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天证人罪》 第一章 第三个死者的身影跌落在世人面前,散碎一地。枫楠市本周已发生第三起恶性杀人案件。 死者姓马,名馨,是万香餐饮公司的CEO,还没来得及过44岁的阳历生日就在自家小区丧命了。枫楠市公安局刑警二队已经来到了案发现场,案发当天是风和日丽却又繁忙的星期一,劳碌的人们本应匆忙赶去上班,可现在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围观的路人倒是把案发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到案发地,大家都不陌生——骏豪仙寓。这可是枫楠市最最豪华高档的住宅区之一,在整个迪禹国都能排得上名,说它像一座高级会馆也不足为怪。雕栏玉砌,鱼跃龙门状的喷泉,外加两排修剪整齐大方的棕榈树(虽说不知是真是假),好不气派!两个身着警服的警察和一个便衣警察拉着警戒线走了过来:“这边,整个这两栋楼都封死!”赵庆明拽着警戒线的一头,和另外两个警察说着。 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小鲜肉,是刑警二队的队长孙伟。孙伟皱着眉咧着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正了正他新买的衬衫,走过来拍了拍赵庆明的肩膀:“小明啊,别让外边的吃瓜群众围观了,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来几个蹭粉直播的,非把**招来不可……” 赵庆明点了点头,向小区大门口跑去,他也明白,**的暴脾气谁也受不了。两年前,枫楠市公安局局长申建春的尸体被人在市郊外一个山村的废弃池塘里找到,身边还躺着当年枫楠侦探协会会长郭振强,两人心脏上一人挨了一刀,申局长的手腕几乎被刺断。自打出了这档子事,培圳市的警察局长胡赫达才调到枫楠,但这个死案,至今还未告破。**雷厉风行,脾气也有些倔。这星期孙伟已经被胡局卷过一顿了。孙伟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有一些慌:我请的专家怎么还没有来? 孙伟能当上刑警队长,这个专家恐怕功不可没…… 骏豪仙寓外,攒动的人山已经沸腾起来: “呵,估计又死了个有钱的主……” “一周之内,这都死了第三个人了……” “弄不好,凶手就在我们附近,躲着看哩!” “什么?凶手在哪儿!”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句八字还没一撇的话,顿时间,恐惧和不安绑架了每一个围观者。 “无关人员赶快离开现场!传这种言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一向待人随和的赵庆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大喊两声,吵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蹦出一个字,空气都是宁静的。 骏豪路口疾速驶来一辆SUV,一个毁灭刹车片一样的急刹,车停好了。魏驰然从驾驶位下来,把挂着的偏光镜戴上,悄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哟!今儿这么多父老乡亲们啊,可以,有点意思!” 门口维持秩序的两个警察刚回过神,他早已不见踪影。 整个骏豪仙寓,上上下下总共有20栋楼,500户,目前实际入住的不到300户,照这样“稳赔不赚”,迟早都得便宜出手。魏驰然对这陌生的一切,又带着一丝熟悉。 马董事长住的是8号楼,她的尸体刚刚被尸检科的人抬走,现场的血迹还未干。魏驰然快跑几步,直到他看到那再也不会醒来的马董,面露苦色。楼下物证科的三个警察还在忙着采集证据,魏驰然瞥了一眼现场,小声嘀咕:“连个渣渣都没有……” 魏驰然径直走进单元楼,门禁是开着的,楼道里也有警察把守,整个单元楼里住着不到四十户人家,凡是在家的,都被警察叫去问话了,其余的多多少少也必定被查一遍:“你是?”楼道的警察挡住了魏驰然: “你是新来的吧?”魏驰然回答。那个警察一时间有点懵,赵庆明看到了魏驰然,赶紧上前去,想开口,却又好似难以启齿地说:“这是咱们孙队请来协助破案的魏,魏侦探。” 魏驰然看都没看赵庆明,对拦他的警察说:“你看人家为什么不用穿着这身皮在这儿矗立?”说罢笑了笑,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我这儿有一点被害人的资料。”赵庆明说。 “还是留给你们孙队长看看吧!” 电梯到了8层,也就是马董的住处。虽说魏驰然给马董手下当了三年的私家侦探,但是马董的家,他还没有拜访过。 这装修,这风格,用那句“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来形容丝毫不过。马董家里的地板、墙上的瓷砖,都用的是上品中的上品,虽说有的地方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但一般的人家,也得望洋兴叹。马董开办的餐饮连锁品牌“万香阁”遍布整个枫楠市,那也是名牌店了,再加上马董是专门的经科出身,头脑又活泛,赚个百十来万不是问题。她聘用魏驰然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她已经是腰缠万贯了。 平生无拘无束的魏驰然到了案发现场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贱嗖嗖的样子一下子灰飞烟灭,他屏住呼吸,那双大眼睛扫描着每一寸空间。现在,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不能错过! …… 一颗螺丝? 魏驰然停下脚步,把视线从柜子里的各种瓶瓶罐罐转到地板上的这颗螺丝上。他缓缓俯下身去,还没有触碰到螺丝钉,后臀上就挨了一脚。 这一脚踹得不算重,但是这冷不防的一踹让魏驰然一骨碌趴在了地上,挂在衣领的偏光镜差点就压碎了。 魏驰然沉默了片刻,暗暗地笑了笑,缓缓回过头,爬起来:“好一记佛山无影脚啊!哈哈……” 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刘骁然,枫楠警局的王牌。魏驰然看着刘骁然的双目,刘骁然虽说不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但他眼神里那锐利又不失傲骨的眼神,足以摧毁某些不堪一击的心灵。 魏驰然又笑了笑,说:“这不是刘队长嘛,想不到你还能吃警察这碗饭,替你高兴啊!” 刘骁然早就不再是刑警二队的队长了,而是物证科的科长。虽说不再带队,但在警局里的地位和能力,依旧不减当年! 刘骁然戴着手套,左手握着一把大号的扳手,扳手上还有血迹: “谁叫你来的?”刘骁然直截了当地把话抛了出去。魏驰然回答说:“马董是我的老板,这个案子自然我得来查,警察叔叔你的明白?” “谁叫你来的?”刘骁然再一次冷冷地重复说。 “凶手叫我来毁尸灭迹的,来,毙了我。”魏驰然一把拉出刘骁然右兜里的枪,放在他的右手手心里:“刘sir,干我们侦探的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主儿,我给杀人犯卖命,罪大恶极,开枪吧。”魏驰然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怨气,他口中的杀人犯就是马董,现在这个警察怀疑多年的嫌疑人已然成了被害人。 “你先出去。”刘骁然并没有放下枪,而是把带血的扳手放在了一旁。 “开枪击毙我,来个爽的!” “我让你出去!把他给我带出去!”随着刘骁然一声令下,里屋的物证科警察、便衣都出来了。 魏驰然转过头:“我是你们队长请来的贵客,这么请我走,未免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什么队长,怎么回事?” 刘骁然一愣,只见孙伟气喘吁吁跑了上来,赵庆明紧随其后:“前辈,前辈,实在是对不住你……”孙伟一脸歉疚,低声对刘骁然说。 “你为什么叫他来探案?”刘骁然眼睛睁得大的让人害怕,孙伟看了看魏驰然,又答道: “前辈,这一周的时间都死第三个人了,再这么下去,我也就不用带队查了,胡局那边……” 还没等孙伟讲完,一听到胡局两个字,刘骁然也没了辙,胡赫达毕竟是他和孙伟的顶头上司,前两起杀人案并不并案都没定下来,这就又死了一个。全市上下都等着要交代呢! 刘骁然把物证科的人采集到的证据一把抓起,捏住就往外走:“哎!前辈……” “你让他走!”魏驰然打断了孙伟的话。 “不是,魏哥,这……”孙伟看了看魏驰然,不知所措已写满了他的脸庞。 第二章 说走就走。刘骁然“啪”的一声,摔门而去,冲下楼去的跺脚声渐行渐远,周围人没一个人敢出声。 魏驰然看着房门,半晌,嘴里蹦出一句半气半玩笑的话:“不愧以前是警察头头儿,放着电梯不坐,跑楼梯,体力挺好啊!” 死者房屋内沉郁压抑的气氛被魏驰然的这句话净化得清新了许多。留在现场的两三个警察相互看了看,谁也没说什么。孙伟和赵庆明看着魏驰然,还没等孙伟继续张嘴,魏驰然就转过身来,脸上已露出笑意:“跑快点!再快点啊!哈哈!” 这句话肯定是在调侃刘骁然,可话音未落,楼道里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响动也越来越大: “嚯,这小马达还真来劲了啊!”魏驰然说道。孙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这刘骁然还真听话,果真越跑越快。 魏驰然随手拽过一把靠椅,没等旁边两个警察拦他,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骁然又跑了回来,手上攥着的那一把物件还在,孙伟一看,赶忙收敛了笑容,似乎是在告诉自己要绷住。魏驰然冲刘骁然挑了挑眉,脸上还堆着笑。刘骁然歪了下头:“驰然,有的事我的确有罪,但是你不要混淆黑白,无法无天。” 魏驰然一听这话,一时语塞。孙伟感觉有点莫名的尴尬:“那个,你看,有啥话,说出来,说开了,就好了,对,是吧……” “这儿没你的事。”刘骁然显然没有理会孙伟的意思。 “队长的话你也不服?吼,可以可以。”魏驰然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水:“你说完了吗?” 刘骁然沉默了三秒钟,转身离开:“哎,坐电梯下去啊,电梯省劲儿!” 魏驰然又喊道:“要是嫌慢,直接开窗户跳下去得了!”刘骁然慢下脚步,回头瞥了魏驰然一眼,就又接着下楼去了。 “说到跳楼……哎对,马馨就是被人用钝器打击头部后,从阳台上被推下楼而摔死的,案发现场就在马董事长的家里。”赵庆明说。 “飞下去那不就落地成盒了吗?”孙伟笑对魏驰然,其他几个警察也笑了: “你是来办案的吗?还是吃鸡来啦?”魏驰然给了孙伟一拳,几人的笑意更浓了。旁边站着的这些警员都慢慢感受到这个有些逗比的侦探有几分意思,很难让人和一个混迹在可疑富商身边的,打法律擦边球的家伙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报告!”一个警察拿着文件夹闯了进来:“孙队,案发时在场的几个邻居都审了一遍,才叫的几个也刚到。” “嗯,好啊!小明,你去看看,我一会儿过去。”孙伟点点头,挥挥手,赵庆明和屋里面的几个警察都出去了。 魏驰然目送几人离开后,再次投入到案发现场的侦查工作上。当了五年的私家侦探,去案发现场的机会本来就寥寥无几,自打三年前那一回出了点摩擦,他就再也没接过命案,也别提什么案发现场了。给马董事长当侦探,也碰不上什么大案。现在马董死了,她的家就是现场。魏驰然接过孙伟给他的手套,捡起地上那枚螺丝钉,小心翼翼地装进小袋儿里:“孙队长,你帮我去别的房间扫一遍,还有没有这样的螺丝、卡扣之类的小零件。” 孙伟点点头,两人分头行动,估摸过了十来分钟,两个人在大厅相遇了:“魏哥,我看的那俩屋儿啥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整个住宅同样是如此,贵重物品一应俱全,保险柜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屋内整洁,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看来凶手的作案动机并不是谋财害命。魏驰然的脸色凝重,注视着这大厅。孙伟则在一旁打开档案夹,重新审视着这个星期所发生的一切。 星期一上午九点,在环庆路西口,新亚公司的总裁白建国惨死于自己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现场没有留下警方可以使用的证据,地下停车场光线阴暗,漆黑一片间,监控摄像头只捕捉到了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他戴着黑兜帽,捂着黑口罩,带着黑手套。当白建国出现在视频监控中的时候,他突然从一辆停着的黑色越野中冲下来,随即割断了白建国的咽喉,驾车逃离停车场。嫌疑车辆当时并没有上牌照,警方动用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调集各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也没有找到嫌疑车辆。 两天后,一个自称新购车的青年来警局报失,说自己的新车不见了。世事无常,次日,他的车竟然在郊外被警方找到,只不过已经被大火烧的只剩下个外骨骼,刘骁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发现了被烧毁的黑衣残骸和沾满血迹的匕首。经过警方调查取证,杀害白建国的凶手正是偷车作案,而且还焚毁了作案工具。 线索中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本周四,格尔宁集团的董事长贾辉被人吊死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死相狰狞,死不瞑目,粗大的尼龙绳绑在他细长的脖颈处,窒息死亡。他的秘书告诉警察,贾辉当天只说要去见一个客户,随后开车离开了公司。烂尾楼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去,附近也没有几户人家,监控摄像一类的,通通没有。案发现场同样是出奇的干净,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留下,除了有一串杂乱的脚印,这也仅能推算嫌疑人应该为男性,且身高在一米七六到一米八三之间。 …… 线索一度中断。 再后来,就是今天。万香餐饮公司的董事长马馨,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前两起命案还没有什么进展,这就又出了人命。一周之内,连出三起恶性杀人案件,枫楠市人心惶惶,影响十分恶劣。刑警二队的队长孙伟挨过胡局长的斥责后,才有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公寓楼下的刘骁然早已把采集到的物证放到了警车里,法检科的法医也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一个个子高挑,面容可爱的女法医还在原地。她叫谢冰怡,是和刘骁然同年加入警局的。 六年前的那个清晨,刑警二队的办公区域内空无一人,刘骁然虽说是个“新兵蛋子”,但每天早上坚持早早到,风雨无阻,然后一头扎进案件的分析当中。 枫楠市公安局的四层,只有刘骁然形单影只。他倒了一杯热水,把带来的早餐三明治放在办公桌上:“你好,请问法检科是在前面吗?” 谢冰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声音有点小,脸上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显然她也并不熟悉这里,甚至连自己工作的地方都不清楚。刘骁然抬起头看着她,英俊的脸庞滑下一丝微笑:“抱歉,我今年刚从枫楠司法大学出来,是新来的警员,我……” “校友啊!我也是新来的,我叫谢冰怡,你呢?”天生活泼的她一听是校友,激动不已,满心欢喜:“你别说啊,让我猜猜!” 还没等刘骁然说完,谢冰怡就拿起来他桌子上的花名册,嘟着小嘴翻看了起来,她指着花名册上的一个名字:“刘骁然?” 厉害啊!一下子就猜到了!刘骁然看着她的双眸,使劲点点头。 此后的日子里,但凡刘骁然出警,必定能在现场与法医谢冰怡相遇。谢冰怡每次叫刘骁然“骁然哥”的时候,刘骁然心中就浮动着一股暖流,那暖流散发温暖,流淌着责任与担当。两人从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再到令人羡慕的爱侣,已整整六个年头了。 