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盛武大帝》 第一章老道士去哪儿? 晋元康四年春,并州东南山区。 天气渐渐回暖,山中的鸟兽渐次活跃起来,两只灰兔子正埋头啃食着地上的嫩草。不远处草丛的背后,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少年拉满了弓,一支锐利的箭矢放在弓上,并轻轻地用箭头拨开几根遮挡视线的小草,瞄准其中一只灰兔。 青年松开弓弦,小声吐出一个“着”字,箭矢像一只绷直了身体的老鹰,伸长喙啄向灰兔,只听“吱”的一声,正中其中一只灰兔的颈部,旁边的灰兔受到惊吓紧急迈开双腿飞也似的蹿离,而中箭的灰兔则挣扎几下,失去力气,倒在原地。 “好!”少年兴奋地跳起来,跑过去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灰兔的双耳,悬在空中,笑着端详,仿佛在说,瞧这肥的兔子,今天可以美餐一顿了。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身材不甚伟岸,只七尺出头,胖瘦正宜,胖一分显臃肿,瘦一分显单薄。 少年拎着灰兔走向草丛后边,拾掇起地上三只脚部用草编成绳子捆在一起的野鸡,兴冲冲地往山下走。 行至半路,背后响起一声:“三弟!” 少年回头,看到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年长的一个二十七八岁,另一个则二十五六岁上下,两人肩上担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捆绑着一只已快失去生命的鹿,鹿的背上、颈部的伤口不时还有鲜血滴落在地上。 少年咧开嘴笑道:“大哥!二哥!今天收获可真不小!” 说着,少年把灰兔、野鸡举到眼前,向两位青年晃了晃。两位青年发出爽朗的笑声作为回应。 少年名叫林俨,年长的青年叫成轲,稍幼的叫成敏。成轲与成敏是山下农户之子,林俨则是十几年前父母收养的孤儿。所以虽是兄弟相称,林俨身形却和两位兄长不尽相同,林俨较之于二位兄长,一眼看去,更显阴弱,身上亦带有一股富贵之气,看着就不像是并州农户出身。 且不管林俨过去身世如何,如今生活在并州山区农家,平素自然少不了苦头吃,没有锦衣,更不可能有玉食。刚挨过难熬的冬天,春天好不容易到来,万物复苏,拥有一身本领的成家三兄弟盯上了满山的野味。这不,三兄弟今年第一次出猎就满载而归!当晚,由成氏夫妇下厨,一家人美餐一顿,自不必多说。 翌日清晨,林俨像往常一样早起练完武,用完早餐,来到村子东边山顶上的一座道观里,打扫庭院,挑水浇灌观内花花草草。 林俨来到这里已经有11年了,7岁时,深受重伤的父亲就是在这座道观内把哭成泪人的林俨托付道观内仅有的一位道士,随后就撒手人寰。 林俨透过模糊的记忆,依稀记得这位道士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曾经在南方的吴国带过兵,后吴国被北方的晋国灭亡,林俨的父亲随吴主降晋到洛阳为官。道士不愿臣服二主,云游各地,最后在这里停下脚步,整修道观。 道士接受同僚的遗孤,担心被晋廷的人发现,让林俨认山下成氏夫妇为父母,寄养在他们的家中。 为了履行对林俨父亲临终时的诺言,把林俨培养成一位能文能武的将才,道士以招村民幼年男童,授其武艺,保卫村子不被山贼骚扰为由,收了十来个徒弟,其中就包括林俨以及成轲、成敏。 林俨不愧是将门之后,天资聪颖,学起武艺兵法,很快就能得其精髓,虽然体魄不是道士众徒中最强健的,武艺却是最精湛,兵法也学得最出色,以至道士都发出感慨:“生子若此,林将军在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味地度过10年,去年道士突然召集众徒,说自己要出山游历,遍访各地,让各弟子平时在家中习武,每日安排人轮流打扫庭院即可,这一去,整整已经1年了,还没见道士回来。 “吁~” 忽然,一声马儿的长嘶,把林俨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中。林俨顺着声音望去,一匹黑色骏马被拴在一根柱子上,跟前放着一个马槽,已经空空如也。 “好嘞!云大爷莫崔,这就给你上菜!”林俨学着店里的小二呼唤一声,把整理好的草料放到马槽中。黑马不跟林俨客气,低头就咀嚼起来。 这匹黑马名叫“云上”,是林俨给起的。林俨跟着道士习武,学有所成后,道士嘴里就经常叨叨着,想当一名出色的将领,骑术不好可不行,可这穷乡僻壤的,除了骡子和牛,哪来的马呀?总不能让林俨骑在牛背、驴背上驰骋吧? 这对林俨来说是个大问题,对道士来说好像不算什么事,没多久就看到道士牵着一匹瘦弱的黑色幼马出现在林俨的面前。 看到皮包骨头的黑马,林俨嗤之以鼻,还不如在村里找头健硕的驴来让我骑呢,至少看上去比马骷髅架更像马。 道士却神秘叨叨地对林俨说,这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而是上等的宝马良驹,马中“龙凤”别看它现在瘦弱不堪,等把它养肥、养壮了,跑起来别说村里的驴和牛,就是洛阳城里达官贵人座下的马,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它。 几个月后,恢复精神的黑马就证明了道士所言非虚,骑上它后,仿佛就像驾着龙、驾着凤一般,行走在云层之上,迅如疾风,黑马也因此得到林俨赐名“云上”。 这会儿“云上”正津津有味吃着草料,林俨冷不丁地凑过去,先是用手抚摸“云上”颈部上的鬃毛,接着在“云上”耳边轻轻地说道:“云上,师傅已经离开这里快一年了,我听说现在外面世道很乱,到处都在打仗,师傅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 还未说完,林俨自己就突然怔一下,面色由下到上渐渐变得惨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惊恐万分。 “云上”甩甩自己的身子,想把林俨的手从自己颈背上甩开,似乎是在怼林俨:“你要是有病赶紧去吃药,别再这妨碍我吃饭!” 林俨鼓起腮帮子,翻白了眼,拍打“云上”,骂道:“畜生真是不通人性!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如今有难处,怎么不见你出手,啊不,出蹄相助,却这般埋汰我!要是师傅在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宰了祭奠他老人家!” “云上”也被林俨惹急,提起前蹄就踹向林俨,林俨身手敏捷往后跳一步躲过去,“云上”踢个空。紧接着,“云上”扬起前蹄,站立起来,“吁~”地大叫一声,向林俨示威:“离我远点!” 马毕竟是马,不会说话,林俨不再自讨没趣,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当夜,林俨回到成家睡觉,大半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去找师傅!” 