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梅雨尽时》 第一章洛城旧事 许多年以后,一个下雨的夜,古澜笙跪在满是血水的雨地里,头发散乱,伴随着淅沥沥的落雨声,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破败的茅屋里,那个世间最美的女孩照顾着自己。 昌平三年,越都洛城,四月 又是梅雨时节,雨像散落的玉丝,伴着微风飘然而下。才子佳人纷纷撑着花纸伞,行于碧水石桥,弄景赋诗,时而有高语雅词者,引得众人纷纷叫好,身姿婀娜的小家碧玉,便会向那惊座之人投去羞晗青睐的目光。 城西的茅草屋。 咳咳咳~,男子咳喘之声传出。 “少爷,您快把这药喝了吧!”少女急切地道,声音细嫩,带有哽咽。 啪啦一声,陶碗破碎。 “我不喝,就让我死了算了!”一个面容憔悴,却满脸不耐烦的少年怒道。 “呜呜呜呜~,少爷,呜呜呜~”少女不知是因为被他的发怒吓到,还是因为汤药洒落,一边捡拾地上的碎片,一边垂泪哭泣。 少女模样中等,算不上十分美丽,却也有七分好看,唇红齿白,明眸灵动,体姿匀称,微微带肉,身着素衣蓝衫,当是疏于打理,青丝稍散,嫩嫩的小脸上有着些许灰痕。泪珠挂在玉颊,让人瞧得楚楚可怜。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赶紧走,不要跟着我了,烦死了!”少年丝毫没有怜惜地大喊。 少女抹去眼泪,收起泣声,将那碎渣仔细捡起,扔到了屋外,又转身进屋。 少年见她走来,蜷身侧躺,背对着少女。 少女拿起旁边的被褥,想要给他盖上。 少年挥手打掉了被褥,“拿开,臭死了,我不盖!” “少爷,现在天还很凉,您不盖被子会加重病情的!”少女担忧地劝说。 这被子是几日前一个老乞丐留下的,由于阴雨连绵,没法清洗,所以异味很大。 “我都说了,死就死了,不用你管!” 少女无奈,只好回到自己的草席上坐下,满面愁容的看着少年。 过了好一会,少女轻手轻脚的走到少年身旁,看到他睡着了,便又把那被褥给他盖上。 此时雨已经停了,少女偷偷从草席下拿出一个破碗便出门去了。 少年并没有睡着,反而将那异味浓重的被褥往身上拉了拉,长叹了一口气。 少年名叫古澜笙,十七岁,曾是洛城古家的三少爷,生的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虽然现在衣着落魄,面容惨淡,却也难掩其俊美非凡。他有两个姐姐都已出嫁。 少女名叫方依依,十六岁,是古家的丫鬟。 古家乃武将世家,奈何越国重文轻武,古澜笙的父亲古鸿震虽为越国名将,多受朝廷器重,却常低文官一头,故而古鸿震给他取了个文人的名字,希望古澜笙能够以文士为官。为了给儿子铺顺仕途,古鸿震与丞相司马相儒多有来往,结果司马相儒遭政敌陷害,九族被诛,古鸿震也被牵连削去功禄,抄没家产,十天前连同丞相党羽被斩首于午门。 古澜笙的母亲伤痛欲绝,自尽于古府。古家树倒猢狲散,古府被封后,古澜笙便流落于此,身边只有方依依一直跟着他。 他的两个姐姐虽想帮他,却因婆家的阻止,不敢与古澜笙联系。毕竟古家牵扯进了党政之争,所有人都想与之撇清关系。 不知不觉古澜笙睡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古澜笙起身喊了一声,“方依依!” 没人回应,摸着黑,找到了墙角的油灯,用打火石点燃后,微弱的的火苗照亮了屋内。 方依依不在屋里。 古澜笙感到有些诧异,但随后又想,走了也好,省的烦人。 过了一会,他开始感到不安,便走出茅草屋,前去寻找。 夜晚的洛城仍然热闹,陇街上灯笼高挂,商贩叫卖。若是以前古澜笙定会邀上几个好友,先街头街尾的逛上一逛,再到那八仙楼,把酒言欢,舞文弄墨。但是现在这些都和古澜笙没有关系了。 “这丫头,跑哪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古澜笙走在街道上四处找着。 经过一家酒馆时,古澜笙听到酒馆里传来,“怎么地?不愿意喝啊!你要是不喝完这碗酒,刚才说的可不算数啊。” 古澜笙转身往酒馆一看,方依依此时正在里面,颤巍巍地坐在酒桌旁,小脸上挂着泪花,还有三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的一直嚷着让她喝酒。 古澜笙心中顿时怒气冲天,快步走进酒馆。 方依依刚端起面前的酒碗,古澜笙一把将那酒碗夺下,摔在地上。 方依依惊讶地看着古澜笙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古澜笙抓住方依依的手将她拉起,“跟我走!” “呦呵!这不是古家公子吗?”那三个地痞站起来拦在古澜笙面前道。 “让开!”古澜笙面无表情,语气凌厉。 “哥几个请这小妞吃酒,跟你古大公子有什么关系呀?”领头的那地痞道。 “就是,就是”另外两个地痞随即附和。 “我再说一遍,让开!” “啧啧啧,你还真以为哥几个怕你啊,你现在不过是一条落魄的野狗,老子,啊!”话还没说完,领头的地痞就被古澜笙一拳打在眼上。 “老大,你没事吧!”“臭小子,你敢打我,给我上,往死里揍!” 说罢,那仨地痞便一拥而上,古澜笙将方依依推到身后,抡起拳头就迎了上去。 虽然古澜笙曾和父亲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奈何如今身体虚弱,再加上对方人多,很快就被那三个地痞按倒在地,拳打脚踢。 “不要打少爷,你们不要打!”方依依见古澜笙倒地,连忙上前想要阻止那三个地痞。 “滚开”,方依依被地痞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但很快站了起来,再次去拉那地痞。却又被推开,摔倒在地。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忽然周围有人说。 三个地痞一听,立刻撒腿就跑。 “都让开!都让开!京城重地谁敢闹事?”从围着的人群中走出几个官差。 “你没事吧?”官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古澜笙淡淡地道。 “没事!”