刘骁然站在车旁,一动不动,以至于谢冰怡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他都没有去接,俨然成了一尊石像。刘骁然心里不止一遍怨恨自己,唉,本来应该和魏驰然平心静气谈一谈,可哪曾想…… “骁然哥,你,你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 第三章 “没,没什么。”刘骁然回过神来,接过谢冰怡递上的矿泉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在线啊?” 谢冰怡歪歪头看着刘骁然的眼睛,刘骁然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紧接着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谢冰怡坐了进去,他发动了汽车。 谢冰怡把套在外面的白大褂脱下来扔在后座,眼前的她又平添了几分活力。刘骁然拿起连在车上的对讲机,干脆利落的说:“物证科收工。”完毕后,刘骁然把对讲机放回原位,踩下油门,车子徐徐驶离现场。 骏豪仙寓的物业大厅里人挨人,人挤人。8号楼的住户,小区的工作人员,都在这里。两个警察在大厅维持着秩序,邻里一个接一个走进接待室。赵庆明和一个警察坐在办公椅上,接受问询的人坐在皮质的长沙发上,门外还有一个警察挺得直直的,像是一个守卫。 “警官,我可以回去了吗?我的外孙儿还等着我去接。”正在接受询问的是一个老妇人。 赵庆明一脸认真,再次看了看笔录。老妇人今天上午一直在家里休息,警察上门来,她才知道隔壁出了人命。至于不在场证明,倒是很难提供,不过老人家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和关节病,邻居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并且这个老婆婆平日里也与人为善:“嗯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赵庆明点点头,老人踱着步子出去了。问了大半天,唯一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也很难作案行凶。 穿过拥挤的人群,魏驰然和孙伟进入了接待室。孙伟看了看询问记录,问赵庆明:“小明,你觉得哪个有问题?” “我个人来看并没有什么破绽。”赵庆明回答。 魏驰然把刚刚从马董家里找到的螺丝钉甩到桌子上,说道:“有没有人看到过可疑的人?” 赵庆明端详着那个螺丝,回过头:“同一栋楼三楼的一个邻居说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让他帮忙开门禁,自称是楼上的请他来检修水管。” 一边说,赵庆明一边把一份笔录放到魏驰然手上,孙伟也凑过来看:“那这个人体貌特征呢?” “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多一点,穿着灰色的工装服,拎着个很旧的工具包,拿着一个扳手。” 孙伟有些头绪似的,又说:“噢,看来凶手又是在演戏。马馨家里的那个扳手看来就是作案工具!对,快调监控啊!” “死者从高楼坠落后,这个人就快速下楼逃窜。小区大门口的监控拍到了他,但是嫌疑人是从后门逃离的。后门只能进人,不能出车,主监控探头坏了很久也没有人修理,所以无法使用,副监控探头也并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魏驰然放下笔录,一拍桌子:“跑不了了!这个螺丝钉应该就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的!” …… 冷场,三个人一时间一句话都没说。这个可疑的修理工,就是凶手:“快跟我来!” 魏驰然说罢便向外跑,孙伟和赵庆明还不明白,也只好跟上了他。 三个人来到了距骏豪仙寓后门不远的公寓楼前,就在坏掉的主监控摄像头下,魏驰然定睛一看,再用力一拽,管道修理工的服装和工具包就在垃圾桶里,里面有和凶案现场遗留的一模一样的螺丝钉:“如果监控没看到他,那估计和前几天你们接的案子一样,又是换装的把戏!而且躲过了监控,绝对是准备充分才来的!”魏驰然对赵庆明说。 “送物证科!小明,咱俩去找找这附近还有没有监控录像什么的,其他人收队吧。” …… 中午十二点,正是午高峰时刻。公路上的车流逶迤,排成长龙的车黑压压的一片,刘骁然和谢冰怡被堵在了路上,眼睁睁地看着炎炎烈日已经挂在了头顶。谢冰怡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帮刘骁然擦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说好今天带你去主题餐厅用餐,结果忙来忙去又堵在路上。晚餐我们再去可以吗?”刘骁然有些过意不去。 谢冰怡喝了口水,笑着点点头:“没事的啊,哦对,前面下桥右转有一家日式料理,要不要去?”说完,她很快从手机上找到了那家店的照片,给刘骁然看。 绿灯亮了,刘骁然驾车全速前进,右打方向盘,那叫一个迅速。 说来也巧,魏驰然驾车在路上时刚刚听到路况播报,避开了先前刘骁然堵车的两条大道后,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偏光镜,一踩油门,向前去。 刘骁然和谢冰怡刚刚到达那家做日本料理的小店,刘骁然先去占座,谢冰怡要去光顾旁边的一家甜品店。 “这个案子可有嚼头了,和前两个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魏驰然开车时都在捋脑袋里的乱麻。不知不觉,渐渐跑偏了,本来要回家的他,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拐到了别处。魏驰然意识到自己走错的时候,还不算晚,当一个披肩长发的背影出现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她啊,来了老弟!”魏驰然就近停下车,往前走几步,刘骁然的车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餐厅里的人不算少,这家店不算很大,但装潢绝对是精美,粉红色的墙壁,交织浅蓝色的喷涂,以及店里面的一些小摆设也很是可爱。 刘骁然背对餐厅门口而坐,服务员有些忙碌,刚刚给前一桌的客人点餐结束。刘骁然上学时有咬笔的习惯,现在正看着菜单,叼铅笔头,在谢冰怡回来之前,他并不准备勾选点餐。 现在好了,魏驰然走进了这家餐厅,他摇摆着,坐在了刘骁然旁边的位置,然后装作看不见他。餐厅服务员这时正在问刘骁然需要什么,刘骁然浏览菜单的余光,扫描到了魏驰然:“先生您好,您要吃点什么?” “吃屁!”还没等刘骁然回答,魏驰然主动出击,走过来了。 “你才吃屁。”刘骁然看着魏驰然,一旁的服务员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哪儿都有你,我吃什么关你什么事?”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啊!”魏驰然拍了拍刘骁然,刘骁然推开他的手:“我估计你也不饿,刚刚把人家点餐的铅笔快嘬完了!” 刘骁然没有理会,魏驰然又对服务员说:“我知道这位客官喜欢吃什么,你给他上一屉小笼包!”刘骁然的确爱吃小笼包,他的朋友圈里偶尔还会晒出照片来。 服务员被魏驰然的“不羁”吓到了似的,苦笑着说:“对不起,我们家是日式料理……” “你说说这,那给他上个空盘子,练练牙口吧!” “你够了!”刘骁然猛地站起来,一声怒吼刹那间让嘈杂的餐厅静了音,食客们纷纷停止交谈,把目光投向了这两个男人。谢冰怡这会儿也赶过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十分疑惑不解。 “哈哈哈,刘骁然啊!”魏驰然接着笑,然后从口袋里把那个装着螺丝钉的小袋放在了餐桌上:“你说说你,走那么着急。我给你送礼来了,还有,凶手的衣服和随身物品我都给你找着了,现在估计已经给你抬物证科去了。你想怎么报答我一下?” “暴打你一下行吗?”刘骁然攥紧了拳头。 “我们的刘警官好像不大高兴啊,溜了溜了!哈哈哈!”魏驰然重新戴上偏光镜,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出了餐厅,临走还不忘顺手牵羊,拿了一块谢冰怡刚买的小蛋糕:“喂,你谁啊!怎么这样?” “我怕他吃多了甜食长胖!”魏驰然对谢冰怡说: “还有,那个螺丝是让你验的,别一会儿就饭吃了!”魏驰然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刘骁然带她入座后,长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看来,是时候把这个人的一切告诉你了。 魏驰然,我们的事,该有一个结果了。 第四章 旧事重提。这说来话长,曾经一切的过往,还要从三年前那一刻说起。三年前,因探案结缘,形影不离的生死兄弟。 枫楠市的四月,草长莺飞,春风和煦,渐渐暖和的空气中透着一股朝露般的清新自然。枫楠机场外,和以往一样,人流不息,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们背着大包拎着小包,或是拎着拉杆箱行走着。机场大厅里除了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播报声,听得让人心头痒痒。就在上个星期四,魏驰然刚刚从煜灿市回来,迪禹国东部五市(锟钊,枫楠,泠泽,煜灿,培圳)的侦查大赛悄然落下帷幕。 在枫楠市,侦探这个行业是不怎么吃香的,虽说收入可观,但收入来源的不确定性和难度,让多数人望而却步。枫楠侦探行业的从业者少之又少,全市大大小小的侦探事务所和枫楠侦探协会,凡是有警局认证资格来查案子的侦探,也就那么十一二个人。侦查大赛是那一年首次举办的全国性活动,主要也是为了调集各地的精英力量,协助警方解决一些疑难杂症。大赛组别分为刑警组,侦探组等好几组,谁能破指定的案,谁就在组内胜出。魏驰然正是代表枫楠市去参赛的。 煜灿飞往枫楠的飞机已降落,魏驰然半背着双肩包,戴着偏光镜走出了机场。他直径走到路口,拉开那辆黑色汽车的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这辆车是刘骁然的,平时执行任务为了掩人耳目,刘骁然都开这辆车去。趴在方向盘上休息的刘骁然睁开眼,一见魏驰然,便发动了汽车:“回来了?昨天查了一宿的案子,有点困。” “我说刘队长,您也有累的时候?”魏驰然歪头一笑,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这个“您”字说的很重。 刘骁然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前两天接了个案子,一对夫妇被人杀了。说来也邪门,到现在还没多大进展。” “我看看?”魏驰然吃了一块儿小饼干,刘骁然继续开车:“先吃上它一顿再说!” “上哪儿?枫楠国际?” “没错,我都定好位置了。” “嚯,这么爽快,哎,你不会用的公款吧?你要是吃多了,我可告你们局长去啊!”魏驰然笑。 “用的小我半个月的工资,不吃就下车。”刘骁然也开心地笑了:“对了,驰然,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魏驰然一愣:“哦,竞赛是吧?嗨呀,别提了,还不如不去呢,白折腾……” “啊?”刘骁然看了魏驰然一眼,接着说:“重在参与啊,你能代表枫楠市参战已经很不错了。” 魏驰然一闭眼,一歪头,一撅嘴,没再说什么。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枫楠国际酒店。 两人几天不见,骁然为驰然接风,选的是枫楠市很是上档次的饭店,魏驰然也从煜灿市给刘骁然带来了一瓶优质红酒。刘骁然最喜欢品酒,两人正逢此时,平日里不近烟酒的魏驰然也来上几杯,别提两人有多快活了。 魏驰然代表枫楠侦探去参加迪禹五市的这个比赛,刘骁然从心里替他高兴,饭桌上,玉盘珍馐都堵不住两人的嘴巴:“哎我跟你说!那都是一堆神人大佬,就他们用的那些个玩意儿,都是黑科技,我都没见过啊!”魏驰然咽下嘴里的鸡块儿,又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那你可算来对了,长见识了!”刘骁然点点头。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刘骁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申建春局长的电话:“是的,申局,我马上到位!”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低沉,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申局打电话过来,是要找刘骁然汇报一下命案的事。刘骁然从警校提前毕业,直接被市局招去作刑警,不到五年就当上了刑警二队的队长。申局长一向对他宠爱有加,不过,近些年,越发对他产生了顾虑。 魏驰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手机放到衣兜里:“你们局长找你?” “对,就是一开始我给你说的案子。” “嗯,方便给我看看吗?”魏驰然问。 刘骁然回答说:“我这次只能给你提供一部分资料,一定要百分百保密,这个案子申局特别重视,他盯的很紧。” “放心吧!”魏驰然坚定地点点头。 “多谢你又帮我探案!”刘骁然说。 魏驰然拍了拍刘骁然的肩膀:“你说你这个人,小伙子没什么大缺点,就一个小毛病,跟我客气个什么!”魏驰然说完,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刘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魏驰然也笑了。再后来,刘骁然拿了外套,回警局去了。魏驰然没让刘骁然开车再带他一截,而是选择自己慢慢悠悠地步行回家。 绿树成荫的林荫大道上,魏驰然走在便道的中央,抬头仰望天空,刚刚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湛蓝色的天空现在已经褪了色。天空有些发暗发灰,仿佛被设置了灰白色的滤镜,太阳也不见了踪影,伴随着阵阵风吹。 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里,光线很暗。偌大的一间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申局神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刘骁然也面无表情。申局静静地看了几遍案件的进展信息,然后把报告还给刘骁然:“你先拿回去。” 申局再无多说,刘骁然拿着文件离开了局长室。 晚上十一点多,局里的警员已经不多了,刘骁然和另外几个专案组的成员还没有回去。刘骁然看着案发现场的照片,又看了看监控摄像拍下的一个模糊的可疑身影。刘骁然起身,朝着物证科的检验室走去。嗯,还需要再确认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天也不早了,由于是周末的原因,物证科今晚并没有安排人员值夜班,刘骁然推了推门,门锁了,屋里空无一人。刘骁然只得离开。忽然,楼梯口闪过一个人影。刘骁然一见,快步上前,抬头向上一看,原来是郭振强。郭振强急急忙忙地往前走着,并没有看见刘骁然,刘骁然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那张照片。 郭振强是枫楠侦探协会的会长,这些年帮了警局不少忙,他跟申局走得也很近。但是,这两年也时不时传来一些耳边风,说这个体形偏胖,满脸横肉的男人在外嫖娼,做走私生意,还暗中私通黑社会,收黑钱…… 看着看着刘骁然突然心中一颤,案发现场的那个嫌疑身影跟他格外相似!但随后他又想打消疑虑,侦探协会的会长,平时虽说有一些负面消息,不过他为许多案件侦破做出贡献也是功不可没,谁会想到查他? 依刘骁然的性格,他还是想刨根问底啊。刘骁然放轻步子,悄悄跟了上去。果然,郭振强臃肿的身体挤进了申局的办公室,最夸张的是,他还反锁了门。午夜来访,有些可疑,不过仅凭身形相像就怀疑人家,未免有些武断。 刘骁然低下头,若有所思,回到刑警二队的办公区,关了灯,收拾好桌面,准备离开警局回家。 “好久不见!刘队长!你可真敬业,模范啊!这么晚了还忙案子呢?”郭振强这时也下楼了,出现在刘骁然身后,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 刘骁然便打了个招呼,回应道:“郭会长,这不案子急,时间紧嘛!”郭振强笑了笑,寒暄了两句,就下楼去了。 没过几天,这个案子在市里被传得沸沸扬扬。