第二章该走还是得走 第二天,林俨就向成氏夫妇和成轲、成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十几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成氏一家早把林俨当成自家亲人。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是很乱,军阀混战、异族入侵,到处都在打仗。林俨一人外出,也不知会遇到何种凶险。成氏一家都劝林俨留在这里多等些时日,也许师傅就回来了。思虑再三,林俨还是决定外出寻找老道士。 成氏夫妇向邻里借了些米粮,到自家菜园子里摘些青菜,就着前些日子打回来的猎物,做一顿丰盛的餐食,作为给林俨的送别宴。 饱餐一顿,收拾好行李,林俨就准备出发了。临行前,成氏夫妇拿出积攒十几年,原先是要给成轲、成敏和林俨说亲用的钱全部交到林俨的手中。 当林俨打开成氏夫妇递给自己的钱袋子,知道这一小袋碎银子就是成家的全部家当,赶忙推托。成氏一家坚持要林俨拿着,林俨含泪把钱袋子装进怀里,他知道成家的难处,也知道自己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 除了成家,其他十几名师兄弟和邻里也纷纷你一文,我十文,凑了些铜板给林俨,林俨一一谢过。然后一个人来到道观,牵着“云上”准备正式外出,去找师傅。 关上道观的大门,走出十来步远,林俨又回头望一眼这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眼眶瞬间模糊,闪满泪花,顿了会儿,吸口鼻子,转过头就要往山下走。 “徒儿这是要上哪去?” 一个老者的叫声在林俨的身后传来,这声音太熟悉了,林俨猛一回头,果然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站在屋檐上。 师傅就是师傅,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屋檐上,而自己却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林俨的情绪登时由悲转喜,牵着“云上”往回走几步,仰起头,一手抬起到嘴边拢起,冲着道士喊道:“师傅,上面风大,下来说话!” 道士轻轻垫下脚尖,整个人直挺挺地离开屋上的瓦片,像一神仙似的缓缓降落下来,就在快要落地那一刹那,老道士一个不留神,踩到地方的一块石头,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嘴里“哎呀呀”叫着。 林俨眼尖,一个健步过去把老道士扶起,拍着老道士的后背,说道:“师傅怎这般不仔细?” 老道士定定神,板着脸呵斥林俨道:“我离道观多日,好不容易回来,想抱下这观中的热土,你拦我作甚?” 说完,老道士送林俨几个白眼,把身子转向一边,背对着林俨。 林俨上前一步,拉近与道士的距离,装傻故作信了老道士的话,微微弓着身子,一脸谄媚,讨好道:“师傅初回观中,宜先好好歇息,日后便在观内,不再外出,有的是时日拥抱观中热土,何故急于这一时。” 老道士见林俨没有戳穿自己,给足自己面子,连咳数声,说道:“言之有理!” 话音落下,老道士仔细打量林俨,蔑视道:“一年不见,也不曾见你精壮几分!” “师傅不在,寝食不安,自然不见长!”林俨媚笑着接过话茬。 “你这背着包袱,牵着‘云上’是要往何处?” “啊?‘云上’说它这几日在观中不见师傅,甚是想念,要我带着它去寻找师傅。” 老道士全然明白了,林俨这是见自己就不归来,要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去寻找自己,登时鼻子一阵酸,感动不已,但一个念头又立马在他心头闪过,对林俨说道:“俨啊,你随我来!” 老道士将林俨领进一个密室,密室里摆着一个牌位,上书“故吴将军林宇之灵位”,牌位前摆着瓜果,一个插着几根即将燃完香的炉子。 老道士抓起旁边十几根完好的香,一把抓在手里,将香点燃,分几根给林俨。老道士朝牌位拜了几拜,将香插到炉子里,林俨重复了师傅的动作。 老道士面对着牌位,对林俨说道:“我这次外出,打探得王雄已改名王浚,现是幽州刺史!” 听到“王雄”这个名字,痛苦的回忆浮现在林俨的脑海中: 十年前,投降晋廷的吴主在洛阳去世,作为旧臣的林俨之父林宇,怀疑吴主是被晋朝皇帝所害,联结了同在洛阳的几个故吴旧臣,准备在洛阳起事,杀晋帝为吴主报仇。不料还未等到举事之日,林宇家将王雄向晋帝告密,带兵包围林府,林俨的母亲、姐姐俱被杀死,林宇带着年幼的林俨,拼死杀出重围,带到并州,托付给现在的师傅。 这十年来,林俨习武学兵,一直都能快速掌握,成为众师兄弟中的翘楚,除自身天生聪颖外,杀父之仇,亦是一大动力。 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的林俨,早已泪流满面,双膝顺势跪在地上,向林宇的牌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父亲,承蒙师傅恩德,如今孩儿已知王雄这狗贼身在何处,孩儿几日就往幽州,誓要杀死王雄,为父亲报仇!” 说完,林俨就转头,抹着泪,跪在老道士面前,一样连磕几个响头:“还请师傅告知徒儿如何能找到王雄,替父报仇!” 老道士淡淡地看着林俨,面无表情:“王雄现在是一方封疆大吏,拥兵二三十万,府中戒备森严,你如何近得了他?”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坐视昔日仇人风光无限,弃杀父之仇于不顾吗?”林俨咬着牙愤愤道。 老道士从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物件来,递到林俨的面前,是一个银制貔貅,一看就知道是达官贵人之物。林俨不解其意,伸手作接受之状,却没有将貔貅抓到手中。 “这是邺城太守给我的信物!我此番外出,除打听得王雄下落之外,还到邺城拜会老友,亦是当年吴国为官旧僚,数年前任邺城太守。我到邺城时,已经过世,其子黄林接任,成了邺城太守。我观黄林生得一表人才,身有帝王之气,必非等闲之辈,故告诉他我有徒儿十数,其中林俨武艺出众,可用为将,辅佐黄林守卫邺城。恐口说无凭,黄林将腰间貔貅挂饰递与我,让我将貔貅交到你手中,日后到邺城以此为证,即可投奔黄林!” 林俨颤抖着手接过老道士手中的貔貅。 “如今天下大乱,王雄必不甘偏居幽州,若想南下逐鹿中原,邺城是必经之地,幽州与邺城终有一战,你借邺城兵势,杀败王雄,则父仇得报!” 林俨脸上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不住地往下掉,手里抓着道士给的貔貅,伏在地方,向父亲的灵位磕头道:“孩儿誓提王雄狗头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 道士向林俨道明仇人下落后,又介绍了当时的天下形势,直到深夜,道士见天色已晚,让林俨先回成家再歇一夜,并嘱咐他把成家和邻居畴来的散碎银子路费还给众人,自己知道林俨迟早有离开道观,已为林俨准备好了一笔钱做盘缠。 第二天,林俨一大早就辞别成家四口,自己一人背着行囊,来到道观,牵上“云上”准备远行。 