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纷乱大地》


 十一，姐姐成婚

将母亲和弟弟、妹妹托付给了路小家、路云父女。十月初付踊带着小亮和厉婶送姐姐去青岛过门。
十月初三母女俩洒泪分别，付踊四人带着这两年付家的的所有烟丝、烟叶来到了青岛，仍旧乘坐的是叶家的货船。刘叔和刘婶早早的都来码头迎接他们，因为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姐姐和柱子的婚事，婚前根据习俗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下船时付踊才发觉自己的身高已经和姐姐平齐了估计有一米六五以上了，不由感慨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了。一行人来到青岛下村的小院安顿了下来。第二天姐弟俩又去拜祭了父亲付红学，姐姐动情的哭声使萧瑟的沧口小山坡更显悲凉。
姐姐和柱子哥的婚礼在十月初六立冬的第二天举，行婚礼办的很简单。女家的宾客只有付踊、小亮、厉婶、高先生四人，刘叔请的宾客也不多都是生意上有过不错来往的附近商户。令付踊意外的是刘子山也来了，付踊只认识他一个人，就和刘子山攀谈了起来。
得知付踊要留在青岛闯荡，刘子山拉起付踊给他介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瑞泰协的掌柜胡存约。“小踊胡掌柜是青岛最有威望的商人，德国人都要仰仗的，想在青岛闯荡一定要拜胡掌柜的码头。”
胡掌柜笑了一下看着付踊说：“不敢！不敢！小踊要留在青岛吗？比上次在订婚宴上见你时长高了不少。我和你父亲可是有些交情的，可惜了那么好的人”
付踊急忙施了个礼“小子无知，请胡掌柜见谅。”
“还是叫世伯吧！更亲切些。总兵府的刘师爷也在我那管帐，改天让刘掌柜带你来聊聊天，世事多变故人难见呀！”
“付踊改日定当去拜访世伯”
事后才从刘叔口中得知德国人正在强迁青岛村、会前村等十数村庄。在拆迁初期，德国人给的条件是按市值予以补偿。胡存约以被拆居民代表的身份多次与德国人交涉未果后，前几日德国胶澳总督府强购的上青岛村被平毁。此时胡存约正心烦意乱所以言语老气横秋。
第二天生性耿直的胡存约直接找到德国总督提出：被拆居民本来就故土难离，叫他们到远离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渔船、商铺、航运的陌生地方将无法继续生活，仅按市值补偿无法接受。德国总督叶世克深知胡存约在民众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无奈只得同意胡存约提出的每处房除按市值的两倍补偿外再发安置费，土地征用一亩换两亩以上的拆迁条件。
胡存约的主张使被拆居民得到了实惠，因此受到了广大被迁居民的欢迎。在此次拆迁中，胡氏家族的众族人都在倾覆流离之际，忙于寻找迁居之地及购置移葬本支坟兆的茔地而自顾不暇。还有很多历世无祠乏绝的族人逝者的遗骨无人问津，将被德国人火葬化为灰烬。胡氏家族的领袖胡存约念其同为一脉之亲枯骨不得安土，便出资在胶州购地半亩，将其一一入棺下葬，并为之立了胡氏先茔的石碑。胡存约此举无愧于胡氏家族的领袖，令人敬佩。
幸好刘叔在付踊的提醒下已经事先在青岛下村和大鲍岛的附近买好店铺。刘叔家在台东镇换得40亩的土地，又用赔偿安置费在台东镇置了宅子.付踊也得了一大笔的补偿款，杂货店也顺利搬迁到青岛下村听说这里将被改为天津路。白天刘叔和柱子哥过来照顾生意，晚上付踊和小亮、厉婶三个人住在杂货店，至于大鲍岛的店铺付踊打算开个商行。高先生却从四方村的小院搬到威山村的一个小寡妇家去住了，这让付踊吃惊不小。
拆迁补偿能如此顺利还和另一件事有关。几天前德国人修建胶济铁路时，筑路之时德国人与高密当地农民发生冲突。敌对关系一再升级，导致德国人寄予厚望的胶济铁路陷入停工的境地。德国人的总督府也开始对中国人的反抗有所忌惮。
原来早在6月份，德国山东铁路公司勘测设计人员就抵达高密，开始勘路置标。但是山东铁路公司不仅买地给价不足，中间商也从中盘剥，乡民得到的土地费和补偿金更少，让许多人陷入了破产境地。到了今年冬天，胶济铁路勘测延伸到高密城西濠里一带，当地居民担心路基阻水，祸害乡里，遂要求铁路公司多开涵洞桥梁，以泄积水。铁路公司拒绝这一合理要求，激起民怨，108村的数万乡民在孙文等人的带领下揭竿而起。起始村民破坏路基，阻止劳工干活，这让德国的铁路公司损失惨重。
付踊拿一笔钱让高先生从胶州府、青州府、沂州府等几个临近的县地转了一圈，让他去了解花生米和棉花、猪鬃等土产的当地价格情况和当地商户信息。这些地方有府有县，付踊也是根据书中的文字记载随便指出来的，并让他春节前务必赶回来。高先生笑着不肯接钱说：“凭你老师的一身本事哪里去不得？还需要拿钱？你太小看为师了。”
付踊听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先生啊！我们不是去混江湖行骗，我们是要做生意。我们是要将土产卖到洋人的地界，把洋货卖给百姓。等我取了商号名字你是要代表商号的。”
