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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桑田须臾间》


 第一章雪地里是埋不住死人的

10月的清晨里，宾州大学的学子们就已感受到了一丝清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南方的学生一边咒骂着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一边掖紧了被角。
这是我国北方边境线上唯一的一所高校，无限接近北极圈，与俄罗斯隔江相望，优越的地缘优势逼退了学生对于寒冷的恐惧，在这所学校里，单是国际汉语教育和应用俄语两个专业的学生数量就要赶上其它大学的学生总和。
气派的俄语学院主行政楼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除了能隔绝学生晨读的声音，避免他们扰了丁香苑楼中的教师们的清梦，似乎就只剩下阴森了。因此，即使是明亮的车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也没能照亮事情的真相，直到……春天雪融。
这年的春天、脚步很迟，而至于宾州，春姑娘似乎只愿意躲在冬眠的树洞里，羞于见人。直到立夏，宾州才下完了这一年度的最后一场雪，紧接着春烟楼半地下的快递站就忙得骂娘了，姑娘们心心念念的雪纺裙，直简裤，防晒衣就从这里涌向各个女寝楼，而张莹娜收到的是一套汉服。
岳泽民是张莹娜的御用摄相师、而今天。调光圈、对焦，镜头里却始终多了一个人，固执地非要穿帮不可，张莹娜虽不善言辞，却也按撩不住了，上去给了她一拳。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震得岳泽民于一抖，差点摔坏了刚买的镜头，你大爷的，看见鬼了？
直到警察做完了笔录，岳泽民也没醒过味来，说什么来什么，自己真他娘的见鬼了。
穿帮的那家伙真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在岳泽民第一次驱逐她的时候就撒丫子跑一边去，而面对张莹娜的一记重拳，她只是淡定地把头歪向一边，接下来，就换成张莹娜不淡定了，妈的，我把社联主席打死了？
张莹娜确实是太紧张了，这是一具女尸，脖子上有明显的於痕，死亡时间还不能确定，下了半年的雪，无异于冷库保鲜，要不是突然升温，现在也发现不了。而她执意要穿帮的原因是她被固定在了树干上，杀了人，居然选择这样的抛尸地点，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呢。
这不同于平常的刑事案件，高校发生命案，瞬间就吸收了来自各方的关注。凶手选择这里作为抛尸地点，到底为什么。如果希望被人发现，那么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僻的树林，如果不想被人发现，那为什么要选择人口密集的大学校园。抛尸地点是不是就是第一现场呢，杀了人还不够，居然要把尸体固定在树干上，如果是为了泄愤，这种做法又有什么深刻含义呢，这一切都扑朔迷离。
但是，确定无疑的一点是，尽管宾州一年有六个月都在下雪，但早晚有春暖花开的一天，雪地里是埋不住死人的。



