缩咖啡,比较少人喝滤冲式咖啡。如果向店家点美式咖啡的话,喝起来虽然类似滤冲式咖啡,但那其实只是用热水把浓缩咖啡稀释而已,和滤冲式咖啡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但是在日本,无论浓缩咖啡或滤冲式咖啡都广受民众喜爱,可以说是相当常见的饮品。如果咖啡师不懂得滤冲的技术,却自称是咖啡专家的话,和我国的实际情况是有出入的。有鉴于KBC是我国的咖啡师竞赛,便特地设立了滤冲项目。”
上冈解说时的口气也和之前一样毫无迟疑。但是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把体重全都靠在单边腿上的站姿,却如实呈现了她因为昨天发生的一连串添加异物骚动而十分操劳的情况。
“滤冲项目最重要的应该还是在于使用了哪一种咖啡豆,以及是以什么方法来滤冲吧。是综合咖啡还是单品咖啡?是深度烘焙还是浅烘焙?是粗研磨还是细研磨?是用绒布还是用滤纸滤冲?或是两者皆非?不是只要使用品质好的咖啡豆就行了,找出最适合咖啡豆的烘焙程度和萃取方法也很重要。我们会在时限内请每位咖啡师分别滤冲两杯咖啡。如果煮出来的咖啡不只是直接饮用的时候很好喝,而是连加了砂糖和牛奶之后也能突显其美味的话,评价应该就会更高喔。”
正如当事人所说的,第一个上场比赛的是石井。虽然他受到了两次事件的妨碍,但在这个专案却顺利地完成了比赛。接下来是由曾参加过决赛的山村、黛和苅田依序上台,同样没有人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添加异物。就连第五个上台的丸底也顺利地结束了比赛,仿佛先前发生的一连串骚动只是一场幻觉。
第六个人,也就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是美星小姐。等到她结束比赛之后,第五届KBC的比赛就结束了,可说是肩负了最后压轴的大任务。因为一个比赛项目就要耗费三小时,时间相当漫长,所以多少会有一些在比赛中途就露出明显不耐的观众,但是当比赛已经进行到只剩最后一名参赛者时,他们又和开幕时一样以兴奋期待的眼神看着舞台了。
我想仔细地看着站上期盼已久的重要舞台的她直到最后一刻。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等待美星小姐的登场。但是当丸底从舞台旁离开,已经轮到她比赛的时候,她却还是没有出现在舞台上。反而是上冈拿着麦克风走到了舞台中央。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个,参赛编号三号的切间美星咖啡师,事先已向主办单位提出了放弃滤冲比赛的要求。”
上冈的话过了一阵子才渗透我的脑内。
“切间咖啡师本人选择弃权滤冲比赛,所以滤冲项目到此结束,由刚才的五位咖啡师角逐名次……”
等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自己竟然站了起来。
背后是观众,前方则是上冈、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他们的视线就像千万支箭矢般刺在我身上。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
我忍不住咒骂太过大意的自己。我以为这次的一连串事件是两年前的事件所引起的,所以从没想过与第四届KBC没有直接关系的美星小姐会成为犯人的目标。
但是现在犯人有充分的理由妨碍美星小姐……因为美星小姐为了找出犯人正在进行搜查。为了警告她或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犯人把她当成目标是非常合理的发展。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上冈以麦克风大声制止我,但我并未理会她,直接冲进了准备区。参赛者全都瞪大双眼,紧盯着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我在准备区里没有发现美星小姐的身影。
“美星小姐呢!”
我对着他们叫道,苅田的态度虽然有些畏缩,但还是告诉了我答案。
“我想她应该在等候室里……”
“谢谢你!”
我穿过准备区绕到后面,粗鲁地打开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狭窄又阴暗的走道。
如果我能再可靠一点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当我拼命驱使着快被自责压垮的身体往前走时,却觉得眼前只有数十公尺的距离看起来像是一条远得吓人的漫长道路。
第一节
“……美星小姐!”
我几乎是用踹地打开等候室的门,就看到美星小姐待在里面。她手上拿着我在塔列兰经常看到的手摇式磨豆机,正喀啦喀啦地磨着咖啡豆。
“啊,不行喔,不能随便进来啦。”
美星小姐像个在准备恶作剧时被发现的小孩子般闹着别扭,一点也不慌张。
“你的东西没有被添加异物吗?”
我有些无力地问道。美星小姐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呃,最后一个比赛专案你不是弃权了吗?”
美星小姐的手只有在她“哦”了一声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我接下来要和大家解释关于一连串添加异物事件的真相,必须事先做点准备。因为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只好忍痛弃权滤冲专案了。请放心,我并没有受到添加异物的妨碍。”
看来好像是我想太多了。知道我刚才那么自责,结果完全是白费工夫之后,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无力。
“等参赛者都回来这里之后,你就会召集所有比赛相关人士,公布犯人身分对吧?”
“是的。为了使能表示犯人身分的某个特征显露出来,我会进行一个实验。虽然揭露的事实会相当残酷,让人有些不忍,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美星小姐淡漠地说着,把滤杯放在咖啡壶上,开始滤冲刚磨好的咖啡粉。房间里之前并没有用来煮热水的快煮壶,应该是她趁着外面在进行滤冲比赛的时候从哪里弄来的吧。
“不过,你就这样弃权真的好吗?滤冲项目应该是你最期待结果的比赛项目吧?”
我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之意。因为这是让世人知道她煮的滤冲式咖啡有多好喝的机会。
她脸上的微笑看起来也有些落寞。
“没关系的。正如我昨天所说的,我已经决定要将所有的心力都用来寻找真相了。”
“然后等明年再重新来过吗?”
“这个嘛,我也无法肯定,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参加了。”
“咦?为什么?”
她昨天和今天说的话都有些奇怪。美九九藏书星小姐将热水倒进滤杯中,看向膨胀起来的咖啡粉,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我一直以来都很向往KBC。总是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一定也要站上那个舞台。当我终于确定获得梦寐以求的参赛机会时,虽然说要以冠军为目标,但我觉得那并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我之所以一直不断地练习和研究,是为了不弄脏自己崇拜的舞台,要比一场不让自己蒙羞的比赛。”
我觉得自己可以明白她的想法。因为听到她说想以冠军为目标时,第一个表示“我还以为你对和人较劲没有兴趣”的人就是我。
“但是,在实际站上舞台,深入了解KBC之后,我发现那是个人与人互相仇视竞争,甚至策划妨碍别人,到处都充满了丑陋感情,让人忍不住想移开视线的世界。我不觉得这是不好的,添加异物是做得太过分了,但这也代表大家是多么努力地想要获得冠军。不过,这和我自己心里描绘的理想比赛相差太多了。无论花费多少时间,我都无法适应这场比赛。”
你不需要适应。我打从心里这么想。和别人吵架是不好的,这样子谁也不会幸福。对于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种话的她而言,这是一个她不该去适应的世界。
“正因为是憧憬,所以才是美好的。虽然是很陈腐的一句话,不过我这次真的是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我想我以后大概不会再参加KBC了吧。我只希望我接下来要说的真相,能够稍微化解比赛相关人士之间的芥蒂。”
话虽如此,但她接下来要说的却是谁妨碍了谁比赛的事实。如果道歉就能够解决事情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但也很有可能朝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希望自己的梦想已经被残酷地摧毁的她,不会再受到更大的打击。我现在也只能如此祈祷了。
“事情就是这样,青山先生,能请你帮我叫所有相关人士过来这里吗?虽然就算不用特地通知,他们应该也会聚集到这里来,不过考虑到接下来就要举办颁奖典礼了,我想还是快一点比较好。”
我竖起大拇指,答应了美星小姐的要求。
“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带他们过来的。”
我沿着走道往回走,到达准备区时,五位咖啡师已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搬到准备室。拿着钥匙卡的上冈和千家也刚好在场。
“请各位把东西放到准备室之后就快点到等候室来,美星小姐有话想告诉各位。”
我一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上冈眨了几次眼睛后问道:“她之前说因为有些关于搜查的事要做,所以滤冲专案决定弃权……她真的已经找出犯人是谁了吗?”
“好像是。虽然我也什么都还没有听说,但美星小姐她一定会以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公开真相的。
“哼,这可难说了。希望不会只是在浪费时间。”
石井不屑地说道。最想知道犯人是谁的明明是身为受害者的他和黛才对,但或许是因为半信半疑的关系,总觉得他们的反应都不是很乐观。
“总而言之,就照着她的指示去做吧。我很好奇会听到什么样的内容。”
苅田十分期待似地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就开始移动了。和之前的情况不同,这次不需要再考虑下一个比赛专案的事情,所以只花了几分钟就在准备室把东西整理好了。上冈关上门之后,包括我在内的八个人就沿着走道往回走,在等候室的门前停下脚步。
我代表大家打开了门。美星小姐像是要挡住我的去路似地站在门旁。
“我已经把所有人都带过来了。”
“谢谢你。”美星小姐对我深深地行了一礼。
我立刻作势想进入等候室,结果美星小姐却张开双臂,真的挡住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不是玩相扑的时候耶。”
美星小姐并未理会我,而是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他们说道:“不用说也知道,我之所以请大家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告诉大家关于这一连串添加异物事件的真相。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请大家协助我进行一项实验。不用按照特定顺序没关系,请大家一个个轮流进来这间房间。”
所有人都对出乎意料的发展感到困惑。
“实验?要做什么实验啊?”石井探头说道。
“大家只要进来就会知道了,呵呵呵。”
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大家都被美星小姐那有如已经完成恶作剧的孩子般的态度唬住,没有人开口拒绝。不过,要是在这时拒绝的话,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犯人。
“好像没有人愿意第一个进来的样子,那就请青山先生先进来吧。”
“我、我吗?”我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是的。来,请进。”
我下意识地点着头走进了等候室。美星小姐等到我进入房间后,就把门紧紧地关上。
“请坐在这里。”
我照着她的指示坐在更衣室旁的椅子上。
“我也非得参加实验不可吗?”
“那是当然的。对其他人而言,青山先生你是嫌疑最大的啊。”
我叹了一口气,美星小姐把事先在镜台上的托盘拿过来,放到我的正前方。看到放在上面的东西,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实验了。
“你要做杯测吗?”
“是的。”美星小姐微笑着说道。
所谓的杯测,指的就是为了确认咖啡豆的品质和香味而进行的“试喝”。方法是把磨好的咖啡粉放进小玻璃杯里,在这种干燥的状态下直接闻它的味道。接着加入热水,然后闻咖啡萃取时被水浸湿之后,湿润的咖啡粉的味道。等到萃取结束之后,再用名为杯测匙的小汤匙把表面的咖啡粉和浮沫去除,捞起杯中的液体。然后再以会.99lib.发出响亮声音的气势用力吸入咖啡,让咖啡在嘴里变成雾状,来判断咖啡豆所拥有的味道的特性。对咖啡师而言,这是在选择店里要使用的咖啡豆时不可或缺的技术。
有鉴于杯测的重要性,不只是日本,世界各地都会定期举办考验杯测正确性的比赛。而比赛的内容就是让参赛者对一组装了咖啡的三个小杯子进行杯测。其中一杯装了不同于另外两杯的咖啡,参赛者必须单手拿着杯测匙鉴定味道和香气,选出与另外两杯不同的那一杯咖啡。因为出题的时候会一次拿出好几组咖啡,所以会用猜对所有组别的时间和正确度来决定冠军。
目前在我正面的托盘上,左边和右边各有三个排成三角形的纸杯,一共是两组。六个纸杯里全都装了咖啡,光看外表完全分辨不出它们的差异。旁边则放了一把应该是用来代替杯测匙的小茶匙。
“我想就算我不说明,你也应该知道,两组咖啡里都只有一杯是不一样的咖啡。请你充分检查过味道之后,把你觉得和另外两杯不一样的纸杯上的记号,记在我现在交给你的作答纸上。”
我拿到的作答纸上已经写好我的名字了。我仔细一看,托盘左侧的纸杯上九九藏书
分别写着A、B、C的文字,右侧的纸杯则写着1、2、3。
“你的意思是要以正确率来锁定犯人吗?”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更认真练习杯测了。听到我的牢骚,美星小姐一脸若无其事地鼓励我。
“放心,这对青山先生而言应该是很简单的问题。”
她也太相信我了吧?我一边想一边进行杯测,结果发现她说的没错,真的是简单到让人有些无力。但是,我虽然知道了杯测的答案,却开始不明白她做这项实验的意义了。
我归还作答纸之后,美星小姐便说了句“辛苦了”鼓励我,然后又补上了这句话。
“我会让剩下七个人也进行完全相同的实验。为了公平起见,请不要把刚才在这里做的任何事说出去。还有,能请你帮我盯着其他人,让他们不要说溜嘴吗?”