高先生老脸一红却劝付踊说：“实力不够时去做商贸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有个闪失就万劫不复，连个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付踊望向远方做足架势才说了一句自己后世认为很牛逼的话：“令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其实根本原因是机会难得。德国人对青岛的冲击和自由贸易理念的进入，这种变革将是难得的发展机会。
高先生看付踊坚定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恍惚了，这个孩子真是自己教出来的吗？下一秒高先生的话差点把付踊逗笑了。“那个小踊，等将来商行开起来，能不能在商行里给我安排一个差事？你知道我今年快四十岁了，难得在威山村碰到个知道疼人的小寡妇，我就跟她说我是大商号的管事的这他才跟了我。小踊你一定要帮我！”
高先生可怜巴巴的看着付踊，等待他的回答。付踊沉吟了一会说：“可以，但是工钱不多只够填饱肚子的，活计不少可能会很辛苦，你干吗？”高先生赶忙点头。看来这爱情来的还挺汹涌，力道还不小。
付踊接着又说：“虽然活计多工钱少，但你将会是商号的股东。如果商号发展起来，我给你二成的股份。”
高先生听完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小踊你说话吧。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付踊和高先生商量了一下确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烟草仍旧是杂货店的主要产品。收购猪鬃和棉花卖给德国商号，从德国商号获得洋货卖到山东各地，将成为收入的主要来源。
忙完了搬家的事就已经是冬月了,刘叔带着付踊来到瑞泰协拜见胡存约。胡存约的酒坊也搬到了青岛下村这里计划将要改为天津路了，叫来了曾经给章高元当过管事的刘先生，四个人在一起缅怀了青岛建制到德国人到来这段日子，因为三个人是三个方面的亲历者，许多故事说的特别精彩，让付踊目瞪口呆。胡存约是本地大族也是巨商，刘叔是底层士兵又是小商贩，刘管事是总兵府的参谋，他们一起所说的事往往都直指要害，也让付踊茅塞顿开。
所有问题最后在提到李中堂、光绪皇帝、太后之后就没法谈了。又转到眼下的时局，山东大地的反教运动风起云涌，毓贤接任山东巡抚后，又掀起了新的**。山东清平县义和拳已经改称义和团了，清**转变了对义和拳一味绞杀的政策，改行抚剿兼施的策略。毓贤又奏请朝廷承认义和拳为合法民间团练，正式改义和拳为义和团。义和团争得了合法地位，各地义和拳也陆续改称义和团。毓贤对义和团的招抚政策，使山东义和团迅速扩展，团众四处攻打教堂，驱逐教士，与助教士为虐的地方官员作对。九月，朱红灯在平原县杠子李庄，首先树起“兴清灭洋”的大旗。此后“顺清灭洋”、“保清灭洋”、“扶清灭洋”等口号都陆续出现，后来大都一致统一为“扶清灭洋”。据说日趋高涨的义和团运动已经波及直隶、天津。
其他三个人当作时局或奇谈传说来讲的事，在付踊心中却掀起滔天的巨浪。历史还是走到了这里，尸山血海就在不久的将来。过了这个年就是庚子年了，那时列强会伸出巨爪将这个古老的奄奄一息的文明古国撕的鲜血淋淋。一群你可以说他们愚昧无知，还可以说他们勤劳勇敢，也可以说他们淳朴善良，这样的的农民，一群绝大多数是最底层佃农的人，他们将付出生命，将面对中外武装军人的反复打击绞杀。
付踊是如此年轻，如此渺小，如此无力，此刻他心中真的好像化身万古神魔，振臂一呼神兵魔将云集。付踊带着他们赶走列强，保护这片河山。



 十二，卫礼贤

四个人在甘肃路的瑞泰商号，胡家酒坊的会客室谈了一个多时辰。刘先生提醒胡存约中午有人要请客吃饭，刘叔和付踊马上起身告辞，连声告罪打扰了。在送二人出门时遇到两个人，其中一个竟是叶先生。
原来准备请客的正是叶先生，他是为了车行的事而来。目的是为了让胡存约在车行执照和车辆采购上帮忙，旁边的是与两家都相熟的介绍人兼陪酒。几个人一起来到青岛最有名的鲁菜餐馆春和楼边吃边谈，请酒布菜，付踊还照样是执壶倒酒的命运。胡存约答应可以去总督府疏通，也会介绍几个德国商人和传教士给叶先生认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胡存约问：“据我所知这车行出资不少，利润却不大，叶家怎么会看上这门生意？”
叶先生酒量并不大，面色已经微红“叶家不想介入青岛的商业，只是想开个店有个落脚点。这主意还是小踊出的呢，将来准备让他来管，叶、付两家是姻亲故交而且小踊和小女青梅竹马，我也想锻炼一下他。”
胡存约忙举杯“恭喜也贤弟的此佳婿！”说完哈哈大笑。
叶先生也是哈哈大笑，举杯共饮。付踊心中可是五味杂陈，有震惊，也有茫然，关键更感到愤怒和不解。大家都觉得付踊当时是不好意思，也没人理他。谁也没注意刘叔当时面色微变酒杯颤了一下。