道士递给林俨一个包裹,林俨拿着颇有些分量,打开一看,嚯,二十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林俨诧异地看向道士,师傅什么时候发财的,自己怎么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道士双手交叉,一脸严肃又带几分得意地伫立在林俨跟前,享受来自徒弟诧异又带几分仰慕的目光。 林俨的诧异和仰慕没让道士享受多久,就把目光从道士的脸部移开,移向道士身后的屋子,一脸狐疑:师傅这次下山是不是打劫哪家富户了?应该不止这多吧? 道士察觉到林俨的歪心思,指着林俨手中的银两说道:“都在这儿了!就这么多!这笔钱财都是为师光明正大赚来的,不曾偷,不曾抢,够你花到邺城。” 恰在这是“云上”“吁~”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林俨赶路,道士顺势推林俨一把,也催着林俨趁天早凉快抓紧赶路。 林俨最后跪在师傅脚下,连磕三个响头,抹着泪说道:“待徒儿报得父仇,一定回到山中好好侍奉师傅!” 言罢,林俨起来牵着“云上”转身离开,方走出几步远,背后忽然响起师傅带着不舍的呼唤:“俨……” 第三章见闻 听到师傅的呼唤,林俨回头望去:莫不是师傅还有甚么紧要的事情要交代? 只见老道士面露难舍之情,强忍随时可能决堤而下的泪水,挥手冲林俨喊道:“俨,我观你面相也非等闲之辈,日后定会大有出息。外出之后,人心险恶,多加谨慎。”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提醒,把原本林俨提到嗓子眼,等待老道士金句或是有甚宝物忘了递给林俨的美梦击碎,这话世代为农的成氏夫妇早就提醒过了,作为得道高人,怎么不说句惊世骇俗的话呀! 林俨心里嘀咕着,末了,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难道师傅也会看相吗?跟着他老人家怎么到今天才知道?而且也没把这项本事传授给我?万一自己出山后,花钱没有节制,还没到邺城就把钱花完,也可以扯面旗子,写上“神仙转世”,给人算命赚点路费…… …… 辞别师傅之后,林俨一路向东而行,走了十来天后,发现地势渐渐平坦,林俨知道,这是走出了太行山区,来到司州、冀州的平原地带。 7岁以前,林俨生活在建康、洛阳,模糊的记忆暗示林俨,山外的天下多资多彩。特别是洛阳城,林俨入洛,是吴国灭亡后,随吴主、林宇一同而来。当时天下新归一统,洛阳城里的百姓家境殷实,达官显贵极尽奢华。甚至有两大富豪在晋朝皇帝的支持下,相互比富,以至于用绸缎、蜡烛当柴烧…… 乡村的农民,因在晋一统之前经历近百年战乱,人口凋零,大量土地荒芜,帝国上下呈现出一派地广人稀的景象。现在重回太平,大量的百姓在**的鼓励下分得大量田地,辛勤耕种,加上连年风调雨顺,农户们三餐得继,安居乐业。 然而,不过十余年的光景,林俨再次走出太行山区,看到的景象就迥然不同,似乎又回到了统一之前的乱世。 出山之前的林俨,摸着师傅给的银两,幻想着走出大山后,路过殷实的城池,可以到城里买些珍馐美美饱餐,到大街上看到奇珍异宝买来日后带回去给自己的师兄弟还有成氏家人作礼品。然后还可以把自己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繁华之景描述给几代人都没有走出大山的师兄弟还有成氏家人听,享受他们投来的艳羡目光…… 现实击碎林俨稚嫩的幻想,他真正的看到的是一幕幕的人间炼狱: 所过之处,大量田地荒芜,长满杂草,沿途的村庄大都破败不堪,人口稀疏,甚至有的一整个村庄不到十户人家; 广阔的原野上,不时就可以看到一具、两具或三五成堆的尸首,无人收殓;成堆的白骨暴露荒野,任凭野狗啃食; 还看到,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人扶老携幼,背井离乡,往远方迁徙,听说幽州的王浚和冀州的刘竹常常兵戎相见,北方的胡人也趁机劫掠,令百姓苦不堪言; 遇到过拦路打劫的土匪、公开抢掠的败兵,若不是林俨本事了得,恐怕早已成哪个强人的刀下亡魂。 师傅没有骗他,现在又进入乱世,比晋朝统一之前更加纷乱,宗室相残、汉人军阀林立、胡人趁机渗入中原,而这还只是开始,日后还会更乱。 这天,林俨正骑在“云上”背上慢悠悠赶路,思索这一路所见景象,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群难民,步履蹒跚,往这个方向走来。 这种情况林俨遇到太多次了,一开始他会下马询问难民因何出逃?是否有可以帮到他们的地方?当难民告诉他,因战乱不得不舍弃家乡远行,现想找个安定的地方重建家园,林俨知道此时的自己,无能为力,只得垂下脑袋,悻悻看着难民摇头叹息无奈离开。 后来,林俨再遇到难民,除非是有难民见他衣着尚且光鲜,向他索要干粮,林俨会出手相助外。大多时候,都是骑着“云上”和难民队伍擦肩而过。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一个须发花白的难民拄着木头当成的拐棍走在队伍中,毫无征兆地瘫软倒地,后头的老伴赶紧上前把扶着老头,周围的难民都围了上来,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头慢慢睁开眼睛,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自己微微张开的嘴。老妇知道他的意思,抬头哀求围观的难民:“各位发发善心,谁有吃的?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扛不起饿!” 老妇双手合什,像拜菩萨一样抖动双手,不住地点头哀求,生怕老头这一倒下就再也起不来。 可是,围观的人也都是难民,他们中很多人也都忍饥挨饿好多天,哪有吃的施舍给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呢?围观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摇头,发出无奈的叹息,稀稀拉拉开始有人离开。 “拿着吧!” 一只白嫩的手,拿着一块饼递到老妇眼前,满脸泪痕,头发蓬乱的老妇顺着这只手往上抬头,看到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愣了一小会儿,接过饼递给老头,自己则不住地点头拜谢眼前的青年。 这个青年正是林俨。他骑着“云上”路过难民队伍,看到有人倒地,也跟着上前围观,见是个受饿多日的老头饿倒,看他这把年纪,再没吃的,恐怕生命将交待在这里,林俨从包袱掏出一块饼递给老妇。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难民看到林俨衣着虽不华丽,但干净得体;身形不算雄壮,但也精神凛凛。知道他必定不是难民,纷纷跪在林俨的面前,乞求施舍。 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扶老携幼,从这里往南不知道走多久才能遇到村落,就算遇到村落,这些难民也不一定能讨得到吃的,林俨心软,将包袱里七八块块大饼掰成二三十块分给难民。 一部分难民分到吃的,跪在林俨的面前边道谢,边狼吞虎咽吃起来,小孩儿可以多咬两头,大人则是捧在手心一口就消灭;没分到吃的的难民,往前跪到林俨的脚下,扯着林俨的衣摆,指着自己的喉咙要吃的。 