 第二章死也要盯着丁香苑

死者名叫梁毓君，本校第32届社团联合会主席，名副其实的女强人。社团联合会简称社联，下设9个部门，232名学生干部。校内101个社团，无论大小，指导教师身居何职，所有的活动都要上报社联。经学生干部审验，核实，拟好表格，上交团委审批，最后移交政教处，指导教师才能拿到相关的报酬，这样的权力高度集中的盛况，在社联是前所未有的。除此之外，由于有明文规定社联不许开展任何盈利性活动，但可以向社会人士筹款，也就是拉赞助。想要办一场像样的活动，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够的，上千人参加，更是花钱如流水。而这些问题，在梁毓君那里都不是问题，22岁的年纪，奔走于各公司、单位之间，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游刃有余，还收获了一批不可小觑的人脉资源。因此，梁毓君的社会关系极其复杂，校内学生也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父母也根本不知道她遇害的事情。
社联主席被自己一拳闷死了？张莹娜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而警察的一句话似一记更重的拳头擂在张莹娜的头上：“她死了很久了。”
“死了很久了”，这句话似乎于理不合，社联的核心人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很久，且不论尸体有无人发现，这么长时间，就没人联系过她吗？得到的回答是：“我们有联系啊。”
思前想后，警察决定先从死者的同居男友查起。
在出租屋中，杨思远说，梁毓君是一个很要求上进的人，尽管才大三，就已经开始准备毕业作品了，并研究着实习的事，但是也因为她在社会实践方面和社联活动上耽误的时间和精力都太多了，因此成绩并不理想，影响了入党，这是梁毓君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女警杨晓宇拿起电视柜下面的甲油胶，看出了端倪：“这甲油胶很粘稠啊，挺长时间没用了吧。”
杨思远推了推眼镜：“是啊，有一年了吧。社团里有个园艺专业的女生，在学校给人做美甲赚外快，毓君的指甲都是她免费给做的，所以这个就没再用了。”
“几十块钱的东西，扔了算了。”
杨思远推了推眼镜框：“放着吧，这都是毓君喜欢的东西。”
案件疑点重重，梁毓君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三个月，因尸体处在冰雪中，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保鲜的效果，所以死亡时间只能再往前推，不会更短。而调查了很多学生，却都说与她保持着联系，有微信的聊天记录和她的朋友圈动态，从照片上看，都是出门游玩的状态，吃穿都很小资。那么，是什么人在使用梁毓君的手机，并且和她生前熟悉的人长时间保持联系而没有露出破绽，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又能模仿她的语气和行事风格，掌握了她大量生活照，隐瞒了这么多人。综合起来看，杨思远就是重大嫌疑人，可是，动机呢？
而这时杨晓宇的手机来了一条微信：“死者的尸体被凶手用胶带固定住在树干上，眼球突出，视线的方向，是丁香苑。”
很多学校的教职工宿舍都叫丁香苑，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梁毓君死也要盯着丁香苑。



 第三章贫民窟里的拜金女

清晨两点的重案组办公室，没有一人感受到疲惫，案情分析会上，杨晓宇带回的消息使大家对这个案子兴趣更浓了。
组长康大成年岁大了，不擅长用电脑，此时，他正运笔如飞，整理着思路。
第一，死者社会关系复杂，没有性侵犯的痕迹，手表等财物都在，死亡特征符合报复杀人的特点，但究竟是仇杀还是情杀，又该从谁查起。
第二，死者身穿太平鸟风衣，百丽女鞋，ZARA连衣裙，浪琴手表，不是什么十分名贵的品牌，但也不像是大学生能够支付得起的，那么，钱从哪来。
第三，死者眼睛盯着教师宿舍楼，到底是凶手想让她盯着，还是她生前与丁香苑有什么交集，她要盯的，是楼，还是楼里的人。
第四，据杨晓宇分析，卫生间虽然有女生牙具，但牙刷很干，护肤品的生产日期也都在一年半前左右。显然这很久没人使用了。杨思远看上去对梁毓君用情很深，那么他在隐瞒什么。
第五，社联主席长达半年没有露面，居然没有人生疑，偌大的学生组织是如何运转的，主管教师竟然也没有过问，这是不是说明，主管教师也有问题。
第六，掌握着死者手机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判定其为凶手。这个人何以能够长达半年时间模仿死者而不被质疑，了解死者的交际圈子、思维方式，甚至瞒过了父母和同居男友，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康大成快速整理着思路，向杨晓宇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分析杨思远对梁毓君用情至深，那为什么杨思远半年没和她见面，还没对此产生怀疑？”
“梁毓君一上大三就请了长假，凭着她的能力，想在系里避开正常申请渠道办理这件事不是难事。随后她就去了外地，具体去哪，没人知道。但是对外的说法是去拍毕业作品和选择实习单位。社联的事情是委托了新闻采编部的金燕玺全权办理。每周末，向社联主管教师乔铭雨问清楚近期部署，再授意金燕玺整理成会议纲要，在每周的例会上公布。上传下达，全部通过微信。梁毓君与杨思远是大一下学期确定恋人关系的，杨思远当时是记者团副主席，但却架空了当时的主席，拥有绝对权力，表现出了惊人的才干。这一点深深吸引了梁毓君，也是杨思远一手培养了梁毓君。目前杨思远在尚品天成餐饮公司做总监助理，年薪15万，公司给配了一套80平左右的简装住房和一辆凯美瑞，但是只有使用权。作为宾州大学2013界优秀实习生，学校将他列为校友录的优秀毕业生。但是他平时仍然居住在出租屋里，平时出行也只依靠一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
康大平抓住了关键点：“他的新房子在帝豪国际，离公司只有10分钟路程，而他现在住的和美家园距离尚品有25分钟车程，而且是老旧房屋，连地暖都没有。他放着好房子不住，偏要蜗居在这个没楼道灯没电梯的出租屋里，这屋子里必定有秘密。杨思远的年纪能有现在的条件，已经算是不错了，他的钱大部分应该都用在梁毓君身上了。楚湘，你是侦查员出身，找两个刑警去杨思远家附近实行24小时布控。晓宇，你马上调查一下杨思远的消费记录，以及他和死者两家的家庭情况，我会申请要二组过来帮忙。看来，这个梁毓君还是个住在贫民窟里的拜金女啊。不排除杨思远因承受不了经济负担而起杀心的可能。”