古澜笙仍然面无表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嗯,没事就好。刚才那几个人跑哪去了?”官差问。 “往那边跑了。”一个围观的人指着地痞逃跑的方向,对官差道。 “嗯,你们都赶紧散了!散了!”官差说了一句,便去追那三个地痞去了。 这时方依依一瘸一拐的走到古澜笙旁边,哭着道,“少爷你没事吧!”很显然方依依摔到时扭到了脚。 “你看我这样子像没事吗?”古澜笙被揍的是鼻青脸肿。 “呜呜呜,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哎呀呀!别哭了,我又不会死,就知道哭,丢死人了。” 方依依止住了哭声,抹去眼泪,抽噎着。 “走,回家。”古澜笙道。 “哦~” 古澜笙走在前面,方依依慢吞吞的走在后面。 刚走出没多远。 “澜笙?”古澜笙背后传来一声少女的呼喊。 这声音却让古澜笙心里一震,但他并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脚步。 “澜笙,你停下!我知道是你。” 古澜笙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不远处一位少女款款而来,身着素纱淡烟衫,肩若削成折柳腰,眸若春水俏娇眉,滴滴翠玉颜,点点丹绛唇,青丝云髻,流苏碧簪,宛若神女临凡。 少女名叫顾清鸳,十六岁,太尉顾连枫之女,洛城三大才女之首。 时间回到二十天前。古家尚未没落,梅雨初下。 古澜笙与几位诗友聚在八仙楼雅阁内赏雨吃酒。酒过三巡。 “春雨如画,黄梅初开,畅饮及此,我等何不承景作诗?”一人提议。 “此议甚好,只是谁愿先来?”另一人道。 “当然是咱们的古公子了。”众人皆道。 古澜笙也不推辞,笑言,“既然诸位有意谦让,那我便先抛砖引玉,赋诗一首,诸位莫要笑话!” “古兄太谦虚”“就是,太过谦虚” 古澜笙刚欲起身,又有一人道,“如此作诗,太过简单,当不能有春、雨、梅三字。” “对对对,该如此,该如此,”余人附和。 古澜笙闻言一笑,站起身来,收扇入指,望雨踱步。 行至三步,出言: 黄时朵朵沐凝香,细水绵绵似陇长。 陌上纤纤人如玉,公子翩翩世无双。 语罢,众人皆是一愣,而后起身叫好。 “情似水,意绵长,词柔人美,古兄不愧为洛城诗魁,文人翘楚,如此良诗,可流芳百世了。”一人道。 古澜笙拱手,“张兄谬赞了。” “好诗!当然是好诗,只是不知这公子是谁?这纤娇美人儿又是谁?”又一人戏谑道。 “哈哈哈,这还用问吗?举世无双的公子自然是咱们古兄,纤娇美人嘛,当然是才女顾清鸳了。”另一人高声道。 “就你聪明,我等谁又不知呢,只是想听古兄亲口说出而已。”那人说罢,众人皆笑。 后来,这首诗被人传诵,一时间洛人尽知,风靡万户,甚至有人与诗谱曲,花容女子弹琴吟唱。 这首诗当然也被顾清鸳赏阅,顾清鸳亦赋诗一首回应,瞬间成为洛城的一段佳话。 第二章你笑起来挺好看 “清鸳!”古澜笙注视着她道,语气平静。 “澜笙,你受伤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近来可好?” “挺好。” 两人沉默。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说罢,古澜笙转身欲走。 “等一下!”顾清鸳道。 “还有什么事吗?”古澜笙问。 “她受伤了,你跟我带她去医馆治疗一下吧!”顾清鸳伸出玉手指了一下古澜笙旁边的方依依。 “也好!”古澜笙看了一下惦着右脚站立的方依依回道。 “彩云,去扶着那位姑娘。”顾清鸳对身边的丫鬟道。 “是,小姐。”说罢,彩云小跑过去搀扶着方依依。 方依依连忙说了声谢谢。 顾清鸳和古澜笙走在前面,彩云扶着方依依走在后面。 古澜笙鼻青脸肿熊猫眼,顾清鸳貌若天仙,一路上引的不少人驻足观看。 来到医馆,老大夫给方依依的脚踝涂了药膏,并抓了副药。 处理好方依依的脚伤后,老大夫对古澜笙道,“古公子,离近些,让老朽看看你的伤势。” “不必了,我没事!”古澜笙平静地道。 “澜笙,你……” 未等顾清鸳说完,古澜笙将怀中的玉佩拿出放在了老大夫面前的桌子上,“这玉佩暂押于你,他日我再付你诊金。” “顾小姐,告辞了!方依依,我们走吧!”古澜笙说罢转身离开。 “可是,少爷……” “走吧!” “是,少爷” 方依依对着顾清鸳行了一个常礼,而后转身跟着古澜笙走出了医馆。顾清鸳本想叫住他,叹了口气,始终没有开口。 快走出陇街的时候,背后传来,“古公子,等一下。” 古澜笙转身,是彩云追来了。 “古公子,大夫刚才忘了,少抓了一副药,小姐让我给您送来。”彩云气喘吁吁地道。 “有劳了彩云姑娘。” “古公子不用客气!” 而后彩云将药交到了方依依手中,并附耳轻声道,“这是消炎去肿的药,每日煎服两次。这是古公子的玉佩。” 说罢偷偷将玉佩塞到了方依依手里。 “多谢姐姐!”方依依道。 “古公子,奴婢告辞了” 古澜笙拱手回应。 彩云走后,方依依将玉佩递给古澜笙,“少爷,您的玉佩。” 古澜笙看了一眼玉佩道,“不要了,你留着吧!” “可是……”方依依欲言,古澜笙转身继续走了,只好将玉佩收进腰间布囊。 走出陇街后,经过一个巷子时。 咳咳咳~古澜笙咳了几下。 方依依连忙轻轻拍打古澜笙后背,满脸的关切。 古澜笙推开她的手,停住脚步道,“你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不,奴婢不走!”方依依道 古澜笙顿时大怒, “你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脸跟着我吗?” 方依依闻言,面色煞白,连忙跪在地上,“少爷,求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道错了,呜呜呜~” 古澜笙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方依依,“你知道错了?我且问你,你为何会与那三个无赖混在一起?” “呜呜呜~我,呜呜呜~”方依依已经泣不成声。 “不许哭,说!”,古澜笙语气严厉。 方依依强忍住哭声,咽了咽喉咙道,“他们说只要奴婢喝三碗酒,他们便给奴婢银两。” 