林俨无奈,将包袱翻出来给他们看,已经空空如也,难民哀求一阵无果,失望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赶路。 目送难民蹒跚远去,林俨心如刀割,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无奈地仰头,望着茫茫的天空,长叹口气,回头走向不远处的“云上”。 林俨轻轻捋了几下“云上”颈部的鬃毛,然后踩着马镫翻身骑到“云上”背上,又轻轻拉下缰绳,“云上”迈开蹄子,“咯噔~咯噔~”缓慢行走。 林俨还沉浸在面对难民小小的一口食物都让自己无能为力的哀伤之中,他忘不了老妇为老头哀求食物得不回应近乎绝望的眼神,忘不了跪拜在自己周围难民在没分到食物时失望又无奈的表情,一群群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拖家带口,逃离家乡,去往未知的方向,也不知几人能活着到达…… 不对,自己现在尚且还是一个小人物,无钱无权,还肩负着父仇未报,自顾尚且不暇,何来的能耐去怜悯天下苍生呢?嗯,待杀了王雄,父仇得报之后,再向师傅讨教如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如此想来,林俨心中好受许多,但估约莫着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日头渐渐西斜,林俨才猛然想起:不好,这荒郊野外也不见个人家旅舍,若不加快速度行走,恐怕今晚又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在郊野中吸收皓月精华。 “驾~” 林俨踹了下“云上”的肚子,催促“云上”加快脚步。 “云上”似乎对林俨粗暴的动作十分不满,“吁~”地长嘶一声后,狂命奔跑起来,欲将林俨从后背甩开一般,快如疾风,两边的景物都化作幻影向身后退去…… 一路上都未曾停歇,终于在日落前,看到一个小村庄…… 第四章两个妹妹上 这是一座平原上的小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房屋稀稀拉拉散落在河流的南岸。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一个老农扛着锄头,戴着斗笠,光脚走在土路上,小心翼翼行走,生怕被石子搁到,从一个老妇家门口路过。 老妇家门口屋檐下摞着一堆干柴,柴堆另一头则放着用木棍捆绑制成的简单支架,一支碗口粗的竹竿把它们连接起来,上面晾着几件打满补丁的衣服。老妇从门口端着一个木盆出来,伸手扯下竹竿上的一件衣服简单折叠几下置于木盆内。 “阿婆,我从并州去往邺城投亲,今日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见酒家,可否向你买些吃的?” 老妇回头看去,见到一个额上冒着出汗,十七八岁出头青年,恭恭敬敬站着等她回话,身后则跟着匹黑色高头骏马,马背上驮着包袱,一根长枪扎在马鞍侧面,正是林俨与“云上”。 老妇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陌生青年,这世道乱得很,村子里的村民都不懒惰,生活困苦不堪,就是因为不时有路过的劫匪、败退的官军前来劫掠一番,以至家家清贫。谁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还骑着马,带着枪。 林俨被老妇看得好不自在,察觉到老妇眼神流露出来的带着警觉与几分恐惧的深情。林俨先是弓起身子抱拳用最和善的语气重复刚才那句话:“阿婆,我是并州人士,去往邺城投亲,干粮吃尽,恰路过贵府,不知贵府可有些吃的?与你买些填下肚子!” 言罢,林俨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伸到老妇面前:“望将些食物卖我充饥!” 看到林俨诚恳的表情,和刚才的动作,老妇恐惧之情消去大半,把林俨拿着碎银子的手推开,试着与他大话,问道:“今天天气也不十分热,小哥何故流了许多汗?” “今日过午尚在郊野,路上又遇些事情给耽搁不少时辰,一路快马赶到宝地,故现在觉得有几分燥热!”林俨小心翼翼答道,把路上救助难民的事情隐了去。 “家中清贫,无甚好的食物,只有中午吃剩的半块杂粮饼和些许野菜,不知小哥可吃得?” “已快一日未进食,如能得些食物,皆是珍馐!” “且待我收好衣物,拿吃的与你。” “如此,多谢阿婆!” 老妇转身匆匆将竹竿上的衣服收好放到木盆中,端起来,领着林俨往家门走去,至门口,没得老妇发话,林俨立于门口不敢进去,老妇更加确信林俨是个好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招呼林俨道:“进来吧!” 好似是在招呼自家孙儿一般,林俨憎了一会儿,拱手道:“如此,打扰了!”走了进去。 老妇家中简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只在正对门的左边铺着一张陈旧的约一张床大小的席子,席子正中摆着两张靠在一起的几案,几案两侧置放四张方方正正的坐席。 “客人少歇!我去给你拿吃的来!”老妇指着几案旁的席子对林俨说道。 林俨谢过老妇,脱鞋后,走到几案前,将包袱放在一边,双膝点地,跪坐在几案旁,双手放在大腿上,恭恭敬敬等待老妇。 “客人久等了!” 好一会儿,老妇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放着碗冒热气的野菜汤和半块杂粮饼,走到几案前,将盘子放到林俨面前。 “多谢婆婆!” 林俨双手合什称谢过后,双手端起热腾腾的野菜汤轻轻吹口气,将碗的边缘放到嘴边,轻轻吸进一口汤,接着拿起杂粮饼啃一口,又喝一口汤,吃得津津有味。坐在旁边的老妇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是看着自己的孙儿在进食一般。 “奶奶,家里来客人啦?” 林俨吃到一半,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孩儿声音从屋外传进来,话音落下后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女孩儿。前面的女孩儿稍长些,估约莫着十五六岁,手里提着装着洗过衣物的木桶,后边的那位则只有十三岁上下,空着手跟在后头。 两位女孩儿外形酷似,外人一看就能猜到是亲生姐妹,也许是由于此地贫苦的原因,食物自然不会太好,两位女孩都长得身形瘦弱,好在面貌可人,让人看着就想护着她们,生怕魑魅魍魉欺负她们。 特别是年长的一位,正初长成之时,身形虽瘦弱,脸上却不显消瘦,白嫩的脸上透着红润,好似用手一捏就能挤出水来一般。 看着两位突然进来的女孩儿,林俨嘴里正嚼着的一口饼都还未吞下,就愣那里,看到眼前的陌生人,两位女孩儿也站在门口,止住脚步,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老妇笑呵呵地起身走到两位女孩儿身旁,给林俨介绍道:“这是老身孙女,长孙女叫杨慧云,年芳十六,次孙女叫杨慧紫,今年十四!” 介绍完自己的两个孙女,老妇反过来向杨慧云和杨慧紫介绍林俨。 