她乍看之下没有想那么多,其实叫我第一个进来还是有理由的。我点点头表示包在我身上,然后就离开了等候室。后来其他比赛相关人士也一一进入了等候室,大概是美星小姐曾提醒过他们吧,没有人在进行实验后开口说话。
所99lib? 有人都知道杯测比赛的流程,所以实验进行地很顺利。等到第八个人,也就是上冈结束杯测时,美星小姐打开门,向大家行了一礼。
“谢谢大家的协助。”
“你透过刚才的实验明白什么了吗?”石井说道。
“是的,我得到了满意的结果。”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在美星小姐的催促下,我们八个人又进入了等候室。负责主持的美星小姐坐在最靠近房间内侧的椅子上,我则坐在离她最远,靠近入口的椅子上。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在椭圆桌子左侧,靠近镜台的三张椅子,从内到外分别是黛、山村和上冈;石侧更衣室前方的椅子由内而外则分别是丸底、石井和苅田。虽然没有事先规定,却很刚好地依照性别分开坐。千家则是在我左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坐定位之后,美星小姐缓慢地环视了所有人。有的人视线游移,有的人傲慢地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还有人焦虑地抖着腿。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讨论的话题事关重大,所以都无法保持平常心。美星小姐则像是在高处俯瞰我们似的态度从容,露出无畏的笑容说道:“……那么,我们开始吧。”
第二节
“首先从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也就是石井先生的罐子被混入瑕疵豆的事情开始说起。”
美星小姐如此宣布后,就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准备室里拿出来的那个黑色罐子“叩”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罐子的盖子是盖着的,上面的“ISI”标志则面对着我们。
“喂!那不是我的东西吗!”
看石井慌张的样子,应该是没有问过主人就擅自借用了吧。
“是的,这确实是当时被添加了异物的罐子。”
美星小姐以像是在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的态度继续说明:“在彩排那天,我在准备室看到罐子里的东西时,里面全都是形状完整的圆豆。苅田先生和青山先生应该也和我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我和苅田都点了点头。
“但是,昨天在第一个项目,也就是浓缩咖啡专案的时候,石井先生一打开罐子,却发现里面除了圆豆之外,还被混入了大量的平豆,而且全都是瑕疵豆。不仅如此,这些瑕疵豆还特地经过烘焙,没办法马上挑出来。
“但是,这起事件和接下来发生的两起不同,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被明确地否定了。最主要的理由是,自从前天有好几个人看过罐子里的东西后,石井先生就没有机会另外把瑕疵豆混进去。而且就算事先在罐子底部藏了瑕疵豆,我们后来也没有看到石井先生摇动罐子,把里面的东西摇晃均匀。”
前天石井确实在准备室把罐子连同平底盘一起冰进了冰箱。晚上的时候准备室是密室状态,虽然石井隔天早上曾在所有人到齐前去过一次准备室,但是苅田可以证明他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后来,当所有人一起前往准备室,取出了浓缩咖啡专案时需要用到的东西后,就没有人离开过准备区。美星小姐是这么说的。这样看来,即使那是自己的东西,石井也没有办法在上面动手脚。
“所以明日香才会被怀疑不是吗?只要先虚掩着准备室的门,然后再找机会离开等候室,偷偷潜入准备室就可以了。”
石井朝坐在对面的山村瞪了一眼。她低下头,缩起了身子。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大家怀疑山村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因为准备室的窗户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而且,当时是在发现被添加异物之前,所以昨天早上也不会有人特地去检查窗户的锁扣是不是放下的吧。换句话说,任何人都可能犯下第一起事件。
我原本以为美星小姐接下来一定是要说这件事。她后来所说的话却让我觉得十分错愕。
“……你不觉得这很不自然吗?竟然这么肯定不是自导自演。”
石井张大嘴巴,自言自语地“啊”了一声之后就僵住了。
“为了否定自导自演的可能性,石井先生必须满足所有条件才行。举例来说,如果前天石井先生没有让我们看到那些圆豆,又或者是昨天早上没有叫住苅田先生,自己一个人进入准备室的话,他就没办法洗清自导自演的嫌疑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条件,要一一举出来的话根本说不完。这代表要证明石井先生没有自导自演是多么困难的事。”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因为第二和第三起事件就像在印证这一点似地,到现在都还留有石井或黛自导自演的可能性嘛。
“即便如此,石井先生还是达成了几乎可以说是数也数不清的条件,否定了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老实说,这样的情况反而太过完美,换句话说就是很不自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石井的太阳穴正不停抽动着。
“还有另一个地方也不太自然。那就是这个所谓特别订作的罐子。”
美星小姐将手指并拢,比了比罐子。
“你在准备室让我们看那些圆豆的时候,咖啡豆占了这个罐子的九分满。虽然混入瑕疵豆之后,总量好像没有改变,但是这一点也可以用为了添加异物而把里面咖啡豆取出来的解释,所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我之前用料理秤量过装到这个罐子九分满的咖啡豆究竟有多少。结果得到了六十五克的数值。我用来测量的是平豆,或许会因为和圆豆形状不同而出现若干误差,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她没说错,我当时看到之后,也觉得六十五克的咖啡豆用来冲煮三杯浓缩咖啡是绝对足够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美星小姐却对同样的数值抱持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只有六十五克,难道不会太少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就算一杯咖啡必须使用十克的咖啡豆好了,六十五克的咖啡豆别说是不够了,甚至连一半都用不完好吗?就算把在填压滤器把手的时候,为了让表面平整而拨掉的咖啡粉算进去,也绝对够用。”
石井大声喊道。结果美星小姐却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对其他人问道:“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使用这次设置在舞台上的大型磨豆机研磨咖啡豆的时候,会只放刚好足够冲煮浓缩咖啡的咖啡豆进去吗?”
原来她指的是这件事啊。苅田赶在恍然大悟的我之前答道:“不,会一次放更多的咖啡豆进去。咖啡豆的数量太少的话,咖啡豆会在磨豆机里乱跳,让磨出来的颗粒大小不够均匀。”
正如苅田所言,使用电动磨豆机的时候,一次放入大量的咖啡豆进去会比较好。像KBC这种比赛场合,只要味道出现细微变化,就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更应该这么做。事实上,我记得在第一个专案最先上台的黛就把大量的咖啡豆放进了磨豆机里。
“你也看到我比赛的样子了吧?为了表演抛接道具的特技,我才会特别订作了方便抛接的容器。所以那个罐子才会稍微小了一点,就只是这样。”
美星小姐立刻就否定了石井的反驳。
“如果是石井先生的特技可以获得较高评价的调酒咖啡项目的话,这个藉口还在容许范围内,不过,我认为这个藉口没办法用在只是单纯审查香味完成度的浓缩咖啡项目上。更何况,你都已经费尽心思准备了圆豆,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基本的事情上疏匆了呢?既然里面放了咖啡豆,就不可能拿容器来抛接,根本没有理由不去在意咖啡豆的数量不够,甚至不惜特别订作容器,也要以表演特技为优先吧?”
接着美星小姐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夹起罐子,像说书人用扇子敲打讲台似地用罐子的底部“叩、叩”地敲了桌面两下。
“那么,为什么石井先生会特地订作这个大小的罐子呢?我想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个罐子其实隐藏了一个秘密,能让乍看之下不可能办到的自导自演变成可能。”
她的意思就是把瑕疵豆加进容器里的犯人正是石井春夫本人。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罐子哪有什么秘密!”
石井顿时脸色大变,美星小姐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用你自己的手来证明给大家看吧?证明这个容器没有任何秘密。”
“求之不得,给我!”
石井探出身子,挡住了坐在右侧的丸底的半个身体,把罐子从桌上一把夺走,拿了起来。然后把垂直站立的罐子推到桌子中间,用指甲打开了盖子。
“你看,这个罐子哪有什么秘密……”
他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了,因为,罐子出现了谁都看得出来的异状。
“开口是封着的……”
坐在罐子正前方的山村以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但苅田立刻纠正她:“不,不对,是罐子上下颠倒了。”
石井惊呼一声,把罐子倒过来。底下是打开的,可以看到空空如也的内部。我们刚才看到的原来是罐子的底部。
“我事先把盖子套在底部,再把罐子倒过来放了。不过,为什么身为拥有者的石井先生会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呢?”
美星小姐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等欣赏够石井那嘴巴一张一阖的模样后,才满足地继续往下说。
“让我来说明给大家听吧。这是因为罐子采用了特殊的设计,就算倒过来,外观也不会改变。”
“真的耶,太厉害了!”
丸底从石井手中拿过罐子,不断地上下翻转。罐子是全黑的,刻在侧面的四道沟纹间距相等,中央的“ISI”标志则呈现点对称。
“这样子的确没办法分辨上下呢。不过,这又和自导自演有什么关系呢?”
千家一边冷冷地看着想拿回罐子的石井与丸底起了小争执,一边问道。美星小姐板起脸回望他。
“石井先生利用了这个设计,在两天前的准备室内近距离对着我们使出魔术,欺骗了大家。”
“魔术?”
“千家先生应该也知道,罐子内侧底部的地方黏着一颗圆豆吧?这件事很明显地代表着罐子的底部涂了黏着剂。”
听到这句话,苅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哦,我知道了。先用黏着剂把底部黏上去,再把整个罐子倒过来对吧?”
“完全正确。”
美星小姐微笑着回答他,并朝停止动作的丸底等人伸出手。丸底就像是被施了催眠术般乖乖把罐子交给了她。
“如果要详细说明顺序的话,首先,石井先生用可以从侧面把刀片刺入的开罐器把这个特别订作的罐子的底部割下来。虽然也可以直接请人订作底部分离的罐子,不过考虑到他曾告诉大家有疑问可以去问制造商,我想他应该是自己把它切开的吧。”
罐子的底部形状像是覆盖了一个平坦的圆盘,一般的罐头多半是这样。只要从侧面把利刃刺进去,在切开底部的时候就可以保持完整的圆盘形状了。
“这样一来,这个罐子就分为底部、圆筒状的本体,以及盖子这三个部分了。接着,他把盖子盖上本体之后倒转过来,在里面倒入由瑕疵豆和圆豆所混合的咖啡豆。”
美星小姐一边说明,一边把用盖子盖住底部的罐子放在手心上,以没有拿东西那只手的食指沿着内侧七分满的地方划过。这么说来,前天在准备室的时候,石井也是这样拿着罐子的。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把盖子套在罐子底部而已,没想到那时盖子其实是用来代替底部的。
“加入适量混合过的咖啡豆之后,必须在上面再放一层只有圆豆的咖啡豆。这样一来,往罐子里看的时候就只会看到里面装了圆豆。这时那一层圆豆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要是太厚的话,很可能会被看出瑕疵豆并未平均分散在罐子内,但若是太薄,拿着罐子走动时,圆豆就会不小心散开。”
我们之前已经在准备室里讨论过在罐子里放入一层圆豆的方法了。不过,当时因为考虑到那一层圆豆厚到连走路时都不会散开的话,就没办法把它摇散,所以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可以把罐子整个倒过来的话,就没有必要刻意把那一层圆豆弄散了。
如果石井在炫耀的时候用手指把圆豆拨开,我们或许就会发现底下有瑕疵豆,不过,如果是已经发生添加异物事件也就算了,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想在接下来就要比赛的情况下,去碰会在比赛时使用的咖啡豆的。石井光明正大地把放了瑕疵豆的罐子拿给我们看,是因为他根本不担心会被发现。
“接下来只要一边假装整理东西,一边在包包里把黏着剂涂在罐子的底部,然后一只手拿着罐子,另一只手拿着底部并用手掌遮住避免被人发现,再找机会把底部贴到罐子的开口上,最后把罐子反转过来就完成了。魔术的基本技巧里有一种名叫‘掌中藏牌’,就是把扑克牌等东西藏在手掌的的手法,石井先生就是使用了这种‘掌中藏牌’的手法完成自导自演的。他需要一个底部大小可以藏在手心里的容器,才会特别订作了这个容量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罐子。”
虽然缺少了被割下来的底部,美星小姐还是照着自己的说明用手掌盖住罐子的开口,然后把罐子上下反转过来。虽然这么做很难把里面的东西摇晃均匀,不过如果只是反转一次的话,是很有可能逃过任何人的目光的。
“只要仔细地检查罐子的底部,就能够发现他曾经使用过这个手法的证据,也就是以黏着剂黏住的痕迹。这个罐子原本是要立刻扔掉的,可能是因为我们开始注意会不会发生第二起事件,所以找不到机会扔掉,也有可能是觉得不会被看穿而大意了,无论如何,没有把罐子处理掉算是一大败笔吧。要是咖啡豆一直放在里面的话,大概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不过我们不小心把里面的咖啡豆撒出来了,只能说是石井先生运气不好。”
石井低下头,愤恨地紧咬牙关。看他什么话也没说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放弃反驳了吧。既然对方已经提出明确物证,他的反应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我现在已经明白石井咖啡师是自导自演了,不过,为什么他要做出这种等于是放弃比赛的事情呢?”