听罢,古澜笙更怒了,“君子不为三斗米折腰,你竟为区区银两与他们吃酒!?” “对不起,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不敢了,呜呜呜~”方依依将额头贴在地上双手伏于地面。 “你要银两做什么?”古澜笙冷眼瞧着方依依道。 “奴婢,奴婢想去抓药,但是奴婢~没钱。” 古澜笙听后,厉声道,“难道前几日我吃的饭食也都是你如此得来的?” 方依依连忙解释,“不,不是,不是的!” “撒谎!你既然没钱,又如何得来饭食!?” “奴婢,奴婢……” “再吞吞吐吐,你就永远别跟着我了!” “奴婢每日上街乞讨,呜呜呜~” 听后,古澜笙身体颤抖,面容僵硬,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需要婢女上街乞讨养活,心中顿时悔恨交加,悔的是平日对她言辞刻薄,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堕落。 愣了一会,连忙上前扶起方依依,看着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少女,古澜笙心痛万分,“依依,是我错怪你了!” 方依依一边抽泣一边道,“不,是奴婢的错,奴婢让少爷失望了。” “唉~”古澜笙悲叹一声,用衣袖擦去了方依依脸上的泪水。 “你为何非要一直跟着我受这个苦呢?” “奴婢从小无父无母,是老爷和夫人收养了奴婢,古家大恩,奴婢不敢忘却,无论贫富逸苦,奴婢都要跟着少爷,替老爷和夫人照顾好少爷。” “你不必如此的。” “少爷,奴婢以后一定听您的话,不再让您失望,少爷不喜欢奴婢哭,奴婢以后一定不哭了。” 方依依慢慢的止住了泣声。 “唉~算了,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古澜笙摸了摸方依依的脑袋看着她道。 方依依羞涩的低下了头,心中却是一阵欢喜。 “走吧,我们回家!” “少爷,您不赶奴婢了吗?” “不赶你了。” “真的吗少爷?” “是真的。” “谢谢少爷!” 没走几步,古澜笙发现方依依走路还有些蹒跚,便走到她前面,背对着她弯下腰,“来,我背着你走。” “啊?不行不行,您是少爷。” “哈哈!无妨,快点上来。”古澜笙这时候发现这个丫头很可爱。 方依依还有些犹豫。 “哎呀,你走的太慢了,照你这么个速度,我们得走多久啊!” “谢谢少爷!”说罢,方依依趴到了古澜笙背上,双手不知如何摆放,只能直直地搭在古澜笙肩膀,俏脸绯红。 古澜笙背后瞬间感受到了少女的柔软,从来没有和异性如此亲密接触的他,此时胸腔处涌出一股火热蔓延全身。 甩了甩头,古澜笙压制住脑袋里的杂念,向前走去。 方依依刚出生没多久,便被父母抛弃在古家门外,被古家收养,由古家奶妈养大,后来一直做古夫人的贴身婢女。 古澜笙满腹经纶,每日吟诗做赋,使得原本浓重尚武风气的古府变得文气溢然。久而久之,古家的仆人也被其熏染的谈吐优雅,举止得体。 才貌双全的古澜笙,更是惹的古府的一众丫鬟芳心萌动,尤其是方依依,对古澜笙甚是痴迷,却从来不敢和古澜笙多说一句话,即便是打个招呼,她都会不知所措,心跳加速。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婢女,并不敢奢望古澜笙的青睐,所以一直将情思深埋心底。 太尉府,顾家 “听说你今天遇到了古澜笙?”大堂内,顾连枫端坐在太师椅上,语气沉冷。 “是的,爹爹。”顾清鸳站在堂前。 “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了!”顾连枫严声道。 顾清鸳幽怨道,“爹爹~” “古鸿震跟司马相儒勾结一起,家族倾覆,自讨苦吃,你若再与古澜笙那小子来往,我定将他赶出洛城!”说罢,顾连枫起身离开大堂。 顾清鸳只能无奈哀叹。 越国朝廷曾是三党鼎力,分别是以丞相司马相儒为首的象党,以太尉顾连枫为首的鹰党,和以御史大夫张温伯为首的牛党。其中象党的力量最大,鹰党与牛党二者相当。 如今,鹰党与牛党合力搞垮了象党,越国朝堂变为两党分立,虽然会有新上任的丞相,但短时间内不足以与太尉和御史大夫抗衡。 第二天,晨光熹微,连月未出的太阳,再次露头,预示着雨季已尽。 早起的商贩,在街边陆续摆开,洛城的街道上还有着些许积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哎~呦~”古澜笙还正睡着,一翻身浑身阵阵酸痛。 昨天晚上刚被揍完还没感觉到多大疼痛,现在却是疼痛难耐。 “少爷,您怎么了?”屋外熬药的方依依听到后连忙进来,关切地看着古澜笙。 古澜笙缓缓起身,方依依上前去扶,刚碰到古澜笙的肩膀,古澜笙胳膊一阵抖动,“啊!疼疼疼~” “少爷,对不起。”方依依连忙道。 “没事,没事!”古澜笙勉强做起。 忽然古澜笙问道一股刺鼻的气味,“什么味道?” “哎呀!药~”方依依连忙走向屋外。 不一会儿,方依依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跪坐席旁,小嘴吹着风儿想把它吹凉,“少爷,喝药了~” 古澜笙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打翻药碗,而是接到手里,轻吹了几口气后,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看到古澜笙把药喝光方依依脸上露出喜色。 接过古澜笙手中的空碗时,方依依腹部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方依依刚欲起身,古澜笙道,“等一下,把我这身衣服洗干净拿去卖了吧!”说罢,脱掉了身上的水墨对襟长衫。 “啊!这怎么能行呢?”方依依连忙道。 “听我的就是了。”古澜笙将衣衫递给方依依。 “好吧~”方依依接过衣衫。 “给自己买些饭食,再买一副笔墨纸砚。”古澜笙道。 “好的,少爷。”说罢,方依依便拿着衣衫出门去了。 第三章两个鼻涕虫 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古澜笙自嘲地笑言,“四月春风凉,公子卖衣裳。切切遍体伤,哼哼如病秧。” 言罢,缓慢地站起身来,来到屋外。 