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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的牢笼王国》


 序章

小丑王国里有一个小丑。
“噔洽洽，噔洽洽”音乐响起，他就做起让台下人惊讶的有趣表演。他现在抛着四个小皮球，不停地抛。
他的脚还踩着独轮车，他必须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抛皮球，任何一个细节差错，都会让他失手跌下。
他的爆炸头额外显眼，挑染成黄的、白的、红的、紫的，五彩缤纷。还有他的红色大鼻子，圆圆的、大大的，很可爱。他的表情总是那么夸张，惹人注目。
他现在正表情夸张地张开嘴巴成“O”型，表示很惊讶，然后突然独轮车打滑了，台下大家都为他担心着，但是他的表情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很开心，不过是那种职业性的笑容，似笑非笑，嘴巴夸张地裂开到颧骨了，鲜艳的红色油漆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神奇地再将独轮车运作得好好的，还继续兴奋地抛着四个小皮球为他们表演，台下一片欢呼声和雷鸣似的掌声激烈地响起。
不得不赞叹小丑的表演精彩呀。
但是小丑以前不是小丑，谁都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世界上太多未知啦。



 01

我醒了，睁开眼，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我被装进一个充气的大气囊里，就是那种商场搞促销活动的充气人偶的那个东西一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里面。
我的四肢是可以活动的，但是因为肥大的气囊，我显得很不自由。
气球一样的气囊束缚住我的手脚，我是躺在黑暗里的，周围有什么，我看不清楚，但是我能感觉到周围有人，有动静。
我就静静地不说话，尽力让自己看清四周的环境，我睁大了眼睛，因为在气囊里，我动作很缓慢，头缓慢地转向四周看。
朦胧中，我看到了像我一样身形的东西，大大的，肥大又笨拙的。
我心底惊呼，想喊出来。我想跟这个唯一能看到的“人”交流，因为这里太黑了，我感到无比的孤独。
但是我发现我说不出话，四周是这么沉寂，有一种陈旧的气息，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漂浮着生锈的东西的气味，我讨厌这种没有活力的地方。
但是我又像对这里很熟悉，没有对四周抗拒。好像，我也是一只扁了没气的气球。
我一直在思考着，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一直想一直想，但是四周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我不是不去与那个“人”接触，只是我能感觉到，他这个东西没有一点活力，我不喜欢他。
我再次眯着眼看四周，这次看清晰了，离我还很远的地方有几个像我一样的气囊，有几个是没气了的，一动不动就躺在地上，就像被遗弃了。
地上有厚厚的尘土，能看出来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朦胧中我居然发现有点光亮，很细微很细微，就像米粒那么大，我能透过这光看到光是从栏杆里透出来的，就像关囚犯的牢笼一样。
那是一扇窗，虽然只是牢笼里的那扇窗，但是我根据光线我判断出我在靠墙的位置摊下的。
于是我往窗那边移了移，轻轻的。
这时突然有两个身穿警服的人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正准备打开牢笼的锁。
那把锁已经锈迹斑斑，他们却熟视无睹。
我看着他们准备走进来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四肢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我醒了，睁开眼是平时熟悉的房间，摆设什么的都没变。我的手脚是向四周张开的，“大”字形本来应该睡得很舒服，只是这时的我只感觉到僵硬的酸痛感。
我沉住气，控制着自己惊恐的情绪，一边又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事。
我一直都睡不好，睡着了就会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恶梦。细想起来觉得可怕，因为我梦到的东西太真实了，让我不得不相信是真的。
我尝试与人交流来缓解这样的惊恐，我对我最亲爱的奶奶说了这个梦，她告诉我不要害怕，梦都是假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太真实了，她的回答让我莫名其妙地难过。
她大概是因为没有做过恶梦所以才这样认为吧？我也就原谅她了，作为一个小孩子，当然要心胸广阔一点。