上冈问道。美星小姐也早已想好该如何回答她了。
“只要想想石井先生这么做害到了谁,答案应该就呼之欲出了。”
我看向山村。她好像也察觉到对方是在说自己。
“在石井先生巧妙的自导自演之下,第一起事件只有明日香小姐一个人有嫌疑。因为有机会使用虚掩准备室的门的方法,又曾经暂时离开过等候室的人就只有明日香小姐。
“但是,根据明日香小姐所言,她昨天早上之所以离开等候室,是因为有人在她的托特包里放了信,把她叫出去的关系。那封信的署名是千家先生,但是当事人却表示自己根本没写过那种信。”
千家无言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犯人为了让明日香小姐离开等候室而偷偷放进去的。之所以假借千家先生的名义,是因为犯人知道明日香小姐和他有私交,当事人目前又下落不明,也没有办法确认那封信的真伪吧。另外,虽然明日香小姐隐瞒了信的存在,但就算她99lib?把信拿出来当成自己离开等候室的理由,石井先生可能也会以‘这是你为了洗清嫌疑而自己写的吧?’来反驳她。不管怎么说,这封信也证明了犯人的目标就是明日香小姐。”
“你的意思是,石井先生为了让我被怀疑,精心策划了这么复杂的自导自演吗……只要能摆脱罪名,嫁祸给谁都没关系吧?”
山村的视线虽然有些游移,还是对美星小姐的推测提出了异议。或许是认为自己没有做什么被石井个人记恨在心的事。
“不,明日香小姐在本届KBC是很有可能获得冠军的参赛者,对于想赢得冠军的犯人而言是个眼中钉。石井先生的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妨碍明日香小姐而策划的。借由引起只有明日香小姐可能犯案的添加异物骚动,让她遭周遭的人怀疑,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她陷入孤立、不安或紧张的情绪,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害她失去比赛资格或永远不能再参赛。”
“你的话不太符合逻辑喔。”
这时苅田突然插嘴说道。
“石井在自己使用的咖啡豆里添加异物,等于是放弃了第一个比赛项目。根据比赛进行的方式,就算自己的东西被添加异物,也没办法再重新比赛。这样一来,就算成功让明日香失去资格,少了一项比赛成绩的石井还是会陷入相当不利的情况。这么做只会让其他人抱走冠军宝座而已。”
“我想,石井先生在预谋自导自演的时候,已经放弃冠军了。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从石井先生在历年比赛里所获得的成绩来看,他的表现没有好到让人觉得他有冠军相,所以本来就对冠军不是很执着吧。”
虽然表情不是很高兴,但石井一句话也没有说。反而是苅田看起来一副非常不悦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你之前不是才说石井想获得冠军吗?”
“不对,我说的是犯人喔。”
“我愈来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石井不就是犯人……”
这时,苅田突然惊呼一声,闭上了嘴巴。美星小姐环顾众人,说出了她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石井先生并非独自犯案。”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难道共犯就在我们之中吗?
“我们用刚才提过的方式再思考一次吧。只要想想明日香小姐被陷害的话是谁能获得好处,犯人的身分就呼之欲出了。”
只要没有山村明日香,就能够在第五届KBC中获得冠军的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坐在山村身旁座位的女性上。
“黛冴子小姐,是你教唆石井先生制造添加异物骚动的吧?”
“……哼,你有证据吗?那是石井自己决定这么做的吧?”
黛伸手撩起头发,这么说道,石井立刻激动地反驳她。
“冴子!你这家伙,是想和我撇清关系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合作啊?”
“没用的,冴子小姐。因为你已经在我们眼前帮助过石井先生好几次了。”
美星小姐一说出这句话,两人便像是被迫屈服似地陷入了沉默。
“首先,99lib.是石井先生把罐子倒过来时的情况。虽然那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若是在那一瞬间被发现的话就完了。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发生,顺利达成目的,必须确定我们聚集在罐子上的视线全都能暂时移开才行。”
“所以那个时候黛咖啡师才会突然叫我吗?”
上冈恍然大悟地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我也记得黛曾经突然大喊了一声“上冈小姐”。
“没错。如果某处突然发出巨响,其他人一定会反射性地往那个方向看。所以身为共犯的冴子小姐就算准时间大喊一声,让石井先生趁我们移开视线的时候迅速地把底部黏上去,并把罐子反转过来。”
“这只不过是偶然罢了,不算证据。”
“那我就再说一个吧。昨天早上,为了制造出只有明日香小姐有嫌疑的情况,你们两人必须设法安排好一切。于是石井先生便跟着打算前往准备室的苅田先生,证明苅田先生的清白。冴子小姐则为了不让我离开等候室而一直积极地和我说话,阻止我离开。”
美星小姐曾说过,她和山村离开准备室时,正好在等候室前遇到黛,然后就一直在等候室里和黛聊天。如果美星小姐在那之后独自离开等候室,在使用“离开准备室时先虚掩着门,之后再返回”的情况下,她也会和山村一样被怀疑。黛察觉到这种情况,才会找美星小姐说话的。
“等一下,不管怎么说都太牵强了。如果你一口咬定昨天早上确实关好门的话,那该怎么办呢?还有,如果好不容易偷偷把信放进去,结果明日香根本没发现呢?你的话简直是破绽百出。”
“这个计划确实给人一种不是很完善的印象。不过,那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你没有预料到的事。”
美星小姐的视线移向了一旁的山村。
“我想问明日香小姐一件事。明日香小姐在KBC决赛的时候,每年都是第一个进入会场的参赛者对吧?”
“咦?呃……这个嘛,如果问我是不是每一次都这样的话,其实我不太确定,不过我几乎都是在一开馆的时候就进去了。”
“也是每年都会先进去准备室一趟?”
“是的。因为第一天有材料一定要先拿进去放。”
山村的态度看起来像是正在拼命地搜寻自己的记忆。
“冴子小姐他们把这一点也计算进去,利用前一天的对话让上冈小姐决定把钥匙卡交给第一个到场的参赛者。这样一来就可以轻易地制造出只有明日香小姐能够在别人的物品里添加异物的情况。”
原来如此。如果第一个到场的山村拿了钥匙卡独自进入准备室的话,她就会自动成为有嫌疑的人。黛和石井只要之后再接连进入会场,注意其他参赛者的行动就好。这么说来,彩排当天在准备室提议“第一个进入会场的人可以向上冈小姐借用钥匙卡”这项规则的人正好就是石井。
“但是紧接着明日香小姐之后进入会场的冴子小姐,却在等候室前看到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人……那就是我。我昨天也是一开馆就进入会场了。
“冴子小姐当时一定很慌张吧。这样一来,不仅有嫌疑的人会变成两人,如果我们互相证明彼此清白的话,还有可能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两个人都洗清了嫌疑。所以冴子小姐就在此时急忙想出了另一个策略。那就是先写信让明日香小姐离开等候室,等到大家在讨论添加异物骚动的时候,再提及可以事先虚掩着准备室的门这件事。”
黛为了应付突发状况,竟然想到了这么高明的策略吗?我忍不住佩服起她来。
“昨天早上,冴子小姐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玩着手机。我想她应该是趁那个时候传讯息请石井先生准备信的吧。既然她必须负责阻止我离开房间,就代表她自己也没办法自由走动。而且,明日香小姐使用的是托特包。因为包包的开口是敞开的,要把信藏在里面很容易,明日香小姐发现信件而拿起来看的机率也比较高。
“所以,虽然没有当初设想得那么完善,但两位还是顺利地让事情照着计划走了。后来又加上幸运之神的几次帮忙,才终于成功地让所有的人都只怀疑明日香小姐一个人。”
“别再胡说八道了,你现在所说的全部都只是你的推测。如果你这么坚持是我教唆石井的话,就拿出证据来啊?”
黛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但对我来说,她逞强的样子反而是她宁愿妨碍对手也要获得冠军的个性的铁证。不过,美星小姐当然是以只讲究逻辑且谁都能认同的证据来说服她。
“最重要的是,你们昨天为了处理突发状况应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即使事情最后照着计划走,在善后工作的部分却不一定万无一失。你们的手机里会不会还留有指示石井先生准备信件的讯息呢?”
这时,黛突然狠狠地瞪了石井一眼,石井则勾起了嘴角。黛说不定已经谨慎地删除讯息了。不过,石井好像没有彻底湮灭证据。因为黛曾经试图和石井撇清关系,他应该很乐于协助提供证据吧。
“你愿意承认自己和石井先生是共犯吗?”
美星小姐如此询问后,黛才终于斜眼看向旁边,噘着嘴坦白了。
“没错,只有容器的机关是拜托熟悉魔术的石井先生构思,其余全是我想的。”
“也就是说,石井氏为了让黛氏获得冠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来陷害山村氏对吧?你们两个人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丸底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戏弄同学的小学生。不过,就连曾经好几次目睹石井和黛争吵的我,也有点好奇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因为奖金啦。他要求我把冠军奖金分他一半,就这么单纯。不要做这种无聊的想像好吗?”
黛一边交叠双腿一边说道,丸底疑惑地歪着头。
“虽说可以分到一半,但奖金其实也不算多……呃,虽然我非常想要就是了。”
“我反而是有没有拿到奖金都无所谓。两年前我好不容易赢得冠军,却因为最后那起骚动的关系,主办单位对外界下了封口令,害我可以说是根本没享受到冠军所带来的好处。你们能明白我的不甘心吗?”
丸底又歪起头来了。他大概还不知道两年前发生骚动的经过吧。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KBC能重新举办,更渴望能在第五届比赛中获得冠军。为了达成目的,我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你才会想到可以妨碍明日香小姐比赛,但却不是直接把异物混入她的材料里,而是采用较拐弯抹角的方法,让别人误以为她在其他人的物品里添加异物对吧?”
“要是能在明日香的材料里添加异物的话,或许可以对她造成更致命的伤害吧,但是我想不到能够在不被揭穿的情况下实行的办法。明日香的确是很难缠的对手,但是上一届比赛我最后还是赢了,我的实力绝对不比她差,我这么做只是想确定自己可以拿到冠军而已。就算没有害她因此失去比赛资格,只要个性本来就很胆小的明日香因为被大家怀疑而没办法冷静地比赛,对我来说就算是达成目的了。”
“但是,明日香小姐应该会否认犯案吧?难道你没想过可能会有人像我这样自愿负责调查吗?”
“只要身为受害者的石井先生接受明日香是犯人的结论,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之后只要再让石井先生说一句‘不要再提起已经拍板定论的事’就不会有问题了。”
黛和美星小姐说话的时候态度相当冷淡。直到昨天都还相当融洽亲密的气氛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我顿时对女性平常所戴的假面具之厚感到不寒而栗。
下一句话同样是女性说的。
“对不起,我还是听不太懂。”
上冈好像在忍耐头痛似地以指尖抵着太阳穴。
“这次的一连串添加异物事件,全都是石井咖啡师和黛咖啡师的自导自演,对吧?换句话说,第二和第三起事件也是你们两个人自己做的……不过,这样一来,黛咖啡师不就没办法赢得冠军了吗?”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啊!”
黛以尖锐的声音叫道。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也策划了添加异物事件。因为那家伙的关系,我们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已经不知道出现几次的困惑又席卷了我们。
“……美星小姐,你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我勉强挤出声音问道。美星小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依照情况来看,第一起事件只有石井先生可能犯案,而关于冴子小姐是共犯这件事也毋庸置疑。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两起事件,对于冴子小姐想获得冠军的目标来说显然是反效果。不仅导致冴子小姐放弃她最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连石井先生拿手的调酒咖啡项目也因此得到不太好的评价,而且这些事件,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明日香小姐所犯下的。如果有嫌疑的人变多了,自然就会有人开始推测第一起事件并不是明日香小姐所为。这样的发展会正好抵销掉两位想在第一起事件中引起的效果,即便他们想让明日香小姐失去冷静的目的已经算是达成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开始害怕继续听下去了。如果她所说的是正确的,结论就只有一个。
“从这些事情来看,冴子小姐刚才的话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
所以黛说的是实话……美星小姐仿佛要在她所说的事实上画一条粗线似地以严肃的口气说道:“换句话说,除了石井先生和冴子小姐之外,还有另一个以他们为目标而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犯人,就在我们之中。”
第三节
美星小姐今天中午曾在准备室说过。说自己或许早就被某个非常愚蠢、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了。
现在我也明白那个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什么了。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认定这一连串事件都是同一个犯人所为的。
“为什么你们不在受到妨凝的时候就把真相告诉大家呢!”