酒饭结束后将叶先生送回客栈，付踊急忙去问姐姐自己婚姻的事。没想到答案竟是肯定的，母亲早就有这层意思，叶先生稍加暗示事情就成了。两人一怕即合先定下口盟，等付踊过了本命年十四岁时订婚然后十六岁结婚。付踊一听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时间都定下来了，自己这当事人竟不知道。而且十六结婚那时叶廷芳才十四呀！真是太罪恶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除了结婚年纪小点外叶廷芳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己也没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于自己见过的女孩来说叶廷芳无论性格长相都是最好的，但结婚必须要十八岁之后，付踊可没什么怪癖。
第二天叶先生来找付踊，商定暂时以付家四方村的小院为注册地向德国总督府申请车行注册。以杂货店的名义先行购买十辆车，五辆车试着运行，另外五辆以贸易为名存在杂货店。杂货店改为商行，取名“付记务本商行”主要经营洋货和大宗土货的商贸。店名出自《管子·幼官》“计凡付终,务本饬末,则富。”
车行直接取名“叶氏车行”叶家占七成股，付家占三成，付家没出股本算是借叶家的银子一年后还清，付踊不想占叶家便宜，即便他可能成为叶家女婿。务本商行那边付踊计划自己占五成股，刘家占三成，高先生占两成，但这些事就不用跟未来老丈人商量了。
商量完这些事，又告诉付踊明天陪他随胡掌柜的去见洋商。
胡存约带着叶先生和付踊还有被请来当翻译的刘子山，一行来到当时被称作“欧人街”的一座办公的中式院子中。院中有两个欧洲男子正在指指点点交谈，一个四十岁左右另一个二十多岁。
看见一行人到来四十岁的德国人说：“Guten Morgen!胡”刘子山翻译说是“早上好，胡”就这样他接着说：“我要在这建一座最漂亮的小楼，就用我的女儿安娜的名字来命名，你觉得怎么样？”大家只能称赞。
洋人把大家让到屋中说话。这个四十多岁的德国商人叫罗伯特?卡普勒，是第一批来青岛的商人也是这个城市第一个使用机械化生产建筑砖瓦的砖瓦厂老板。另一个年轻的是刚刚来青岛的德国传教士理查德?威廉。刚刚来到青岛，他一句汉语都不会说，但他的过人之处在于很快就意识到，在华传教士注定遭遇福音理想失败的历史命运。因为在这个神奇的国度，根本不可能出现“以基督教战胜孔教”的景况。对于理查德来说，了解中国人的思想内核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传教本身。他自称是山东人，取名卫希圣,字礼贤,通常都让人称他卫礼贤。
罗伯特?卡普勒很热情说：“我虽然不做商贸但我可以给你们介绍做商贸的德国朋友。我的朋友费·理查德会对你们非常感兴趣，西门子商行也会愿意为你们服务的”当听到这个名字时，付踊感觉“费”字该译为“冯”字，因为付踊以前看书时知道德国人如果名字里有个“冯”字才是真正的贵族。
理查德?威廉，应该叫卫礼贤也表现得很热情。“罗伯特，每天都很忙，我带你们去办事怎么样？正好我可以和你们说话检验一下我新学的汉语。”
众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事情办的如此顺利，真是出乎意料。
当听说和自己接触的是十二岁的付踊时，卫礼贤惊呼出来“我的上帝呀！你们确定他能办事吗？”
当刘子山翻译出这话时，胡存约和叶先生都露出抱歉的表情。付踊却大声用英文说：“The man who has made up his mind to win will never say ＂ Impossible＂我喜欢这位法国皇帝的话”。这句是前世付踊最喜欢的拿破仑名言：凡是决心取得胜利的人是从来不说“不可能”的。
卫礼贤又一次惊呼“上帝，你竟然会说英文，连拿破仑都知道。”
“只会一点点英文，其实我也想学德文，只是没那样的机会。”付踊谦逊的说。
“我可以教你，英文、德文都行，但你要教我中文和写字。
二人就这样在所有在场者的目瞪口呆下，开始了一段日后被世人称道的友谊。
在卫礼贤的帮助下事情办得很顺利，德国总督府很快批准了车行，又从西门子公司**了十辆最先进的全钢骨架充气橡胶轮胎的人力车。只是等待的时间要久一些，没办法，那些硬木把手或轮子没有充气减震的车子，付踊真心看不上。
通过几次的接触交谈，卫礼贤越来越喜欢付踊天马行空的思维，越来越喜欢和他交谈了。二人用英语、德语、汉语再加上手语竟然能做到相谈甚欢，让一旁的刘子山郁闷不已。令付踊哭笑不得的是自己竟然拿最弱的一项技能当别人老师，卫礼贤竟然隔三差五的来让付踊教他中国的书法。其实卫礼贤不仅对儒家有兴趣，他对佛教、道教甚至是墨家的思想都很感兴趣。
其实付踊觉得如果卫礼贤不做传教士的话，他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学者。二个人对思想和学术的讨论通常都是超越人种和宗教信仰的。异端这两词成为私下里两个人时，卫礼贤对付踊最多的称呼。
过年之前高先生终于回来了，带回各地物产的价格和当地商人的信息。结合德国人的贸易信息和青岛商人的信息，两个人计划了几个获利大好操作的贸易产品准备开春就行动。