枫楠侦探协会的办公室大厅里,魏驰然忙得焦头烂额。本案男性受害者的弟弟来到了侦探协会,寻求帮助,一时间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单。 最终,魏驰然受不了了,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悲剧在自己耳畔回响,我是一个侦探,我要查明真相,维护公平正义的责任!夫妻两人在外打工,家里条件很困难,孩子才六岁不到,老爸老妈也都疾病缠身。二人一死,从此世界只剩黑色。 家属因为确实不宽裕,东拼西凑也只能出五千块钱。按枫楠的规矩,命案,怎么也得三万元起步啊。没人接手:“你先给我三天时间。” 魏驰然压低声音,心里很不好受,内心深处,灵魂的呼唤在一步步驱使自己——我当侦探不能只认钞票。 男性死者的弟弟此时已满目泪痕,紧紧拉着魏驰然的衣角,一口一个恩人,一口一句感谢。 正好,这个案子,前两天刘骁然才给他一些信息,或许派得上用处。 …… 四天后的下午,刘骁然已把自己埋在档案和文件里好几天了,直到他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第五章 “你说什么?查到了?”刘骁然尽力压着内心的激动,降低分贝。 电话的另一头,魏驰然戴着耳机,桌上摆满了文件。魏驰然的电脑上登录着QQ,正在和人聊天,他敲了几个字,发了过去:真的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得打个电话。 刘骁然在电话另一头听到魏驰然急促的声音:“总算查到了,看看你的微信吧!” 刘骁然连忙打开微信,魏驰然传来了三四个文件,刘骁然屏气敛息,打开了文件。真的是他?刘骁然盯着屏幕上那张面孔,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是郭振强,就是郭振强。刘骁然拿起听筒接着说:“驰然,你确定是他?”魏驰然竟然要揭发上司,这让刘骁然始料未及。 魏驰然一拍桌子,这一拍把周围的侦探同事吓了一跳:“跑不了!” 刘骁然一时间没有开口,他打开文件,看到了魏驰然用事先布置好的间谍摄像机拍下的照片,画面中,郭振强掏出两大沓钞票往一个便利店老板的手里塞。这个便利店老板,正是昨天给郭振强提供不在场证明的证人。 电话另一头的魏驰然继续说:“我去过死者生前上班的地儿,死的这两个人都是给新丰娱乐会所打工的清洁工,他们死前一个小时曾经在一间雅间打扫房间,郭振强领着一个黑衣人进入房间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你怎么肯定?”刘骁然说罢,抬头环顾四周。 “新丰会所在案发期间的监控录像丢失了,他们工作人员很不耐烦,说是那天店内监控出了故障。我的消息是拿一万块钱从店里的一个保洁大妈那儿买来的。” “新丰会所和郭振强有什么关系?”刘骁然追问。 “可不简单。新丰会所的老板只是个名义上的傀儡,每个月到他账上的钱,百分之九十左右都再次转手,流进了郭振强的钱袋子。” “你核实过了?” “有你们给盖章的侦探证,去银行单纯的看个记录,还是可以的。”魏驰然在电话另一头不自禁地点点头。刘骁然彻底坐不住了,吩咐两个他信得过的警察便衣前去核实情况。 “你去查查看,先不说了,我继续跟梦玥聊天了。”魏驰然说。 “等一下,驰然,他可是你的头儿,你真的要揭发他?”刘骁然最后问道。 “他算个什么玩意儿,穿人衣服不干人事……” 嘟……通话结束,刘骁然慢慢地放下电话。看来,魏驰然也对这个侦探协会会长心存不满。像魏驰然这样没有什么城府的人,很是少见,谁会为毫不相干者的公道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刘骁然坐在办公桌前,又陷入了沉思…… 魏驰然这时舒了一口气,继续和那个叫沈梦玥的女孩儿在网上聊天。 那个叫沈梦玥的女孩,是魏驰然在一次庭审上认识的。 那时的魏驰然,刚刚来到枫楠不久,虽说没有参加刑侦大赛时的名声,但也算小有成绩。魏驰然不顾母亲反对,当起了侦探,接连接了好几笔生意,破了好几个案子,也赚了一笔。每当他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那股自信与自豪流淌在字里行间:“妈,我跟你说!我破了好几个大案子呢!” 同样是在一个春天,魏驰然走进了枫楠法院,他躲过了几个记者的“围追堵截”,才进入了庭审一厅。差点忘记说,魏驰然之前也接受过一些报社的采访,例如枫城新报、枫楠法制在线一类的,但他从没有把自己的照片公布过。 邀请魏驰然来旁听庭审的朋友还没有到,魏驰然先进场了。法庭之上的审判,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奇怪的,无非就是先唇枪舌战,再一槌定音,见怪不怪。 魏驰然走进庭审一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的衣着打扮和其他人的衣着格格不入。他的左边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她正抱着一小桶爆米花吃:“喂,公堂之上,吃爆米花,成何体统?”魏驰然对她说。 女生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还没等她说什么,魏驰然的魔爪已经伸进了爆米花桶,抓起一大把放进嘴里嚼:“最大的错误是不给我分点儿!” 两旁的人都打量了一下这个流里流气打扮的年轻人,那个女生倒是没再说什么。庭审即将开始了,原告的律师入席。 这个律师虽说一身黑西装,但是也丝毫不能给她的美丽减分。她身材有些娇小,个子不高,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二左右,短发样子很可爱,皮肤白白的。小脸很是精致,面容清秀,温柔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坚韧和忧郁。 魏驰然看着她足足有好几分钟,随后,庭审开始。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是一个骗子冒充老人儿子的朋友,诈骗了一个空巢老人。然而,她义正言辞的辩护中,她的话语坚定,据理力争,把利用人性来骗人的诈骗犯“骂”了个狗血淋头:“亲情,人世间最为美好而可贵的宝藏,被你们的欲望吞没!人性在你们的人生字典中一文不值!”这两句话,魏驰然印象最深刻。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庭审结束,理论上应该判三年的罪犯被重判了五年。魏驰然的注意力还跟随着那个女律师,以至于朋友发来信息都差点忽略。走出庭审大厅,魏驰然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戴上偏光镜,轻而易举地跟踪她到了枫楠第三律师事务所。 这里也有魏驰然的线人。经过一番打听,原来,这个女孩叫沈梦玥,是第三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之一,还有一点,她从不帮罪犯辩护。 师出名门,迪禹政法大学毕业,律师事务大赛全国一等奖……看完这些,魏驰然再想想自己那点本事,不禁心里有些发抖。 几天后,一个同事找到了沈梦玥:“梦玥,梦玥!外面来了个人想跟你认识认识,他好像是个侦探。你要不要见一见?”沈梦玥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以,现在就在外面吗?我只在电影里见过侦探,现实中还真没见到过。” 沈梦玥走到了迎宾大厅,魏驰然把手中的一个档案夹放在桌上:“你最近在忙这个案子吗?” 沈梦玥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眼里充满警示,走过去低声问道:“你是哪位?” “我魏驰然啊我!”魏驰然一下子把偏光镜摘了下来:“你,你是那个侦探吗?” “对,我叫魏驰然,纵横驰骋的驰,超然洒脱的然。”魏驰然的嘴有些发飘,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即便第一次见到刑警队长刘骁然。 沈梦玥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沈梦玥,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你最近在忙的一个案子吧?”魏驰然把档案夹放到沈梦玥面前,沈梦玥看了看魏驰然,又看了看这些文件:“你看看缺不缺东西,如果对你有帮助,就拿去吧。” “哦,谢谢。”沈梦玥轻声说。 …… 自此,两个人相识了。魏驰然从心底欣赏她,无论是她的三观,还是她那极有深度的思想,当然还包括她写得像书法作品一样苍劲有力的律师函。沈梦玥好像也很认可魏驰然,在沈梦玥的眼里,魏驰然也是法律和正义的守护者。 魏驰然对沈梦玥无话不说,经常找她聊天到凌晨。沈梦玥虽说从没主动找过魏驰然,但对他的态度也很不错。 …… 再看刘骁然这一边。刘骁然带人来到了新丰会所,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找遍了整个会所,他也没有见到那个魏驰然口口声声宣称的证人。更让他疑惑不解的是,郭振强的银行转账信息也不太符合魏驰然所说的那样。一切证据仿佛蒸发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骁然走出银行大厅,像是丢了魂一样,默默看着道路两旁人来人往,他拿出手机,给魏驰然打一个电话:“驰然,你觉得郭振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我估摸,八成跟他那些不见光的交易有关……” 枫楠侦探协会的大厅里,坐在魏驰然对面的侦探老手夏国非歪着脑袋问:“哎,你为这么一个破案子拼个啥啊?能给你几个钱啊……” “什么钱不钱的,我只是为了公道,这种事我忍不了三秒!”夏国非听了,笑着摇了摇头。 又过了两天,魏驰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对方是死者的弟弟,电话里他的声音颤抖,呼吸声很重,说自己现在在环庆西路的一家刀削面店里准备请他吃饭,让他赶快过来。 这么急?怎么回事?魏驰然觉得有些奇怪,对方已挂断了电话。来不及多想,魏驰然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那个削面馆,当他步入雅间的那一刻,哪有还有什么美味,有的只是血流成河,死者弟弟的后背上还插着尖刀…… 魏驰然大惊失色,刚要离开这里,结果发现雅间的门不知道被谁已经反锁上…… “一个因刑入狱的侦探,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这只是刚刚开始……” 那间屋里依旧灯光黑暗。 第六章 晚上七点半,枫楠公安局刑警二队的一间审讯室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亮着。坐着的魏驰然低着头一言不发,无论两个负责审讯的警察问什么,他只有一句话:你们抓错人了。 审讯室外,刘骁然靠着墙,眼神涣散,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怎么会是他? 魏驰然一直在利用自己吗? …… 突如其来的一切,像一团乱麻在刘骁然的大脑里盘根错节。他和魏驰然认识这么久,这种杀人的事,魏驰然不可能做出来的啊,虽说近两年也有帮凶手做事的侦探,但魏驰然显然不是那样的人,有的案子可能赚不了多少钱,可魏驰然接单全凭内心……可是,现在魏驰然出现了命案的第一现场,加之之前的证据都消失掉了…… 一个警察拿着一份口供,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刘队,审了一晚上,一个字儿都不说。” 刘骁然还没回过神来:“啊,你们再确认一下,万一真的是弄错了……” “不会吧,队长,我们抓他的时候,屋里就他一个人,人就死在那儿。” “没有证据!谁让你们抓的人?” “是我!” 不知什么时候申局走了过来:“申局!”和刘骁然说话的警察敬了个礼。 申局皱了下眉:“刘队长,你平时查案子的干劲儿呢?”刘骁然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嫌犯是你的好朋友?你就可以姑息纵容他作恶吗?” “申局,要真的是他,那他有什么理由连杀三人?”刘骁然直勾勾地盯着申局。 “呵,刘队长,你这是在质问我了?我要是知道他为什么杀人,那你们还审什么讯?” 申局接着说:“刘骁然,你要学会认清现实,你看看你自己,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威胁啊!他一直在利用你罢了,那些侦探,狡猾得很。不要再让他逍遥法外了,我相信你。”申局拍了拍刘骁然的肩膀便离开了。 刘骁然依旧一言不发,眼角的一滴泪珠滑落下来。刘骁然平日里总是拼命忙案子,朋友不算多,魏驰然是一直以来伴他左右的兄弟。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刘骁然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申局刚刚的话还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单曲循环。魏驰然还是低着头。 “魏驰然,真的是你吗?”刘骁然坐到该坐的位置:“为什么?” “哇,不会连你都觉得人是我杀的吧?”魏驰然说。 “你听我说,咱们慢慢分析,有证据,证据……” “我他妈被人坑了你知不知道?你还在这儿跟我讲证据?”魏驰然喊了出来。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最好端正和我们队长说话的态度!”站在门口的警察呵斥。 “你们警察就是这么不讲信用,刚刚我不说,你们不干,现在我说了,你们又让我闭嘴。” “驰然,你先冷静一下。”刘骁然把一张表格放到魏驰然的小桌板上。 魏驰然拿眼一扫:“证人?” “对,有人给你作证吗?”刘骁然连连点头。 “没有。”魏驰然平静地说。 “那,那怎么洗脱嫌疑?”刘骁然的声音哑了下来。 “苍天有眼,老天给我作证。”魏驰然睁大眼睛。 “驰然,不是我对不住你,警察办事凡事都要有证据啊……” “那好啊,你好好查。你们就给我来一个零口供好了,反正再过四十八小时,你们必须放我走,晚一分钟我都可以去告你们。” 刘骁然沉默了片刻,推门出去了。 刘骁然,连你也不理解我,不相信我。出事之前,夏国非和魏驰然的对话也历历在目:“哎,不是我说你,你查老郭干什么?” “他杀了两个人,就让真正的恶逍遥法外?” “一分钱落不下,还惹一身麻烦,你何苦呢?” “老夏,你能忍,我不能。你们信钱,而我信天。” 半夜十一点,刘骁然独坐办公桌前。 谢冰怡穿着背带裙,拿着一份外卖,走了过来。在办公区,她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短发姑娘站在那里。谢冰怡的目光和她的余光交接到了一起,谢冰怡再没多看,径直走向刘骁然的座位,她知道骁然一定还没来得及吃饭。 “有人来探视你了!”一会儿,审讯室的门关上,接待室的门打开。 魏驰然低着头,他把戴着手铐的手藏到桌下。来看他的人是沈梦玥,沈梦玥没有穿西装,私服的她更加清秀漂亮。这么久了,沈梦玥是唯一一个来探望魏驰然的人,现在是,直到两天后他离开警局,也是。 “谢谢你来看我,我说我……” “你不用多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沈梦玥说。 魏驰然看着她的脸颊,沈梦玥搬了把椅子,坐下继续说:“上天一直在见证人世间的罪恶,不是吗?” “世道不公啊……” 沈梦玥嘴角上扬,说:“光明自在人间,要相信希望。我相信,你是被暗箱操作的。” 说到这儿,魏驰然的泪水早已淌下,这个从小到大就被孤独所纠缠,被不理解所包围的人把憋在心中的一切化作无言的泪水,魏驰然注视着沈梦玥: “已经没有人相信我了……谢谢你,还是你懂我。” “没有,真的没有。”沈梦玥笑了一下,说。 “也许真的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吧,我真是活该。” “没有这么说自己的。”沈梦玥说:“你坚持的是公平正义的事,无愧于心,阳光下总有阴影,但我坚信,光明会带来希望的。” “我说我不是很在乎票子,会不会很虚伪啊……” “不,不会的。”沈梦玥眼神里的坚毅,顷刻间化作温柔,抹平着伤痕。 …… 两天后,因为缺乏犯罪动机以及关于上一起案件的认定,魏驰然最终还是被释放了。从警局拎着外套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魏驰然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出大厅,他慢慢站定脚步。他看到了夏国非站在门口。