这个茅屋位于城西的废弃区域,冬天时朝廷派人赶走了这里的乞丐,要把这里改做军马场,负责这件事的就是古鸿震,后来古鸿震被斩,这里的改造工作就暂停了,这几日一些乞丐又回来了。 清晨的新鲜空气使人心情舒畅,望着初升的朝阳和天边瑰丽的早霞,古澜笙心中有感,欲再作诗,张口之际,却听到有人哭泣。 仔细一听是孩童在哭,听声音应该是个小男孩,哭声空洞幽远,古澜笙心生好奇,便寻着声音,七拐八拐的来到百步远的一个茅屋旁,窗户是封闭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古澜笙犹豫了一下,而后伸手推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腐朽的木门打开。 由于窗户的封闭,屋内并不亮堂,隐约看到最里面的墙角处,一个孩子坐在那里抱头哭泣。 古澜笙抬步迈过门槛儿,走到小孩儿前面,就在古澜笙欲开口问话时,后背传来丝丝凉意,然而踌躇之下还是出言问道,“孩子,你为何哭泣?” 小男孩听到古澜笙的话后,一边哭泣一边缓缓抬起头来。 突然,茅屋里传来男孩的惊叫。 “停停停,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我不是恶人。”古澜笙连忙道。 “你你,你是人是鬼,怎,怎么长这个样子?”那小男孩满眼惊惧地看着古澜笙,蜷缩在角落,脸上还有着泪痕。 原来,古澜笙的面庞还没消肿,比之昨天,反而还更显青肿,这屋里的光线本就比较昏暗,再加上穿着白色内衬,他此刻的模样乍一看甚是吓人。 古澜笙无奈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当然是人,听到你一直在哭就来看看。” 那小孩儿半信半疑地瞅了瞅古澜笙,发现他这怪异的模样像是被人揍了之后造成的,便放下心中的惊怯,抱怨道,“你这人怎么大清早的就出来吓人呢?” 古澜笙听后,心中大为不快,但念及对方还是个孩子便没有动怒,语气平和地道,“我听到你在哭,所以过来看看。” “我娘不要我了~”说着那小孩儿又哭了起来。 古澜笙叹了口气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 “三天前,我和我娘来到这里,我娘说她出去买吃的,让我不要乱走,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小男孩抽泣着说。 “你们从哪里来的?”古澜笙继续问。 “我家在襄城。后来我娘说要搬家,就带我走了好久,来到这里。” 襄城!那不是晋国的国都吗?襄城距离洛城那么远,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古澜笙想不明白,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心宇,我娘叫闻芷萱。” “你多大了?” “十岁~大哥哥你能帮我找我娘吗?” “…………”。古澜笙心中是拒绝的,毕竟自己的事就已经够忙的了 “求求你帮我找找我娘,我好想她,呜呜呜~” “唉!好吧~” “大哥哥,谢谢你!”男孩脸上露出欢喜。 然后,古澜笙将闻心宇带到了自己住的茅屋。这时方依依也回来了。 “少爷,我回来了,诶?他是谁啊?”方依依进门后道。 还没等古澜笙介绍,闻心宇就道,“姐姐,我叫闻心宇!” “哎呀,这小弟弟好可爱呀,少爷你在哪里找到他的?”方依依看着闻心宇呆萌的样子道。 这小孩儿倒是挺自来熟的啊,古澜笙心想,然后对方依依道,“衣服卖了吗?” “嗯,卖掉了,卖了五十两银子,还剩四十八两。”说着方依依打开手里的包裹,拿出里面的包子、银子、还有笔墨纸砚。 “嗯,银子你放着吧。”古澜笙道。 旁边的闻心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包子,古澜笙递给了他几个包子,闻心宇接过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三人正吃着包子,闻心宇又哭了起来,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包子没咽下去。 方依依连忙问,“小弟弟,你怎么哭了?” “我想我娘亲,呜呜呜~” “你娘亲怎么了?” 然后,古澜笙跟方依依讲了闻心宇的事。 方依依听后,竟然也哭了,自己一边流着眼泪还一边用手帕给闻心宇擦泪。 古澜笙只感到很无奈,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是爱哭鼻子的。 “少爷,我们收留他吧~”方依依泣声道。 “嗯嗯,我已经答应他了,帮他找他娘亲,在找到他娘亲之前,就让他先跟着我们吧。” “嗯嗯,少爷您真好。” “那是当……好了好了,都快别哭了,吃包子吃包子。” 吃完包子后,古澜笙道,“这茅屋太破了,不能再住了,收拾一下,我们去住客栈。” “可是少爷,这些银子不够我们住很久的!”方依依道。 古澜笙道,“不需要住很久。” 方依依不知道古澜笙是如何打算的,但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其实古澜笙昨晚就想通了,自己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古家蒙受如此大的冤屈,自己现在身为古家唯一的男人必须肩负起为古家平反的责任。 若是去衙门告状,那肯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毕竟这是朝政之事,衙门怎么敢管。所以想要平反,只能靠自己,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肯定不行,但今年自己已满十七岁,正好符合参加秋试的年纪限制。所以若是能在秋试中进入三甲,便能入朝为官。 越国选官是通过考试选拔,三年一次,不限身份地位,只要是年满十七岁的男子皆可参加,分为春试和秋试,春试成绩优异者任地方官员,秋试成绩优异者任中央官员,同时秋试三甲可以自由选择九部里的官职。 在古澜笙十岁的时候,古鸿震便开始让他为秋试做准备了。所以对于这次秋试古澜笙很有信心。 