厉婶不想在青岛无所事事，过年之前还是回日照了。临别前又嘱咐付踊好好带着小亮，让他日后有出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付踊都一一答应。
年前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进入付踊耳中，袁世凯就任山东巡抚一职。一到山东袁世凯就下令，禁止境内义和团设坛练拳。袁世凯对山东人民的镇压立马收到回应，高密的矛盾继续激化。德胶澳总督叶世克不得不再派兵去高密，即是为了保护铁路公司人员和财产，也是为了继续施压山东**，更为以后武力解决事情做准备。事情的结果也恰恰是如此。
卫礼贤主动想去看看高密那边的情况，刘子山是被调派过去做翻译。年前二人先后离开青岛去了高密。
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就是这样一年就过去了。光绪廿五年走完了最后一天，庚子年悄然开启。付踊和小亮在刘叔家过了这个年,高先生则一回青岛就躲进了温柔乡中。
每逢佳节倍思情，付踊发现自己牵挂的人还真不少。在日照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转战沂州府的师父和各位师兄，还有那位可能是自己未来妻子的叶廷芳大小姐。小亮的情绪也不高，可能在思念自己的母亲和不知道消息的父亲吧。两个人互相安慰着，在没一丝暖意的寒冬里。
春节期间杂货店的生意倒好洋货还没上架，大多卖出的产品还是以日用土货为主。德国建设施工工地上的劳工都喜欢付踊卖出的烟丝，提神解乏还方便。甚至付踊自制的手工卷烟机卷出来的烟卷也有人试着在抽，虽然卖出的数量不多，但付踊已经很高兴了，毕竟功夫没白费。下一步就是将烟盒做精美些，再弄个品牌出来就能更上档次了。也许进口一台自动卷烟机更好，就不信不能与飘洋过海来的洋烟一教高下。


 十三，商贸初始

新年之后付踊在罗伯特?卡普勒和卫礼贤的大力帮助下，成为德国教会学校“爱道院”的旁听插班生。其实付踊的主要目的还是学好语言，德语和英语同源差别并不大，一段时间的听、说和阅读的强化训练就不会再有大问题。
还没出正月付踊将手中仅有的三百多两银子交给姐夫刘立柱和高先生两个人，让他们去附近县乡尽量收购猪鬃、大豆和花生。自己已经联络好德国商人，只是因为本金的不足无法大规模收购。刘叔也拿出家里的二十两银子，直说太少帮不到付踊太多，让付踊感动的几乎落泪。
对“爱道院”付踊很难适应，这里是天主教会学校学生都是来青岛的德国商人和工作人员的孩子，大多都是教徒。上课时其他知识讲的很少，多数时在讲神学，幸好付踊也不是为学知识而来。
在正月里抽空又去甘肃路的瑞泰商号，给胡存约拜年。胡家主要以卖酒为主占地很大，前院门房卖酒后院酿酒。胡存约哈哈大笑：“哪有到店铺里来拜年的道理，分明是无赖要赏钱。下次有事去家里，我们两家的交情该常走动的。”付踊只能满脸通红的听着，不住回答：“是”
半个多月后，高先生和柱子哥就带着几车货物回来了。装船运走之后一统计，只这一次竟赚了近五十两银子。付踊知道对于青岛来说，这样的转口贸易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春忙之时人工更显珍贵，第二次付踊让高先生和姐夫带小亮出去收购更容易运输的猪鬃、皮货和花生油。当然之前是把付踊选的一些洋货火柴盒煤油等卖出去。
4月卫礼贤回到青岛，他是准备去上海，与之前抵达上海的未婚妻萨洛莫会合。 5月7日，他们将在帕斯托·哈克曼牧师的家里举行了婚礼，终于将一段爱情故事修成了正果。听说萨洛莫也仿照卫礼贤取了一个中国名字——卫美懿，未来他们将互相成为对方的“一贯通情达理和忠诚的人生伴侣”。当听说付踊做生意缺乏资金时，卫礼贤让付踊去德华银行贷款。还说等再回青岛后一定把事情办成。
1900年5月26日，光绪廿六年四月廿八，胶澳地区遭暴风雨袭击，风力达12级，房屋建筑损失惨重，刚刚换上新招牌的务本商行也被掀开了屋顶。幸好付踊晚上一直住在店铺里能及时处理，店里的货物才没被打湿。
当付这期间德国胶澳总督公布《德属之境分为内外两界章程》。章程规定：青岛附近作为市区内界分为9区；每区由总督派一人充任区长，区内设“粮约”、“董事”等职，各区由“专办中华事宜辅司”管理。青岛内界也将城市与农庄一分为二（城中村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今天许多城中街道或区域的名字就能看出来。那时城中有荒地、农田都是很正常的。），此界线以内不准建筑中式房屋。
修房子时付踊才发觉，由于德国占领青岛青岛后，为修建铁路、公路、市政建设、开办工厂从青岛的周边地区招收了大量的工人，现在工人极度稀缺。特别是有泥瓦手艺的人，都去德国人的工地工作了。付踊只能和刘叔自己动手修整屋顶了，这是他突然想日照那边师父身边可是不缺人手呀！想过后自己也摇头笑了起来。
五月末，姐夫柱子、高先生和小亮回来了，带着的猪鬃、皮子、花生油正好装船。听他们气愤的说着一路见闻，袁世凯对义和团进行了严酷的镇压，许多会党都逃到直录天津活动去找毓贤和太后去了。高密的镇压尤为残酷，又有德国军队参与简直是人神共愤。