林俨匆匆咽下口中的饼,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拱手向两位女孩儿问候:“在下林俨,见过二位姑娘!” 在并州小村子生活近二十年,林俨未曾见过像杨慧云这般动人的女孩儿,平日里也都是和道观里的师兄弟混在一起,今天见到杨慧云,林俨的心怦然跳动,连自报姓名时都觉得拘谨。 相比之下,杨慧云就大方得多,两手放到腰部,娇滴滴地向林俨回礼。 后面的杨慧紫眼尖,看到几案上啃剩的饼,拉下脸来,耍着性子嗔怪老妇道:“奶奶!这饼我和姐姐都舍不得吃,特地留给你的,你怎么给一生人……” 杨慧紫气得直跺脚,说不下去。 未见过多少市面的林俨脸皮薄,听到杨慧紫这么一说,刷地一下,从脖颈直到全脸涨得通红,赶忙从怀里取出两块碎银子,捧在手上,双手朝向杨氏姐妹说道:“我…我有银子,承蒙贵府款待,这…这两块碎银子就当是今日饭钱!” “慧紫,不得无礼!”老妇和杨慧云一齐责怪杨慧紫,杨慧紫努着不说话,低头玩弄自己的衣角。 老妇走到林俨跟前,把林俨双手推回,倍说自己管教无方,杨慧紫如此无礼,让林俨休要见怪,坚持不受银子。林俨则坚持要给,老妇推过来,林俨推过去,你来我往三四回。 杨慧云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冲着老妇和林俨喊道:“你们这样推来推去,看得我眼都花了!” …… 最终,林俨和老妇杨慧云商定:现在天色已晚,方圆二十里再无人家,林俨晚上暂住老妇家中借宿一宿没,明天林俨骑上“云上”到离村子二十里的镇子集市上买些米面肉疏到老妇家中,作为老妇一家款待林俨和食宿的回报。 当夜,林俨就在老妇家中睡下,老妇的屋子不大,却分里屋与外屋,里屋与外屋之间有个门,用布帘子遮挡,老妇与杨氏姐妹睡在里屋。林俨则睡在几案旁的大席子上。大概是由于白天确实太累的,林俨将包袱放到一旁倒头睡下后就迅速进入梦乡…… 不知到何时分,老妇焦急地摇醒林俨,惶恐不安,压着声音催道:“客人快起来!快起来……” 林俨睁开朦胧的睡眼,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并伴随着几个男人粗暴的吼声:“快开门!快开门……” 第五章两个妹妹下 老妇方朦朦胧胧地出现在林俨惺忪的睡眼中,门外就响起几个男人粗暴的吼声和砸门声,林俨登时睡意全无,坐起来。因担心杨氏姐妹见不惯明晃晃的刀枪,林俨将防身的佩刀和长枪系在“云上”身上,均放在门外,此刻手无寸铁。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即便已明显察觉门外之人来者不善,林俨亦无惧色。而是顺势就要起身去开门看个究竟,却被老妇按住肩膀。 老妇将食指竖到嘴唇中间,摇着头,焦急地示意林俨不要声张,随后拉起林俨就往里屋推。 掀开粗布制成的帘子,林俨进了里屋,却见杨慧紫正将头埋在姐姐杨慧芸的胸前,惊惧得瑟瑟发抖,小声悲戚,杨慧芸抱住杨慧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来啦、来啦!” 外屋传来老妇颤抖的叫声,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大门被门外几个男人踹开。在门后打开门闩的老妇没来得及闪躲,被门扇个正着,“哎呦~”一声惨叫,往后倒了一米来远。 三个身着破烂甲胄的大汉出现在老妇眼前,老妇一手撑地,一手捂着正汩汩流血的鼻孔,仰视眼前三个高壮的身影。老妇清楚,这估计是哪里的败兵,又路过此地劫掠来了。 “怎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在藏什么好东西?” 为首一个败军,将一把钢刀扛在肩上,没经老妇允许就走将进来,环顾老妇几近空空如也的屋子。 “军爷,老身年老体衰,行动不便……”老妇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怎料还未说完就被为首败军打断。 “我兄弟三个,在前线与胡人厮杀,战果颇丰,今凯旋先归,路过此地,天色已晚,又未曾进食,快去做些吃的招待我们兄弟!” “是、是……”老妇唯唯诺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顾脸上血迹还未擦拭干净,低头就想往外走,准备到门外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做些吃的。 “头儿~,你看那是什么?”一个败兵指着几案旁包袱说道。 为首败兵,顺着属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鼓鼓的包袱出现在视线中。为首的败兵迈开步子走过去。 “这包袱不能拿!”老妇迅速转过身子,往包袱那边跑,想抢先拿到护住。 老妇的这一举动,让三个败兵感觉到,这包袱里肯定有什么好东西。 为首的败兵已经走进屋里,老妇刚正往外走已快到门外,老妇往回没跑几步,反倒到为首败兵的身旁。 为首败兵眼看老妇从自己的身旁穿过,走到自己面前,将扛在肩上的刀大手一挥,老妇后背出现一道长长的血印。 “啊~”老妇惨叫着向前扑倒,为首败兵又上前一步,刀尖朝下,刺向老妇。 “住手~”这一切,被躲在里屋,掀起一角帘子的林俨看在眼中,赶忙冲出了喝止为首败兵对老妇进一步伤害。 起初,半夜有人叫门,林俨不知是何人,何缘由,正在帘子后偷偷观察,寻思着只要判定,这是一伙歹人,就立即出手保护老妇和杨氏姐妹。没料到事情发展如此迅速,直到老妇被砍了一刀,才发觉这是一伙不善之辈。 为首败兵听到林俨喝声,收起手中的刀,望向林俨,不由一股轻蔑之情油然而生:“好!为就先送你上西天,再送你奶奶上路。” 为首败兵把林俨当成老妇的孙子,话音落下,向其中一个败兵使了个眼色。或许他在想,结果这个十七八岁的柔弱少年,犯不着自己动手。 一个败兵为讨好自个儿的老大,把刀尖指向林俨,得意地说道:“小子,吃爷爷一刀。” 屋子不大,走个两三步就到林俨跟前,林俨毫无惧色,也不退缩,就在败兵举刀之际,林俨迅速出手,抓着败兵拿到的手腕,败兵痛得“哎呀呀~”直叫,刀也顺势从他手中脱落。 林俨另一只手接着落下的刀,刀刃快速滑向败兵脖颈,败兵睁大眼睛,惊恐万分,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得说出口,就被林俨割断咽喉,向后倒去,鲜血像泉水一样从他的嘴里涌出。 为首的败兵和另一败兵见状,不由心头一惊,为首败兵向另一败兵命令道:“快上!” 败兵迟疑一会儿,冲向林俨,只听得“硁~”的一声,败兵手中的刀被林俨用到撩拨到门外去。 手无寸铁的败兵,惊慌失措地看着林俨,林俨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咻~”的一声,手中的刀划过空气,落在他的面门上…… 为首的败兵见状,内心不由阵阵发虚。可看向林俨,这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白面少年,想来本事不会太大,方才两位手下轻松被他击杀,纯粹是本领太差、太过废物。 想到这里,为首的败兵将钢刀从肩上拿开,指向林俨,用内心为数不多的勇气撑起一副恶狠狠的形象:“臭小子,杀他们两位算什么本事?” 话音落下,为首的败兵大喝一声杀向林俨。 