夏国非走近魏驰然,一脸的揶揄:“嚯,出来了!怎么样啊?” 魏驰然瞪了他一眼,迈步离开。夏国非拦住他,笑笑说:“哎,哎,你后悔不?” “后悔什么?” “你对刘队长那么好,他到头来还扣了你。” “关你什么事?”魏驰然皱眉。 “听哥哥一句劝,你也该看清楚了。他们警察,要的就是一个位子,咱们不是啊。”夏国非的眼神有点游离,低声耳语说:“我跟你说的,你别告诉别人。申局长知道吧?他让刘骁然干什么,刘骁然就得干,不然他怎么当队长,以后怎么成副局长?别傻了,什么真朋友假朋友,在权位面前就没朋友。”夏国非把几张报纸塞到魏驰然的手里,低着头走了。 “愿你洗尽铅华,归来仍是神探”魏驰然抓着报纸,双手颤抖: 我没有杀人…… 我没有犯罪…… 我有什么铅华?短短两天,各大报刊纷纷发表文章,魏驰然现在已俨然从一个厉害的侦探变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社会败类。不堪入目的言论,魏驰然一眼不想多看,他把报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警局的地板上,“干什么呢!”一旁几个看到的警察围了上来。 “干什么?抓人?真他妈有本事自己查,有本事别放我出来啊!判我几年啊!”魏驰然怒吼,几个警察很是不满,准备再次动手拘人。 “让他走!”不知道申局在魏驰然身后站了多久,申局脸色阴沉,声音低沉:“法律认为他没有罪,就是没有罪,误会一场。” “魏侦探,你可以回去了,那,恭喜你啊。” “谢谢您申局长!”魏驰然咬着嘴唇,推开挡道的警察,扬长而去。 在审讯室待了两天,如今脱离了封闭的空间,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可是天上并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魏驰然像一具行尸走肉,在道路上踱着步子。 刘骁然,你难道在利用我帮你破案,帮你升迁?不会的,绝不是这样的…… 柏油马路上,魏驰然沉重地迈着步子。冰凉的手铐已经打开,但心结难解,内心深处是冰凉的。 天公不作美,阴天又下起了小雨。魏驰然低着头,任凭雨水穿林打叶。忽然,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了。是沈梦玥。沈梦玥没有雨伞,正在加快步子,魏驰然把外套举过头顶,跑上前去,为她遮风挡雨:“谢谢你。”沈梦玥笑笑说。 “不用谢,不用谢……”魏驰然再次低下了头:“吃午饭了吗?要是还没吃的话,我请你去前面吃点东西吧。” “我吃过了,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走了没几步的路,沈梦玥来到了委托人的家,她和魏驰然告别后就去忙了:“你,现在去哪儿?” “哦,我回侦协歇一会儿。” …… 当魏驰然走到侦探协会的时候,等待他的是已经被枫楠侦探协会开除的处置,这是郭振强亲自下的令。魏驰然无可奈何,转身离开,侦探协会的两个保安还在议论:“嘿,这不是杀人那小子吗?放出来了?” “我没有杀人,人是老郭杀的!” “赶紧走你的,被开除了要找事?”一个保安推搡了魏驰然一下,另一个拿警棍指着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魏驰然知道,自己再喊一声,绝对被郭振强的手下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揍。 归去。 名震一时的侦探,正值事业上坡,卷入杀人漩涡,好朋友也让他失望。手机响了,魏驰然接通电话:“儿子,吃饭了吗?最近怎么样?” “妈,我……我跟你说!我接了一个大案子呢!破了案,给了十万……” 他憋泪。 第七章 自打从警局放出来,魏驰然就再也没接过刘骁然一个电话,也没有联系过他。魏驰然整天一个人待在家里,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被子就在沙发上放着。困了就睡,醒了就接着看电视节目,要么就是跟沈梦玥在网上聊天,一聊就是从中午到深夜。 刑警二队的办公区内,数不清的日夜里,不知道刘骁然独自把魏驰然“无言”的口供审视了多少遍。 …… 祸不单行。 一个多月后,魏驰然陪着沈梦玥来到了长途汽车站。沈梦玥要帮市里的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领导去泠泽市打一场官司,一场跨域两地的民事纠纷而已。临行前,两人在车站的天台上见了一面。 “要去多久?这个案子对于你来说,没什么难度吧?”魏驰然靠着天台的栏杆,笑着说。 “还好吧,可能一两个礼拜吧。”沈梦玥回答。 “泠泽那个地方我去过,常年多雨,现在又正值雨季,你带好雨具,记得防雨。” “嗯,谢谢,你也是。” “说真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真的很优秀啊!有正义感,又坚强,还独立,业务能力也强,而且,长得也很漂亮啊!” “哈哈,没有,别夸我了,我会飘的。”沈梦玥笑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认可我,你也很棒啊!” “我现在就一废人了……哎对,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感情经历啊?” 沈梦玥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但并没有说什么。 魏驰然挠挠头也跟着笑了,沈梦玥说:“要相信自己,相信希望,别老是看轻自己了。” 魏驰然点点头:“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 “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不得不走了。”沈梦玥看了看表,到了上车的时间了。 “哦好的。其实,我就是觉得,觉得……”魏驰然摸了一下鼻子,眨眨眼:“我觉得自己有些孤独,你是唯一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真正的理解你啊,离了谁都能活的。” “可……为,为什么?”魏驰然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了这番话。 “因为每个人都是属于自己的独立个体啊。”魏驰然现在呆若木鸡,沈梦玥转身下楼去了。 魏驰然心中意难平,波涛汹涌,他在天台站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拿手机给沈梦玥发了一条消息:嗯,好的,保重,祝你马到成功。 很快他又收到一条信息:加油,要相信希望。 这让他的心里平缓了不少。 但是再后来,无论魏驰然发什么过去,都得不到回复了。这是什么始料未及的鬼情况? 大概沈梦玥一行人出发三个小时左右,魏驰然正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梦玥的回信。他想:应该是到泠泽法庭了吧,先不打扰她了。随后又打开了电视,拿了罐可乐转身走向沙发。 啪嗒! 可乐洒了一地——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枫楠通往泠泽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目前车上乘客与乘务人员共25人,死亡24人,失踪1人!请其他乘客避道绕行,注意安全。 魏驰然的头脑飞速地转着,这不就是梦玥那辆车吗? 难道…… 不会的! 火烧火燎,魏驰然驱车赶到了事故现场。 高速路上从巍峨的山脚下经过,事故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消防车和警车横七竖八地停着。魏驰然把车扔在一边,冲到警戒线附近:“先生,这里是事故现场,很危险,你不要过去!”一个警察拦住了他。 魏驰然急得张开嘴但说不出话来,喘了三口气,打量了这个拦住他的警察:“交警?” 警察随手掏出证件:“刑警。” “刑!?交通事故不归交警管吗?”魏驰然问。 “交警也在,我们是来调查采石场爆炸的原因的。” “什么采石场爆炸啊?”魏驰然一脸茫然:“你们队长呢?” “我们队长在山上呢,你快离开这里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警察边说着边把魏驰然往后推。 魏驰然站定脚步,急切地说:“我,我来找沈梦玥,沈梦玥……” “沈梦玥?”警察愣了一下,这时恰好有一个警察过来了:“这位是死者的家属吗?” “沈梦玥,沈梦玥在哪儿?她还活着,对吗?” “你是她什么人?”赶来的便衣警察拿着人员名单,瞅了魏驰然一眼:“她失踪了,下落不明。” “她还活着,对吗?”魏驰然拽着便衣的手臂,浑身颤抖。 “嗯……现在还不能确定她的生死,毕竟还没有找到她……”便衣警察摇摇头。 “那赶紧去找她啊!”魏驰然嗓子都要哑了。 “现在不能进入现场搜索,我们队长的命令。” 前面,几个警察抬着担架出来了,担架上一具又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抬了出来。但不难看出第一具尸体就是沈梦玥的委托人,那个老领导。老人家早已失去了呼吸,身后来认亲的家属哭声一片,哀嚎遍野。 魏驰然回过头,不忍再看,质问那两个警察:“你们队长呢?把叫他过来!” “我们队长还有任务,你……” “他妈废什么话,把你们队长给我叫出来!”魏驰然突然情绪激动:“骁然!你他妈给我出来!” 一声怒吼把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要震碎了,刘骁然板着脸走出警戒线,对魏驰然说:“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我在这儿呢。” “梦玥呢?她人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失踪了。” “失踪了?那为什么不去找?” “你可能不知道这起事故的原因,山麓上的一个老旧采石场不明原因发生爆炸,滚落的巨石砸中了这辆车,司机打方向盘闪避,然后冲下去了。”魏驰然抬头望了望,那个现在已经犹如焦炭一样的采石场。刘骁然把交警给出的报告单递给魏驰然。 公路右侧的护栏已经被撞断,沈梦玥等人乘坐的车就是从这里冲下山崖的,车上25人,除了她以外,其余24人的尸体都已经找到了。 “那为什么不继续找?”魏驰然把报告还给刘骁然。 “驰然……对不住,我知道梦玥对你很重要,但是采石场的情况很不稳定,谁也不敢确定会不会发生第二次爆炸,申局有令,为了保证广大群众以及警官的安全,短期内任何人不得进……” “放屁!那这些人的尸体为什么可以找?” “在这之前,申局还没有下令啊。” “那是一条人命!”魏驰然一把揪住刘骁然的脖领,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刘骁然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坚定地说:“我是警察,我也有我的责……” “就你?你他妈还配说你是个警察!” “队长,我记得上次就是这小子在局里撒野,现在又妨碍公务,咱们一定得把他抓起来!”旁边一个年轻便衣警察对刘骁然说。 “沈梦玥对他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了。有人说魏驰然气得晕倒在地;有人说魏驰然强闯现场,被申局派来的增援部队强制带离…… 三天后,这件事像一根钢钉,在刘骁然的心坎上扎进去,拔出来,再扎进去。循环往复。 刘骁然心里也不好受,自己独自离开了公安局,步伐挪动,渐渐走到了枫楠郊外的乡下。 刘骁然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异,他像一个累赘一样被抛弃。他是被乡下的奶奶拉扯大的,一踏上这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他就不自觉地在挣扎之中泪洒山林。 就在上个月,老人家眼神不济,雨后的河塘又湿又滑,一个不小心,刘骁然的奶奶跌落河塘,不幸溺亡……现在,刘骁然就像一颗蓬草,随风飘荡。 刘骁然走在烂路上,两旁的土坯房很旧,一路上也没有看见一个人。一朵黑云,被狂风吹了过来,豆大的雨点倾盆而泄。刘骁然淋着大雨,快步前行,想赶紧找个屋檐避避雨。 复前行,又跑了几步,终于有一座破落的宅子,门户洞开,刘骁然贴着墙走,还没有到正门,就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申爷,可算是都办妥了!” “嗯……这次干得还算利索,上次给你打工的差点就看见你找人交易,灭个口还不做彻底。” “是,申爷,多亏您啊,上次是个意外,哈哈,意外。” “魏驰然这小子还真挺难搞,只要没人发现,他就得背一辈子的锅!” 刘骁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一个是申局,一个是郭会长!刘骁然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屏住呼吸侧着耳朵继续听: “申爷,那个老头儿已经被办了,车毁人亡,他手上的证据都已经被毁了!” “你做得很好,可这个刘骁然不太老实,三天两头要查。当年我还以为他能成为我的人,没想到,是一条喂不熟的疯狗!” 畜牲不如的人渣,竟天天躲在角落里,做着最不见光的事。刘骁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紧紧攥着拳头,靠在土墙上。 “大不了,找个机会,让他消失就是了!” “不,申爷,那是壮烈牺牲,恭请刘队长升天啊!哈哈!” “他自找的。他家那个老太太,看见了不该看的,还不是让我一脚踹河里去了吗?哈哈……” 咣当—— 刘骁然再也忍不住了,一脚把半掩着的木门踹飞了出去。屋里的两人听见动静赶紧跑了出来,果然是他们。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郭振强一见刘骁然,也是吃了一惊,他怎么来这儿了?慌忙地从背后抽出一把尖刀,二话不说朝刘骁然刺去。刘骁然毕竟是刑警队长,身手敏捷,一把扣住郭振强的手腕,反夺过尖刀。此时的他脑中早已被怒气所占据,只见他就是一刀,正中心脏,郭振强“嗯哼”一声倒在地上,瞬间就没了气儿。 一旁的申局都看呆了,立马掏出手枪,还没来得及对准刘骁然,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申局手腕上就中了一刀:“啊,啊……” 手枪掉在了地上,刘骁然把申局的手腕直接扎在土坯墙上:“啊!哎哟,你,你小子!” “我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她只是在盼我回来!她怎么会知道你们弄的是毒品!”刘骁然嚎着,怒发冲冠, “哈哈哈,你小子终于开窍了!还知道是毒品了!”申局笑得让人浑身发毛:“我告诉你,妨碍我发财的人,就,该,死!” 刘骁然大喝一声,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申局的脸上:“我一直把你当领导,把你当老师,而你却不把自己看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敢把我变成鬼!刘骁然,你今天杀了我,明天警察就会抓了你,死罪!” 刘骁然一听这话,心里一颤:“哈哈哈!你就是个杀人犯!” 一点没错,刘骁然真的成了杀人犯。尖刀插进申建春的心脏,喷溅出的血迹,沾污了土坯房,也沾污了刘骁然的衣服。 …… 刘骁然走进奶奶生前居住的小屋,点了三根香,噙泪三拜,起身离去。 雨下的更大了。 尖笛划破长空,警察一拥而上,将他拿下。这样的梦,刘骁然也不知道做过多少,被惊醒,他恐惧,恐惧这个世界。 难道,真像魏驰然说的 上天真的能够分辨正邪善恶吗? ……呵呵…… 刘骁然点了根烟。看着天,猛吸了一口。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抽烟。 第八章 从此,枫楠第三律师事务所里多了一个常客:“请问,沈梦玥回来了吗?” 自从沈梦玥失踪的那天起,魏驰然每天都要给她打电话,打上无数遍: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就像一个机器一样,把自己关在家里,重复着刷新QQ的动作,无论他看多少遍,沈梦玥的那个QQ头像始终就没有亮过。犹如人间蒸发,三年来,警局失踪人口的登记表上,她的名字始终都在。魏驰然请过好几个专家,他们都推断,在毫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失踪这么久,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还有希望,只要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她就有可能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对吧……我等你啊。 