上冈严厉地斥责石井和黛。她出乎意料的魄力让我也忍不住缩起脖子。
不过,美星小姐却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如果承认妨碍他人比赛的话,别说会失去这次比赛的资格了,还有可能以后都无法再参加比赛不是吗?看到过去的参赛经验似乎会大大影响KBC的预赛结果,我不认为这两个刻意引起混乱的人以后还能参加决赛。”
“应、应该是没那回事啦……”
上冈一脸为难地支吾其词。看到参赛资格几乎由一部分咖啡师独占的现况,美星小姐或者石井和黛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实际上,这次比赛上冈就主动召集了熟知过去比赛情况的咖啡师,所以无法否定能通过预赛靠的不只是单纯的实力,主办单位的好恶也有很大的影响吧。
“好了,各位,虽然我已经在这里说明了第一起事件的真相,不过,实际上这两个人的计划有个很重大的缺陷。”
听到回归正题的美星小姐所说的话,石井和黛相当惊讶。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确实创造出让人以为只有明日香才是犯人的情况了喔。”
石井慌张地大声说道,明明已经知道那是对方想嫁祸自己,但山村还是很可怜地缩着身子。
“直到几个小时前有人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也完全没想到这个缺陷。不过,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很轻易地犯下第一起事件。”
美星小姐说完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向大家说明这件事,我们去准备室吧。”
我穿过Art-ery广场的大门,到达准备室的窗户外后,美星小姐便从室内打开窗户,对我说道:“那么就麻烦你了。”
我照着她的指示把苅田刚才所说的窗户锁扣的开锁方法实际表演给所有人看。先把窗户关上,隔着玻璃确认锁扣已经放下来,然后就用双手握住窗户边缘,开始上下摇晃。虽然只是模仿自己看到的动作,但最后还是成功地把锁扣往上推,从外面打开了窗户。
“就像这样子,随时可以从外面闯入准备室内。”
我在窗框中看到除了负责解说的美星小姐和苅田外,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哑口无言的表情。
“这么说来,还发生过那种事呢。我完全忘记了。”
千家露出苦笑,山村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好像也不记得四年前与这扇窗户有关的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千家,你难道也知道?”
上冈追问道。千家耸耸肩,不太情愿地回答:“我记得是第二届KBC时的事吧。那边那位丸底的哥哥,丸底泰人咖啡师迟到了,想从窗户进来,结果不小心弄坏了锁扣。那一年的参赛者都目睹了那一幕。”
“咦?我大哥?”
丸底惊讶地瞪大双眼。看来他哥哥也没有告诉他。
“一旦知道这件事,就会明白石井先生的自导自演完全是白费工夫了吧。因为只要在昨天开幕典礼之前,石井先生还没有把罐子拿出去的时候,从这个窗户进入准备室,无论谁都能在罐子里添加异物。当然了,如果一样从窗户离开的话,锁扣就会维持往上推的状态,只要能证明锁扣无论何时都是放下的,那么明日香小姐就仍然是唯一有嫌疑的人,不过,我想在发现被添加异物之前,应该没有人会去注意锁扣有没有放下吧。”
听到美星小姐的话,黛皱起了眉头。
“我和石井先生都没有通过第二次比赛的预赛……不过,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啊?如果昨天中午的时候把窗户牢牢锁上的话,我们的东西或许就不会被人添加异物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黛他们的计划还是会变成徒劳无功。不过,这样子石井的自导自演就不会被揭穿,至少比自己擅长的比赛项目被人妨碍来得好。虽然这都是结果论了。
总而言之,黛的这番话是刻意忽视了自己妨碍他人比赛的行为。苅田虽然相当傻眼,但还是向大家解释自己为何隐瞒锁扣的事情。
“事到如今,不管那两个人会变得多惨,我都不会同情他们,不过,虽然我没有把窗户的事告诉任何人,但我一直都在注意窗户的样子。我只要进入准备室就会先确认窗户有没有锁上,每次检查窗户都是牢牢关上的。”
“关于这一点,我也可以替他保证。而且,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知道,即使可以从外面打开窗户,却无法从外面锁上。再加上第二起事件只有可能在昨天中午休息的时候犯案,但这段时间内青山先生一直守在准备室的门前面。换句话说,如果只看可能犯下第二起事件的时间带的话,虽然能够入侵准备室,但是不可能以同样方式离开的,也就是呈现所谓的‘半密室’状态。”
听到美星小姐的补充说明,石井先生态度随便地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不就代表是那家伙干的吗?”
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站在窗外的我。美星小姐摇了摇头,随即继续往下说。
“犯人之所以把锁扣放下,大概是为了让大家在比赛开始之前不会察觉到出事了吧。如果犯人一直没有锁上窗户,结果被第二个比赛专案开始前进入准备室的参赛者发现的话,大家说不定会把可能被添加异物的材料全都检查一遍。如果在比赛前就发现异物的话,无论是盐还是牛奶,都能够轻易取得代替品,这样子犯人精心策昼的犯行几乎是前功尽弃了。”
事实上,犯人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他没有锁上窗户,美星小姐、苅田或我一定会发现的。
“基于以上理由,犯人非得锁上窗户不可,但是,这也会让准备室陷入对犯人不利的半密室状态。因为如果让大家知道可以从窗户自由进出的话,就等于谁都能添加异物,没办法让大家只怀疑特定人物。
“然后,当我正在思考如何离开这个半密室的方法时,青山先生在窗外发现了某个东西。那个东西现在还在他的脚边。”
较靠近窗户的几个人便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只见窗户外的地面堆了一小堆盐。
“我确认过了,那是盐。因为彩排当天曾下过雨,所以至少可以确定那是在彩排之后才出现的。”
“这个粉盐根本就是我的嘛!犯人为了把胃药加进小瓶子里,就稍微倒掉了一些吧!”
石井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美星小姐却否定了这点。
“如果只是想减少瓶子里的盐,没有必要特地丢在可能会被看到的窗外,只要倒进水槽冲掉就行了。犯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为了某个目的必须在窗外堆出一堆盐。为了寻找这个目的,我们现在暂时先从犯人的角度来审视他的行动吧。
“犯人得知发生了第一起添加异物事件后,便决定自己也要犯案。大概早就看出第一起事件是石井先生和冴子小姐所策划的妨碍行为了吧。所以犯人就先趁站在Art-ery广场入口的警卫为了换班而离开时从窗户进入了准备室。然后在调查了他打算犯案的对象,也就是石井先生的材料后,发现了两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子。”
美星小姐从冰箱里拿出了石井的两个小瓶子。其中一个瓶子上有老鹰图案的金属奖章,里面装了被加入胃药的粉盐。另外一个瓶子的金属奖章则是西方人侧脸的图案,里面装的大概是砂糖吧。
“外表看起来是非常相似的白色粉末,但只要考虑到特别分为两个小瓶子这一点,就可以立刻推测出一个是盐一个是砂糖。而且犯人也知道石井先生过去曾在调酒咖啡专案使用盐制造出Snow style的效果。因为Snow style的盐会直接接触嘴唇或舌头,所以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添加了异物。而且调酒咖啡项目是石井先生最擅长的,其他项目也不太会使用到盐。换句话说,这个加了盐的小瓶子最适合当成添加异物的对象。
“不过,我们也不能忘了犯人其实本来并不打算犯案。他只是凑巧得知了第一起事件,才会突然起意策画第二和第三起事件。所以当他入侵准备室时,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犯人想了想这些东西里有什么是可以用来犯案的之后,就决定把平常随身携带的胃药加进装了盐的小瓶子里。
“不过,犯人在此时遇到了一个大困难。虽然可以借由金属奖章的图案来分辨两个小瓶子,但上面并未标示哪个是盐,哪个是砂糖,没办法以外表来分辨。”
美星小姐说的没错,可是,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是个“大困难”。盐和砂糖不是立刻就能分辨出来了吗?但是美星小姐没有给我插嘴提问的机会,又接着说道:“如果能在两个小瓶子里都加入足够的胃药的话,犯人或许会这么做。不过犯人是临时起意打算犯案的,所以大概只带了两包胃药吧。如果两个小瓶子各放一包的话,可能会因为分量太少,而导致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在里面添加了异物。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两包胃药都加进放了盐的小瓶子里……当犯人这么想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浮现了在入侵准备室时看到的某个东西。那个东西正好可以让他分辨哪种粉末才是盐。”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记得自己曾看过类似的东西,便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道。美星小姐所说的答案让我大感意外。
“是蚂蚁。窗外的地面有很多蚂蚁正排成队伍前进。”
我再次看向那堆盐的附近。就如我刚才看到的,一大群蚂蚁正在到处爬行。
“把小瓶子里的东西放在蚂蚁前进的路线上,被蚂蚁扛走的是砂糖,没有被扛走的就是盐……虽然没办法百分之百确定,不过准确率会变得非常高。所以犯人就打开窗户……那时警卫说不定已经回到岗位了,不过我听警卫说,如果只是打开窗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特别留意……然后瞄准那些蚂蚁,把小瓶子里面的东西倒了一些出来。就算现在在那里的那堆盐旁边曾经有一堆大小一样的砂糖,到了今天应该也已经被蚂蚁搬光光了吧。犯人仔细地观察蚂蚁的行为之后,分辨出哪个才是装了盐的小瓶子,成功地只在那个瓶子里加了胃药。”
“我默默地听了一阵子,发现你说的话实在是很莫名其妙。”
石井发出的抗议声替我阐述了心中的疑惑。
“什么叫‘大困难’啊?只是要分辨砂糖和盐,为什么会用到蚂蚁?不是只要舔一下就知道了吗?”
“……如果犯人没办法这么做呢?”
美星小姐的话,让我受到了仿佛被痛殴般的冲击。因为我在那一瞬间完全明白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了。
“没办法做到?怎么可能……难不成……”
石井也在此时沉默了。美星小姐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大家在此时想起的某个难以置信的单字。
“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犯人,没办法靠味觉分辨盐和砂糖……也就是拥有味觉障碍。”
“所以你才会让我们参加那个有够蠢的杯测吗?”
黛一脸厌烦地说道。美星小姐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白纸。
“现在在我手上的是刚才杯测的时候请大家写下答案的作答纸。顺便一提,最上面的这一张是第一个参加杯测的青山先生写的,之后则没有特别分顺序。”
美星小姐把我写了答案的纸翻过来,让大家都能看见。纸上的左侧和右侧分刖写了大大的“A”和“2”。
“左侧的正确答案是A,右侧99lib?则是2,不愧是青山先生。”
“谢谢……呃,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好吗?”
仍旧站在窗外的我靠在窗框上抱怨道。
“因为,只有正确答案的纸杯,是咖啡里加了盐对吧?我喝下去的时候还以为你在捉弄我呢。”
“真的很对不起。不过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吧?”