说来,为首的败兵确实比死去的两个败兵要有些本事,不过与林俨交手后,只听得“硁~硁~硁~”三声,止三声,就听到“哐当”一声,为首败兵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右手腕鲜血直流。 原来是手筋被林俨挑断了。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为首败兵还没来得及俯下身子,用左手去捂伤口,林俨的刀就驾到他的脖子上。 “少侠饶命!”为首败兵不顾正在流血的右手,向林俨求饶。 里屋的杨氏姐妹,察觉到争斗已经平息,从里屋走出来,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老妇,哭喊着跑过去查看老妇,见老妇伤势严重,不由哭得更大声。 “杀了他,为我奶奶报仇!”杨慧芸留着泪冲林俨喊道。 “杀了他!”杨慧紫附和道。 “少……少侠饶命……”为首的败兵双腿都在颤抖向林俨讨饶。 林俨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将手中的刀往他脖颈处用力,割断他半个脖子…… “奶奶……”杨氏姐妹跪在老妇面前,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老妇因刀伤在背,没法翻过身子,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我去叫大夫。”杨慧芸抽泣着就想转身出门。 老妇伸出枯槁的手,抓住她的脚脖子,向杨慧芸摇摇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此时,林俨也已走到老妇跟前,蹲下来。老妇像看到宝物似的,疯狂抓着林俨的手,把目光望向杨氏姐妹。 林俨领会其意,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二位姑娘当成自己亲妹妹一样对待!” 老妇闭上眼睛点点头,又伸手抚摸正在低头哭泣的杨氏姐妹,不多时便撒手而去。 “奶奶~”杨氏姐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 帮杨氏姐妹料理完老妇丧事之后,林俨带着杨氏姐妹继续邺城之旅。 一路上,林俨对杨氏姐妹照顾有加,“云上”背上坐着的不再是林俨,而是杨氏姐妹,林俨则负责牵马开路。 路过贫瘠的小镇,林俨找到食物,总是第一时间给杨氏姐妹使用;路过繁华的城市,林俨则带她们品尝珍馐,上街购买女孩的饰物和小玩意;路过凶险的原野,林俨总能站在她们的前面,杀退恶人和野兽。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杨氏姐妹也渐渐对这位半路出来的兄长生添许多好感。 终于,眼看着就要到邺城,林俨和杨氏姐妹却看到一群百姓匆匆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一位好心的百姓,拉住林俨,慌慌张张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前往邺城。”林俨答道。 “去不得,去不得,邺城正在打仗哪!” 第六章到邺城了 初夏,深夜。 邺城外空旷的原野上充斥着杂乱的虫儿鸣叫声,一位少年脚步轻盈,跑到距邺城城墙约有十来米之处,停下脚步。 少年将手中长枪伫立身旁,抬头环视邺城城头。 “该死,今晚雾气这么大,怎能准确判断城上何处没有兵士把守?”少年心里暗暗骂道。 这少年,正是林俨。 白天,路人告诉他冀州刺史刘竹反叛朝廷,要邺城太守黄林一同造反遭到拒绝,勃然大怒,引军南下,此刻邺城四面被围,水泄不通。 林俨一时也犯难,经思虑之后,这位跋山涉水,历经万难,多次只与山贼、匪兵发生过打斗,却还未曾见识两军大战场面的少年决定先潜入邺城看看究竟再说。 林俨找到一偏僻之处,将杨氏姐妹藏到草堆中,再三确认安全之后,还是不放心,把腰间佩刀解下给二人防身,并叮嘱一旦遇到危险后立刻骑上“云上”逃离,然后方怀着几分不安离去。 到邺城边上,果然见到冀州大军千军万马驻扎在邺城各个城门,堵住邺城军逃生之路。斥候不停地在各营地之间往来巡逻,林俨一时竟找不到穿过冀州军视线,潜入邺城的机会。 无奈,林俨只得先回到杨氏姐妹身边,待夜深之后再潜入邺城。恰巧,今晚雾大,林俨借着大雾和夜色掩护顺利穿过冀州军大营来到城下。 大雾在保护林俨不被暴露之时,也给林俨制造难题:冀州军与邺城军战事胶着,邺城定也防守森严。林俨初到邺城,没有认识的,冒然攀登上城楼,若遇到把守的兵士,岂不被误会成奸细。所以,林俨必须找个防守缺口,先偷偷登城,进城后再打听黄林所在。奈何雾气太大,林俨在城下一时无法判断哪里是防守缺口。 管不了了,林俨往前又走出十来米,贴到城墙之下,防止被城上军士发现,当成敌人误伤。为方便步兵攻城,护城河早被冀州军填埋,越靠近城墙,林俨越发觉得血腥味浓重,地上已不见成山的尸首,想来是已打扫过战场,却也稀稀拉拉可以看到散落地上的铠甲碎片、折断兵刃、人体碎屑…… 绕着城墙走了有二三十米,来回走动数次,始终无法看清城上何处是防守缺口。为不被冀州军巡逻斥候发现,林俨顾不上太多,决定直接登城。 林俨先是走出十来米远,方回过身子往城上冲刺,临近城墙时一个飞跃,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就攀登上城头。 “什么人?” 林俨脚才刚落地,就遇到一队举着火把巡逻的邺城兵士,约有七八个人。 “是奸细,拿下!”为首一人招呼身后军士,根本没给林俨开口机会。 邺城军围成半圆,拿着明晃晃的刀杀向林俨,前有来敌,后是高深的城墙,总不能再跳下去吧? 林俨无奈,被迫应战,但不下死守,杀了邺城兵士,林俨就是有十张嘴,也摆脱不了自己奸细的嫌疑。 邺城军围着林俨打了好一会儿,刀枪相撞,发出“硁~硁~硁”的声响,惊动周围守城的军士,三五成群结队向这里杀来。 林俨见情况不对,若等大批邺城军赶来,就真无法脱身了。遂开始下狠手,一连用枪杆打得几个邺城兵士在地上翻滚、**。 因混战不慎,其中一兵士险被林俨打落下邺城,就在那名邺城兵士眼看着就要落下,惊恐万分叫唤之时,林俨眼疾手快,将他拉上城摔在一旁地上。 这一幕,被刚好赶来的一位邺城将领收进眼里。 “住手!”那人大声喊道,他从刚才这位少年动作,感觉到他应该不是敌对势力。 士兵们停止向林俨攻击,刀刃朝向林俨,弓着身子围着林俨打转,此时聚集到林俨身旁的邺城军士已不下百余人,又来了个守城将领,这下难办了,林俨心里暗暗叫苦。 “你是什么人?”士兵让开一条细小通道让那人走到林俨跟前质问。 借着火把亮光,林俨打量来人,那人身长八尺有余,体魄壮实,肤色偏暗,左脸有一道圆形伤疤,两眼囧囧有神,也直勾勾打量着林俨。 二人互视一会儿,那人迈开步子,走近林俨,约距两步远,绕着林俨身旁打转,像一只猛兽围着另一只来路不明的猛兽一般,充满警觉与敌意。 “硁~”那人突然抽出腰间佩刀就向林俨划将过来。 林俨也一直处于防备状态,做好随时应战准备,见来人明晃晃的刀挥向自己,一个侧身躲过。 “兄弟们,上!” 见将军出手,邺城军中响起低级将官的呼喝,不料还未等兵士反应,那人将刀举过头顶,喝到:“你等都退下!” 