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得让自己能活到秋试那天,同时还得养活这个鼻涕妞,现在又来了一个鼻涕娃。 压力真大呀!古澜笙不由得内心一阵感叹。 古澜笙、方依依、闻心宇三人来到了一家客栈,开了两个房间,古澜笙和闻心宇一间,方依依一间,除去吃喝花销,他们的银子只够住十天的。 古澜笙并不担心,因为他准备卖字卖诗。古澜笙不光诗作的好,字写的也是非常有水平,虽比不上当今南朝名士王熙之,但在整个越国也能排进前三。 曾经古澜笙的亲笔诗在天笔行里卖到了八千两银子的价格,可以算的上是一字千银了。 这里可能就有人问了,这样的话古澜笙每天写一首拿去卖,那古家不早就成了越国首富了。其实不然,什么是文士,文士不光是才高八斗,更是有气节有抱负的人,若是以自己的才华换取金钱,反而会降低自己的品格,被其他文士所不耻。 当然,古澜笙现在落魄了,为了解决生存问题,这样做并不会折辱文士之风。毕竟士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在客栈住下后,古澜笙便开始写诗写字,他打算让方依依明天拿到街上去卖。自己呢现在鼻青脸肿的,并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而且还要帮闻心宇去找他的娘亲,所以到时候只能先包着头巾出门了。 夜晚,方依依敲门。 “进来~”古澜笙正在写诗,闻心宇已经睡着了。 “少爷,喝药了~”方依依从门外端进来了一碗药汤。 “好的,放在那里吧。”古澜笙仍在专心写诗。 方依依将药放在桌子上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古澜笙写字,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痴了,虽然古澜笙现在面相有点变形,但是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在方依依眼里简直帅的无与伦比。 古澜笙反应过来,看到站在旁边的方依依问道,“依依,还有什么事吗?” “啊?没……少爷,您快趁热把药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方依依回过神来慌忙道。 “嗯,好。”说罢,古澜笙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而后,方依依便收起药碗出去了。 然而方依依刚才花痴的神情古澜笙是看到了的,待方依依出去后,古澜笙摇头一笑,“这傻丫头~” 次日,古澜笙便领着闻心宇去找他娘亲,方依依则去了陇街。 古澜笙带着闻心宇来到衙门报案。 衙门里的官差让闻心宇描述了他娘亲的样貌,画匠将他娘亲的样貌画了下来,但由于洛城乃皇家重地,除了皇帝的诏书和朝廷公告外,其他的纸文一律不准贴在墙上,所以只能靠官差亲自去寻人。 而后官差问他娘亲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 闻心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丝质布绢,上面绣了一个丰字。 闻心宇道,“我娘也有一个这样的布绢,上面是一个萱字。” 官差将布绢留下后让他们回去等候通知。 临走时古澜笙掏出五两银子给那官差当请他吃酒。 两人离开衙门后去城西找了一圈,一直到了黄昏才回返。 回去的路上闻心宇很沮丧,低着头走路一直不说话。 古澜笙看到他这样,心里也很悲伤,毕竟自己也和他一样没了父母家人。 古澜笙出言安慰道,“明天我们再去城东找找,就算我们找不到,也还有官差呢,他们肯定能找到。” 听了古澜笙的话,闻心宇心里好受了一些,道,“谢谢你大哥哥,等找到我娘亲,我让她给你做桂花糕吃,我娘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呢~” 第四章娶你可好 来到客栈,古澜笙估摸着方依依应该也回来了,便让老板去下三碗热汤面送到房内,然后便和闻心宇上楼去了。 在经过方依依的房间时,听到方依依在哭。古澜笙便敲门问,“依依,你怎么了?” 屋里,方依依抹去眼泪,然后打开房门,“少爷,你们回来了呀!” 看着方依依红肿的眼睛,肯定是哭了很久。 古澜笙问,“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吗?” 古澜笙和闻心宇走进房内。 “少爷,他们不相信奴婢卖的是您的亲笔诗,奴婢与他们争论,他们就把您写的诗都撕了,都怪奴婢太没用了。”方依依说着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那些人也太可恶了!”一旁的闻心宇愤愤地道。 “唉,无妨无妨,这事也怪我,是我虑事不周,若我亲自去的话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只是平凡之人,不识我的笔迹也正常。”古澜笙安慰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在街上卖字画一类的东西,一般人都会认为那是假的,除非在像天笔行那样的大铺子里卖,人家才会觉得是真品,而且一般懂鉴赏的人也不会到大街上去买字画,故而方依依卖的诗字被路人说成赝品也算在情理之中。 至于为什么古澜笙不让她拿到天笔行里卖呢,原因就是古澜笙定的价格太低了,一副他的亲笔诗只要十两银子,天笔行是不会接的,因为没赚头。 古澜笙之所以不定高价,因为这是文士的气节问题。若是在富裕之时,以高价出售,这只会让人觉得此人文采飞扬。但若是在贫苦之时,高价售诗,就会有利欲熏心之嫌,有辱文士风度。 除非遇到眼光独到之人,即便你定以低价,他也会愿意出高价购买,这便是对文士对良诗的尊重与爱惜。 “大哥哥,明天我们不去找我娘了,我们去帮姐姐卖东西吧。”闻心宇抬头看着古澜笙,圆圆的脑门,大大的耳朵,澄澈的眼睛,瞧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古澜笙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大哥哥包裹成这样子别人也认不出我的,所以呢,暂时就不卖了,等我的伤好了再去卖,明天我们继续去找你的娘亲。” 