原来自去年开始高密就一直动荡，铁路工程几度停工。在德国军队和袁世凯清军的联合绞杀，抚慰、收买、杀头并用的镇压下，反抗形势逐渐恶劣。5月3日在绳家庄、王家庄，孙文、常传锡、李玉树等领导人一并逮捕。再加上前期被收买的叛徒、奸细，这场镇压基本成功。
无限感慨的众人知道，等待这些好汉首领们的命运只有死。其实他们此时不知道的是更惨烈的事还在以后，甚至在山东以外的地方。孙文等领导者死后，高密人民“仍继其志，抗拒不懈”。但伴随着义和团运动的兴起，高密抗德阻路斗争愈加激烈，6月，包括高密在内的胶济铁路工程全面停工，德国人员全部撤回青岛。总督叶世克下令出兵干预，对乡民展开血腥屠杀，在多个村庄都有数百位乡民被杀死，当时德国兵甚至把穿着红裤子的妇女当成义和团，用机枪一阵扫射。据说在沙窝村有20个家庭被满门灭绝，其中不少是妇女和儿童。
5月29日开始驻胶澳德军分别向北京和天津派出分遣队，参加八国联军镇压义和团。6月19日驻胶澳德军再派遣240名士兵组成的特遣队乘“伊伦娜”号舰赴大沽，救援被围的塞摩尔军团。同时袁世凯宣布山东中立，还派兵将山东内地的外国传教士护送到青岛躲避。
随着传教士来到青岛，“爱道院”的老师一下多了起来。好久没露面的薛田资又盯上了付踊这张东方脸孔，通过多方查证在一个叫郁吉的商人那得知了付踊的底细。薛田资在当众宣布：付踊的父亲是和德国人对抗战死的，付踊的老师、朋友、亲人都正在日照和德国人对抗，付踊也是顽固对抗德国人的顽固分子。宣布完这些后，又将付踊这个奸细分子屈辱的追打出去。
幸亏路上遇到了罗伯特?卡普勒和他的儿子汉斯，付踊才没受伤完好的回到家。但这样的屈辱伤害是无法抹去的，尤其是牵扯到死去的付红学和生死不明的厉应九这两个付踊尊敬又有大恩的人。就这样付踊的心态也逐渐改变。
几天后罗伯特?卡普勒父子和新婚的卫礼贤夫妇一同来安慰付踊。付踊表现得大度又无所谓，还和姐姐、刘婶一起动手给几个人包了饺子吃。当大家离开时觉得不太好的卫礼贤说：“付，我正在筹备一所学校，那是一所由同善会提供办学经费，我亲自担任监督（校长）的新式学校。”
“请我去当老师或者副监督吗？”付踊开玩笑的说。“我尊敬的卫礼贤神父，你只要做到答应我的贷款就可以了。不用说那么多，我没那么脆弱。”
就这样在卫礼贤的帮助下付踊从德华银行低息贷款一千马克，换成白银也有五百多两，付踊也成为首个在德国银行贷款的中国人。
让人高兴的事一件又一件，叶先生的船又来青岛了，除了带来一些土产货物外还把厉学珍和厉婶带来了。原来厉婶觉得小亮年纪小，不放心他和付踊两个半大小子没人照顾。正巧厉学珍这时生了一场大病，被人送回家。病好之后厉婶借故卖掉房产、田地，全家一起来青岛投奔付踊找活计。
常言说手中有钱心里不慌，付踊让刘叔把杂货店搬到了甘肃路那边，刘家和付家各占一半的份子，平时由刘叔和刘婶，姐姐管。务本商行里依旧付家占五成份子，高先生占两成，姐夫刘立柱占三成，付踊当掌柜、高先生当账房、刘立柱和小亮当伙计。
叶先生来的目的就是车行，日照来的五个棒小伙子和十辆人力车已经到位了，各种手续齐全。就这样在五辆车一同出现在青岛重要干道上边走边放鞭炮中叶氏车行开业了。虽然只有五辆车也成了青岛的一道风景，崭新的人力车，车夫都穿上统一的蓝裤褂，真让人眼前一亮。
高先生准备要成婚了，姐夫柱子负责收购土产贩卖洋货，厉婶和小亮照应务本商行，厉叔每天盯在洋车行，付踊投入了卷烟的试制中。
付踊通过德国商人了解到现在自动卷烟机美国的最发达但价格昂贵，已经在欧洲和美洲普及了。付踊托罗伯特?卡普勒先生购置一套欧美淘汰下来的手动卷烟机。本来罗伯特?卡普勒先生想和付踊合伙开办一个先进的卷烟厂，但调查一下发现中国人不太习惯烟卷，普通人大多抽烟袋，有钱人多抽鸦片，在广东、上海、天津这样租界林立的港口地区烟卷也卖得不是很好。付踊心中却知道随着国家的动乱，香烟这种轻毒性的精神慰藉品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受欢迎。
想开动这台铁家伙也不难付踊和厉学珍两个人就做到了，通过十来天的研究探索，终于烟卷粗细定下来了，卷出来的烟也相对均匀些。付踊找人印制烟盒图案，以自己现在家乡山脉命名“五莲”牌香烟。然后就是每天到杂货店、饭馆、茶室、客栈等地去推销，几天下来“欧人街”倒是卖了几包其他地方只能不收钱放在人家代卖等出去才算账。付踊不由想起前世销售的经历。



 十四，八国侵华

随着雇佣人员的增多，尤其是车行多了五个小伙子，住宿问题出现了。付踊在务本商行后院进行库房改造并修一排偏院做住宿用。这样刘叔去年收的废旧石料和木料就有用了，还从卡普勒家的砖瓦厂弄了一批不合格的砖瓦回来废物利用。付踊索性亲自设计了一栋类似后世北方砖瓦房的建筑，四间库房作为主房，左边三间偏房住人，右边是饭堂、水房、厨房。
房屋建设的申报中付踊了解了德国人的严谨和高效，心中更明白德国人是把青岛当作了自己的领土准备永久的霸占。在付踊为小家动土建房的同事一场民族的大难正在紧邻山东的京津地区上演。
由于山东义和团遭到袁世凯的镇压和驱赶，义和团逐渐向山西和京津地区汇聚。袁世凯一到任就出示言辞恳切的不许鲁民聚众生事的告示，前后发布达十八次之多。可袁世凯知道光动嘴劝说，并不能令所有义和拳组织销声匿迹，得派兵搜捕，并悬赏购辑。于是先后擒获义和拳首领王立言等人并均将其法办，在临清府武城县分别正法监禁王玉振一伙几十人，在禹城先后获办首要多名，此类事例真是举不胜举。总之袁世凯曾开展过多次大小规模不等的剿匪行动，杀死义和团和办拳厂的人不计其数。