 02

夜又深了，奶奶把灯关了，她看着我。
我不说话，紧紧抓着被子，身子微微有点颤抖。
我害怕重新回到“那里”去，那里黑漆漆的，太可怕了。于是说：“我不想睡觉。”
奶奶立刻变得很凶，她认为我不听话，一直唠唠叨叨我。
我听得厌烦，用被子把头也盖上。
她见我没动静，默默走了出去。
我听着她细细的脚步声，屏住了呼吸，不敢说 话。我怕被她发现我还没睡。
我是害怕的，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困意让我睡着了，我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那里还是很黑，四周甚至有小石子，我还是在原地来的地方瘫着。
这次，我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发现脖子居然灵活多了，我也能清晰地看见四周。
但是太黑了，伸出五个手指都看不见，也没看到多少。
这次，我发现没有亮光了，虽然我待在原地。
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个大气囊里，周围厚厚的尘土中，我闻到因潮湿而有霉味，我却不得不瘫在地上，已经不能起来了。我承认这个样子躺着很舒服，导致我并没有离开这个位置的想法。
即使这里是可怕的，一切都毫无生机，一派死寂，跟活生生的我截然不同。但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待在这个让人舒服的地方，让我甚至不想离开这里。————让人感觉舒适的地方是如此可怕，可是有些时候，人总不能及时发现舒适的地方隐藏着有多么多的危险。
周围的确有几个跟我相似的气囊，但是它们是没有活性的，就像干枯的树木一样。
它们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毫无生气。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那些陈年使用的东西，说白了就是这个大铁笼子，都因为年代悠久而破旧，生锈。
我也跟他们一样，死气沉沉地瘫着，还甚至有些舒适。
我就隔着我的大气囊看灰暗的天花板。
突然，我的塑料板里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半脸。
准确地说，是一张脸谱，因为它上面耀眼的红色太显眼了。
我眯了一下眼睛，惊恐又呆呆地看着他。
他反而悠然一笑，“嘻嘻”他说。
他的嘴角就那样裂开，裂得快到两边的颧骨了。他的眼眶很深，灰黑灰黑的，只有那一点点白色在黑暗中才能看清他的眼睛，他的脸又是那样白，白得就像刷墙的白泥浆。
我不懂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跟我说话，即使感觉不到他的恶意，我还是感觉到了惊悚。



 03

他的笑容真的很可怕，红色的油漆又是那样刺目。就像黑暗中突然的刺眼灯光一样绚丽，又让人想躲闪。我愣愣地轻轻歪了一下头，我不知道，也不敢跟他说话。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自然地蹲下，俯视着我的透明屏幕，说到最后，他眉头几乎很微弱地皱了一下，我捕捉到了。
然后我开始接话，虽然是唯唯诺诺的：“嗯......”我只嗯出了一个单音节，没有多余的表达，对于这个陌生人我怕他突然的不友善————毕竟这里都是黑暗的。黑暗中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所以更要万分注意。
“我是舞台上表演的，大家都叫我‘小丑’，”他对着我的小透明隔膜说，又似像对着厚厚的尘土地自言自语。
“呵呵，我是不是很可怕？”他突然笑了起来，轻轻地，带着他特有的尖细嗓子。他那绚丽的红色嘴巴也裂开来，似笑非笑，眉头又紧皱着，我感觉到他的悲伤，但是他又在笑，这很矛盾。
我在想，并没有说出来，条件反射地告诉他：“不是”。
然后他惊喜地看了我一眼，夸张地伸出手想抱住我。我只感觉到重心的不稳，一阵摇晃，就被他拥着。尘土都飞起来了，他却毫不在意，仿佛我就是他的宝贝。要是我没有气囊，我一定会呛得呼吸不了，我想。
“哈哈哈，我能当你的朋友吗？”他期待地看着我，没有半点光亮的眼睛现在正亮晶晶地看着我。
“当然。”我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有朋友了！”他疯狂地紧拥着我，隔着肥大的气囊，我也感受到他的热情。
然后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朋友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人总是不会珍惜。
我轻轻玩弄着手指，听他说话，他总是有很多讲不完的话跟道理跟我说。
“告诉你，我最亲爱的朋友，在前几年，其实我还不是一只‘小丑’，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赛伦·快儿特”，（注意英译为Silent·quiet）大家都叫我儿特，因为我工作勤快而被大家认可……”
“我在一家很普通很小的餐馆工作，我那时候年轻，有不少中型的餐厅老板都想请我去为他们服务，因为我勤劳、干活又快……”
我静静地听着，小丑平静地讲述着他的故事。
“我在那家小餐馆工作了已经很多年了，周围的人都认识我，都喜欢我这个小伙子，他们说我：年轻、有为，我其实很高兴的，他们这样夸奖我。”小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他的眉头有一点点哀伤，让我不得不有点担心他。
虽然很轻微，淡到转眼就可以消失。