听到古澜笙的安慰,方依依心里的难过削减了许多,已经停止了哭泣,但眼眶仍然泛红。 古澜笙关心地问,“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呀?” 方依依摇了摇头道,“没有!少爷。”看到古澜笙关切的眼神,方依依心里一暖,而后又是小鹿乱撞,满面通红。 古澜笙察觉道方依依神色的变化,立刻收回目光,尴尬地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旁边的闻心宇望着俩人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一点小想法。 古澜笙又道,“那个……我刚才……和店主说了,让他下了面,你还没吃饭吧,估计过会他就把面送来了,我带小宇回房了,你……你吃完面就早点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好的,谢谢少爷。”方依依羞涩的道。 回房后,店小二便送来了热汤面。 正吃着面的时候,闻心宇昂着呆萌的小脸蛋问,“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姐姐呀?” 古澜笙闻言,眉头大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闻心宇,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呀,你刚才看着姐姐的眼神,就和以前我们村的牛大爷看朱大婶的眼神一样,他们俩的感情可好了呢。”闻心宇一本正经地说着。 古澜笙听后,刚吃到嘴里的面差点吐了出来,强咽了下去道,“什么牛大婶猪大爷的?这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事吗?快吃面,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 “本来就是嘛,而且我觉得姐姐也喜欢你。”闻心宇满脸不服气地道,然后就大口地吃起面来。 古澜笙无奈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但脑袋里却开始思索起来。 要说方依依喜欢自己,那也很正常,毕竟自己这么英俊又这么有才华,喜欢自己的少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想到这里古澜笙仍有青肿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大哥哥,你的面还吃吗?”闻心宇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面,眼睛盯着古澜笙面前的那半碗面道。 古澜笙将面推到闻心宇面前,“你吃吧。” “谢谢大哥哥!”闻心宇说罢,又开始了狼吞虎咽。 古澜笙则继续思考,自己对方依依的感觉呢,扪心自问,确实有那么一点动心吧,虽然她长的不是非常好看,但仔细感受,还是挺有魅力的。 这时古澜笙开始将方依依与顾清鸳对比了起来,顾清鸳的美貌那自然是不用说了,但自己对她的感情貌似更像是知己一般,因为真的深究内心,除了顾清鸳的才华让自己非常欣赏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动心之处。实在的说,自己好像并不了解顾清鸳,一直以来二人的交流更像是以诗会友。 而方依依呢,虽然不及顾清鸳美丽,不及顾清鸳有才华,但是自己却在她这里感受到了踏实和温暖,特别是自己极度沉沦的那些天,方依依不辞辛苦的照顾着自己,即便自己言辞冷烈,她也没有离开,而且正是因为她的举动,让自己从消沉堕落中清醒过来,恢复到以前积极乐观的状态,想到这里,古澜笙心头一阵暖意,难道这才是爱吗? 念及此处,古澜笙发现自己的心思竟然全偏向了方依依,不禁喃喃地道,“我这是疯了吗?” “大哥哥,你不是疯了,而是痴了。”早就吃完面的闻心宇望着古澜笙道。 “去去去,吃完面就去洗洗睡吧。”古澜笙回过神来道。 “哦~”说罢,闻心宇就走开了。 古澜笙则来到书桌前写起了字,写了半天,内心却始终无法安静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依依的身影,这个时候他竟然特别希望看到方依依端药进来,并对他说少爷喝药了。 古澜笙放下了笔,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来到方依依的放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门。敲了好几下,屋里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睡了?古澜笙心想,不对,可能是煎药去了。 想罢古澜笙便走下楼,来到了客栈的厨房门外,果然看到方依依正在炉边煎药。 古澜笙没有说话,方依依也没有察觉到古澜笙的到来,而是专心的扇着炉火想让它更烧的更旺一点,还时不时的检察着药炉里的药汤。 看着方依依认真忙碌的样子,白皙的小脸上被烟熏出几道灰痕,古澜笙竟然感到心痛,这段时间以来,方依依为他吃了太多的苦,她虽然曾是母亲的贴身丫鬟,但母亲一直待她很好,除了帮母亲洗漱梳发之外,她从来没做过这些辛苦活儿。 药煎好了,方依依起身拿碗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古澜笙,惊讶地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哦!我看你不在房间,就想着你可能在厨房煎药,所以就来找你了。”古澜笙道。 “少爷,您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的脚伤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多谢少爷关心。” “好了就行。” “哎呀,药糊了。”