北方地区不断爆发的反洋教，反洋人的运动，各地的分散的拳民又汇聚在京畿地区，使这里成为了义和团这样一个庞大势力组织的地盘。帝国主义国家终于忍不住了，6月中旬，英国海军中将西摩尔率领侵略联军近2000人，从天津登陆向北京进犯，在廊坊受到阻击。6月17日联军派兵攻占了大沽炮台，将这里作为进攻中国的滩头阵地。
清**被迫向各地总督、巡抚发出诏书，宣布被迫对各国“宣战”，同时诏抚义和团，与清军共御外侮。
中国最有权势的老太太终于毫不意外的对外宣战了。然而除了义和团和直录地区的部分军队外，其他人都懒得搭理她。南方不用说了，近在迟尺的袁世凯新军竟然选择严守军营，恐怕事前没人敢这么想。义和团的起源地山东却是另一番风和日丽的景象，袁世凯竟然脑动大开的宣布“中立”。前文说过为防止意外的发生，袁世凯还派兵将山东内地的外国传教士护送到青岛躲避。
然而侵略者的强劲攻势却不减，7月14日天津陷落，侵略者在天津成立都统衙门，进行殖民统治。8月2日集结兵力2万人自天津沿运河两岸向北京进发。侵略者每前进一步，都遭到义和团民众的殊死抵抗。为了防范义和团运动在南方发展，帝国主义与南方各省督抚签订所谓《东南互保章程》，规定：上海租界归各国共同保护，长江及苏、杭内地，以后扩大到两广、两湖、山东、浙江、江苏、福建等省，均归各督抚保护。这样在北方各省反帝斗争如火如荼的时候，东南各省的义和团运动却没有得到顺利的发展，没有造成对八国联军南北夹击形势。
八国联军所到之处，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天津城破后，死尸累积数里。北京被攻陷后尸骸枕籍，以至蛆出体外，无人收集。法国步兵还把上千的中国人赶到一条死胡同，用机关枪扫射，直到没有一个活人。京津一带人民陷入帝国主义的血腥恐怖中，就连帝国主义分子赫德也不得不承认：侵略军的“占领区里，已成人间地狱。”侵略军对中国妇女的奸淫更令人发指，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难逃此祸。自杀殉国的直隶总督裕禄，七个女儿都成为联军的俘虏。贵族崇绮的眷属在天坛被数十人**。在中国最神圣的祭天之地，满洲人的顶级贵族尚且如此，何况联军所过的其他地区的平民百姓，凄惨境地可想而知。
1900年8月14日，北京城彻底沦陷，八国联军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大肆劫掠！从紫禁城、中南海、颐和园中偷窃和抢掠的珍宝是不计其数！八国联军总司令瓦德西在后来也承认，“所有中国此次所受毁损及抢劫之损失，其详数将永不能查出，但为数必极重大无疑。
而这个帝国实际掌控者慈禧太后却换上农妇衣裳，脸也不洗，头也不梳，携光绪皇帝和亲贵大臣等数十人，以西巡为名，仓惶逃亡西安，一面授权庆亲王奕劻和李鸿章为全权代表“便宜行事”，向侵略者乞和；一面下令对义和团“痛加铲除”，“兵官合力剿办”。至此，清**“宣战”的可耻面目暴露无遗。在此期间，俄还单独调集步骑兵17万人，分6路侵**国的东北三省，企图独占东三省实现其“黄俄罗斯”计划，更对中国人民欠下了数不清的血债。
就在付踊悄悄进行发财大计的时候，军事上获得胜利的八国也正准备收割胜利的果实，12月各帝国主义向清**提出《议和大纲》。慈禧太后见帝国主义并未把自己当作曾利用义和团的“祸首”惩办，喜出望外，立即全盘接受帝国主义条件。更为无耻的还是她的表述：“念列邦之见谅，疾愚暴之无知，事后追思，惭愤交集。”最让中国人痛恨的还是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八国的武器犀利、军队彪悍，清**腐败、无能，义和团愚昧无知，袁世凯的万余天津小站新编精锐陆军在整场战争中并未参战，甚至隔岸观火。那么作为这场神州大地的惨烈浩劫的直接***、最大诱因的天主教，宣扬仁爱、慈爱的教士们又如何表现的呢？
在北京，以樊国梁为首的教士们发出“布告”容许天主教徒在8月教堂解围后八天之内抢夺生活必需品，规定抢夺不满50银两的，不用上缴；超过50银两的，应负责偿还，或交教堂处理。法国媒体曾刊登回国士兵的陈述：“我们从北堂开向皇宫，都是修士们跟着我们去……他们怂恿我们屠杀、抢劫……我们行抢都是替教士干的。我们奉命在城中为所欲为三天，爱杀就杀，爱拿就拿，实际抢了八天。教士们做我们的向导。我们进一家就随便拿东西，我们会把店掌柜抓了当仆役，教士们把抢来的东西，让他们背着运到北堂去了……”。
根据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撰文的揭露，仅在河北任丘县一处，美国基督传教士梅子明以“用人头抵人头”为口号就杀害了中国无辜农民680人。
军人只是国家和教会的附庸，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研究，天主教在欧洲、在阿拉伯世界犯下多大的罪孽。但我知道他们在中国的罪孽不会少，不会比八国军人、八国商人、八国冒险的流氓罪孽合集更少。这里只是掺水历史，绝不是故意攻击宗教。