那是当然的。我再次因为自己答对了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并终于了解为什么美星小姐在开始实验之前说会揭露相当残酷的事实了。
“所谓的味觉障碍,其实可以分为很多种症状,例如味觉变得迟钝的味觉减退、完全失去味觉的味觉丧失,还有尝到的味道和原本的味道不一样的味觉异常,或是只有特定味道尝不出来的解离性味觉障碍等等,我们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犯人没办法分辨咸味这件事,所以刚才的实验也是以分辨咸味的方法来执行。而且为了防止犯人碰巧猜对,我特别准备了两个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实际来看看大家回答得怎么样吧。”
美星小姐翻开一张张作答纸,把它们放在旁边的桌上。
“黛冴子小姐,‘A、2’,正确答案。石井春夫先生,‘A、2’,也是正确答案。苅田俊行先生,‘A、2’。丸底芳人先生,‘A、2’。两个人都答对了。上冈和美小姐,‘A、2’,正确答案……山村明日香,‘A、2’。正确答案。”
现在,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张作答纸了。当我看到上面写的字时,巨大的惊愕感顿时席卷我全身,我觉得脚下的大地好像突然扭曲了一下。
“‘B、2’。很可惜地,没有答对。虽然有一题是对的,但是在这次比赛期间数次帮助你度过危机的好运,似乎已经用尽了。我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了两个问题。”
美星小姐大步走到作答纸上写的名字所代表的人面前,然后以明显带着怒火和悲伤的眼神看向那对低头望着她的双眸。
“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犯人……就是你,千家谅先生。”
第四节
“……真伤脑筋,明明是你叫我来的,没想到竟然会被当成犯人。”
千家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也注视着美星小姐。他看起来相当沉着,一点也不慌张。
反而是我们听到美星小姐的话之后,都吓了一大跳。直到昨天以前,千家甚至不是本届比赛的相关人士,而且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没想到他昨天就已经在会场里,而且还引发了添加异物事件。大家当然没办法立刻接受这个事实。
“当我推论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也不敢置信。不过,我愈想愈认为所有的情况都指出了你就是犯人。”
美星小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千家。我想起她曾经说过“正因为是憧憬,所以才美好”这句话。她对KBC的憧憬,同时也是对于天才咖啡师千家谅的憧憬。必须以这种形式和他对峙,一定让她沉浸在难以忍受的无奈感之中吧。
“好吧,我的确有味觉障碍。就算我否认这件事,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明白真相,所以只好承认了。我两年前之所以把店收起来,真正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在KBC遇到了那么悲惨的事,而是既然得了味觉障碍,那也没办法再继续当咖啡师了。”
虽然千家说话的口气很平淡,不过,即使对像是一般人,我也可以想像失去味觉会带给人多大的打击。更别说味觉对咖啡师而言等于是足球选手的脚或音乐家的耳朵。他应该是迫于无奈才选择引退,但本人所承受的苦恼一定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把我当成添加异物事件的犯人也未免太过分了。竟然只因为盐这个理由就说有味觉障碍的人是犯人,实在是太牵强附会。也有可能是知道我得了味觉障碍的犯人想把罪名嫁祸给昨天不在会场的我,才会刻意留下假证据的不是吗?”
“是啊,而且,如果真的是千家做的,他昨天应该是偷偷跑来会场,就算他能够看到舞台上的比赛情况好了,也不可能听到我们在等候室的交谈内容啊。这样子他要怎么掌握情况呢?”
上冈虽然开口替千家说话,但在美星小姐面前也是无谓的抵抗。
“千家先生昨天当然也在会场附近,而且还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我们在等候室交谈的内容。因为他使用了这个窃听器。”
美星小姐的其中一只手里拿着她所说的窃听器。
“窃听器?”上冈愣住了。
“是的,顺便一提,这个窃听器的最大收讯范围应该是半径三百公尺内。换句话说,因为某种目的而在等候室设.99lib.置窃听器的犯人,在距离等候室三百公尺内的地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以才会知道第一起事件的详细情况,还有中午休息时准备室前面有人看守的事。”
“你有证据可以证明设置窃听器的人就是犯案的犯人吗?还是你现在要对我搜身,检查我身上是不是装了接收器?”
千家语带挑衅地说道。既然是他主动提议的,接收器可能在窃听器被发现的时候就被99lib?他处理掉了吧。不过,美星小姐仍旧不为所动。
“正如千家先生也知道的,把窃听器贴在镜台内侧的双面胶带,和第三起事件时用来封住纸盒开口的东西似乎是一样的。犯人应该是把设置窃听器时用到的东西一直放在包包里,所以就算是临时起意闯进准备室,身上也正好有双面胶带可用吧。”
既然如此,千家设置窃听器的时间,不就是昨天的开幕典礼或正在进行第一个项目时,又或者是更早之前的彩排当天了吗?想在那些时间掩人耳目地进入等候室应该不难。
“不管怎么说,能证明千家先生是犯人的也不是只有这个窃听器。而且千家先生只能靠窃听器掌握情况,所以我认为把窃听器假设成犯人的东西应该没问题。
“不过,当初在发现窃听器的时候,千家先生向举出有哪些人就算戴上接了接收器的耳机也不会被发现的丸底先生说了一句话……‘你自己不也是正大光明地戴着耳机吗?’”
“那又怎么了吗?”
千家的态度仍旧相当冷静,但丸底却惊愕地说道:“千家先生。我今天没有戴耳机耶。我的耳机昨天被石井氏弄坏了。”
我总觉得千家好像瞬间瞪大了双眼。不过,他立刻就又露出了讽刺的笑容,速度快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耳机的事我正好是听切间小姐说的。你忘记了吗?拿铁拉花专案结束后,你告诉我原本丢在垃圾桶的耳机不见了。”
“没错,我的确说了这件事。不过,我记得我没有提到那个耳机究竟是谁的。”
美星小姐立刻反驳他。这么说来,或许真是如此。不过千家并没有因此而承认自己说错话。
“那大概是我正好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吧。我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知道的,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不,错了。你是因为看到丸底先生开始举出可能使用接收器的人的名字,觉得被怀疑的人愈多愈好,才会说溜嘴的。你一定很担心他会不会想到你才是最能够光明正大地使用接收器的人吧?”
“我不肯承认,你却一口咬定是我,这样子根本没完没了。你该不会以为只靠那句话就能够证明我是犯人吧?”
美星小姐呼吸了一口气。与其说她是在调适心情,更像是对于继续这个话题而感到厌烦。
“这只不过是一个小线索而已。不过,我在听到那句话时第一次对千家先生产生了怀疑。如果你看到了丸底先生戴着耳机的样子的话,就代表你昨天肯定是在会场附近。你设置窃听器的动机之所以比任何人都明确,是因为你无法进入等候室,既然如此,会因为接收范围的问题而待在会场里也很合理……大概就是这样吧。
“接下来,各位,我之前说明过,在第二起事件中,这间准备室变成了只能进无法出的半密室状态对吧?其实,如果千家先生是犯人的话,就有可能从这个半密室逃脱。请看那里。”
她的左手所指的房间内侧有六个置物柜。
“请大家回想一下刚才我说的话。千家先生靠着蚂蚁分辨放了盐的小瓶子,并完成犯行之后,就躲到了置物柜里。接下来,他等到我们把东西从准备室拿出去,没有人看守时,把胃药的药包留在房间里,然后就不慌不忙地从门出去了。之后只要把门的自动锁锁上,半密室就完成了。”
?99lib.听到这个非常简单的逃脱方法,我难掩惊讶的神情。这个方法确实是所有人一起前往准备室的参赛者或待在舞台上的上冈都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另外,虽然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曾在中午休息时间进入准备室,但千家先生应该也是靠躲在置物柜里逃过了一劫。还有,因为我们这些参赛者离开准备室后,就全都乖乖待在被屏风围起来的准备区,要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从准备区后的门出来应该不难吧。”
调酒咖啡专案开始之后,观众、工作人员和参赛者应该都只顾着注意舞台。正如美星小姐所言,要趁机穿过准备区后的门,离开大展览场,感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觉得形势已经逐渐底定了。我可以感觉得到,得知千家是犯人时,因为过于震惊而表现出难以接受的态度的人,现在也因为美星小姐缜密无破绽的论述而逐渐开始相信她了。
“……还有问题尚未解决呢。”
这时,千家以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好吧,既然我能够犯下第二起事件,也有设置窃听器的理由,我就暂时承认是我做的好了。不过,第三起事九九藏书件又该怎么说明呢?第二起事件的方法无法再用了。毕竟从犯人入侵准备室之后到闭馆之前,警卫都站在窗外,闭馆之后准备室前方防盗系统的感应器又一直是启动的。而且今天早上一开馆,上冈小姐好像就拜托工作人员帮忙看守准备区后面的门了。”
换句话说,从警卫完成交接,回到岗位的瞬间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期间,完全没有能够再次从窗户入侵准备室,并穿过有自动锁的门逃脱的机会。但是我们确实看到了千家今天早上从会场的大门走进来的样子。
既然如此,结论就只有一个……我早已从美星小姐口中得知答案了。
“如果犯人是分别找机会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的话,千家先生就不可能犯下第三起事件。换言之,这代表千家先生是同时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也就是趁着昨天中午入侵准备室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第三起事件是发生在黛准备的牛奶纸盒上。黛以这是她买来的全新的牛奶,以及一旦开封后犯人就有可能从纸盒的开口添加异物,还有想让赞助商看到参赛者使用其他牌子的牛奶来抗议他们提供的牛奶品质不良等理由,在拿铁拉花项目的时候直接把未开封的牛奶纸盒带到了舞台上。黛买来牛奶的时候,千家应该已经躲在准备室里了,所以他听到了我和黛的对话,知道她打算直接带着纸盒参加拿铁拉花项目。所以在犯下第二起事件的时候,千家很有可能兴起了干脆连第三起事件也一起解决掉的想法。应该说,如果他原本就打算分别在石井和黛的东西里添加异物的话,和刻意制造两次犯案的机会相比,反而是一次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比较自然。
不过,前一刻还明显居于劣势的千家,现在却露出了获胜般的笑容。
“哈哈哈,这还真是奇怪啊。你的想法实在是太武断又可笑了。”
我开始怀疑千家是不是终于疯了。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是美星小姐之前一直想不透的问题。
“听好了,假设我知道发生了第一起事件后,就临时起意想犯下第二和第三起事件。浓缩咖啡项目是在昨天下午一点结束,那从我借由偷听你们在等候室的对话得知第一起事件的状况,也听到你们要找人看守准备室的事,到我趁着警卫换班时潜入准备室,中间应该只有大约十分钟的空档。为什么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食用红色色素这种东西呢?难道你想说我昨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明明还没有打算要犯案,却正好携带了食用红色色素吗?”
他的反驳不无道理。我记得昨天我开始看守准备室和比赛相关人士开始午休的时间确实都是下午一点十分。因为警卫说自己在一点二十分之后会离开岗位大约五分钟,所以要在那之前准备好食用红色色素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我也听美星小姐解释过,拿着食用红色色素潜入准备室其实没什么好处。顺便一提,数小时前她在准备室的窗外说到这件事时,曾提起还有另一个“能解释为什么犯人不太可能事先准备了食用红色色素的重要理由”。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个理由了。千家是因为第一起事件才打算犯案,根本没有经过事先预谋,所以不可能预先准备好食用红色色素。
这时,苅田对于家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犯人入侵准备室之后,因为窗外有警卫,所以没办法暂时从窗户离开,跑去买食用红色色素。但是,如果是从门出去呢?如果不想让门自动上锁的话,只要把门开着就行了吧?你只要直接从门出去,穿过大展览场去买食用红色色素,再回来把它加进冴子的牛奶里,然后关上有自动锁的门,离开准备室就行了。调酒咖啡项目会花费差不多三个小时,绝对来得及。”
他的理论对我来说是个盲点,但千家好像早就考虑到了。
“你们应该知道那些在大展览场的入口负责接待的女性吧?我和她们熟到只要看见对方一定会互相打招呼。我买食用红色色素回来的时候,是不可能躲过她们的视线进入大展览场的。她们必须检查所有人的名牌,所以会一直盯着入场的人看,苅田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那你就是没有离开过大展览场。这么多摊位里一定有可以拿到食用红色色素的地方。”
“我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拿任何摊位的东西。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向所有的摊位确认。”
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反驳,苅田只好乖乖地认输。我想起了在接待处遇到那些崇拜千家的女性。千家说的话和美星小姐从她们那里听来的证词是一致的。
驳倒苅田似乎让千家更站得住脚了,他转身面对美星小姐,以挑战般的口吻说道:“怎么样,切间小姐?这样你还要说我能够使用食用红色色素……”
“别再说了,千家先生。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美星小姐拒绝了千家先生的挑战。就像是在给予他最后的慈悲一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洗耳恭听吧。”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
美星小姐像是在细细咀嚼每一句话似地,开始缓缓说出她被逼至绝境后才终于找到的真相。在仿佛能刺伤皮肤的紧张感中,现场的所有人都相当认真地聆听着她说的话。
“现在,请大家把焦点再次转回昨天中午。千家先生躲在置物柜里,听到了青山先生和冴子小姐的对话之后,就打算在牛奶里添加异物,妨碍她比赛。因为如果想在冴子小姐最擅长的拿铁拉花项目妨碍她的话,就只能从咖啡豆和牛奶下手了。他应该也是在这时想到可以利用双面胶带的吧。
“不过,为了让你添加的异物发挥效果,根据冴子小姐打算直接拿着纸盒上台这件事,必须想办法改变牛奶的外观或味道才行。但是你又不能使用像是透明的毒物这种可能在没有看出异状的情况下就不小心喝下去的东西。如果惊动员警的话,千家先生的行动马上就会被发现,而且你原本的用意应该也不是想伤害谁吧?