 04

“我对那家小餐馆有了感情，我不愿意离开那里了……”
“那，那你可以继续留下来啊。”我大声告诉他，语气很坚决。
“我也想，”小丑低下头，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他又裂开了他那绚丽的红色嘴巴，不动声色地笑着，又很悲伤，他并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讲起了他的故事：“我爱上了那个姑娘，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舍得离开她……”小丑的声音有一点点哽咽，也有一点语无伦次。
我在想为什么不舍得还要离开她，明明可以不离开的。
“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她，但为了她，我必须这样做，你懂吗？！”他突然竭斯底里地吼。
我隔着我笨拙的气囊都能感受到振动，我不懂他为何这样，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为此，我也很难过。
“我懂，”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支持他，“我们是朋友。”
他笑了，裂开了嘴巴，这次是憨厚地笑，让我感觉他傻傻的，跟第一次见他的那种似笑非笑不同，我很诧异。可能因为真诚吧，他的真诚。但是他的眉间怎么经常皱起来呢？明明脸上是笑的。
一瞬间他又恢复到了他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继续平静地讲述着：“四年前的某天傍晚，我在餐馆遇见了与众不同的她，她总是那么自信，坐在角落安静地听音乐，每次都点一杯咖啡或奶茶就是一下午……”
小丑像是自言自语，我只能靠几句话来了解他的故事。
“我自从遇见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来这里，我跟她讲过话，”小丑忽然抬起头兴奋地看着我，眼底闪着光，耀得我睁不开眼。他又继续自言自语，“我跟她说过很多次话，也说了很多东西。然后，我开始喜欢她了……”小丑又低下了头，自顾自说，“她是这么美，这么优秀，她不应该来这个破旧的小餐馆的，她应该去那种高级的，大气高尚的大餐厅去，因为这里太小太破旧了，根本不配她完美的气质，配不上……”小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突然不说话了，空气凝固了，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阴郁的气息，具体我说不上来，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我也沉默了，我不知所措，我不懂安慰，特别是如此悲伤的他。“她，她可能也是喜欢你的。”我轻声地试探着说，尽量让他不那么悲伤。
“恩……可能吧，她总是不懂得拒绝别人，被伤害还要坚强笑着告诉别人她没事，但是她怎么可能没事呢？！”小丑突然大声质问，他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能理解，但是你能详细告诉我吗？”我引导他。
小丑瞪大双眼看着我，他的无助、悲伤藏在眼底里被我看



 05

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的脸还是笑着的，有点怪异。
他缓缓说：“那时那天她告诉我的，她有一个曾经最好的朋友，后来跟她分开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突然小丑不耐烦地说着，面目狰狞。
我被吓到了，但是我也已经习惯了古灵精怪的他，所以这次我是逼问下去了：“请告诉我详细一点吧，”我鼓起勇气“我们是朋友啊。”
“对，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小丑低声地重复着我这句话，然后他又暴躁起来：“朋友就可以随意夺走‘朋友’最重要的东西吗？！”他反问我。
我气急地反驳他：“当然不是，我只是作为朋友想听听你的故事，帮你分担一点痛苦，哪怕一点点，朋友是这样的。”小丑再次低下头，望着死寂、又厚厚的尘土的地面不说话，仿佛在思考我的话。
再次，他又缓缓地说起了她：“她说她小时候，就是还读书的时候她起初成绩还不错，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转学到了她完全陌生的地方，根据她的形容，那间学校的同学都很坏，经常欺负弱小的她，她总是在上课找她的东西，并且总是找不到，这都是别人的捉弄，她全然不知，可伶的她倔强地一直找，直到失望，她总是在课堂上才发现东西不见，所以课程她根本无心听……但是……但是她本来是很优秀的，她不敢承认她是那个差生，所以她有努力，一直有努力去学，只是她不知道欺负她的人太多了，她根本就前进不了。”
“在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她待了几年，她有些科成绩很差很差，老师经常批评她，她开始很愧疚，后来习惯了，也接受了‘我是差生’。你是女孩，你也懂她一点吧？”他问我。
“恩 ，我也差不多，”我想起我以前数学也挺差的。“可能女孩都是文科更厉害吧。”我小心翼翼地回话。
“对，”小丑把目光转向我，“是这么回事。”
“恩。”我模糊地应着。
小丑再次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讲：“但是骄傲的她怎么可能真的承认呢？所以她在文科，在语文这一科她即使在学霸眼中也是很厉害的存在。她也承认了理科的弱，被骂得麻木了，变得很讨厌那一科，她觉得她就是不能理解那些奇怪的数字。”他又沉默了一下。
“我也很讨厌数字。”他低声地说，但是语气狠狠的。
我也是。我在心里这样认为。
小丑继续说，他告诉我：“数字是虚假的，都是大人欺骗自己内心的幻象。你可以拥有、拥有很多，但千万不要相信，不要迷恋，否则就跟大人没有区别了。”
“我是大人啊。”我突然倔强地说。
“不，”小丑苦笑着摇头“我是说你的心还是小孩子呢。你的心没有变坏就还是小孩子，重要的是你单纯又简单的心。小孩子总是容易满足，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大人复杂，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悲伤地说，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说他自己，只能感受到他很悲伤。
我也是那样多愁善感，我默认了。
小丑又自顾自讲，这次像是对我讲的：“这是在我告诉她这个小餐馆配不上她的时候，她跟我讲的。”
喔，我明白了，女孩想告诉男孩其实她没这么优秀，大家都是一样的。
可惜小丑不懂。我也没有告诉他，否则他可能会因为自己错过美好的机会而难过。