折腾来,折腾去,魏驰然出事以后,接着又被侦探协会除名,他就再也没接到过一单生意。 在一个晴天的下午,魏驰然依旧满面愁容,看着手机上沈梦玥QQ空间里的自拍照,独自坐在律师事务所的大厅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人梳着赌神头,身旁还跟着两个下属,三人上楼去了。 夏国非,真没想到在这儿看见他了。夏国非并没有看到魏驰然,魏驰然也不稀得多看他两眼。郭振强被人捅死后,夏国非自然就当上了枫楠侦探协会的会长。沈梦玥车祸失踪了,魏驰然也根本没兴趣了解那个震惊迪禹国的警察局长遇刺案(警方也禁止私家侦探介入调查本案)。 一见夏国非,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辛苦遭逢,为了那一钱不值的公平正义,别人敢怒不敢言的郭会长,魏驰然敢言,少得可怜的钱,我也不在乎。到头来,自己成了嫌疑人,刘骁然也不可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理解我吗? 当然有,那个人叫沈梦玥…… 魏驰然长舒一口气,夏国非的谬论,假的如此真实。魏驰然猛地抬起头,把手机放回兜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团被褶皱得很烂的纸,低声说道:“不就是钱吗?呵呵……”他摇着头,起身站起。 万香餐饮公司的总部大楼高达三十层。马馨董事长豪华宽敞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喂,我说,马董都没让你坐呢。”廖经理对魏驰然说。 马馨董事长留着短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虽说不知道她是真的爱笑,还是说笑脸就是她的面具。一直以来在招聘一个私家侦探,长期在她手下做事。因为马董在几年前也被卷入过一起命案,也是一个被警察怀疑至今的人,所以没有侦探敢给她卖命,即使报酬不菲,但谁不怕条子? 马董看着魏驰然,那笑容依旧,马董平日里话也不多:“啊哈,魏驰然是吗?你的学历是?” “大学没毕业。” “嘿,大学没毕业还敢来这儿找工作是吧?”一旁的廖经理无奈地笑了笑。 “大学没毕业你就成了很厉害的侦探,是吗?”马董还是笑着说。 “马董就是马董,怪不得那帮警察非跟您看不对付,您这么聪明,他们准是嫉妒您!不瞒您说,之前全国的侦查大赛,咱枫楠也是让我去的。” “看来这小子是死心塌地要跟着咱们干啊……”廖经理把头凑到马董的耳边。 “好,非常好。”这是马董的口头禅:“签合同去吧,明天再过来。” “哈哈哈!”魏驰然站起身,大笑几声:“开心啊!”魏驰然又拉住廖先生的手,和他击了个掌:“Yes!哈哈!”廖先生拿着档案夹,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感觉右手手心火辣辣的。 魏驰然跟了马董以后,深得马董重用,手底下马仔跟着,跑车开着。对万香阁不满的,想不正当竞争的,和马董结梁子的,都被魏驰然一一扳倒。这个逐步学会打法律擦边球的球员,渐渐的,像什么商业互吹一类的习气,也嗅了个遍。但是,魏驰然从来没有真正度过一天开心的日子,脸上带着笑,心如刀绞…… 云淡惊风夜,月鸣静夜天。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魏驰然按马董的要求,来查一桩命案。这个案子的死者和马董在生意场上结过仇,马董不想再被警方纠缠,干脆让魏驰然早查早了。这些年都是帮马董排除异己,从没再像从前那样查命案。晚上七点,魏驰然从后院翻墙进入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的那栋大楼的门口,一群记者把长枪短炮对准刘骁然:“刘队长,您来说说吧!” “对啊,刘队长,案件有什么进展吗?” 刘骁然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无可奉告。” …… 魏驰然淋着雨,把案发现场一件件有价值的证据往黑皮包里塞。正当他捡完起身之时,一束束光照了过来,那是警用手电筒的光。魏驰然遮了遮眼睛,准备离开现场。他往前走,不料和准备收队的刘骁然撞了个照面。两人站定,迎面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大雨连绵,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孔,一声惊雷霹雳击穿了平静。魏驰然笑了笑:“刘队长,好久不见!” “魏驰然,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刘骁然瞪大眼睛。 “擅闯案发现场。”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戴着墨镜不怕跌跟头?” “呵呵,你应该问是谁让我来的。” “是不是马馨让你来的?” “我就是马董的人。” “你知道你在给一个嫌疑人扛枪吗?” “我没带枪,不信你搜。”魏驰然毫不在意地张开双臂,继续说:“你们找不到证据,就这样诬陷马董杀人啊?一口一个嫌疑人,以前是,这次还是。” “驰然,把你查到的证据交给我。” “我什么也没查到,要不,您把我抓了?” 刘骁然忍了忍:“这样吧,大侦探,你想要多少钱?” “你觉得一个女孩儿的生命值多少钱?”魏驰然恨不得把脸贴到刘骁然的脸上,瞋目而视:“你啊,呵呵……” “你就是个杀人犯。” 魏驰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重重地说。 刘骁然耳旁嗡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眼神空洞,突然,申局的狰狞面孔浮现在了刘骁然的面前: “你就是个杀人犯!” “啊!”刘骁然失去了控制,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魏驰然的肚子上,魏驰然摔出去好远,皮包里的证据撒落了一地。刘骁然又一把夺过一个警员手中的警棍,冲上去对着魏驰然的身上就是一顿猛砸。魏驰然倒在下过雨的路上,身上沾满了泥,嘴角挂着血。 当刘骁然被同事们拉住的时候,刚刚门口那群记者早已围了过来,咔嚓咔嚓的闪光灯声响起…… 当刘骁然真正“醒”来的时候,他双眼无神,面无气色,坐在胡赫达局长的办公桌前。胡赫达挥挥手,示意刘骁然身后的警察出去。 胡赫达凝视着这个像死尸一样的刑警王牌,把一份报纸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你真是把枫楠警察的脸丢尽了!” “警察恶意伤人,正义究在何处?” 刘骁然二话没说,拿起报纸,揉了个团扔在了地上。 啪啪—— 胡赫达拍了两下桌子,震得桌上笔筒里的钢笔直蹦哒:“你把那个侦探打得不轻啊。警察不能随便打人,你连这都不知道?现在好了,要让记者教你?” 刘骁然看着窗外,天空依然阴沉着。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唉,刘骁然啊,你说你!”胡赫达指了指刘骁然叹了口气:“从现在起,你去物证科吧,先避避风头。” 刘骁然点了点头,站起来径直往外走,都没有再理会胡赫达,摔门离去。 “这小子,本来说副局长的位置给他留着呢……”胡局叹息。 …… 再后来,刘骁然在物证科干了一年多,当上了物证科的科长。再后来,就到了现在。再后来,发生了连环杀人事件。再后来,马董死了。再后来,魏驰然和刘骁然在马董家中不欢而散…… “梦玥!真的是你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枫楠第三律师事务所内别无他人,魏驰然鼓起勇气想牵她的手…… 呼!魏驰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又是一个梦。他摸来床头的手机,熟练地打开沈梦玥的QQ对话窗口,那句最后的回复依旧很扎眼:加油,要相信希望。 魏驰然放下手机,打开灯,起身走到阳台,他贪婪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平日不近烟酒的魏驰然在此刻倒了一杯刘骁然喜欢喝的勃艮第红酒。 魏驰然双手扶着阳台栏杆,站在那里。他家在17层,足以俯瞰这个城市。 凌晨三点,住宅区内一片漆黑,只有那一盏微弱的灯光在大地上闪着。 第九章 话说现在,中午吃完了日式料理,刘骁然把谢冰怡送回家去午休,他自己则回到了公安局。 “刘科长!”一个警察给刘骁然问了个好,刘骁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大中午的,烈日当头,阳光曝晒在玻璃上,玻璃都要发烫了。刘骁然推开物证科的门,检验室里,物证科的四名警员正在七手八脚地查验着那个被凶手抛弃的废工具包和工作服。 咚的一声,刘骁然关上了门,四个警察就停下了手头的活儿。刘骁然拿眼扫了一遍这大包小包的东西,问道:“谁送来的?” “孙队和老赵拿来的。”一个警员回答。孙队肯定就是孙伟,老赵就是赵庆明。赵庆明和孙伟同岁,也就二十七八,但是平日里很是老练,又是刑警队长的得力助手,所以同事们喜欢叫他“老赵”。 “先别验了!”刘骁然说。 “为啥啊头儿?这可都是硬菜啊!”一个年轻警员指着检验台说。 “都不知道这是嗟来之食,还吃得挺香!停手!”一听刘骁然这话,四个警员都住了手,一个个都一脸疑惑,刘骁然转身离开了物证科。 刑警二队的办公区内,孙伟正和几个同事围坐在一张方桌旁吃吃喝喝。刘骁然看到了他,走了过来。 孙伟正把一根烧烤签子放在托盘里,又喝了一口橙汁:“好吃吧!对过儿这家店的烤串儿就是好吃!哎呀呀!” “真是,孙哥,还是你会选!”一个警察说。 “哎我跟你们说,要不是今天赵庆明非要去食堂吃海鲜面,咱们再多要个几百串儿都行!”孙伟说完,大家一哄而笑。 “吃!吃!吃!就知道吃!”刘骁然过来了。 大家谁都不说笑了,孙伟顿时感觉一种莫名的尴尬:“那个,前辈,你没吃好?” 刘骁然指着孙伟,正颜厉色:“你让魏驰然来探案是吧?” “不是,这,前辈,你还让我怎么给你讲,不能再死人了,不然……”孙伟的五官揉成了一团,甩着手。 “怕胡赫达把你给撤了是吧?”刘骁然打断了他的话:“行,那你把我撤了吧,让魏驰然来查,我正好不想干了。”刘骁然说完,拂袖离去。 “不是前辈,你……”孙伟心慌了,手忙脚乱,赶紧给魏驰然打电话:“魏哥,魏哥,嘿嘿我啊,孙伟……” 孙伟还是和以前一样,有麻烦就叫魏驰然。魏驰然的父亲魏权清,是孙伟的师父,多少年前,这俩人就熟了。魏驰然的父亲也是个正派人,在锟钊市一直当到了副局长。 魏驰然也不知道老爸当年为什么要收孙伟这个徒弟,他不理解父亲的事多了,在他心中,父亲也不理解他。去枫楠市闯荡,不好好上大学,而是当侦探,魏权清一直不支持。但是最终,魏权清也没有拦他。魏权清一直觉得,年轻人敢拼搏敢闯荡,也是有出息的。 然而,魏驰然那一走,便是永别。魏局都快五十岁了,还是冲锋陷阵在前,在一次缉毒行动中,魏局不幸被毒贩的罪恶的子弹击中太阳穴,壮烈牺牲…… 魏驰然的手机振动了,魏驰然接通了孙伟打来的“求救电话”:“不用你为难,你们查你们的吧,我查我的。”电话另一头孙伟还在讲话,魏驰然却已挂断电话。 警局办公室里,刘骁然独坐。他的脑海中浮想联翩,一切的一切,难以忘怀。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本案的档案信息,开始逐条梳理。 从刘骁然的座位再右侧隔过八九个位子便是孙伟的办公桌。孙伟也翻看着案件信息,赵庆明在一旁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 第一个死者,白建国,新亚公司的总裁,死在了地下车库里。第二个死者,格尔宁集团的董事长贾辉,被绞死在废弃的烂尾楼里。第三个死者,万香餐饮公司的马馨董事长,被钝器打击头部后,高空坠落而死。 这三个死者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想想,却又有联系。三个大公司的老总,两男一女,新亚公司和格尔宁集团都是搞房地产开发和项目工程建设的,而马董的万香阁是餐饮品牌。新亚与格尔宁在早些年有一些合作,但是近些年也很少有生意上的往来了。凶手到底是为什么?正当孙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孙队,专案组开会的时间到了!” 两个便衣警察来叫孙伟和赵庆明去刑警二队的小会议室召开专案组会议。 …… 小型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刑警二队专案组的成员都到齐了,孙伟坐到正中的位置,他左手边是赵庆明,右手边的刘骁然好像气还没消,板着个脸。 “人都齐了,就开始吧!”孙伟往椅背上一靠。只见赵庆明打开了多媒体投影,两张纷繁错杂的人物关系网络投在了大屏幕上:“我负责调查的是本案的前两个死者。第一个是白建国。”赵庆明指了指。 “男性,43岁,上市公司的总裁。这个人在社会上人际关系比较复杂,他的日常往来以做生意为目的,这些年来,口碑不是太好,和一些人在生意场上结下过梁子。”说完,赵庆明敲了一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男人的照片:“戴毅、李广平,洪明这三个人都曾和白建国有过节,但这三个人并没有作案时间。”说罢,赵庆明把这三人的口供和警方核实的报告拿给孙伟看。 “这个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家自己看看吧。”孙伟觉得没必要让赵庆明介绍第二个死者——贾辉。贾辉也是个盖房的,但他是个老好人,有时候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惹麻烦。 这时,一个长相清秀俊俏的女警官站起来,她的皮肤白皙,额头前的刘海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好看。她按了一下遥控器:“孙队,第三个死者马馨,可有的说哦!” 看到刘迪站起来,孙伟眼前一亮:“那让你说说吧!” 刘迪走到大屏幕旁边,手里还拿着遥控器:“首先要说说万香餐饮公司的董事长马馨,马馨今年不满44岁,五年前她开办了万香餐饮公司。她们家的菜,我想大家都尝过的。” “尝过,尝过,是挺香的。”孙伟笑着说。 刘骁然白了他一眼,孙伟立刻收回了笑容,咳嗽了两声。 刘迪继续说:“马馨是做餐饮的,和房地产不同,所以马馨和白建国、贾辉没有任何往来。但值得一提的是,马馨曾在五年前,也就是她创办公司的那一年,被警方当作犯罪嫌疑人调查过。” “什么案子?”孙伟和赵庆明都是在申局死后,随新任局长胡赫达调来的,并不清楚五年前发生的案子。刘迪继续给大家讲,刘骁然对那个死案了如指掌:五年前,天兴煤厂的老板刘铭,因售卖劣质有害的硫化煤而获了不少利润,后来因为刘铭拖欠员工工资,被人告发,警方准备逮捕这个黑心商人。马馨在创业前曾欠刘铭二十万元钱,在当时可谓一笔巨债。据说,刘铭计划外逃前,急需一笔经费,他曾威胁马馨还钱,如果三天内还不上,就弄死马馨。 正当警方布下天罗地网之时,这位煤老板便在他的仓库里的煤堆中一命呜呼,据警方调查,先是钝器击晕后被人埋到煤中窒息而死。接着警方进行了调查,案发当日,刘铭曾把马馨叫到库房“问询”,警方一直在调查马馨,但依旧没有线索。因此,马董这些年一直是枫楠警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廖世杰,通常被人称作廖先生。”刘迪切换了大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中这个总是西装革履打扮,戴着眼镜的白面书生就是廖先生:“廖世杰是马馨聘用的总经理,这个人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比较贪财,精打细算。万香餐饮公司多数的财务和经营工作都是他料理的。” “还有一个人……”刘迪看了看刘骁然,语速慢了下来,她再一次按下遥控器,一张照片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位就是魏驰然。” “我们只知道,这个人是死者马董生前身边最红的人,他负责的工作并不明确。魏驰然三年前曾涉嫌一起命案,前任枫楠侦探协会的会长也受到了他的影响。这些年他帮马馨做过许多让警察抓不到把柄的事……” “这个人!我想起来这家伙了!”一个警员很是激动。 “简直无法无天!”又一个警员说道。 “我想,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吧……”坐在刘迪旁边位置的另一个女警官田淑晔低声说。 刘骁然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照片上的魏驰然,图中的魏驰然好像也在玩弄似地看着刘骁然:“又是这些把戏……”刘骁然小声嘀咕。 “哦,还,还有。期间,魏驰然曾纠集了当地的一帮社会青年来充当他的私人武装。这个领头的叫翟金彪,原本是当兵的,但因为屡次在部队打架斗殴,被除名了,无依无靠的他被魏驰然所收留,他现在主业是出租车司机……” “吼吼,几年不见,当了马仔的小头目是吧?”孙伟笑了。 刘骁然眼神依旧看着屏幕,若有所思,“笑面”马董的其他手下都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某个人,还真难对付啊! 咔—— 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 第十章 咔——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所有人一同把目光抛向门口,是谢冰怡进来了,大家刚要起立:“冰怡!”刘迪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谢冰怡也对刘迪笑着点了点头:“马馨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跟先前判断的一样。”谢冰怡把尸检报告递给刘骁然。 “嗨呀,我还以为是胡局来了!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孙伟拍着胸口,装作有惊无险的样子: “对了,孙队,我过来的时候碰见局长了,他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说完,谢冰怡朝刘骁然笑了笑就出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孙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钟,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噗的一声,一个个都大笑起来,一向高冷的田淑晔,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哎!哎!笑什么?” 孙伟看着专案组的成员们:“别笑了!等我挨完骂,回来接着开会啊!”孙伟在大家的笑声中离开了会议室,去了胡赫达的办公室。 局长室里,胡局神色凝重:“孙伟,一周不到出了三起杀人案,你身为队长,应该夜不能寐。” “哈哈,那必须的,‘人不寐,队长白发队员泪’嘛!”孙伟晃了晃身子,笑着说。 “别拽词,你们的进展如何?现在全市上下都等着呢!”胡赫达很焦急,提高了音量。 孙伟愣了愣,汇报道:“局长,目前基本的情况已经摸排清楚了,刚刚刘迪还给我们作报告呢。不过……” “嗯? 不过什么?” “现场的证据比较少,所以……” “那与三个死者有关的人查了吗?”胡局看着孙伟的眼睛。 “查了几个可疑的……”孙伟声音有点小了。 “这三个人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就查几个人了事了?”胡局“啪”的一拍桌子,孙伟吓地一哆嗦: “赶紧去,挨个给我查一遍!” “啊?这!局长,这仨人做买卖,认识的得有上千人了,这一个个地查……”孙伟感到为难。 胡赫达的鼻子里都出了气儿了,瞪着孙伟,没有说话。孙伟附和着点点头,溜出了局长室:“是,查,马上查……”孙伟闪了出去,关上了门。 刑警二队专案组的会议室内,警察们各自看着手头的文案,讨论着。惟有刘骁然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玻璃窗。 …… 马董的办公室里,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芒,空空如也。马董死后,整个公司上下像丢了魂儿似的,人心惶惶,没人有心情认真工作。平日里,还会有部门经理或其他高管来办公室汇报工作,可现如今,门可罗雀。魏驰然“抢”了马董的办公桌,坐在马董宽大的皮质转椅上,背对着门。马董办公桌的几个抽屉被拉开了,桌子上铺着很多错杂的文件。 魏驰然审视着一份档案,就是马董五年前卷入的那一起命案的内容和处理结果。这么多年来,生意上的事太多,看不过来,魏驰然也看不下去,他唯独对那段往事感兴趣。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冥冥之中觉得有些可疑。 万香餐饮公司总部大楼外,就在今天上午,马董在国外工作的女儿赶回国内,参加了马董的葬礼,魏驰然、廖世杰等人也是少不了的宾客。这种时候,这种事,加上这种天气,搞得魏驰然心里一直很压抑,虽然在公司的其他人眼里,魏驰然应该是最冷血无情的。 煤厂死尸案,最后一个接触者,犯罪嫌疑人……这一连串的词在魏驰然的头脑里滚了一遍。魏驰然侧着头,眼神随意打到办公室的一个位置,头脑中思绪万千。 过了几分钟,魏驰然把手中的文件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推到一边。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扫描,只见他拿起一份财务报表,表上的一笔支出,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那是上一次他坐在马董的座位上的时候了,与此不同的是,那天是个艳阳天:“走!” 那天下午,翟金彪带着几个小伙子,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和一个六旬老汉扔进了马董的办公室。一老一少,两人双手被反绑,眼睛也被蒙住了。这两个人在万香阁的分店里闹事,大呼食品安全不过关,吃坏了肚子。于是,翌日,魏驰然就让翟金彪带人把二位“请”来“协商”。 “这,这是哪儿啊?”老人声音发颤,浑身发抖。 “叫唤嘛,叫唤嘛!”操着一口乡音的翟金彪二话不说,就给老人腿上踹了一脚。 魏驰然戴着偏光镜,坐在转椅上,转了过来:“二位,我先跟你们说好,二位来的时候,已经避开了大街上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也就是说,你们不要想报警的事。好了,说吧。” “啊,说,说什么……”女孩小声说。 “嘿,你个倒霉孩子,装嘛装!为嘛碰瓷!”翟金彪抬手要打,老爷子慌了:“碰,碰啥瓷儿?” “老人家记性不好,忘了?”魏驰然伸着脖子,突然大喊一声:“老翟!帮他们想想!” “妈的!”只见翟金彪和另一个马仔一下子把女孩按在了墙上,女孩吓得喘着粗气。 “哎!别打我闺女,爷爷,爷爷!”老人家急得哭了出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老翟,先别打呢!”魏驰然一见这个,连忙叫停手下人。老人把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原来,这对父女都是给万香阁的竞争对手打工的,恰逢老人的二女儿车祸急需十万块手术钱,而黑心老板恶意拖欠工资,除非他们来万香阁闹事,否则就只能和亲人告别…… 魏驰然听了,气不打一出来,伸手从马董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不好意思老人家,失礼了,这些钱你先拿着,人命关天啊!” “你这是干嘛,还给钱啊?这是马董事长的钱吧,还有廖先生那边你咋说……” “我去跟廖先生再说!”魏驰然一挥手,翟金彪也没再多问,只见手下人把俩人带了出去:“啊?这,谢谢您,谢谢老爷啊!”老人的哭音还在魏驰然耳边回荡。 欺人太甚!狗东西!魏驰然也摔门离去。刚好路过的廖先生一脸暗喜,还以为魏驰然收拾了这两个人,还从他们那儿敲了一笔。 不久,魏驰然把那个丧尽天良的公司所做的一切见不得光的事都扒了个底儿朝天。那个公司完蛋了,马董认为魏驰然参与竞争有功,重重有赏。 现在的魏驰然再次坐在马董的座位上,感慨万千:魏驰然,你根本就不是个演员,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演一个恶人? …… 转眼间已是晚上七点,孙伟和赵庆明还在带人加班加点,刘骁然和谢冰怡下班后一起去百乐广场逛街。百乐广场是枫楠市最繁华的购物娱乐中心,每时每刻都处在爆满状态。 百乐广场五楼的一家KTV的豪华包厢里,灯光变幻,五颜六色,几个陪唱女郎扭动在舞池中央。廖先生左手拿着话筒,右手拿着酒杯,酒也喝了不少,旁边几个出手阔绰的大哥在乱嚎。真搞不懂,上午参加了葬礼,晚上就来这地方快活,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是怎么个意思。魏驰然今天并不想来,但还是被拉到了这里。他悄悄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离其他人远一些。 魏驰然默默地开了一瓶汽水儿,喝了一口,就又放到了茶几上。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着沈梦玥的那个对话窗口,翻着她的空间,看着她的照片。“上天一直在见证人世间的罪恶”“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真的理解你啊”一幕幕,一句句,刻骨铭心。一个被孤独包围了这么久的人,还是不能适应环境,可笑可悲啊……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样的空气压得魏驰然透不过气来。魏驰然起身,走出KTV。 百乐广场里,走走停停,逛衣服的男女数不胜数。这里的衣服价格不算便宜,种类多,且款式新。刘骁然正在陪谢冰怡看裙子,坐在一旁,看着提起裙摆的谢冰怡,满脸的笑意。刘骁然也不大明白谢冰怡所说的“洛丽塔”是什么,陪着她逛就好了,只要能陪着你,无论做什么,我心里都是最快乐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刘骁然陪她在这里待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百乐广场里开着空调,很凉快,但逛了这么久,二人也都感觉有些热:“我们去喝杯东西吧!”谢冰怡说。 两个人一起向前方的一家饮品店走去。凡事就怕一个巧字。两个人路过五楼的KTV,正好碰到了站在门口出来透气的魏驰然。 魏驰然看着刘骁然,一言不发,刘骁然面无表情,也看着魏驰然。谢冰怡看到魏驰然,先是一脸惊讶,随后看了看刘骁然。 刘骁然拉着冰怡的手与他擦肩而过。二人成双的背影远去,魏驰然还站在原地。 天已经彻底黑了,一弯残月挂在天空,繁星点点,在闪烁。 沈梦玥啊,难道说,花好月圆的梦里,才能与你想见吗? 魏驰然取下挂在胸前的偏光镜,戴上。 第十一章 从早上九点开始,枫楠市公安局的四层,刑警二队的警员们忙得就没停下过。 孙伟和下属赵庆明把昨晚捋清的线索录入到电脑里,然后二人整装待发: “全体准备出发!现在去环庆西路!” 孙伟基本上派出了所有警员,动身前往环庆西路,也就是白建国的公司所在地。孙伟准备把这里翻个底儿朝天,任务量让人不敢恭维。 刘迪和田淑晔则留在局里继续梳理信息,刘骁然坐在物证科,两眼看着那已经躺在检验台上好几天的工具包和工作服。四个物证科警员站成一排,谁也不出声: “验吧!” 刘骁然猛地站起来,经过两天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同意检验魏驰然查到的物证。四个警员兴高采烈地验了起来,刘骁然则离开检验室,回到办公区,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刘骁然来到办公区,只见一个男士惊恐万分,正在不停地跟刘迪和田淑晔说些什么。刘骁然走了过去:“警官,救救我吧,我知道有人要杀我!” 刘骁然一听,心里一惊,同时也有些发懵。有人知道自己要被杀,还来报案,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先生您别急,您慢慢讲。”刘迪说。 这个男人叫李泽坤,今年三十九岁,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他自称早上在自家楼下看见一个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男子站在他家单元楼口盯着他,那人的眼神很是诡异。李泽坤已经神经紧张到了极点,赶忙跑到了公安局。一楼负责接待的警察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才让他找刑警。 但是,如果仅凭一个眼神就觉得有人要杀自己,这未免头夸张了点。一定有原因。可是,李泽坤死活不肯说到底是为什么,支支吾吾,就是叫着让警察保护他: “迪迪啊,要不我去报告一下局长?”田淑晔小声说:“嗯,你去吧。”刘迪点点头。 这一突发情况引起了胡赫达的高度重视。这没有道理,但是,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不能再死人了!胡赫达的脑门上都是汗,从警三十年的他,也摸不着头脑,拿不定主意。 田淑晔站在局长室里,胡赫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挥手:“你先坐下,容我想想。” 此时,刘骁然推开了门,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检验报告。刘骁然把报告放到胡局的桌子上,目前来看,工具包和工作服是凶手丢弃的,但上面并没有指纹一类的证据。 胡赫达拿眼扫了一遍,根本没心情细看。 啪—— 胡局一拍桌子,吩咐道:“来人!去刑警一队,把陈利民队长叫来!”只见站在门外的警察点点头,很快跑下楼去。 田淑晔也跟着出去了,她要把胡局的命令告诉刘迪。看来,胡赫达局长已经不想再给孙伟机会了,也不敢再给他机会了。陈利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前几年,刘骁然带队之前,他就是刑警一队的队长。陈利民也一直在参与追逃等工作,和周边城市联手,解决一些多年未破的案子。 陈利民现在正在三楼审讯室亲自审讯一个嫌疑人,这个家伙嘴巴很硬:“你们全都是贼!全都是贼!”嫌犯破口大骂,陈利民的暴脾气忍不下去了: “你这个人渣!” “呵,我呸!”陈利民怒发冲冠,朝着罪犯的后背上就是一记肘击:“啊!”罪犯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审讯室的门开了,光透了进来:“报告!陈队,胡局让你去他办公室!” “知道了!”陈利民把披在椅背上的警服穿上,两人一黑一白(普通警员的警服是黑色的,长官的警服是白色的),一起去了五楼的局长室。 …… “局长,您真的不让我们查了吗?”平日里一向活泼的刘迪,此刻的大眼睛里也没了光。 “从现在起,陈利民队长将带领刑警一队完成这个案件的侦破工作!” “啊,局长,您能不能再给我们点时间,孙队已经去了,一定可以……”还没有等刘迪说完,陈利民已经推门进来了。 陈利民打量了一下身旁站着的刘骁然、刘迪和田淑晔,再看看自己,只有自己穿着警服。胡赫达一见陈利民,就开始给他介绍情况,并让他接手这起连环杀人案。 刘迪和田淑晔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胡赫达,胡局点了点头,两人只得出去了。刘骁然没有走,听胡赫达给陈利民说清,等陈利民也离开了局长办公室,才开口:“我认识一个人,也许他有办法。” 胡局轻轻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刘骁然。刘骁然继续说: “他,他是个侦探……” “侦探?你怎么又要和侦探搭上关系?”胡赫达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应该让陈利民队长来办。”胡局的脾气倔得很,刘骁然也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服从命令。”说完,刘骁然也出去了。 刘骁然低着头下到了四楼,刘迪和田淑晔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陈利民刚刚把来报案的李泽坤带去一队:“白忙活了,这下好了……”刘迪刚要给孙伟打电话: “别这么想,刘迪,还有希望的!”刘骁然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震得人心烦,陈利民来到了刑警二队的办公区:“这个案子我已经了解过了,现在把你们的掌握的东西交给我吧。” “陈队,要不,等我们队长回来……”田淑晔说。 “孙伟他还能干什么?现在有关这个案子的一切都要听我的!”陈利民命令道。 两个女警官不再理会陈利民,继续埋头工作了。刘骁然看着陈利民的背影,陈利民转过身来,把刘骁然拉到一边:“刘科长,我也需要物证科的证据支撑啊!” 