这些和青岛关系不大的事情，在地方**的刻意压制下很少有人提及。作为曾经的军人刘叔最关心的还是军队的事，军旅世家的付踊也喜欢聊这些。两个人一起缅怀着中国最后一位传统将军阵亡在天津八里台的淮军首领聂士成，一起诅咒着再次来到中国与嵩武军有血海深仇的乃木希典。
其实这段历史一直以来都很难讨论，就算在一百多年后也是一样。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无论历史书还是人物传记，记载的都不全面，也不详细，都只针对某一事件进行阐述，而无全局总览，而且数据多有谬误，联军兵力一个版本一个样，清军的也是，伤亡也无具体统计。
双方伤亡除了第一战大沽口战役，后面没有再报伤亡数据，可见伤亡都超过了各自战前的承受范围，只有零星记录显示部分战役的伤亡，比如娘子关战役，仅德国战死就超过了1400人，对华战争总共死亡3000人以上，而八国联军伤亡最重的是俄国和日本，其次英法伤亡不会比德国小，不过如果算上北京的屠杀，海兰泡惨案，江东六十四屯等，中国军民伤亡是在百万以上的，军队伤亡至少10万，义和团被灭。
这一战打到最后其实双方都不愿意再打了。清**的统制根基已经坍塌，又没钱、又没有听指挥能战斗的军队，汉族官员地主大多对那位该死的老太太失望透顶，甚至沿海和南方的都不站在清**一边。联军国家更是希望赶紧瓜分战争红利，一旦清**垮台对他们也是不利的，离开满洲统治者后数以亿计的无序平民、千万平方公里失去统制的土地，会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难以想象。最重要的是寻求扩张的俄国一旦占据中国北方对列强是巨大的灾难。
就这样战争开始了，又结束了。
这片历经亘古的大地依然在那。
绵延半个世纪的纷乱、悲鸣依旧要上演。



 十五，安静的青岛

在整儿中国北方大地一片纷乱、悲鸣中，青岛却出奇的安宁。除了秋季又迎来了一次龙卷风，让所经之处屋顶狼藉一片、片瓦难存，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影响这里生活的事发生了。德国人在建设，在卖地，在努力让青岛变成“东方柏林”。
中华大地在苦难中**时，青岛这片化外之地在德国人巨手摆弄下正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两年多的德国人统治下，选择留下来的人们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一切也没变的更坏。因为大量的工程建设和新开办工厂大肆招工，对劳工的需求不断增加，再加上旱灾和义和团运动，让很多山东人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来闯青岛讨生活。随之而来的就是住房问题，很多人都露宿街头无家可归。
胡存约等本地商人发现了问题后一边敦促德国当局马上解决新招工人的住房问题，一边给拖家带口的人家免费提供可搭建住房的土地，虽然只给了这些背井离乡刚来青岛无家可归的一个个家庭很小的一点土地，但却使他们在青岛有了可以遮风避雨的落脚之地。于是在台西镇出现了大量卫生条件极差，没有任何公共服务设施极为密集的棚户，这些棚户多以煤硫钢（烧结的大块炉渣）、碎砖瓦、就地取土和泥垒墙盖房，间距极小，没有院子，而且连成一片，成为著名的贫民棚户区。
人口的增长必然会带动经济，来青岛做生意的士绅、巨富之家也不少。售卖生活必需品的杂货店生意好的不得了，叶先生的货船已经达到十天来一次青岛的程度。付踊又通过叶家在日照的钱庄借贷了一千两的银子，马上全部变成出口的货物和德国马克，因为他清楚记得白银马上要贬值了。
在付踊的要求下车行里叶家让叶廷芳的舅父来帮付踊管事。叶廷芳的舅父、舅母来青岛后就租了个小院子，其实就是为了就近照顾叶大小姐。叶廷芳8月就来青岛读书了，暂时在卫礼贤家里和谭玉峰、谭岳峰、王真光，几个为躲避潍县的义和团运动，自愿到青岛投奔卫礼贤学德语的同学一起学习。
卫礼贤制订的教学计划是，“在巩固汉语和足够的德语知识的基础上，着重在算术和地理方面培养学生，在商业技术方面则使学生在簿记、尺版算账、几何制图以及基础数学等方面获得更多的实际知识，在科学方面则使学生在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能够入门。”虽然卫礼贤也极力游说付踊来学习，但都被付踊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了。但付踊对于卫礼贤从德国与瑞士合办的同善教会筹措到了经费，他既不建教堂也不传教而是用于办学，这点还是非常佩服的。
面对这台没花多少钱，不知道罗伯特?卡普勒从哪运来的苏西尼卷烟机，付踊还是不满意。简单的卷纸筒然后装填烟丝，机械并不复杂，但每小时三千多只的效率却太慢了。据说美国人发明的新机器更高效，购买更贵也更难。既然效率不行那就在质量上下手吧，占领高端市场也是财源滚滚的生意。高端产品就是费工费时，还要有独特口味呗。工人在大清一抓一大把，配方在付踊脑子里，两样都不是问题。剩下的就看行销手段，和广告扩大知名度了。