 06

小丑突然又瞪着他的大眼睛看着我，这让我有点怕，太突然了，他说：“因为她，我选择了离开这个我工作了四年的地方，离开宁静却落后的小镇去漂泊，到大餐厅工作。我一直不敢跟她说，因为我怕她不习惯我的离开，即使是朋友也会有不舍的时候嘛。”
“但是，但是……我还没讲我准备离开呢，她就跟我说，说了些很狠很狠的话，说我跟她是不可能的，全是我一个人乱想。”小丑狂躁地抓着他的头发，紧紧地抓住，目光不自然地直直望向斜后前方的地上。
他的绝望与悲伤我都看在眼里。
“她，她最起码好好跟我说再见啊，为什么偏要吵架结束呢？是不是我真的太差了配不上她……？！”小丑情绪崩溃地说道。
他绝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深深的绝望，浓重的悲伤，突然，他笑了，那种绝望到底的笑容，他的脸谱好好的，还是鲜艳的彩色油漆，耀眼又夺目，只是我觉得刺眼，那种悲伤到无可奈何地笑出来的声音太凄凉，就像在哭，但是他又必须隐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心里的某个地方被他触动了，在痛，那是心痛的感觉。
很久的沉默后，他又开始说他的故事：“我强忍着悲伤，没有告诉她我准备去新地方，我只告知了与我度过四年时光的人，我的邻居、我以前的朋友、老板，所有所有的人。我要离开他们，他们知道之后反应很大，大到我无法想象。我没想到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居然会这样对我。在知道了我要离开他们后，他们就用言语攻击我，他们说，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你能厉害到哪里去，离开了落后的这里，你根本跟不上别人高贵的脚步，连擦鞋也不配！”小丑悲伤地抽泣着，述说着他的遭遇。
“更让我悲伤的是那些曾经夸奖我的人们，突然变了一副让我害怕的样子，尖酸、刻薄起来，他们都不同意我搬离。”
“最后呢？”我急切地追问。
“最后，他们说我是太丑陋已经配不上在这村子里，他们拿着木棍、拿着火把连夜驱赶我，说我是个罪恶的恶魔，背叛他们发叛徒、恶棍。他们想杀死我！他们想杀死我！”他大声重复这句话，带着深深的恐惧。
我能想象他到底有多害怕。
平静下来后，他继续说：“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罪大恶极，但是我不愿意就这样屈服，所以我跑啊跑，跑进了大家都不敢上的深山里，我小时候总听老人家说那里有很可怕的野兽，我以前很害怕，但是那天我异常勇敢地跑进去了，他们都不敢上山，我一直跑，一直爬，裤子都磨破了我也丝毫不介意，我当时也没有害怕野兽，因为变了脸的人心比野兽更可怕……我宁愿被野兽吞食，也不愿意被人心一点一点伤害……”小丑说着说着 眼睛都红了。
“人心，凶险，你要万事小心……”小丑轻轻地叮嘱我，又像是沉重的叹息。
“对了！你还没讲完你最爱的她的故事呢！”我突然想起，打断他。
他悲伤地看了我一眼，说“她结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啊，因为她好学，她跟她相处得很好，总是……”小丑的声音戛然而止。