方依依连忙道,然后立刻拿湿毛巾捏着药炉,把药炉拿了下来。 方依依看着糊掉了的药汤,满脸的失落。 古澜笙上前道,“没事的,可以喝。” “可是已经糊了~”方依依道。 古澜笙则拿起药炉把药汤倒进碗里。 “少爷,不能喝~” “没事的,不能浪费了呀,可能味道会不太好,但药效还是有的。”古澜笙说罢,便端起碗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地抿着。 味道不止苦,还有股浓烈的糊味,有些恶心,但古澜笙还是忍着喝完了。虽然喝完了,但脸上那难以描述的表情是无法掩饰的。 方依依在一旁看的都惊呆了,而后连忙道,“少爷,您没事吧?” 古澜笙放下了药碗,擦了一下嘴道,“没事,依依煮的药,即便是糊了我也要喝完。” 方依依听后,先是一愣而后俏脸绯红,低下脑袋,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她羞涩的样子,古澜笙心中迸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依依,我喜欢你。” “啊!少爷,您……” “依依,你喜欢我吗?” “啊?!我……我……少爷……” “等我通过秋试,就娶你可好?” “嗯……” “依依你答应我了?” “啊!?不……” “你不答应?” “不,不是……” “那你就是答应了” “嗯”方依依紧紧攥着小手,犹豫片刻后赧然地道。 说罢,便慌忙地跑出了厨房。 “你答应了哦,不能反悔啊!”古澜笙大声喊着,看着方依依失措逃走的样子,古澜笙心情一片大好。 第五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经过方依依房门前,古澜笙道,“依依,早点休息~” “嗯~少爷您也是。”屋内传来方依依的声音 “好的~”说罢古澜笙回到房内。 看着古澜笙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闻心宇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去找姐姐了呀?” 古澜笙佯装咳嗽了几下,而后收敛神色, “咳咳,嗯,找她有点事情,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我在想我娘亲是不是回襄城了,忘了带我一起走。”说着闻心宇失落的低下小脑袋。 古澜笙坐到了他身旁,安慰道,“不会的,哪有娘亲会忘了自己孩子的,洛城这么大,你娘亲可能是迷路了,毕竟她是第一次来襄城。” “嗯~”闻心宇略带哭腔地点了点头。 “好了,快点睡吧,时候不早了,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去找你娘亲哦。”古澜笙摸了下他的小脑袋道。 “好的。”闻心宇振作了一些。 然后闻心宇就翻身躺下了,古澜笙给他盖上被子后,便也去睡了。 ………… 清晨,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古澜笙和闻心宇被敲门声吵醒。 “古公子!我是衙门差役。”门外伴随着敲门传来一人的声音。 “好的,来了。”古澜笙起身穿鞋去开门。 打开门后。 “古公子,人已经找到了!”那差役看到古澜笙道。 “在哪里找到的?”古澜笙连忙问,闻心宇也已经来到古澜笙身边,急切地望差役。 差役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和我去衙门里看一下吧。” “嗯,好。”古澜笙和闻心宇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就出门了。 经过方依依门前时,古澜笙道,“依依,我们出门门了。” 而后方依依打开门来,道,“少爷我和你们一起去。”方依依的房间就在古澜笙的旁边,所以方才差役的话她也听到了。 和差役一起,三人匆匆地赶到了衙门。 来到衙门后堂,地上有一个白布盖着的草席。不问可知白布下面是一具尸体。 古澜笙看到后心里一惊,闻心宇看到站在旁边的昨天的那个官差,连忙问,“叔叔,我娘亲呢?” 闻心宇年纪还小,而且他娘亲将他保护的太好,所以他从来没见过死人,不知道那白布代表着什么。 官差叹了口气,从身后的桌子上拿出一块布绢道,“你看这是你娘亲的吗?” 闻心宇看到后连忙说,“嗯嗯,是的是的,我娘亲在哪里?” “昨天晚上有人在城北的鼓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过去打捞上来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这块布绢。”官差道。 听到官差说完,闻心宇顿时哭了起来。虽然他没见过死人,但肯定知道女尸是什么意思。 官差蹲下掀开了白布,露出女尸的面容,很显然女尸在水里泡了许久,已经完全浮肿了。 但闻心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娘亲,立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娘亲,娘亲,你醒醒,你不要宇儿了吗?……娘亲~宇儿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古澜笙本想上前安慰,但想了想还是让他好好的哭一场,自己当初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身旁的方依依看到这一幕不停的抹着眼泪。 官差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最后闻心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晕了过去。古澜笙连忙将他抱起放在了椅子上。 旁边的官差将尸体重新盖上后,过来查看了一下闻心宇,道,“没事,只是伤心过度了而已,过会儿就醒来了。” 古澜笙问,“她为什么会在河里?” 官差说,“仵作已经验过尸了,初步判定为自杀,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当然也不排除他人陷害,这需要进一步查证,不过城北有人说,前几天一直能看到一个女人在河边徘徊。” “那你们怎么处理她的尸体?”