“千家先生开始思考在工具有限的情况下该把什么东西加进牛奶里,结果他突然察觉到了某个东西的存在。而且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只要把这个东西加进牛奶里,再让人以为是加入了食用红色色素,那就算真的被怀疑了,也能够强调自己的清白。正好就是千家先生现在正在做的事。”
换句话说,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只是障眼法,千家加入牛奶里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食用红色色素?这么说来,我听说食用红色色素的瓶子是千家在等候室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实际上,他应该只是假装那个东西曾被丢在垃圾桶里,然后就直接从怀里把瓶子拿出来而已吧。
不过,关于可以用什么东西代替食用红色色素这一点,美星小姐也思考了很久。结果她当时很肯定地说没有那种能代替食用红色色素又正好随身携带的物品。
“不过,如果我是犯人的话,会觉得在那时担心被怀疑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千家这句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但他自己选择暂且搁置这个问题。
“我身上究竟带了什么东西呢?颜料?油漆?虽然听起来好像比食用红色色素更有可能带在身上,但是真要这么说的话根本就没完没了。”
“我不认为用‘你身上也可能带着这些东西’当理由就可以驳倒你。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你加入牛奶里的就是那个东西。”
美星小姐稍微转动身体,面向山村。
“今天中午我询问明日香小姐的时候,我拜托千家先生和明日香小姐两人单独交谈,好问出她所知道的情报。实际上,当时我已经开始怀疑千家先生了是为了让他不参与接下来的调查才会这么做的……明日香小姐,你还记得当时千家先生那个让人吓了一跳的举动吧?”
山村思索了一下,不是很有自信地回答:“我伸手想从背后拉住他……结果被他用力地甩开了。”
美星小姐满意地点点头。
“我原本以为千家先生是因为两年前的事情而对明日香小姐产生了不信任感,所以才会表现出那种态度。不过,看来是我弄错了。那其实应该是他自己也来不及阻止的反射动作吧。”
千家没有吭声。美星小姐并未理会他,又转身面对石井。
“然后,在中午休息时间结束时,石井先生同样甩开青山先生的手,害他摔倒在地上。”
“啊,嗯,是啊。”石井有些尴尬地说道。
“石井先生的模样和千家先生甩开明日香小姐的手的模样,在我眼里重合了。紧接着,我跑到摔倒在地的青山先生旁边蹲下来的时候,所有的片段就连成一条线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但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她究竟从我狼狈的模样中领悟了什么呢?
“我还是听不懂。千家先生到底把什么东西……”
“所有的人身上不是都一定会有一种东西,是呈现能把牛奶染红的鲜艳红色吗?”
当美星小姐这么说的时候,那些看着我的人的表情瞬间写满了惊愕。
我之所以比他们晚察觉是有原因的。我摸.99lib?了摸自己的脸之后才终于明白。
当石井把我推开的时候,我的脸颊擦过了地面。很讽刺的是,第一个告诉我我的脸颊怎么了的人并非美星小姐,而是在最后一个比赛专案开始前坐在我身旁的千家谅。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美星小姐走向愣在原地的千家,抬起了他毫无反抗之意的左手臂,然后用力地拉起了衬衫的袖口。他的手腕以绷带包得密不透风,绷带的表面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千家先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从伤口滴下来的血染红了冴子小姐的牛奶。”
所以千家才会甩开山村的手吗?
所以美星小姐看到我脸颊上的伤口之后,才会联想到真相的吗?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究竟是什么动力让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就只是为了想利用添加异物来妨碍一个人?
他疯了……除了这句老掉牙的话之外,我找不到更适合的句子来形容他的行为。
千家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侧脸苍白如纸,甚至让人以为他全身的血液都沿着手腕的伤口流尽了。除了他之外,身为受害者的黛或感觉一直担心千家的山村等人也全都露出了毫无生气的表情。
“上冈小姐,冴子小姐不小心洒在舞台上的牛奶,你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美星小姐转头问道,上冈转了转眼睛,答道:“那个啊,呃……我请人用抹布擦干净后,收集在水桶里了。清洁人员要早上才会来,我想那个水桶应该还放在舞台附近吧。”
“这代表里面的东西还混有千家先生的血液,对吧。怎么样,千家先生?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否认的话,也可以找人来鉴定一下。虽然我不是专家,不太了解相关的事情,但是应该可以得到证实那是你的血的结果……”
“没有那个必要。”
千家轻轻地拉开美星小姐的手臂,让自己的左手重获自由。
“切间小姐说的全是对的。”
在屈服的瞬间重回他脸上的讽刺笑容……那应该是附在他身上的东西消失的证明吧。
“是我做的。无论是在石井先生的盐里加入胃药,还是在冴子的牛奶里混入鲜血,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第五节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呢?”
听到这句话,我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之前一直不安地默默看着事情发展的山村,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听起来简直就跟惨叫没两样。
千家仿佛嘲笑她似地双手一摊,说道:“听到你的指责真是让我大感意外。我可是制裁了那两个想陷害你的人喔。”
“你应该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吧?竟然把要加进咖啡里的东西变成了制裁人的道具……那个比谁都热爱咖啡的千家先生究竟到哪去了呢?”
“到哪去了?一定要我告诉你,你才会知道吗?”
千家逼问山村。那冷酷无情的语气让山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是啊,没错,我确实很喜欢咖啡。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品尝它的味道了。你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吗?你敢说就算你今天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到了,明天还是能继续热爱绘画、热爱歌曲吗?曾经热爱咖啡的千家谅已经和他的味觉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了。”
山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美星小姐便代替她开口了。
“千家先生,能请你再一次详细地告诉我两年前比赛时所发生的事吗?你喝下的浓缩咖啡并没有添加奇怪的东西。不过,那一定不只是单纯的自导自演吧?”
“哼,就算我现在解释了,又有谁会相信我呢?”
“我相信。如果你愿意说实话的话,我会相信你。”
千家顿时像是被戳中痛处似地看着美星小姐。停顿了整整十秒后,他突然冷哼一声,说道:“我不会把切间小姐说的话当真。不过,好吧,我说。把我的脆弱、丑陋、愤怒和痛苦全都说出来好了。毕竟再继续沉默下去我也不甘心。”
千家说完这段话时朝在房间角落紧靠着彼此的石井和黛瞪了一眼。我看见他们两人就像被箭射穿似地僵直身体。
“呃,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喔,对,在第三届KBC达成三连霸之后,我立刻就向上冈小姐表达不再参赛的意思了。上冈小姐虽然没有立即答应我,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只要我一直坚持不参赛,她也拿我没辄。我本来已经铁了心,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话虽如此,为什么我又参加了第四届KBC呢?因为距离决赛大约一个半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骑机车出了车祸。”
千家骑机车代步这件事,负责接待的大姐姐也曾经说过。
“我在结束工作要从店里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车了。头部遭受剧烈撞击,失去意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救。我住院的综合医院离我开的店很近,院长也是店里的常客。可能因为是熟人,所以不需要客套什么,院长就直接向我说明了症状和治疗方式。根据他的说明,我并没有生命危险,也只受到了轻伤,过一两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总而言之,我听完后也松了一口气,决定先暂停营业,专心治疗身上的伤。
“过了几天之后,我才察觉到身体的异状。我吃不出住院时所吃的食物是什么味道。其实我早就发现自己吃的东西没有味道,但我只以为是医院提供的食物味道本来就比较淡,又因为车祸失去意识,所以舌头变得比较迟钝的关系。直到这种情况持续好几天之后,我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我跟院长说了这件事之后,他立刻脸色大变,替我安排了味觉和嗅觉的检查。结果才知道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味觉和嗅觉。好像是在车祸时撞到头,伤到了脑部的中枢神经。”
“我也曾经听说过有人头部受到外伤之后引发了味觉障碍的后遗症。”
上冈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过,我记得那在味觉障碍的病例中算是非常罕见的案例。如果受到的外伤足以影响脑部中枢神经的话,应该会出现其他影响范围更广的症状才对……”
“关于这一点,院长好像也是百思不解。总而言之,只能想成我受伤的时候非常准确地只在中枢神经的特定部位引发了障碍。”
千家如此回答后,上冈针对自己打断他说话的事向他道歉,然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总而言之,我听完院长的诊断后,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如果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今后基本上就无法再继续当咖啡师了。我一直追问院长有没有什么办法,但他的态度并不是很乐观。虽然还是可以进行一些治疗,但是中枢神经导致的味觉障碍很难治疗,完全无法保证是否能痊愈。我不断拜托院长,说这样子我很困扰,希望他一定要治好我,结果院长不是很情愿地告诉了我……在美国有一种日本还没有实例的先进医疗机构,可以进行脑部复健。听说在那里接受治疗的话,各种中枢神经所导致机能障碍的治愈率比既有的治疗法高。
“我毫不犹豫地表示希望他可以介绍那个医?99lib?疗机构给我。但是院长说,光是初期治疗费就超过十万美金,所以他才不推荐我去那里。因为我曾经跟他说过,我开咖啡店的创业资金很少,手头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钱。
“从那天开始,我就过起了为筹钱而四处奔走的日子。话虽如此,我既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也没有愿意借我大笔金钱的熟人。虽然咖啡店的经营情况比开业当时好很多了,但是根本找不到愿意慷慨贷款给我这种个人经营的小咖啡店的机构。因为日本不承认这种治疗方法,所以也不可能透过医疗保险取得补助。走投无路的我也试着拜托过院长,但他却说‘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我没办法借你这么多钱,不过,如果你有能力还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拒绝了我。
“总而言之,我当时非常需要钱。我想到一定没有人敢喝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咖啡师所煮的咖啡,所以拜托院长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得了味觉障碍,同时急急忙忙重新开店营业。除此之外,我也试着算过把店面和设备全卖掉之后可以拿到多少钱。我用尽了各种手段,疯狂地筹措金钱……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第四届KBC的宣传手册。”
千家在昨天的电话里说他是在决赛的一个月前收到宣传手册的。这么说来,美星小姐收到第五届KBC的宣传手册时,也正好是距离现在一个月之前。
“我看到自己被刊在介绍参赛者页面的个人简介,知道上冈小姐还没有放弃邀我参赛这件事。虽然失去味觉和嗅觉对我来说确实很不利,可是我有经验。只要照着之前的感觉去比赛,就能获得冠军,可以拿到奖金。区区五十万圆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当时的我却连这笔钱都想要得不得了。我马上联络上冈小姐,表示我想参赛,结果她听到之后非常高兴,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段隐情。
“就这样,我在很突然的状态下决定参加第四届KBC。但是味觉障碍所造成的影响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在乎这次比赛了,我在比赛的时候一直没办法忽略异样感,还犯下以前绝对不会犯的失误。我愈来愈焦虑和心急,终于忍不住在第三个专案时对给了我严厉批评的评审乱发脾气,说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
这一幕我们也听上冈说过了,评审其实应该是做出了公正的评价,但是对千家而言,每一个评价感觉都可以左右他的人生吧。会失去冷静和评审争辩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在第三个项目结束时,我还是排名第一。最后一个项目是浓缩咖啡项目,我带了自己长年固定使用的咖啡豆,所以对这个项目有绝对的信心。在比赛开始前的中午休息时间,我为了让亢奋的心情冷静下来,便一个人去了准备室。高尔夫选手在正式挥杆之前会先空挥几下,音乐家在开始表演之前也会稍微弹奏一下乐器不是吗?大概就是那种感觉,不再一次确认材料和器具的状态,我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经过等候室,想弯过走道转角时,却看到一对男女从打开的准备室的门走了出来……那两个人就是石井春夫和黛冴子。”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全都看向了被他指出名字的两人。石井满脸通红地瞪着千家,黛则脸色铁青,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们和我擦身而过时对我打了招呼,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我进入准备室之后,马上就知道原因了。
“我原本放在冰箱里的储豆罐,全都被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了。而且旁边还像是刻意要让我看见似地摆了一个装洗水槽的清洁粉的罐子。你们现在看得到水槽底下的东西吧?就是那罐清洁剂。
“我慌慌张张地拿起储豆罐,把盖子打开。所有的咖啡豆都被洒满了清洁粉,连其他项目用剩的也不例外。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想妨碍我比赛。咖啡豆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替用品。在那个瞬间,我领悟到自己获得冠军的路已经被封闭了。”
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苅田、上冈还是山村。千家在两年前果然也受到了添加异物的妨碍,并不是他自导自演……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件事会被埋葬在黑暗里呢?
