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东周列国能人传》 石碏大义灭亲 石碏,春秋初卫国大夫,被他巧计灭掉的是谁呢?他的儿子石厚。 石厚与卫国一位公子州吁十分要好,整日一起吃喝玩乐。州吁是当时国君卫桓公的弟弟,整日盘怎样害死哥哥,自己当国君。石厚出主意说:“周桓王新立,主公一定会去吊贺,公子明天可以在西门设宴践行,喝几杯之后,就从袖子里拔出短剑刺死他,至于他的随从,我们预先在门外埋伏甲士,有谁不从的,即时就杀了。国君的位子,唾手可得!” 州吁大喜,按照石厚的计策开始安排。第二天果然顺利杀掉了卫桓公,自己当了国君。但事情传开之后,国人议论纷纷, 州吁感觉民心不服,就又找石厚商量。石厚说:“我父亲碏,以前位列上卿,一向为国人信服,主公如果把他招入朝廷,共同执政,君位一定会安稳!” 州吁让人带着礼物去请石碏,石碏以病重为由,坚决不受。石厚说:“还是我去吧。” 到家之后,石厚向父亲致以新君的敬慕之意。石碏问儿子新君相召到底什么意思,石厚老老实实说了,真心希望父亲能够给出个主意,稳定新君君位。石碏说:“诸侯即位,一定要禀命周王才算扶正,新主如果能够入觐周王,得到周王颁赐的黻冕车服,奉命为君,国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石厚说:“主意是好,但是,新主这种情况,怕直接去了不好说,要是有人先通融一下才保险。”石碏说:“现在陈侯忠顺周王,朝聘不缺,非常得周王嘉宠,我们与陈一向亲睦,如果新主亲自去朝见陈,央求陈侯中间通情,然后再入觐,还有什么难的呢?” 石厚回来把父亲的话转给州吁,后者大喜,马上让备礼物,命上大夫石厚护驾,往陈国进发。 石碏一向与陈国大夫子鍼交往深厚,儿子走后,割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让人送给老朋友,请转交给陈侯。信的大意是:卫国不幸,天降重殃。弑君之祸,虽然是州吁所为,却是逆子石厚贪位助桀,两逆不除,恶行将接连被效仿于天下!我已经老了,没有能力完成此项重任,有罪于先君。现在二逆正在去上国的路上,其实是我的主意,希望上国把他们抓起来法办。石碏最后说,这件事办成:“实天下之幸,而不独臣国之幸啊!” 陈侯看完信,问子鍼该怎么办。子鍼说:“卫之恶,犹陈之恶,今之来陈,乃自送死,不能纵之!”陈侯点头同意,随即定下擒拿州吁的计策。 州吁和石厚来到陈国,还不知道局势背后的发展,一君一臣,昂然而入。陈侯派人出郭相迎,安排进宾馆,并告知来日太庙中相见。州吁见陈侯礼数周到,很是高兴。 第二天,太庙中摆下仪式,陈侯立于主位,左傧右相,排列很是整齐**。石厚先到,见太庙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石厚大吃一惊,问大夫子鍼:“立这块牌子什么意思呢?”子鍼说:“这是我们先君遗训,吾君不敢忘也。”石厚不再怀疑。过了一会,州吁也到,由石厚引导着下车,立于宾位,再由傧相启请入庙。 见到陈侯,州吁正要鞠躬行礼,子鍼站在陈侯一侧,突然大喝:“周天子有命:只拿弑君贼州吁石厚两人,余下俱免!”话未落地,甲士一拥而上,州吁即被拿下,石厚急忙拔剑,一时着忙,竟然拔不出来,只徒手打倒两人,也被捆了起来。州吁的随从,都在台阶下观望,不知发生什么事,子鍼把石碏的信当众读了一遍,众人一哄而散。 陈侯马上就要把两人就地正法,群臣都说:石厚是石碏的亲儿子,不知道石碏什么意思,不如请卫国自己来定罪处罚,省的以后有不妥之处。陈侯点头,命将两人分两地监禁,同时派人驰报卫国。 石碏在家听说陈侯使臣到,即命驾车入朝,一面请各大夫朝中相见。等大夫们到齐,才打开陈侯书信,遍传众人。众皆骇然,随即异口同声:“此社稷大事,全凭国老主持!”石碏说:“二逆罪俱不赦,明正典刑,以谢先灵,谁肯往任此事?”各位大夫都说:“首恶州吁应当正法,石厚从逆,可从轻商议”石碏一听大怒:“州吁之恶,全是逆子酿成,诸位请求从轻发落,难道怀疑我有舔犊私心吗?老夫当亲自一行,亲手杀了此贼。不然,有何面目见先人于太庙中?”家臣獳羊肩说:“国老不必发怒,某当代往。” 石碏即派右宰丑去杀州吁,獳羊肩去杀石厚,一面整备法驾,派人去迎接逃难到邢国卫桓公的另外一个弟弟公子晋。 两人到陈国,先谒见陈侯,感谢除乱之恩,然后分头行动。右宰丑把州吁押赴市曹,州吁一见丑就大喊:“你是我臣子,何敢犯吾?”右宰丑回应说:“卫先有臣弑君之人,我不过效仿他罢了!”州吁只得俯首受刑。獳羊肩来见石厚,石厚说:“是我该死,不过能不能把我押上囚车,回去见我父亲一面?”獳羊肩说:“我奉了你父亲的命令,来诛杀逆子,你想见他老人家,自己提头去吧!”拔出宝剑,就地砍杀了石厚。 