见刘骁然没吱声,陈利民继续低声说:“刘科长啊,我不是孙伟,你妄想指挥我。胡赫达怎么说我不管,但这个案子告破之前,你要听我的。并且,我会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说完,陈利民转身离去,刘骁然看着他的背影,无话可说。 …… 环庆西路23号,孙伟和赵庆明正在带人盘查。白建国死后,新亚公司的秩序也不太好,所以查起来很慢。案发现场在地下车库,那里已经被警方拉起警戒线封锁。看守案发现场的警察,突然跑到了孙伟面前:“孙队!有人强闯案发现场!” “什么?小明,你去看看!”赵庆明跟那个警察去了地下车库。地下车库很黑,一个背影进入了赵庆明的视线,赵庆明一手握着手枪,对着他:“前面的站住,我是警察!有什么事跟我说!转过身来!” 站在案发现场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驰然:“是我,淡定!”赵庆明放下枪,孙伟也来了:“魏哥!你来了咋不叫我?” “这现场被收拾得真干净,物证科是捡垃圾的啊,啥都不留!”魏驰然顺手摘下偏光镜:“刘骁然验得怎么样了?” 孙伟表情纠结,回答道:“不知道,没验吧……” “没验?!”魏驰然一下子怒了:“人命关天,他还真敢不验?” 孙伟还没说话,手机响了。刘迪的电话打了过来:“什么?不让查了?一队接管?” 魏驰然心头一惊。 …… 陈利民带着刑警一队查了三天,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也只是在挨个排查所有人。案子没查出来,李泽坤又来了。这个吓破胆的男人,面露惧色,又来苦苦哀求警察救他。陈利民和两个下属商量着,这个人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必定事出有因,背后也必有隐情,不然他不可能到现在还不说。 “这样吧,既然你实在是不放心,那我们送你回家吧!” “多谢警官,多谢警官啊!”李泽坤紧紧握住陈利民的手。 于是,陈利民和另外三个警员开车把李泽坤送到了住处。李泽坤上了楼,而陈利民还在楼下等待,他们约定好,李泽坤回家后打开灯,说明一切正常。可没想到,李泽坤回家后不久,客厅的灯迟迟没有亮起。 正在陈利民疑惑之时,就看见李泽坤一脸惶恐地跑了下来:“陈队长!出事了!” 什么情况?陈利民带着一个警员跟李泽坤一起进了家。李泽坤跑到窗台旁,指着窗户:“警官,今天早上我家窗户是关着的,我百分百记得,不是现在这样半开的,绝对有人进来了!” 李泽坤声音颤抖,很是害怕,陈利民上前看了看:“是吗?会不会是有个小偷来入室盗窃?” 话音刚落,李泽坤就和陈利民核实起来,转了一大圈,李泽坤口口声声坚信没有丢东西,不是贼。看在李泽坤实在是害怕的份上,陈利民让一名警员陪同李泽坤过夜。 陈利民布置好任务,便下楼回到了警车里。他点燃一支烟,问另外两个下属:“这小子非觉得自己要死,现在咱们就在他家蹲着!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倒是看看哪个凶手这么不长眼!” 两个多小时后,已是晚上八点,陈利民身旁坐着的警员已经犯困了,打了个哈欠:“队长!队长!” 对讲机响了,陈利民拿起挂在警车上的对讲机:“我是陈利民。” “队长,出事了,李泽坤……” “嗯?他怎么了?” “死,死了……” “死了!?” 陈利民一听,赶紧和另外两个警察冲上楼去,只见李泽坤趴在餐桌上,双目圆睁,握着玻璃杯,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一个小时后,晚上九点,李泽坤家楼下被记者和围观群众所包围,陈利民还在和记者们解释,让大家不要恐慌…… …… “废物!还维护公平正义……”魏驰然看着电视上的报道,恨不得从沙发上跳起来。魏驰然的心中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魏驰然坐立难安:是我当初看错人了,还是我自己越来越不是人了?片刻,魏驰然穿上外套,走出家门。他走得很急,连客厅的灯都没有关。 公安局四楼的办公区里,刘骁然独坐一旁,放在身边的收音机里传来的噩耗,让刘骁然心神不安。不管怎么说,不能再死人了,不能再死人了!有些事情也许无法左右,但……刘骁然起身穿好外套,走出了枫楠公安局的办公楼…… 第十二章 灯火通明的枫楠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魏驰然脚步急促,一路向前走。与此同时的刘骁然,也从警局出来,迈着步子。 不约而同。 终于,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碰了个照面,就像几年前那次一样。两人都站定脚步,看着对方的眼睛。枫楠市的夜色阑珊,灯光摇曳,照亮了二人彼此的面孔。 刘骁然低下了头,眼眶湿润,对魏驰然说: “驰然,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东西呢?”魏驰然面不改色。 “上车,都在车上。” 魏驰然跟着刘骁然走了几步,二人坐上了车。刘骁然把放在后座的文件袋交给了魏驰然:“物证科验出来的,孙伟他们查的,都在里头。”刘骁然把车上的空调打开了,顿时凉快了许多。 魏驰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了看档案袋,又问道:“哎,这是去哪儿啊?你不会要把我给卖了吧?” “谁稀罕你?我带你去案发现场看看而已。”刘骁然说。 “别去了,回来吧,回来吧!我早去过了。”魏驰然不屑地说: “你去了哪个?”刘骁然问。 “两个都去了!”魏驰然说。 “屡教不改,又擅闯案发现场啊!”刘骁然默默地说。魏驰然看了看刘骁然:“怎么?抓我回去录口供?”刘骁然白了魏驰然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这个不眠之夜,车驶向前方。 刘骁然开着车,把魏驰然接到了警局,魏驰然一脸迷茫,跟着刘骁然走。刘骁然走得很快,带魏驰然来到了一间接待室,警局上下,现在早已乱作一团。没有人会来接待室,这里很清静。 刘骁然关上门,两人坐下。魏驰然看着魏驰然:“哎?这怎么?又给我拘这儿了是吧?” 刘骁然从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放到桌子上:“你先看看。” “不就是死了仨大款儿吗?呸,四个。”魏驰然把报告单放到桌子上,问刘骁然:“今天晚上死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也是房地产开发商,这一类的吧。” “哦,这样啊!哎你说凶手会不会是因为没钱买房,要报复社会啊?”魏驰然装作一脸正经的样子,刘骁然喝了口水:“凶手的犯罪动机还真不好说,这几个死者都是大老板,其他的没什么关系,我一直在怀疑会不会是反社会人格。” 魏驰然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仇富心理?是有这种可能。不过,他如果真的只是想报复社会,为什么会计划的如此周密?” 刘骁然神色凝重,说:“这个倒是,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我见过的亡命之徒报复社会都是直接冲过去动手。” “也别这么快排除,还是有可能的。”魏驰然接着说:“你们查了这么久,这四个人有没有其他的交集啊?” “这个得看孙伟他们的了。”刘骁然回答。 “看他啊?那算了吧……”魏驰然笑着说。 说孙伟,孙伟到。孙伟“哐当”推开了接待室的门,左手拿着一个档案夹,右手拎着一兜刚买来的肯德基。孙伟看到刘骁然和魏驰然两个人竟然坐在一起,着实有些惊讶:“前辈,胡局叫你去办公室……” 刘骁然看了魏驰然一眼,随后出门去了胡赫达的办公室。孙伟把档案夹和肯德基放在桌子上,对魏驰然说:“哎,魏哥!你帮我看着啊,别让别人拿着吃没了……”说完,孙伟慌忙跑了出去。 魏驰然看着孙伟的背影,什么也没说,他喝了一口水,然后拿过孙伟放下的档案夹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重大突破,白建国、贾辉、李泽坤这三个死者曾经在五年前共同投资过一处度假山庄。这也是三人能够联系在一起的唯一一单生意。尽管马馨现在仍被排除在外,但这也是很大的进展。 …… 局长室里,刘骁然、孙伟、陈利民站在胡赫达面前。胡赫达用手托着脑袋,很是上火:“陈队长,就连你也无计可施了吗?” 陈利民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失职!”孙伟和刘骁然看着陈利民,谁也不敢说什么。“啪”!胡赫达一拍桌子,暴跳如雷,大喝道:“就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死了!这简直就是对警方挑衅!” “是,是啊,局长,陈队长也没办法了,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孙伟有气无力地说。 胡赫达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指着孙伟的鼻子骂道:“饭桶!最该骂的就是你!你这个队长是干什么吃的?” 胡赫达火冒三丈,唾沫都横飞到了孙伟的脸上:“一出警就去买吃的,你别以为你开小差我都不知道!” 孙伟很害怕,低着头,不敢出一言以复。胡赫达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骂了一会儿,他也累了。胡赫达叹了口气,坐下来:“唉,难道,真的要麻烦三队出手不成?” 刑警三队,严格来说,应该是特警队,常年在外执行缉毒等大型危险任务。孙伟和陈利民面面相觑,都低下头不说话了。胡赫达也低下了头,摆摆手:“出去吧,都出去吧……” 三人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刘骁然和孙伟回到了魏驰然所在的接待室。一推门,只见魏驰然正在吃鸡腿,孙伟张大了嘴巴,赶忙看看买来的肯德基:“魏,魏哥,你不会都吃了吧?” 魏驰然把骨头放在餐巾纸上,招呼刘骁然:“来来来,先吃,趁热!” 刘骁然坐下来,没有搭茬,孙伟看到魏驰然只是吃了个鸡腿,心里踏实了许多。 魏驰然拿过文件,对两人说:“这个卫厦山庄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卫厦山庄啊,五年前,白建国、贾辉和李泽坤投资的一个度假山庄,运营状况非常好,这些年给他们仨捞了不少钱。”孙伟回答。 “哦,这样啊。”魏驰然点点头,刘骁然拿过另一份文件看了看:“那这个山庄,有没有和其他的企业有过什么恶性竞争之类的商业矛盾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但是五年前盖这个山庄之前,曾发生过一起失火案,挺邪乎的。” “失火案?”魏驰然表情凝重。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也没有一手的资料。哎对了,前辈,五年前的案子,你应该熟啊!” “当年那起失火案,我一直觉得蹊跷。但是当时我不是队长,案子又是一队接的,申局让陈利民按用火不当结案了。”刘骁然眉头紧锁,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大概是怎么回事?”魏驰然看着刘骁然。 “卫厦山庄在开盘前,有几个人要投资这个项目,但是有个钉子户,始终不搬迁。” “然后呢?”魏驰然接着问。 “死了。后来他们家燃煤取暖不当而失火,一家人全葬身火海了,除了他们家的二儿子。” 魏驰然想了想:“老二这波操作可以啊!” “二儿子当时在国外,自打出了这事,就得了精神病,据说一直在国外疗养,生活都不能自理……” “哦,这样啊!那也就是说,这个二儿子,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魏驰然说。 “对,但是他们家的大儿子在案发几天前也死了,哦,忘了跟你们说了,陈队告诉过我,大儿子就是当年那个死在煤堆里的煤老板。” “得嘞!”魏驰然一拍大腿,激动地说:“现在好了,跟马董扯上关系了!” “啊?不是,魏哥,你不会是觉得,那个失火案死的一家人的二儿子是凶手吧?”孙伟感觉头皮发麻,真是骇人听闻。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魏驰然看了看表,现在已是晚上的十一点钟。经过一番分析和推理,三个人心中都有了初步判断。孙伟和魏驰然吃着肯德基,刘骁然起身推门出去了: “我去尸检科看看。” “哟,看尸检报告还是看妹子去?”魏驰然朝着刘骁然眨了眨眼。 夜已深,今晚的天空万里无云,群星璀璨。一轮明月依旧挂在天上。 第十三章 清晨,天还没亮。一大早,魏驰然就和刘骁然驱车前往枫楠公安局。 这次换刘骁然坐魏驰然的车了,几年不见,魏驰然早就换了新车,这辆SUV看上去还有点拉风。这天刚蒙蒙亮,两人就上路,连早饭都没吃。别说,还真有些饥饿。魏驰然对刘骁然说道:“喂,我说刘sir,你是个地球人吗?” “你不是人吗?”刘骁然面无表情似的。 “人是铁,后头我不说你也知道。”魏驰然说。 “你是饿了吧?”刘骁然转过头看着魏驰然。 “知道你还问。”魏驰然向前一指:“走,我带你吃点东西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车,停了下来。魏驰然停好车,匆匆进了一家小饭店,看到刘骁然正在前台排队点餐。刘骁然给魏驰然使了个眼色,魏驰然点点头,心领神会,跑到二楼占了个靠窗的位置。天还早,没多少人就餐,整个二层都是空的。魏驰然刚一坐下,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那颗大杨树。 这条路,不知道沈梦玥走过多少次。那时的魏驰然,没有那么勇敢,曾几何时,又有多少次,不敢上前打招呼的他悄悄地看着梦玥的背影,渐行渐远…… 手机“嘟”的一声,魏驰然的思绪一下子被拽了回来。魏驰然拿起手机,原来是翟金彪的电话:“老翟,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狼狈不堪的哀嚎:“我说驰然啊,你说这是嘛事啊!今儿个一大早,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帮臭条子,把咱那帮儿弟兄都给抓了,得亏我有车,他们没逮着我,你说这都嘛玩意儿啊!” “有这样的事?让我想想。”魏驰然低下头,接着说:“这样,你先别慌,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再想办法。” “行嘞,那你得快点啊!”翟金彪焦急地说。 “哎,对!千万别跟警察正面冲突!”魏驰然嘱咐着翟金彪,他知道,翟金彪这坏脾气,弄不好还真敢拿着刀子强闯警局。这魏驰然刚刚和翟金彪通完话,一眨眼的功夫,刘骁然已经坐在他身边了,桌上的餐盘里还有热气腾腾的早餐。魏驰然把偏光镜摘下来,如坐针毡:“我的人被扣了。” “估计是陈利民。”刘骁然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又给我找事,正好,会会你说的那个陈队长。” “你想让他给你放人?”刘骁然摇了摇头,继续说:“以他那脾气,不查个两三天是不行的,要是他们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该放就放了。” “得,得,行啊,他不嫌麻烦就挨个查。哎对,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个失火案,也是他管吧?” “是啊,案底儿全在一队呢。” “走,正好找他要点东西!”魏驰然刚要起身,刘骁然说道:“现在又不饿了?吃完再去。” 魏驰然看着刘骁然,又瞥了一眼一桌子的早餐,左手一根油条,右手半个包子,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 大概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可算是到了警局。一到地儿,魏驰然就直奔三楼。刘骁然紧随其后,说:“你先去昨天那屋儿等我,一会儿一起去。” 刘骁然一进局里,就被人通知去开会,他实在不放心魏驰然单独去找陈利民。魏驰然敷衍地点点头,摆摆手:“知道了,警察叔叔!忙你的去吧!” 刘骁然一脸纠结地看着魏驰然,见同事们的确催得紧,只得去开会了。果不其然,刘骁然一走,魏驰然就戴上了偏光镜,大摇大摆地去了刑警一队的办公区。 刑警一队,和刑警二队就是不一样。一队的警员们个个身穿制服,腰间的枪套里装着擦得锃亮的手枪。魏驰然一到三楼,就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就看魏驰然大摇大摆,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偏光镜才摘下来。 陈利民来了,看到魏驰然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就走了过来。 “哟!您就是陈队长吧!” “你是哪位?”陈利民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家伙。 “陈队长,可真是麻烦您了!您要是下次有事想找我的人,您直接跟我说啊,分分钟我让他们过来报道,何苦您拿警车去拉啊?”魏驰然的语气和眼神很是微妙。 陈利民瞥了一眼手中的几张图像,又看了看魏驰然:“你就是魏驰然吧?” 魏驰然伸长脖子,看了看陈利民手上拿的照片,撇了撇嘴,然后把偏光镜戴上,用手弄了弄头发,晃了晃脑袋:“你那张图一点都不帅,这才是我嘛!” “你来这儿是想让我放人是吧?” “这我哪儿敢啊,陈队长!现在你查这个案子,你查到马董事长,然后你觉得我这帮人不是东西,那你当然可以扣啊!”魏驰然慢慢地拿出自己的侦探证,放到桌子上:“但是现在我也要查案子,还得麻烦您……” 啪—— 陈利民把一副手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这张证是不想要了吧?一个流氓头子还来查案子,你真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之前私自闯入案发现场先不提,但你肯定恐吓过别人,也非法拘禁过别人!我先抓了你再说!” “哈哈,陈队长,您的威名那我也是知道。‘案发现场,侦探和狗不得入内’这是您的规矩。”魏驰然笑着把手铐拿起来看了看:“哟,这镯子不是玫瑰金的啦?新版啊!” 陈利民凝视着魏驰然不作声,魏驰然走到他旁侧,小声说道:“陈队,你手上现在有至关重要的文件,很有可能就能破这个案子……” “这和案子是两码事,今天就算说破大天了,人我不会放,你也要跟我走一趟。行了,这镯子你也玩了半天了,看样子挺喜欢啊。是我给你扣上,还是你自己来……” 咔吧—— “你!” “哎,这不两个嘛,来来来咱俩一人一个,见面分一半!”魏驰然把自己的手和陈利民的手锁在了一起。 一见这架势,旁边的几个警察跑了过来,一个警员说道:“队长,我知道这个人是孙伟队长之前请来的,他这是要来撒野!” 魏驰然白了那个警员一眼,回头看着陈利民,低声说道:“陈队长,破案是当务之急啊。” “你是孙伟的人,孙伟是队长,你去找他啊。”陈利民没好气地说。 “魏驰然又继续说:“现在这个案子由你负责,要是破了案,局长一高兴,是不是得夸夸你?” 陈利民看着魏驰然,片刻,笑了两声,掏出钥匙打开了手铐:“哈哈,当然。你小子还真行啊!” 陈利民挥了挥手,身边围过来的警察都退下了。 …… 二十分钟左右,临时会议结束,刘骁然赶忙跑到了接待室。刘骁然猛地一推门,魏驰然竟然还真的坐在里面。魏驰然装作乖巧的样子,举起文件袋:“摆平!” 刘骁然坐到他身旁,笑了笑:“怎么得手的?” “切,还得手,我这叫明媒正‘取’你懂吗?”魏驰然把一份资料交给刘骁然看。 五年前的那起失火案,疑点重重。表面上看,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是细究,让人“细思极恐”。首先这个案发的时间就很可疑,先是有一伙开发商要投资盖一个山庄,这里原本是个村子,全村人都拿了开发商的钱搬走了,就这一家人死活要守着祖宗的地。结果,几天后,因为燃煤取暖不当,把房子点着了,老两口就在睡梦中去了…… 刘骁然看着这份文件,神情愈发凝重。坐在一旁的魏驰然指了指文件中的一段文字:“煤渣。” 煤渣?别忘了,刘家的大儿子,也就是那个出售不合格的煤炭的老板,在案发前几天就被人杀了。不过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已经是在失火案之后了。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失火案,分明是纵火案,谋杀!”魏驰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 最为可疑的,还是失火案案发现场的大量煤渣。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煤渣居然和煤老板刘铭所出售的有害煤是同一批货! “看来,五年前的这两起案子,也得查一查了。”刘骁然把文件放下:“驰然,你手上有没有关于你们马董的一些资料?” “四缺一,我估计你就想要她的资料。跟我走!” …… 说走就走,车在公路上奔驰,两人一起来到了万香餐饮公司的总部大楼。 “到了这儿,你跟我来就行了。”魏驰然走在前面,一路上,昔日忙碌的公司里,如今却没有什么人烟,冷冷清清的。偌大的办公大楼里只有两个人在一起行走着,二人空洞而有力的脚步声在大楼里回响。 出了电梯,刘骁然跟着魏驰然直奔马董的办公室。走着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廖世杰依旧抱着黑色档案夹,迎面走了过来。整栋大楼都是人走楼空,只有他还在。不过也难怪,毕竟人家是总经理。 “廖先生?好久不见!”魏驰然皱了下眉,又看了刘骁然一眼,刘骁然没有说话。 “魏侦探啊,来查案?”廖世杰推了推眼镜框,满脸堆笑,看着魏驰然和刘骁然。 魏驰然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廖先生的肩膀。接着,魏驰然和刘骁然进入了马董的办公室。 马董的办公室里,桌子上的文件依然散落着,看上去毫无常规,但是魏驰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绝对有人动过这里! 魏驰然挑了一些桌上的文件夹,扔给刘骁然:“有用的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刘骁然接过文件夹看了起来,魏驰然问道:“骁然,你觉得,这煤渣会和马董有关系吗?” “八九不离十。”刘骁然回答道。 两人继续排查起来,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突然,门“吱呀”的一声响动,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有人!”魏驰然猛朝门口一看,只见有个人影正在监视着他们!刘骁然一个侧翻,翻过马董的办公桌,直冲了过去,魏驰然随后跟上。 躲在门口的那个家伙,戴着黑帽子和黑口罩,一见暴露了,撒腿就跑。他一下子闪进了临时通道里,仓惶跑下了楼梯。刘骁然一脚踹开安全出口的门,飞一般地冲了出去,紧追不舍。 魏驰然被落在了后面,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刘骁然追着他跑了四五层楼。最后骁然直接拄着扶手,飞起一脚,隔着两层楼梯直接蹬到了那小子的后背上,只听“哎呦”一声,那黑影就摔在了地上。 刘骁然立刻冲上去,熟练地用手铐锁住他的双手,将其擒获。魏驰然喘着气,终于跟了过来:“哎哟,慢点跑!” 魏驰然和刘骁然互相看了一眼,魏驰然走到那人的面前,一把摘下了他的口罩和帽子: “啊!廖先生?” 第十四章 廖世杰被刘骁然押住后,半蹲下来看着魏驰然。魏驰然一脸惊讶,真没想到会是他。刘骁然拿出证件,就说了四个字:“枫楠警察。” 魏驰然半弯下腰,问廖世杰:“廖先生,在门口听得不清楚吧?” 廖世杰无奈地笑了笑,什么也不说。魏驰然接着问道:“你到底做过些什么?” “没,我什么也不知道。”廖世杰回答。 “不知道?那你偷听个鸡毛啊?”魏驰然有些不耐烦了,没有人愿意陪廖世杰磨洋工。 “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多少总得给我点儿吧?”廖世杰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魏驰然怒目而视,并没有回应他。 “要不这样,你们两个人,一人给我一万,怎么……” “说!” 刘骁然瞪大了眼睛,大吼一声,廖世杰吓得一哆嗦,差点没跪倒在地上。魏驰然把偏光镜戴上,把手搭在廖世杰的左肩上:“廖先生,你我共事多年了,你是在这儿跟我说,还是到了警局跟警察的头儿说,你自己选吧。” 廖世杰一脸惨淡,看了看魏驰然,又看了看刘骁然,嗓音颤抖:“说,我说,我说……” 廖经理把他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 五年前,马馨做生意赔了本,血亏。廖先生清楚地记得,那天马董的左眼肿得跟鸡蛋一样,脸上还戴着口罩,声音沙哑,回到了租的办公室里。 那时的廖世杰,还不是现在他人口称的廖先生,别人叫他小廖,都算是看得起他的了。马董做生意赔钱,东拼西凑,他也跟着丢尽了脸面。 那天马董回到公司,很明显,她是被债主打了。廖世杰给马馨倒了一杯水,马馨坐下来,出了口长气。尽管挨了打,马馨和平日里一样,脸上还是带着那似乎在忍笑的笑容。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桌上的文件掉落一地,凳子也倒在地上。今天一大早,马馨雇的四五个员工,把这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这下好了,是不用给他们开工资了,但家当也被洗劫一空了。 廖世杰与魏驰然、刘骁然同岁,五年前的他,大学毕业刚两年,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职场菜鸟。面对这一切,廖世杰也不知所措,实在不行,工资不要也罢了,他打算自己认倒霉,也就此辞职,回头考个研究生,要么另谋高就。 可是没想到,马馨的一席话,彻底改变了这个小人物的人生轨迹。 “你今天有空吗?我有个事想托你办。”马馨擦了擦额头的血迹,问廖世杰。 难不成有回天之术?廖世杰犹豫了一下,说:“什么事?” “哈,这个你别管,你就说你能不能办。”马馨又笑了,看着廖世杰,又继续说:“你要办成了,我给你五万,咱们好聚好散。” 五万?五万啊!这可不是小惠小利啊。廖世杰出了一脑门子汗。马馨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他有点胆小,可是要是能把这些钱拿到手再回家,那可就鸟枪换炮了! 看廖世杰没回答,马馨清了清嗓子: “十万,十万怎么样?” 十万?!这!廖世杰大吃一惊,又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答应了。 马董让他干的事,也并不是啥危险的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马馨要求廖世杰从刘铭的天兴煤厂偷十斤煤,差不多一斤就是一万块钱。 偷刘铭的煤,关键还是有害的劣质毒煤,又不能卖几个钱。廖世杰估摸着,马馨还不上刘铭的钱,挨了打,又被威胁要命,肯定是要报复他,狗急跳墙,偷他的煤而已…… 然而,直到几天后,刘家老两口丧命火灾,现场发现大量天兴煤厂的劣质煤的消息被廖世杰所闻。直到此刻,廖世杰才感觉脊背发凉,冷汗噼里啪啦流下来。 完了,全完了,莫非……廖世杰浑身发抖,站在办公室里,殊不知马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马馨把十万块钱塞到了他的手里,廖世杰腿一软,瘫倒在了地板上,钱撒了一地。 马馨的脸上依然是那熟悉的笑容,但这一次,廖世杰却不敢直视她的笑脸,那笑容,除了瘆人之外,没有其他词语可形容了。廖世杰摸着桌角,缓缓站起来,指了指报纸:“马董,我,我听说这个村儿要盖个山庄,咱们投不投啊?” “不投。” “啊,为,为什么?百分百赚钱啊!” 马董笑着摇摇头:“从此以后,咱们做餐饮吧。”廖世杰听罢,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就能活得更好。 之后,马董开办万香餐饮品牌发了家,廖世杰被任命为总经理,也就成为了现在这个人前风光的廖先生。 …… 听完廖世杰的交代,整个楼道里一片寂静。魏驰然和刘骁然都陷入了沉思,只有廖世杰还在苦苦哀求:“饶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你们要多少钱?” 现在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是,走投无路的马馨,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 刘骁然和魏驰然把廖世杰带回了警局,二人再次分头行动:刘骁然去找陈利民看看有无进展,魏驰然则在刑警二队徘徊。 魏驰然一到四楼,就看见了孙伟和赵庆明。孙伟刚看完一份文件,对赵庆明说道:“小明,你先去审审姓廖的那个小子吧。” “是,孙队。”赵庆明点点头,推门进入了审讯室。 魏驰然从后面溜了过来,拍了他一下:“孙队啊!” “哎哟魏哥,你吓我一跳。”孙伟嘟着嘴。 “给我点东西,这几个人的交易记录,关联信息啥的都行。”魏驰然说。 “哦,这个啊,你找她俩要。”孙伟朝办公区的一处指了指,魏驰然定睛一看,问孙伟:“那俩小姐姐是吧?” “哈哈哈,左边那个叫田淑晔,右边的是刘迪。”孙伟咯咯笑着说。 “你就告诉我,那个长得漂亮的叫什么名字。” “她啊,刘迪。”孙伟笑看魏驰然。 魏驰然笑着拍了孙伟两巴掌,径直走到了刘迪的座位旁边。魏驰然站到一旁,看着刘迪说道:“刘警官!”刘迪抬起了头。 “不不不,我应该叫你刘警花,对吧?” 刘迪和田淑晔一听,都笑了。刘迪瞥了魏驰然一眼,把头转到一边:“我可知道你,魏大侦探啊。” 魏驰然没搭茬,指了一下,说道“哎?你这口红色号可以啊,用了挺显皮肤白的。” “本来我就很白好吗?”刘迪说道。 “说实话了吧!那你还用这个色号,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魏驰然笑着拿起她桌上的化妆品。 “放下!让你随便动了?”刘迪装作不高兴的样子:“你到底要干嘛?” “哦,也没啥,中午请你吃个饭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西餐厅还不错……” “今天人家男朋友带她出去吃东西。” 一旁的田淑晔倒是说了一句。 “哦,男朋友啊!哈哈哈!”魏驰然笑了笑:“行,那你们吃着,那个……” 刘迪憋着笑看着魏驰然,魏驰然眨眨眼:“这个,那你给我点资料成不?他们几个的金钱来往,就是万恶的金钱!” “给,都在这儿,你自己看!”刘迪把一个大文件夹扔给魏驰然,魏驰然差点没接住:“谢谢刘警花,那下次有空再请你吃饭啊!” 魏驰然拿起档案,脚底抹油溜了。看着魏驰然的背影,刘迪“呵”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笑容。 …… “哎呦喂!怪不得这么半天没动静啊!被我逮个正着!”魏驰然推开了物证科检验室的门,看到刘骁然正和谢冰怡站在一起看一段监控摄像。 刘骁然指了指电脑屏幕,对魏驰然说:“李泽坤家门口那个可疑男子就是凶手,前几个人应该也是他做的。” “难得啊,第一次有了这么完整的监控录像!”魏驰然趴在电脑桌前。 “陈队带人去查了。”刘骁然说。 魏驰然转身看了一眼谢冰怡:“那弟妹是来干啥的?慰劳你一下?”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是来送尸检报告的!”谢冰怡叫道。 刘骁然把看过的尸检报告交给魏驰然,谢冰怡继续说:“李泽坤是中毒死亡,之前有人已经潜入他家里给他的水里下了毒。” “原来是这样啊!”魏驰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骁然和谢冰怡又耳语了几句。 “嗯,那我先走啦?”谢冰怡看着刘骁然的眼睛。 刘骁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冰怡红着小脸离开了物证科办公室。 “上班时间谈恋爱!我要举报!” 刘骁然绷着脸举起拳头,魏驰然装作害怕的样子:“哎,哎,警察打人了!” “哈哈哈!”刘骁然笑了,笑得都没了劲儿,魏驰然也笑了。 …… “叮铃叮铃”,就在这么个时候,刘骁然的微信视频通话响了,不是别人,正是陈利民。刘骁然赶紧整了整姿态,接了电话。 “陈队,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有重大线索,倒是在你们嘻嘻哈哈的干什么!”刘骁然回头看了看笑的还在抹眼泪魏驰然,立马拍了拍他,指了指手机镜头。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刚刚都听着呢,谁嘻嘻哈哈的了,沙子迷眼睛了。” 但接下来手机里的画面让魏驰然立刻紧张了起来: “呵呵呵,如果你们发现了这张纸条,那么说明,你们还有点本事。不过想抓住我,还是难于上天啊。告诉你们吧,这一切线索都是我故意留的,我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希望你们能把当年杀我哥哥的凶手交给我,我自有打算。当然交换条件就是我本人,人一给我,我立马就自首。怎么样啊,如果同意,咱们就这周末晚上9点,先滨路48号见!”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