“我其实没有证据,不过,考虑到在当时的情况下她还有机会获得冠军,那犯人应该就是冴子没错。冴子知道如果用平常的方式准备浓缩咖啡专案是无法赢过我的。她看到自己和排名第一的我差距那么小,无法忍受冠军就这样从自己眼前溜走,终于使用了禁忌的手段,也就是妨碍我比赛。
“石井先生大概是在她的教唆下负责把风吧。只因为想在舞台上表演特技这种肤浅的理由就参加KBC的他,要用奖金或其他东西买通,让他听从自己的指示应该不难。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感觉是临时起意想妨碍我比赛,如果他们也没有比我刚才说的考虑得更多的话,应该是很乐观地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是自己做的吧。这是我的分析。
“知道自己被人妨碍之后,我被迫面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抉择。向主办单位申诉?可是,就算两人因此失去比赛资格,为了顾及赞助商的面子,比赛还是会进行到最后吧。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冠军会是明日香。如果我没办法拿到奖金的话,不管让谁失去比赛资格都无济于事。”
“是这样吗?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有多熟,但是不能拜托与自己有亲交的山村暂时将奖金让给他吗?他在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观念,让他没办法接受依靠别人这件事吗?我脑中忍不住浮现了这些想法。
“我也考虑到请其他参赛者把咖啡豆分给我。不过,就算请明日香分给我,我想赢过熟知自己使用的咖啡豆特性的她还是很难吧。这么做无法让我得到冠军。
“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当我正拼命地思索的时候,可能是他们使用清洁剂犯案这件事成了诱因吧,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某篇报导。那是一篇刊载在我买来放在店里杂志架上的周刊杂志里的文章。”
周刊杂志、报导、添加异物……听到这些熟悉的单字,我脑中闪过了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想法。
“那是追踪几年前杀人未遂事件的后续报导,事件的内容是红茶被添加了毒物,因为工作与这类休闲饮品有关,我才好奇地看了一下。根据那篇报导,被害者对加害者提出民事诉讼,最后好像获得了四百万圆的慰问金。”
昨天我在等待美星小姐的时候,也坐在长椅上看了那一篇文章。那篇报导刊登的日期好像是两年前的十一月,所以千家参加第四届KBC时会对它记忆犹新并不意外。不过,我根本没想到那篇报导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
“老实说,我也觉得自己疯了。这也代表我已经被逼进绝境了。”
千家一步步地在我们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当他站到房间中央的桌子前时,突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
“我决定假装没有发现异状,喝下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向那两人索取巨额赔偿……这就是我的抉择。”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当时千家的疯狂程度已经无可救药了。
上冈、苅田和丸底完全吓呆了,石井和黛也面色如土。不过我对山村的反应有点在意,她全身僵硬的样子和那两个沉浸在罪恶感中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借由打官司来获得四百万圆的赔偿金?”
上冈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这实在太乱来了!为了妨碍比赛而添加异物,和杀人未遂是不同的……”
“我知道!”
千家大吼的声音在准备室里回荡。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真的打官司的话不可能顺利拿到那么多钱。不过,只有正常的人才会这么想。总而言之,既然确实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只要我喝下去,让它变成刑事案件,员警应该就会替我揭露他们的罪行吧。不管是要调停还是和解都好,只要能够多拿到一些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已经没办法深思熟虑,甚至认真地考虑起这么做的可能性。”
“不过,就算把事情闹上法庭,也没办法立刻就拿到赔偿金吧?”
美星小姐冷静地提出质疑,千家自嘲地笑着回答:“我没办法借你这么多钱,不过,如果你有能力还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这是院长所说的话。既然这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赔我钱,我就可以拿这件事去拜托院长先借我一些。”
仔细想想,院长说的应该只是客套话而已吧?而且,用和解金或赔偿金这种不确定的事项当作担保,也不太可能借得到钱。不过,当时的千家可能连这些问题都无暇考虑了吧。
“我马上就展开了行动。先把装清洁剂的容器和储豆罐放回原处,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两人的暗示。而且,为了不让人发现我看过储豆罐里面的东西,从急忙离开准备室,到我走上舞台之前,我都没有打开过储豆罐的盖子。等到浓缩咖啡比赛开始后,我就面对着观众席把储豆罐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咖啡豆全倒进了磨豆机里。我在午休时间打开储豆罐时,发现虽然连最里藏书网面的咖啡豆也沾到了清洁剂,不过上面的咖啡豆还是沾得比较多,所以我只要在倒入咖啡豆时把罐子整个倒过来,磨豆机磨好的咖啡粉里应该会混有清洁剂才对。
“因为必须填压装进滤器把手的咖啡粉,所以没办法不去看它。我稍微看了一眼,咖啡粉感觉和平常差不多,让当时的我庆幸了一下。我把滤器把手装在机器上,开始萃取咖啡。咖啡杯里的浓缩咖啡也没有什么异状。不过,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以前没煮过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的关系。看到自己没办法区别Crema和清洁剂泡沫,我甚至觉得有些感动。
“好了,终于要进入实践阶段了。我假装看出异状,喝下了浓缩咖啡。我当然尝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和气味,不过,我还是装出痛苦的表情,故意让自己的头撞到吧台桌,直接在舞台上倒了下来,然后就一直假装自己失去了意识。我觉得自己演得还挺逼真的。不过,结果却是大家所知道的那样。”
千家相信咖啡豆里混有清洁剂,把浓缩咖啡喝了下去。但是根据上冈所言,她好像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是犯案的黛他们销毁了所有证据吗?总而言之,千家打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就失败了。
“我想从他们身上获得大笔金钱的计划就此失败了。不仅如此,我还被冠上了黑心咖啡师的恶名,说我因为第一次遇到冠军可能被抢走的危机,才会自导自演地引起添加异物骚动。我直到最后一个项目都是排名第一,根本没必要引起这种骚动。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很确定我的咖啡豆被加入了清洁剂。但是我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己也策划了奸计想谋取赔偿金,所以当时已经连质问石井先生和冴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没办法再继续营业,我把店面和设备全部卖掉,结果也没拿到多少钱。我一边接受最基本的治疗,一边和周遭的人断绝联系,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
千家在电话里曾坦言自己之所以把店收起来,是因为身体没办法再喝浓缩咖啡。但是他上个月却来到塔列兰,并点了浓缩咖啡。除了味觉障碍之外,还必须背负在KBC引起骚动的恶名,让他觉得与其继续营业,不如把店卖掉,至少还能拿回一些钱,这应该才是他把店收起来的真正原因。
“不过,随着时间经过,我改变了想法,觉得不能就这样让毁了自己人生的石井先生和冴子继续逍遥下去。我的味觉障碍当然不是他们的责任。但是,如果那时他们没有妨碍我比赛,让我拿到奖金的话,情况或许就会有所改变。我现在会变成这样,他们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吧?所以我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他们添加了异物,并再次要求他们赔偿。
“我先研究了让两人自白的办法,但是我不认为直接质问他们,他们就会承认,就算想趁两人谈论这件事时偷偷录音,也因为我平常和他们没什么私交,可行性不大。而且我知道隔年的KBC因为发生骚动的关系而停办了。
“虽然因为无计可施而苦恼不已,但我在那一年内并未放弃希望。到了今年,我听说KBC睽违两年之后又要举办,也得知石井先生和冴子都通过了预赛,心想干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话虽如此,如果第一天就出现在会场,他们两个人说不定会提高警觉,这样就没办法让他们露出马脚了。于是我想到可以利用窃听器录下他们的谈话,或是掌握他们的行动。我推测比赛流程应该和往年差不多,就在前天早上潜入等候室,设置了窃听器。当时负责接待的那些女性都不在,可以毫无顾虑地进入会场。我之所以选择等候室,是因为觉得石井先生和冴子两人独处的时候,或许会聊起两年前的事情。除此之外,如果我听到他们好像要一起出去外面的话,也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偷听他们的谈话。除了等候室之外,窃听器可以派上用场的大概就是准备室了吧,不过我认为只要直接躲在窗户旁边录音就行了。”
除此之外,千家也表示如果第一天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他打算第二天直接光明正大地前往会场,目的是让两人失去冷静,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后来在犯下添加异物事件的时候,他使用让大家把血液当成食用红色色素的手段,除了避免被怀疑之外,好像也是考量到这一点。的确,如果他出现在会场里,会有人猜测他昨天是不是也来到会场并不奇怪。
“结果,昨天我透过窃听器,知道比赛时又发生了添加异物事件。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不过我立刻直觉认为这是石井先生和冴子想陷害明日香这个最难应付的对手。因为他们两人说的话很明显地就是想诱导大家怀疑明日香。之所以选择自导自演这种拐弯抹脚的方法,大概是因为想避免上次他们一添加完异物就被我看到的情况吧。”
“所以,你为了破坏他们的计划,自己也跟着犯案了吗?这样一来你和他们都一样有罪,没办法再向他们要求赔偿了吧?”
上冈提出质疑后,千家的回答却是突然狠狠地瞪了黛一眼。
“冴子,你还记得明日香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冲出等候室之后,自己说了什么话吗?”
……她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啊?因为那个人做出了那种事。
黛没有回答。但是她所说的那句话很自然地在我的耳中重现了。
“你在执行自己策划的妨碍行为时,一边犯下新的罪行,一边不着痕迹地对其他人强调你过去的清白,还用‘因为那个人做出了那种事’来揶揄我……多么狡猾、多么工于心计,多么恶毒的女人啊!”
千家伸出手想抓住一脸害怕的黛,但苅田即时挡在两人之间,千家表情扭曲地啧了一声,转过了身体。
“就在那个时候,我想到可以用同样的方法,也就是明明计划了一切、却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报复这两个人。而我想从他们身上获取金钱的目的,也在那时消失无踪了。”
“不过,千家先生,.99lib.如果你使用同样的方法,选择在咖啡豆上动手脚的话,至少对石井先生而言,可以非常有效率且确实妨碍他们比赛不是吗?”
听到美星小姐的质疑,让我有种被说中了盲点的感觉。的确,如果要在咖啡豆上动手脚的话,只要转动水槽的水龙头用水浸湿就好了。要是及早能发现,或许还能先买市面上贩售的咖啡豆来代替,却无法避免咖啡豆的香味和原本的相差很多,所以只要对石井保管在冰箱的所有咖啡豆这么做,也能够成功地影响他在第二项目调酒咖啡的表现。如果想在拿铁拉花项目妨碍黛的话,因为犯案时间是在昨天中午,中间隔了一晚的空档,所以无法使用相同的办法。但是,以石井的情况来说,使用这个方法不仅比还要利用蚂蚁来把胃药混进盐里方便,造成的损失也比较大吧。
当千家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那么做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有些落寞的表情。
“我也有考虑过这个方法,但是,我实在是下不了手。是因为我的自尊直到最后都不允许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吗……不,或许就像明日香所说的,是曾经喜爱咖啡的自己无法容忍这种事也说不定。”
他沉浸在感伤里的时间只有一瞬间,当脸上再次浮现讽刺的笑容时,他突然开始解开左手手腕的绷带。
“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切间小姐说我把血混进牛奶里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很震惊呢。你们大概是觉得为什么要为了添加异物做到这种地步吧。不过,对我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绷带从他的手上滑落地面,露出了底下的伤口。但是我之所以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并不是因为他的伤口看起来很触目惊心的关系。
在他手腕上的新伤口旁边,围绕着数也数不清的割腕所留下的疤痕。
“因为失去了味觉和嗅觉,我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很不好,拿刀子割过自己的手腕好几次。所以我可以借由经验来判断多深的伤口能流出多少血。因为已经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反感。我走到水槽旁,把用来剪双面胶带的剪刀从包包拿出来,抵住自己的手腕,把流出来的血用冴子的奶泡壶收集起来,再倒进纸盒里。当然,我没有忘记把奶泡壶和水槽上的血洗干净。”
听到这段话,黛露出了觉得恶心想吐的表情。她现在应该很想立刻丢掉那个奶泡壶吧。
“因为准备室的门很坚固,我想自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走道上的人应该不会察觉才对。不过,我也很庆幸那扇门没有厚到让我听不见有人站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在冴子他们进来之前即时躲进置物柜。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相较之下,我今天并未成功地把食用红色色素从等候室里拿出来。没想到因为这样,反而证明了那边那个人的清白。”
千家看着我说道。对他来说,只要自己不会被怀疑,不管怎么样都好,不过,证明唯一能够犯下第二起事件的我和第三起事件无关,也等于是帮助了美星小姐,让其他人很容易地就接受了犯人另有其人的说法。
“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美星小姐好像还有想不通的的地方。千家以眼神催促她继续说。
“为什么你今天会来这里呢?只要你拒绝我的要求,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你。”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我要亲眼确认冴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啊。”
千家说话时的态度好像打从心底觉得很满意的样子。
“而且,不管会不会在大家面前露面,我也早就决定今天要到会场来了。如果我拒绝了切间小姐的请求,却又不小心被人看到我出现在会场附近的话,你们肯定会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犯人吧?所以我决定干脆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切间小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除了答应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千家漫长的自白到此终于结束了。
没有人移动脚步,没有人说得出半句话。当这段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时间过去时,最先挣脱这个诅咒的是负责人上冈。她走向千家,站在他面前,以母亲在教导孩子般的口气说道:“我个人其实是很同情你的。而且,两年前我们主办单位不仅没有防止妨碍行为,还把那起骚动当成你的自导自演来处理,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真的很抱歉。”
千家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吧,看起来有些震惊。
“不过,你做的事情还是我们无法饶恕的。正因为你是专业的咖啡师……不,正因为你现在仍是全关西咖啡师所崇拜的物件,才更加无法原谅。”
美星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崇拜他,美星小姐才会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不断地挑战KBC。
“我们绝对99lib.不会忘记你愚弄了KBC的事实。KBC一定会要求你付出代价。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弥补的意愿的话,请你认真地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就算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也一定有你可以做到……而且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痛打自己脸颊的手,或许有时候也是能拯救自己的手。
千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从眼睛、鼻子和嘴里挤出来的这些一直被关在讽刺笑容下的情感,只好一直凝视着上冈。虽然他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板起脸来,我却觉得自己好像一清二楚地看到了他的这些表情。
“还有……你们两个。”
上冈转过身体,以严厉的目光看着石井和黛。
“若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妨碍行为,千家也不会采取这种行动。关于这一点,我想是毋庸置疑的。我认为你们两个人的罪行比千家还要重大。请你们做好以后可能无法再参加KBC的心理准备。”
“等、等一下!”