古澜笙又问。 “在皇城内死人不是小事,需要备案上呈,明天会有大理寺的人来查看,所以尸体至少还要在衙门里封存两天,等有最终结果了,我们会派人再去找你。” “好吧,那块布绢?” “这个布绢也要暂留在衙门作为证物,另外还需要你们做个详细笔录,不然明天你们还得再来衙门一趟。” “嗯,好。” 古澜笙跟着官差去做笔录,方依依留在这里照看闻心宇。 做完笔录后,古澜笙回到后堂,此时闻心宇已经醒来了,但他没有继续哭,而是一动不动地跪在他娘亲身旁,两眼呆呆地望着。 旁边的方依依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古澜笙来了便担忧地看向古澜笙。 古澜笙只能哀叹一声,来到闻心宇身旁,将他搂在怀里道,“小宇,以后跟就哥哥姐姐在一起吧,哥哥姐姐会替你娘亲好好照顾你,你不能太伤心了,你娘亲肯定希望你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说完,闻心宇又哭了出来。 方依依在一旁用手帕给他擦着眼泪。 几个官差过来准备抬走尸体,闻心宇站起来哭喊着拽着官差不让他们抬走。 最后古澜笙把他拉开,和他说了官差说的话。 回去的路上三人沉默无言,古澜笙牵着闻心宇,方依依走在旁边。正走着闻心宇停下脚步不走了。 古澜笙问,“小宇,怎么了?” “我想回家。”闻心宇抽泣着道。 “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古澜笙又问。 “我只有我娘~” 古澜笙想了一下后,让方依依先回客栈了。自己则拉着闻心宇来到一棵柳树下,路上还给他买了根糖葫芦,但他没吃,只是拿在手里。 两人并排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古澜笙道,“我的父母不久前也都去世了,那段时间我和你一样伤心……” 古澜笙向闻心宇说了自己的事情,而后又道,“你看天空,那里就是人去世后会去的地方,我们都称那里为天堂,你应该知道吧。” 闻心宇看着古澜笙摇了摇头。 古澜笙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又道,“他们在天堂呢,和我们不一样,白天他们就睡觉,晚上呢,就会化作星星看着下面的亲人。当我想我娘亲的时候,我就望着星星和她说话。” “她能听到吗?”闻心宇问。 “当然能听到了,只不过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我知道我娘亲会说什么,他会说笙儿啊,你要好好生活下去,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不要让娘亲在天堂担心~”古澜笙望着天空说着,而后转过头来问闻心宇,“你知道你娘亲会说什么吗?” “我娘亲也会这么说的,而且她还会说宇儿,你怎么又玩泥巴了,看你身上脏的,罚你晚饭只能吃一块桂花糕。”闻心宇手捧着脑袋望着天空道。 “所以呀,不管你在哪里,你的娘亲都会在天堂望着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她就会很开心。你以后就哥哥姐姐生活在一起,哥哥姐姐会照顾好你的,好吗?” “嗯,我也会替大哥哥的娘亲照顾好大哥哥的,不让大哥哥的娘亲担心。” “嗯,我们拉勾儿。”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快吃你的糖葫芦吧。” “嗯!” 两人在柳树下坐了许久。 …… 夜晚。 闻心宇趴在窗户上看星星,古澜笙伏案写诗,他脸上的浮肿已经完全消退了,所以打算明天亲自去陇街卖诗,这些诗有的是他以前自己作的,有的是他默写曾经的名人大家的。 敲门声传来。 古澜笙停下笔,“进来~” 方依依端着药汤进来道,“少爷,喝药了~” “好的,”古澜笙道,而后接过药碗。 “小宇你还没睡呀。”方依依看到闻心宇趴在窗前。 “嗯,姐姐,你对大哥哥真好,我生病的时候我娘也会每天给我熬药喝。”闻心宇道。 古澜笙笑着看向方依依,方依依早已经面红耳赤了。 “以后你就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吧,姐姐也会照顾好你的。”方依依说着下意识的看了古澜笙一眼。 “好的,谢谢姐姐。”闻心宇道。 古澜笙只是笑着,而后把药汤一饮而尽。 在将药碗递还给方依依时,古澜笙盯着方依依满面通红的小脸儿看了一会,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方依依的脸蛋儿更红了,连忙接过药碗,道“少爷,奴婢退下了。”然后连忙走出房间。 古澜笙意犹未尽的笑了一笑,而后坐回书案前,重新拿了一张白纸,提笔写道: 千金纵买熙之文,难得夜半伊人酿,暖我心肠,愈我心伤。 卿颜玉容胜青娥,月见云掩花落芳,倾我心想,醉我心房。 写罢,细细的品味一番,而后又在诗尾写上,古澜笙赋,赠方依依。 卷起,起身走出房门。 来到方依依门前,敲响房门道,“依依睡下了吗?” 而后房间传来脚步声,方依依打开房门,此时方依依的脸上仍有红晕。 “少爷!”方依依道。 “这首诗我写给你的。”古澜笙将手中的纸卷递到方依依面前。 “写给我的?”方依依惊讶地道,她以前也想过无数次少爷能写首诗送给自己,但也仅限于幻想,却从来不曾期望过。 “对呀,给你的。”古澜笙满眼诚恳地看着方依依。 方依依接过纸卷道,“谢谢少爷。” “那个,昨晚,昨晚和你说的事情,你,你没忘吧?” “啊!?我……” “你忘了?!你已经答应我娶你了!” “啊!不……不……没,没忘~” “嗯,那就好,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您也早点休息……” 古澜笙走后,方依依连忙关上房门,回到桌前打开了纸卷。 一遍遍的欣赏着诗句,少女的情思也缓缓涌上心头,盈盈不能散去,玉手掩娇唇,眸若三春水,促促不可言,慕君已揽心。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