付踊相信只要只要在原料上把好关，切丝、去梗精细些，再加上自己的配方和精美的包装，征服高端市场不会出问题。但从无到有经营一个品牌还是需要时间和运作的。付踊还根据各等级烟丝配比试制出了焦油含量从低到高的“五岳”、“五莲”、“五朵金花”三款烤烟型和一款混合型命名为“555”。
高先生的婚事推迟到了明年，人整天扑在务本商行的生意上，性格也沉稳了许多。长辈的婚姻当事人自己不说服用也不太好问，就这样也挺好。姐姐成婚快一年了肚子还不见动静，刘婶可有些着急，整天带着姐姐到处求神拜佛。厉叔和厉婶人勤快也是信得过的人，付踊帮他们在附近买了个小院，在青岛算是落地生根了有产业了。
因为和卫礼贤、罗伯特?卡普勒父子良好的个人关系，德国人的洋行甚至其他国家洋行都很给务本商行机会。务本商行的生意也极顺利，倒是一些本土商帮对务本商行极为嫉妒，因为有胡存约的照拂也没生什么龌龊的事情。但务本商行毕竟底子薄现在还欠着德华银行一千马克和日照商号一千两银子，经营起来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有差池。
为了运货方便付踊又让厉学珍栓了一辆马车，由商号出钱平时养在厉家，不用时厉学珍可以去拉点活计。但每次厉学珍拉完活所得银钱都如数交给付踊，推脱几次也只能随他去了。
农历八月间付踊终于收到师父厉应九的信了，师父这一年多时间一直在巨峰县一带与清军周旋。前段时间因为八国侵华的事袁世凯还是把军队调到山东北部应对乱局，这给了日照的义勇们喘息的机会。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家准备秋收，混乱的地方县府也没为难他们。师父却直言自己没有放弃与洋人抗争，他仍继续联络武林好友，组织民众，准备随时惩治作恶多端的洋教士和洋教徒。
厉学珍和小亮听付踊念完信都失声痛哭，厉学珍更是捶胸顿足的骂自己对不起“大庄客”。付踊只能安慰这对父子，并一再说今年过年时会带小亮回日照给师父磕头。
10月14日青岛再遭龙卷风袭击，所经过之处的屋顶几乎均被掀掉。庆幸的是大鲍岛一带没有受灾，付踊身边的人都还平静生活。秋季的到来土产农作物都开始收割，商行也忙了起来，由于天津段运河被八国军队占据，航运被破坏，青岛烟台成为北方土产货物的重要出口。务本商行好几单生意竟是只要把货物买来，再送到德国人或其他其他洋人商行的货船上就可以挣差价了。
青岛没有了清朝常见的苛捐杂税，中国商人见缝插针，马上就鼓捣出很多企业，经济马上就出现繁荣，中国人的创富精神，不服不行。令付踊没想到的是赚最多的一单生意竟然是转手烟草生意。这让付踊懊恼了半天，怎么光想自己卖烟卷，烟叶也能出口或者卖到北方、东北、上海、广州。
经过一年的摸索尝试付踊确定烟草、花生米、花生油、大豆油将成为务本商行的主营出口项目，而进口项目则比较繁杂，日用百货、五金都有。进口项目的选择是因为重要的东西都掌握在礼和洋行这样的大公司手中，他们直接与**和大商贾合作。但付踊相信像洋车这种东西只要掌握了维护和维修以后是绕不开自己商行的，虽然现在只有叶氏车行一家在用，前景却非常好。
进入冬月在父亲的三周年祭日拜祭之后付踊把店铺里的事交给姐夫和高先生，自己带着小亮回日照陪母亲过年。姐姐和柱子哥也要在正月回日照省亲，然后几个人一起坐海船回青岛。
母亲见付踊能回来过年自然是万分高兴，刚学会走路正在学说话的弟弟和妹妹也不眼生对付踊非常亲近。一年多没见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互相诉说着一年多自己和身边发生的变化。
第二天又去看师父，一年多没见师父依然硬朗，只是脸上的皱纹稍稍深了一点。二人来到师父面前同时跪下磕头，抬头时脸上都布满了泪水。看着年纪最小的两个徒弟厉应九脸上都是笑容。“都回来了？一年过的怎么样？功夫可曾落下？”
二人一起回答“徒儿过的尚可，师父所受艺业一日不敢忘。”
“那就好！你二人虽不在江湖，但武之一道并不都在好勇斗狠，强身健体是一层，由武开悟也能得大道。为师一生以武自守，奈何晚年被这时局所累眼迷心乱，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你们还年轻不要卷到是是非非里，将来能将我长拳沂州一脉发展壮大师父就能欣慰了。”
二人垂首听着，但付踊总觉得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师父，我和小亮到底还小青岛的铺子也做花生米和花生油的生意，要是你老去坐镇我俩能更安下心来做事心里更有底。”
师父哈哈大笑：“小踊呀，你人聪明也干练，这是想让师父养老吗？小亮心实你多照顾他就行了，为师的事还不用你操心。经商就离不开一个利字，以后要记得德为先，义为大。”
付踊双眼通红“师父，弟子记下了。”
“好了你们的事为师已经通过你母亲知道了，不用以我这个老头子为念，回去过年吧，年后再来和你们的师兄们聚。”
付踊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师父的选择，只能怏怏答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