言毕,以刀指林俨,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只听得“硁~硁~硁~”作响,刀来枪往,林俨枪法娴熟,咄咄逼人,每一枪看着都像是要刺向那人要害,待真要刺到要害时,却又被那人轻易格挡开,三五十个回合下来,林俨神色依旧,那人却显有些力不从心。 那人复挥刀杀来,林俨便挺枪迎战,那人退去,林俨也不进逼,如此斗至一百回合,那人自知不是林俨对手,亦觉不是冀州的人,说道:“小子,我看你不像是冀州来的,你到底是何人?深夜到我邺城作甚?” 林俨握枪拱手道:“在下自并州来,求见邺城太守黄林!” …… 邺城黄府议事厅。 二十六岁的黄林背着手看着挂在木板上的地图沉思:刘竹八万来犯,城内只有三万守军,两军相持已有十余日,虽然数次击退刘竹的攻势,但对刘竹大军没有实质性的打击。 “唉~” 黄林叹口气,转身走到几案旁,屈膝坐下,将一张平整的信纸在几案上铺开,提笔沾砚台的墨汁,思忖须臾,手中的毛笔便在信纸上游走。 这是他写的第三封向朝廷的求援信,先前已派出两位使者杀出重围前往洛阳,皆如石沉大海,未有音讯,也不知这封信能否为邺城求来援兵,黄林书写这封信时已不像先前满怀希冀。 信写到一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撞击的“磳磳”声,由远及近,传入黄林耳中,黄林抬头望向敞开着的门外。 “标下参见主公!”方才与林俨交手之人,跨过门槛,走到屋中抱拳说道。 “田离今夜不在城上值守,深夜见我,莫不是冀州深夜来袭?”黄林双手按着几案,臀部离开脚后跟直挺起身子急切问道。 “不是,今夜有个自称并州来的少年遇求见主公!”田离答道。 不是冀州军来犯,黄林舒口气,方才渗出额头的汗,仿佛又缩回去,只是心中难免狐疑,问道:“并州少年?” “正是!”说着,田离从怀中取出一只银制貔貅捧到黄林面前…… 第七章三个刺客 夜晚,邺城。 一根粗**绳从邺城城上缓缓坠下,林俨睁大眼睛,睁睁地看着,当绳子尾部落到林俨头顶时,伸手抓住,将绳子一端往自己手上缠几下,稍加使劲拉扯,从力道上明显能感觉到城上至少有三五个军士拉扯着,林俨这才放下心来,对身旁的杨氏姐妹说道:“二位妹妹拉住绳子,城上守军会将你们拉上城去!谁要先上去?” “妹妹先上去吧!”杨慧芸把目光朝向邺城外空旷的原野扫视一圈又回落到杨慧紫身上,“上去就安全了!冀州兵整夜巡逻,万一循到此处妹妹还未上城,恐受伤害。” 林俨点点头,把绳子在杨慧紫身上缠了几圈,然后叮嘱杨慧紫,脚踩城墙,双手握紧绳子,城上的人会把她拉上去。 杨慧紫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嘴上唯唯诺诺应着,心里却在发虚。一向在小村子长大,只接触杨慧芸和奶奶,很少见过生人,现在要她在这黑夜中爬上十余仗高的城池,城上是一群自己未曾见过的男人,能不心慌吗?万一自己上城之后,杨慧芸和林俨撇下她离开怎么办? 眼看着城上守军就要开始使力了,杨慧紫却浑身酥软,带着哭泣皱眉说道:“姐姐,我不敢上去!” 杨慧芸和林俨同时吃了一惊。 “妹妹,外面都是冀州兵,很是危险,只有进了邺城才能暂保安全!”杨慧芸焦急地说道。 “能不能让黄太守打开城门,我们三个人一起进去?上头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人,我不敢上去!”杨慧紫哀求着,目光在杨慧芸和林俨之间游离。 “妹妹说什么傻话?这城门一开动静太大,万一巡逻的冀州兵发现了趁机杀进城怎么办?”杨慧芸有些生气责备杨慧紫,但看着杨慧紫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又无奈。 “哥,不然我上去吧!”杨慧芸转头对林俨说道。 林俨点点头,示意可行就把杨慧紫身上的绳子解下缠到杨慧芸身上,然后拉了几下绳子,确保力道足够,同时也是在给城上释放信号,可以使力了。 杨慧芸是一弱女子,自然不能像林俨一样身手敏捷,迅速登城,而是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移动,刚刚爬了有一人高,忽然三个黑影出现在林俨等人的身后。 “什么人?”林俨警觉,回头望见三个黑衣蒙面之人。 三个黑衣人显然也是因为雾气,没有发现林俨和杨氏姐妹,直到走近了才发现。 黑衣人没多说话,“嗖、嗖、嗖”几个飞镖扔向林俨和杨氏姐妹,被林俨“硁、硁、硁”一一打落。 “啊~“ 只听到杨慧芸一声惨叫,双手松开绳子,重重摔在地上。 “姐姐~”杨慧紫惊恐喊着,跑到杨慧芸身旁要去扶她。 黑衣人见只中一人,又抛出几支飞刀,林俨赶忙站到杨氏姐妹身前,用手中长枪将飞镖一一打落。 黑衣人见林俨有些本事,其中一人说道:“直接上,别耽搁时间!” 话音落下,三个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刀向林俨杀和杨氏姐妹杀来。 林俨见状挺枪上前,不让黑人靠近杨氏姐妹,杨慧紫抱着杨慧芸,哭着着蜷缩起来。 只见刀来枪往,硁硁作响。为了不让黑衣人靠近杨氏姐妹,林俨既要顾左,又要顾右,不能让他们越过自己的防线。 林俨凭与黑衣人交手时的本事,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他们必是经过专业训练,武力值不是以往山林遇到的拦路贼或匪兵一样,如砍瓜切菜般就可以结果。 “硁、硁、硁…”刀枪无情地碰撞,发出瘆人的撞击声,杨慧紫哭声越来越大。 不经意间,一个黑衣人从林俨左手边越过林俨的防线,要杀向杨氏姐妹。 “啊~”林俨顿觉有些不妙,舍了另两个黑衣人,径取这个黑衣人来。 大概是护妹心切,林俨武力爆发,只听到“噗嗤~”一声,林俨的长枪从那名黑衣人的后背刺穿他的胸膛。黑衣人手中的刀“哐当~”地掉落在地。 林俨感到背后另两名黑衣人已近,迅速抽出长枪,回马一枪,被黑衣人格挡开,另一黑衣人见林俨难对付,也围上来,二人夹击林俨不仅不能取胜,反而觉得愈发吃力。 “啊~”忽听到一声惨叫,林俨把手中的长枪送进其中一个黑衣人的面门,枪尖从他双眼中间刺入,当即丧命。还剩一个黑衣人,料自己定非林俨的敌手,转身想跑,却被林俨追上生擒…… 翌日清晨,黄府。 杨慧芸躺在黄府一间客房榻上,面无血色,没了气息。杨慧紫趴在杨慧芸冰冷的尸体上痛哭流涕,林俨则带着忧伤与内疚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邺城请来的名医,将看病家伙收入盒中,夹在肩下,走到黄林跟前,摇首道:“黄将军,我已经尽力了!” “去吧!”黄林微微颔首,摆摆手道。 “小人告辞!”名医缓缓退出房门,转身离去。 杨慧芸所中飞镖含有剧毒,人一旦染上,无药可解。林俨再结果两名,生擒一名黑衣人后,在很短时间内就将杨氏姐妹送进邺城。黄林不顾深夜,派田离找来邺城名医,还是没能救回杨慧芸一命。 杨慧芸临死前含着泪把杨慧紫的手放到林俨手中,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林俨咬着牙点头,杨慧紫也带着哭腔告诉告诉姐姐,自己会把林俨当成唯一的哥哥,好好听话,这个年才十四的小女孩似乎一夜之间成长许多。 可当杨慧芸欣慰地合上双眼,杨慧紫就一把将林俨推开,伏在杨慧芸身上痛哭起来。林俨过去搭她肩膀,想要安慰她,却被杨慧紫吼道:“你个灾星!都是你!是你把匪兵引到我家,害奶奶被杀!又是你,把我和姐姐带到这里,害姐姐还未嫁人就已西去!