 第四章阳奉阴违

第四章  阳奉阴违
市公安局对面的馅饼店里，楚湘使劲吸溜了一大口羊汤，用胳膊肘拐了拐杨晓宇：“诶，我去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了那么重要一条线索，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第一时间给你发微信，你咋不搭理我？”
杨晓宇躲着楚湘嘴里的膻味：“就你那也叫线索？被掐死的人眼珠子都那样，她要是平躺在地上死的，眼睛瞪着天，我是不是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到法正那验一验？”
“她要是平躺的死尸我就不说了，但她是被人故意固定在树干上的，旁边那么大个俄语楼，凶手为啥偏偏调整好姿势，让她盯着教职工宿舍？这里面肯定有事。”
“你说的那个我也考虑过，但这里面可能性太多了。你看哈，有可能凶手就是丁香苑的人，所以死者盯住那个方向，是要给我们留下线索。”
楚湘瞪了她一眼：“不可能，你是猪脑子？她是死了以后被凶手特意摆成那个样子的，所以只能是凶手有意让她看丁香苑的。”
杨晓宇吃了瘪，强辩道：“那也有可能是凶手把她捆到树上之后再掐死的啊。死者拼命挣扎，临死前给我们留下这样的线索。不管怎么样，康组给我们布置好任务了。你有想法，会上为啥不说，你可别明知故犯，阳奉阴违啊。”
楚湘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吸溜着羊汤，丁香苑，没鬼就怪了。
6月27日，晚10点42分，和美家园F座二单元701，楚湘领着二组警员，人手一桶泡面，斜靠在窗边。
“帝豪国际那边的房子怎么样？”
“不算太好，可也算中上等了，均价一万二三，咱们这工薪阶层想买一套着实费点劲，不过他那边这几天搞活动呢，住房使用面积128平以上的住户可以送个停车位。怎么着，你也弄一个？”
楚湘嚼着胡萝卜干，笑笑不语。
均价一万二三，还送停车位，公司还配车，放着好东西不享受，跑到这破地方来受罪。
正想着，楼下一个自行车闪过，正是杨思远。
连续三天了，杨思远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个房子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杨思远天天下班回家就是直接洗漱睡觉，但又似乎到处都是可疑的地方，可究竟该从那下手，楚湘也没个头绪，康大叔催着要监控资料，自己始终交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偏偏这时又来了电话，是堂哥：“老弟，有人给我介绍个对象，你把上次那西服借我穿穿呗。”
“哥，我这忙着呢，你穿军装去不挺好吗？这回介绍的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个大学老师，但是不教课，我也说不明白，是个大学生给我介绍的。”
楚湘一头雾水：“你这有谱没谱，你天天在部队待着，怎么还认识学校里的人呢”
“挺长时间的事了，一个姓梁的姑娘给我介绍的，他们学校年年给我们部队送演出，她是个学生干部，我代表部队负责接洽，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她说她老师介绍给我，一直就电话联系了，有小半年了，我这种工作性质你也知道，所以这不才安排见面嘛。哎，我说你这刨根问底的，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啊/”
不教课，那就是行政的，姓梁，大学，这不全对上了嘛。楚湘连连说：“借，不但借，我还请假陪你去，饭店我都给你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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