结果石井还不肯死心地说道:“我承认这一次的确是我自导自演,不过,我也只是把异物加进自己的咖啡豆里而已,没有你说的这么恶劣吧?而且,你要怎么解释两年前发生的事呢?当时我们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任何添加异物的证据喔。说不定连千家先生刚才说的话也全都是捏造的……”
“太难看了,石井先生。”
打断令人目不忍睹的气氛的人是黛。
“两年前的添加异物事件也是我们做的。我以奖金说服从很久以前就看千家先生不顺眼的石井先生,要他负责在走道上把风,之后再互相替对方提出不在场证明。因为我只要想到自己只差一点就能赢过千家先生,怎么样都无法冷静下来。而且千家先生每年都在浓缩咖啡项目表现得非常好,如果不妨碍他比赛的话,根本不可能反败为胜。”
除此之外,黛也强调当时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妨碍排名第二的山村的事情。因为如果连山村的东西也被添加异物的话,一看就知道是谁做的了。而且黛在拿铁拉花项目占有优势,对拿铁拉花的基础,也就是浓缩咖啡也有一定的自信,所以觉得自己可以靠实力赢过山村。
“结果,我虽然用尽心思获得了冠军,却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这一点我也说过了。这次我使用自导自演这种复杂的手法,其实主要理由之一就是怕又造成像上次那么大的骚动。我想,只要身为受害者的石井先生改变一下态度,就能够调整骚动的大小了。”
“……我原本拒绝了她,说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了。”
石井说出这句话,代表他终于承认两年前犯下的过错了。
“但是冴子却威胁我,说如果不帮忙的话就要把两年前的事情说出去,我也只能答应她了。不过,我也觉得那个容器的机关做得有点太过火了。该说是身为魔术师的血让我一时鬼迷心窍吗……其实根本不用搞得那么复杂的。”
“虽然千家先生好像没有察觉到,但我们在这两年间还是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络,所以才会决定执行这次的计划。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上冈小姐,随你们处置吧,就算无法再参赛也没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害了别人也害到自己’吧。两年前决定妨碍千家先生比赛时,我就已经知道被发现的话会是这种下场,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她的态度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厚脸皮。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吧,唯一从第一届就持续参加比赛,对KBC相当熟悉的苅田忍不住代替上冈斥责黛。
“你就不能反省一下吗?要不是两年前你们铸下大错,或许千家先生的人生就不会变得这么悲惨了……”
“这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道!”
黛的怒吼声让我联想到玻璃撞到石头后碎裂的情景。
“如果我知道千家先生变成那样的话,我也会把冠军让给他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把事情好好说清楚,要求大家体谅呢?我的确是个不惜妨碍别人也要取胜的差劲女人,没有资格当咖啡师。但是,我做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在恶作剧吧?谁会想到他真的把那个东西喝下去啊?就算千家先生是有苦衷的,也不用说得好像我是把他人生的一切希望都夺走的残忍女人吧!”
当我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苛责她。
摧毁对咖啡师来说和生命一样重要的咖啡豆,确实是应该遭受严厉的谴责。但是,妨碍就是妨碍,没有必要扩大解释。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应该根本没有想要毁了千家的人生吧。我觉得在当时所能采取的所有应对方法中,正是千家自己选择了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那一种。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曾经短暂地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所以对黛产生了某种感情吧。苅田似乎根本不想听黛解释,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现在是想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吗?事情之所以会变得出乎大家预料,是因为你当时没有深思熟虑,没办法让你的过错一笔勾销。而且,千家先生喝下浓缩咖啡而昏倒的时候,你不是马上就说咖啡里被加了东西,还急着照顾千家先生,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吗?你不仅只想着要处理掉混进咖啡里的清洁剂,湮灭证据,还和其他比赛相关人士一起主张这是千家先生的自导自演,现在还敢推卸责任?”
“湮灭证据?我才没有那么做!”
……没有那么做?
大概是没想到黛到了现在还在狡辩吧,苅田顿时哑口无言。
“你没有做……所以千家先生在舞台上昏倒之后,不是你或石井先生把清洁剂弄掉的吗?”
我忍不住问道。黛像是在拜托大家相信她似地哀求道:“那种事情我根本办不到好吗?要在众人环视的舞台上把千家先生留下来的浓缩咖啡、仍装设在机器上的滤器把手,还有磨豆机内部所有的清洁剂清除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也完全搞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千家先生昏倒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真的喝下了清洁剂,连我都吓得快昏倒了。不过,后来上冈小姐仔细地检查了吧台桌附近的所有东西,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清洁剂这个字。我也和石井先生讨论过了,但是直到最后还是想不透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清洁剂来。”
听到这段话,石井也拼命地点着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陷入了新的恐慌之中,面面相。但是我立刻就发现有两个人的反应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其中一个人是好像已经看穿一切的美星小姐,至于另一个人则是……
“都是我害的。”
如果没有竖起耳朵的话,我可能会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山村明日香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但我确实听到她说了“都是我害的”。
“……所以第四届KBC的冠军才会是冴子小姐,而不是你,对吧?”
和我一样听到了声音,开口询问她的人是美星小姐。但是山村并未回答,而是一直看着空中的某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明日香,你做了什么吗?”
千家质问道,黛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今天中午,青山先生问明日香小姐为什么会在两年前KBC的最终项目输给冴子小姐时,她是这么回答的……我那个时候因为千家先生的关系,情绪不是很稳定。”
那是我和山村的对话内容。美星小姐虽然背对着我们,还是不忘偷听我们说话吗?
“这不是很奇怪吗?千家先生在两年前的浓缩咖啡项目中是最后一个上台的。比他还要早结束比赛的明日香小姐,究竟是因为千家先生的什么事而情绪不稳定呢?”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我和她聊天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完全没发现这句话的奇怪之处。
“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明日香小姐记错了。不过,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时,千家突然以仿佛要捉住山村的气势逼问起她:“明日香,你知道我的咖啡豆被加了清洁剂吗?”
“…………”
“快回答!”
结果,原本两眼呆滞的山村便像是突然下起雨一样,开始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
“……两年前的午休时间,我在打开的准备室的门外面,看到了千家先生把自己的储豆罐和放清洁剂的罐子摆在桌上,好像在做什么事情。”
就像雨势愈来愈大一样,她说话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也像是许多雨声互相重叠似地,变得不是很清晰。
“我看到千家先生自己把清洁剂的罐子放回水槽下。我觉得很奇怪,就先返回等候室,等到确认千家先生离开准备室之后,就又去了一趟准备室。然后,我看了看千家先生的储豆罐里的东西,发现咖啡豆上面被洒了一些粉末,很像是刚才提到的清洁剂。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千家先生想要报复评审。因为在上一个项目的时候,我看到了千家先生向评审抗议的样子。”
这样的评分是不恰当的……刚才千家本人也承认了,这句话指的是第三个比赛项目的评分结果。因为所有的比赛项目都是同一群评审评分,所以如果把这解释成是借由让评审喝下加了清洁剂的浓缩咖啡来报复,的确是说得通。
“我当时非常害怕……我根本不敢问千家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所以……”
如倾盆大雨般不断落下的言语猝然而止。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粒脚步慢了一些的雨滴落在地面上,“啪”地弹了起来。
“我丢掉了千家先生的咖啡豆,把我的咖啡豆放进了储豆罐里。”
我听到千家所在的方向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看到储豆罐里面的咖啡豆数量,马上就知道这是打算用在浓缩咖啡项目的咖啡豆。所以我倒掉里面的咖啡豆,把储豆罐洗干净之后,就把我原本要用在浓缩咖啡项目的咖啡豆放了进去,而我自己则使用其他项目剩下的咖啡豆。因为味道不适合用来煮浓缩咖啡,我觉得自己应该没办法得到冠军,但是只要能阻止千家先生的行为,我根本不在乎。
“接下来,正式上台比赛之前,我一直注意千家先生和他的储豆罐,可是千家先生都没有打开过储豆罐的盖子。虽然千家先生在舞台上比赛的时候突然喝了自己煮的浓缩咖啡,让我觉得有点讶异,可是我已经换掉了咖啡豆,应该不会发生任何事才对……但是,千家先生却昏倒了。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忍不住低下了头。
山村会相当惊愕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千家先生明明喝的是没有任何异状的浓缩咖啡,却还是昏倒了。千家根本没有去看尚未磨成粉的咖啡豆,也感觉不到味道和气味,所以连自己煮的浓缩咖啡里没有清洁剂这件事也没察觉到。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千家痛苦地呻吟道。山村现在完全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说呢?我一直以为千家先生是想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想做出犯罪行为啊。当时我太害怕了,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也来不及和千家先生说任何话……等我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联络不上千家先生。”
都是我害的。山村又说了一次责备自己的话。
“都是我擅自换了咖啡豆害的……都是我在两年前的比赛中下定决心一定要赢过千家先生,所以不小心使出了全部实力害的。我根本不知道千家先生是抱着什么决心在比赛,还像小孩子一样认真得要命……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如果我没有在比赛的时候一直紧追着千家先生……如果在第三个项目的时候,千家先生和第二名的差距大到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获胜的话,就算有人妨碍他比赛,他也不会想要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来。”
不是这样的。我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却没办法安慰她。
虽然千家遭受妨碍而失去冷静并不全是他的错,但他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可以让他避免事情演变成如此悲惨的局面。不过,山村却挺身阻止了千家所选择的这个过于疯狂的行动。因为除了山村之外,其他比赛项目也有很出色的咖啡师,所以就算她不使出全力,可能也无法改变结果。
不过,山村一定会一直责备自己吧。因为能够真正让自己获得宽恕的,始终只有自己。
“明日香……明日香……”
千家不断地低喊着她的名字,身体像负伤的士兵般摇摇晃晃,并伸出手试图碰触山村。但是在他的指尖碰到山村之前,她就猛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悲痛的声音一定深深地刺进千家心里,将会一直折磨着他的后半生。
还站在窗外的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悄悄把窗户关上了。窗户另一侧那个充满混乱的世界,我想我是一辈子也无法了解的。不惜妨碍他人也要获得冠军的黛、为了钱而干脆地放弃冠军的石井、曾经是天才咖啡师,却陷入疯狂的千家、一心想阻止他,进而牺牲了自己的山村。以及为了让比赛继续举办而努力解开真相的美星小姐。KBC是个一直拒绝让我这样的局外人踏进去的神圣领域。
我抬头一看,已经接近黄昏的晚秋天空混杂着各式各样的色彩。我听到远处传来呼唤我的声音,便回头一看,只见站在大门旁的藻川先生正用力地对我挥着手,跟我说颁奖典礼快开始了。
十分钟后,比预定的时间稍晚一些的颁奖典礼开始了。
加上滤冲专案的比赛结果之后,山村明日香领先了弃权一个项目的美星小姐和其他人,获得了第五届KBC的冠军。不清楚详情的赞助商高层、工作人员以及观众纷纷给予她温暖的掌声,祝福新的天才咖啡师诞生。
不过,她今天获得的胜利,究竟会为她带来什么呢?
在拥有这份荣誉之后,她的心中又会混入什么样的感情呢?
接过奖奖杯的山村脸上没有任何笑容,连主持人要求她发表得奖感言时也一句话都不肯说,而我们心目中的KBC,就在这种难以忍受的气氛下落幕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