 07

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进来，很刺眼，就像太阳，刺得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用手去遮挡。
小丑更是像被吓得全捂住眼睛，大步往黑暗的地方退。
我适应了光，看着他的动作，他眼底全是惊恐，似乎他很怕光。我只想着，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正准备开口，突然，我醒了。
我躺在床上，又是熟悉的房间，脑子里却一直一直在想着小丑的故事，他还没说完呢。
即使我知道是个梦，我也想继续听。
或许，我已经把他当朋友了，虽然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我为小丑的遭遇难过。
于是我呆呆地，想告诉别人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但是，他们自顾自地热烈讨论娱乐新闻，他们讨论时，表情是多么投入啊，待在角落里的我根本不想去打扰他们，因为小丑的故事是悲伤的，他们这么高兴，肯定不能理解他，只有我，只有我能懂小丑。
所以，我决定戴上耳机，不听他们激烈的谈话，让自己独自为小丑难过、悲伤。
等到我再次看见了小丑，我就跟他说话，跟他相处。
我一直想着跟小丑说话的话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晚，我又看见我的小丑了。
“hi，很高兴见到你，我的朋友。”他裂开嘴笑，表情是这么夸张，耀眼的红色油漆有那么一刻让我失落，他总是那般似笑非笑。
这次我积极地回应着：“hi，快跟我讲她的故事吧。”我眼底里闪着光，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他。
“呃，”小丑低了低头，他没意料到我会如此好奇，“我们上次说到哪了？”他皱起眉头，又抬起来询问我。
我有那么一瞬间是愣着的，我仔细想了想，说：“好像，好像讲到你最爱的女孩她的朋友。”
“最爱的，最爱的女孩。”小丑低下了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很模糊地说。
顿了一会儿，小丑缓缓说出了她的事：“她有一个好朋友，她们都喜欢看书，于是她们总是约好一起去看书。她的好朋友是班上的学霸，虽然她也不喜欢理科，但是她理科每次都还可以成绩，我说，”小丑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像自言自语：“她们文科成绩却都是不相上下的，而我爱的女孩太善良了，她每次都把最好的机会让给她，她总是假装毫不在意，她很爱笑，笑起来甜甜的。她的好朋友话很多，而她很安静，总是帮她分忧，而她的烦恼，她的悲伤她根本看不见！”他失控地说，身子在微微颤抖，他在替他的女孩难过，因为他爱她。
良久，他又低下头继续说：“她的好朋友总是高高在上的，总是数落她，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是笑话，那样傻傻的一笑而过。但是她所谓的好朋友说了太多次了，导致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很差，后来听多了，她习惯了，麻木了，只是很敷衍地应着，最后来，她们要分开了，那是一场考试，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跟她的好朋友一起了，于是她感到悲伤，她的好朋友却浑然不知，她以为她没心没肺的，不会悲伤的，她的好朋友甚至数落她说她肯定没希望的了。但是她却又说，她要去比她更好的学校去读，这让她接受不了，因为骄傲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着，



 08

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我都快要看见他眼里的泪水。
猛然，他又狠心地收回泪水，回归成那种麻木、看透一切的表情。“我习惯了。”他说。
小丑简单的话却让我感到浓重的悲伤，这该多难过，才习惯了悲伤，我替我的朋友难过。
“现在我跟我的父母在一起住，他们告诉我，这里是我的家。我茫然地告诉他，我没有家，我一直都是流浪的，他们管住我，就像被绑着手脚，我失去了自由，所以我讨厌他们，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具尸体，行尸走肉，麻木地生活，没有任何快乐。你……快乐吗？我的朋友。”他突然裂开他的嘴巴，看向我。
他的假笑很刺眼，因为是虚假的，小丑总是这样似笑非笑，让我心里很难受呢。
“我有什么快乐可言？但是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认真地对他说。
他说：“一个人，一个人怎么会快乐呢？会很孤单的，如果你不多看一些有趣、好玩的东西的话，你看我的工作就是让人们开心的啊，你需要我的表演吗？”小丑裂开嘴，浅浅地勾了一下嘴巴，就是那种职业性微笑。
“不需要，我不需要开心。”我沉重地说。
“为什么？”小丑吃惊地看着我，他的大眼睛，大鼻子是如此夸张。
“因为我更喜欢安静，更喜欢一个人。”我说。
小丑沉默了。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快乐的。”我笑着说。小丑盯着我，移不开眼睛，“你笑起来有些像她，甜甜的。”他茫然地说。
我还想说些什么，正准备说，但是我醒了，奶奶正在床头担忧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叫醒我！”我睁大我红着的眼睛失控地拍打床板。
我讨厌她，我还没说够呢！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眼睛有泪，说她是太担心我了。
我麻木地看着她，毫无反应。如果能形容的话，此刻的我就像断线的木偶，摊着，毫无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我跟她都沉默着，我轻轻地推开她，冷漠、干脆地开口“你走，你出去。”
奶奶松开了半搂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下一秒我就要离她而去似的。我再次说：“出去。”这次我是皱着眉的，我讨厌被打扰。
“好。”她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良久我把门锁上了，我才不需要她。我想着，勾了勾嘴巴。
其实我每次都会习惯性锁门，因为我害怕突如其来的状况，这次，这几天只是太累了没注意，下次一定会锁得好好的，我这样想。
可能，可能我真的太累了，所以我把我想到的话简单的告诉了奶奶，奶奶一直担心我，她总是那么慈祥，她是害怕孤单吧，可惜了，可惜我并不能陪她到最后，我悄悄告诉了她我发现的东西，她没有惊讶，只是很担心我，害怕我会做什么事情来。
我跟她坦白过，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她总是眼里有泪，帮我驱我身上不存在的鬼，我感谢她，也更明白我什么事都没有，她太迷信了，我们要信科学。
我不知道怎么的，又睡着了，我的眼珠急切地寻找着小丑。