你这灾星,离我远一点!” 林俨想要解释,黄林走到他跟前,伸手搭在他肩上,说道:“让她哭一会儿吧!哭出来好受些!” 林俨点点头,站在一旁。 在杨慧紫哭声中,田离小步快走进来,见着黄林便拱手道:“主公,已审问清楚,这三个刺客系刘竹所派,欲加害主公,恰遇林公子兄妹,暴露行踪,故……” 黄林摆手,没让田离往下说。田离的这些信息,正是从林俨所擒黑衣人口中审讯出来。 黄林看着伏在杨慧芸尸首痛哭杨慧紫,面露同情之色,刻意拉高声音说道:“传我命令,将所擒黑衣人凌迟处死,挖出心肝祭奠杨姑娘!” 杨慧紫却如没有听到一般,自顾痛哭。 “诺!” 田离转身正待离去,黄林手下谋士邢凡古匆匆走将进来,险些与田离撞到一起。田离正欲问邢凡古有何要事这般紧急,邢凡古却已走到黄林面前,来不及拂去额上的汗珠,就拱手道:“主公,刘竹正率大军在城下叫阵!” 第八章初战上 “我这就到城上看个究竟!”黄林话音落下,转头对林俨说道:“刘竹正在挑衅,我到城上应对,你留在这里……” “林俨恳请黄将军带我前去杀敌,为妹报仇!” 还没等黄林吐出“你留在这里照顾杨慧紫妹妹”,林俨便拱手向黄林提出请求。 黄林看一眼伏在杨慧芸身上,哭声毫无减弱之意的杨慧紫,又看一眼一脸愤慨的林俨,点了点头。 “你去把夫人叫来照顾杨家妹子!”黄林吩咐一旁的丫鬟道。 “诺!”丫鬟作了个揖领命而去。 “我一定会让刘竹血债血偿!”林俨朝背对着自己的杨慧紫说道。 …… “城上的人都吓得尿裤子了吧?!” “是爷们就出城与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邺城没男人,全是涂胭脂的!哈哈哈……” 刘竹手下大将尤贵带着军士在城下谩骂,极尽侮辱之词。 黄林双手扶着城上砖石,面色凝重。 “主公,自冀州军围城以来,我大军未成出城一战,现在不仅冀州军以为我们胆小,就连军中也在议论主公是怕了冀州军!”邢凡古小心翼翼地向黄林禀报。 黄林看了眼邢凡古,凌厉的目光,让邢凡古仿佛受了责罚一般,低下头:“卑职失言!” 黄林吸了口气,目光接着聚焦到城下,肥胖的尤贵正骑在马上左右驰骋,耀武扬威。 “主公,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就下令让我带着兄弟们出城去搓一搓刘竹的锐气!” 说话的是邢凡古长子邢武。 黄林看着城下张狂的尤贵,他带来的只是刘竹前锋,估约莫着就有三千之众,不远处就是刘竹带着上万的兵马观战。 “主公,我等自与冀州交战以来,未尝主动出击,城中皆以为主公惧怕刘竹,士气低落。今日趁其不备,派出兵马主动出击,必能搓其锐气!”邢凡古右手伸直手掌,如剑一般比划刺向自己的左掌 “你我眼前的尤贵只有三千兵马,”黄林指向一里之外,“刘竹上万大军就在其后摩拳擦掌!” “尤贵是冀州第一猛将,只要尤贵败了,前锋自相践踏,刘竹大军短时间无法近前攻城,我大军可速回城中严阵以待!”邢凡古说道。 “需要多少人马?”黄林问邢武。 “一千足矣!” 黄林拍着邢武的肩膀:“我就给你一千五百人,你出城去务将尤贵杀败,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此战不胜,不回邺城!”邢武拱手就要去点兵。 “黄将军,请让我和邢将军一同出城!” 邢武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林俨向黄林请战。 “不可,不可!你是邺城的客人,初到邺城,怎能让你出入鬼门?”黄林摇首拒绝。 “一者刘竹与我有杀妹之仇,再者我身在邺城,邺城若失,俨岂可独善其身?我今出城杀贼,天经地义!” 黄林看着林俨坚定的眼神,耳边响起田离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林俨的本领,远在田离之上,恐邺城无有胜之者。 “好!今日我就开眼见识林兄弟本领!拉人,拿铠甲与林兄弟!”黄林欣然答应林俨请战,态度转变之快,连林俨都愣了一下。 “不必了,我这样更轻便些!”林俨拒绝黄林的铠甲,与邢武一同走下城去。 林俨与邢武到城下点齐人马,最好出城准备后,黄林在城上招呼弓箭手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嚯、嚯”地站到城楼最前方,拉弓如满月,箭搭弓上,呈一定角度对着天空。 城下的尤贵大军,见城上这番阵仗,停歇下来。 “放~” 黄林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箭矢如同一群密密麻麻的飞蝗一般扑向尤贵镇上。 “快!刀牌手!”尤贵迅速从刚才辱骂的痛快中回国神,吩咐手下军士,自己也慌忙纵回到阵中。 刀牌手慌慌张张地从站到军士最前边,还未排列四分之一人数,城上的箭矢就已飞将过来,无情地刺入没有盾牌掩护的冀州军军士。刚才还神气无比,大骂邺城军士,这会儿却惨叫连连。 一阵箭雨过后,邺城内一支军队鱼贯而出,跑在最前面是一骑着黑色骏马的白面少年,这少年正是林俨。 刚被箭雨扰乱阵型的冀州军,见邺城军出其不意杀出来,一时慌了阵脚。 “上!” 尤贵见当先的林俨临近己方战阵,一声令下,十余骑冀州骑兵从阵中驰骋而出。 林俨马快,耳边响起一阵阵呼啸的风声,他左手握着缰绳控制方向,右手持枪,待冀州骑兵靠近,只听得“嗤、嗤”数声,三五骑冀州骑兵落于马下,皆是被刺中面门,一枪毙命! 其余冀州骑兵这一回合没有与林俨叫上手,“忽~”地一下就冲到林俨身后去,被随后赶来的邺城军接着,十余骑兵哪里是上前邺城军对手,一下子就被淹没在邺城军的人潮中,落马身亡。阵上冀州军见状,不由一阵发凉。 林俨单人单骑,如风如飞,快速杀到冀州军阵前,前排冀州军见林俨的马快如闪电,林俨的枪杀人如麻,惊吓得牙齿打颤,竟向左右散开。林俨冲入阵中,带着妹妹被杀的仇恨,一顿乱刺,冀州军或中面门、或中咽喉、或中颈背,死者不计其数,一时阵中大乱,林俨得已在冀州军中左右冲杀,无人能挡。 不多时,邢武带的邺城军赶到,在还未与冀州军交手时,邺城军早把林俨刚才一幕收入眼里,士气大振。 以高昂的士气、严整的阵型,对待慌乱的冀州军,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无数冀州军成了邺城军刀下亡魂。 尤贵见林俨勇猛,单人单骑居然冲乱自己的阵型,知道必须先将林俨斩去,才能提振士气,挫敌锐气,遂抡起手中大刀高喊道:“何方小儿竟敢在我阵上撒野!” “林兄弟小心!” 见尤贵杀向林俨,林俨却似未有察觉,邢武慌忙喊向林俨。 林俨自顾杀敌,就像没听到一般,眼看着尤贵已杀到林俨身后,举刀待砍,尤贵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小子看似勇武,可却立马就要做我刀下亡魂! 不曾想,落下手中大刀,林俨就向尤贵杀个回马枪,直刺尤贵面门。 “啊~” 毫无防备的尤贵惊叫一声,眼珠睁得跟茶杯一样大,似乎就要蹦将出来,脸上的络腮胡竖直地展开,慌忙之间,脸侧向一旁躲过,手中大刀险些落到地上。 刺了个空的林俨不甘失败,两手持枪划个弧线,枪尖眼看着要划向尤贵咽喉。 这下尤贵也回过神,他也不是吃素的,见林俨枪来,抡动手中大刀“硁~”地一声格挡开。 “他就是尤贵!刘竹手下第一猛将,杀了他定能大挫刘竹锐气!”邢武朝着林俨喊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