 09

但是四周好黑呀！还是当初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我想说话，却发现我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即使发出了也只能是嘶哑的，我想。
因为这里的空气太沉闷了，到处都有旧屋那股霉味的潮湿感 还带着生锈的味道。
我还是在那个大气囊里呆着，一动不动。
实际上我不想动，我能感觉到起来是要花费一定力气的，这太累。
我呆滞地望着四周的地面，突然，两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利索地打开生锈的铁门，铁门栏杆上都是尘土，看上去好久没有人去摸过，就连墙角，都长满了青苔，它们顺着墙缝肆意生长。
他们戴着塑料手套，像一次性那种，但是是塑胶材质的，就像动手术用的那种医用手套。
“巡警”们都拿着一把手电筒，手电筒的光不是很刺眼，只能照亮某一个角落。又或者说，是我习惯了光吗？连反应也没有了。
他们走近每一个“气囊”前，抬起他们无力的手，我模糊地看到他们是在“检查”些什么，具体我不知道。
透过光，我看到他们正在“检查”的那个人“人形气囊”眼睛是空洞的，就像一只木偶，就好像人，又不是，因为人有思想，是能动的活灵活现的东西，至少是。
他们轻轻地放下他的手，然后检查下一个，这一个“人形气囊”离我就只有一两米，我跟他一样都是瘫着的。
“巡警”们走近他，这时候我看清了离我最近的那个“巡警”的脸，天啊，那是什么状况！他根本就不能称为人，他脸上只用一张蜡黄色的纸画着一张笑脸，仅仅用一点点胶布贴在额头上，这让我想起了僵尸，僵尸也是这样把符贴在那儿的！
那个“人形气囊”离我较近，我能靠“巡警”的手电筒看到他的动作，巡警拿起来他的手，他整个人颤抖着，忽然，两个“巡警”快速、低声地交流了些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靠近我的那个巡警快速地拿出针，那个针筒大概有三个多手指头这么宽、这么粗，另外一个巡警拿着手电筒瞬速蹲下，固定住“人形气囊”的四肢，不给他挣扎。
那个巡警麻利地一针扎到他的胳膊那里，“人形气囊”猛烈挣扎，好像很痛苦。
然后我清晰地看见了靠近我的那个“巡警”诡异地干笑了一声，天啊！我这才注意到贴着笑脸下面“巡警”的脸是刷白刷白的，就像已经是干皱得只剩下一张老皮，像面具一样，大大的脸皮只有几道深深的褶皱，因为被贴上了东西，我看不见他的五官，我只能判断出他其实已经死了，不知有什么力量复活了他，维持他行尸走肉般的工作。
他瘦得也剩下骨架了，像个傀儡，我感到惊恐。
“巡警”快速注射了一些液体之后，“人形气囊”他不动了，突然停止了挣扎，毫无生气地瘫在地下。
他们继续检查下一个“气囊”
我懂了，他们是要把那些有生命、有思想、灵活的人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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