左丘明修《左传》至此,曾夸赞石碏说:“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 公子寿兄弟争死 石碏杀了儿子石厚和弑君贼州吁,迎回公子晋,以为卫国两害即除,国君名正言顺,卫国至此风朗气清,平安无事,没承想,更大的悲剧由此埋下祸根。 迎回的公子晋,也就是卫宣公,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做公子时,与父亲卫庄公一个叫夷姜的妾私通,生下一子,取名急子。即位后,冷落原配,独宠夷姜,形如夫妇,并把急子立为嗣子。急子十六岁时,为他聘下齐僖公的长女。然而听说齐女有绝世之色时,宣公在淇河边修建一座新宫,一面把儿子支遣出去,一面派人把齐女迎入新宫,纳为己妾,这就是宣姜。等急子返回来,让他们以庶母之礼相见。 宣公自纳了齐女,日夜在新宫朝欢暮乐,夷姜从此撇在一边。 三年内,一共与宣姜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寿,小的叫朔。自古道:母爱子贵,卫宣公偏宠宣姜,把昔日怜爱急子的感情,都移到寿和朔身上。心里开始琢磨,百年之后,把江山传给寿和朔才好。有一点让卫宣公为难的,是公子寿与同这个同父异母哥哥关系非常好,每每在卫宣公面前夸赞维护,急子又天性温柔敬慎,从没有失德言行,宣公只好先把念头压下。 公子朔虽然与公子寿一母所生,性情却大不同。年纪轻轻就狡猾奸诈,好勇斗狠,私蓄死士,常怀非份之想。不仅憎嫌急子,并亲兄公子寿,也觉得像赘疣一样碍眼碍事。不过事情有个轻重缓急,还是想着先除掉急子为要。没事就在母亲面前挑拨是非,怂恿母亲,一起在宣公面前谗谮急子。宣公终于下定决心,除掉急子。几人商计,派急子出使齐国,让他手持白旄,在莘野这个地方弃舟登陆时,公子朔找人杀掉他。 公子寿看到父母弟弟嘀嘀咕咕,就产生怀疑。等父亲弟弟走后,过来打探母亲口气。宣姜也不隐瞒,都对儿子说了,最后交代:“这是你爸爸的主意,打算除掉我们母子的后患,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公子寿知道再劝谏也不管用,赶紧来找急子,和盘托出父亲的计策,让急子赶紧出逃他国。急子说:“为人子者,以从命为孝,弃父之命,即为逆子,世间哪里有没有父亲的国家?我就是出逃,能去哪里呢?”说完整顿装束,毅然出行。留下公子寿在那想:“我哥哥真是仁人啊!如果因我而死,我立为嗣子,又怎能安心呢?”又想:“如果我替哥哥一死,父亲心生内疚,肯定会饶过哥哥,慈孝两全,我就是死了,也能留名千古。” 想好之后,带着酒,乘一条船,来赶急子,说是践行。酒刚倒好,公子寿就落下泪来,说:“今日此酒,是我们兄弟永别之酒,哥哥如果能够感受到小弟的情谊,就多喝几杯。”急子也哭着说:“敢不尽量!” 公子寿故意留量,把急子灌翻之后,对急子的从人说:“君命不能耽搁,我代替哥哥去。”说着拿起白旄,挺立舟头,让人赶紧划船。走之前,留下一封书简给急子从人,等急子醒后交付。 到了莘野,刚弃舟登岸,那些埋伏的死士,看到有人拿着白旄,一涌而出。公子寿大喝一声:“我乃本国卫侯长子,奉使往齐,你们什么人?敢来拦截?”这些人更确定是他们要杀的人,上来便砍。公子寿头颅被割下,从人都被惊散。 再说急子酒量本不高,很快就醒,不见了弟弟和白旄。从人递过书简,上面写着: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马上急哭,命人赶紧划船去追弟弟。正赶着,见公子寿的船从对面划了过来,船上却不见公子寿,而是一班陌生人。急子更加怀疑,等两船相近,假装问:“主公交代的事,办成了没有?” 那班人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把装公子寿脑袋的盒子举起来纷纷嚷着:“成了,成了!”急子过去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公子寿的脑袋,仰天大哭:“天大的冤枉啊!”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急子说:“我才是急子啊!这是我的弟弟公子寿,有什么罪杀了他呢?你们赶紧杀了我去交差,省得落个误杀的罪名。” 人中有认识公子寿的,仔细看了看,果然杀错了。急子引颈就戮,脑袋一起被带回交给公子朔。众人本来还担心错杀公子寿会被责罚,没想到正中公子朔的意,都封了厚赏。宣公听说公子寿被误杀,心痛过度,不久一命呜呼,公子朔虽然如意当上君主,很快就被公子寿和急子的家臣赶出卫国达七年之久。 《诗经》《卫风》中有一首《乘舟》的诗,是这样写的: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暇有害。 诗虽然没有点明姓名,但一般都认为是歌咏兄弟二人争死这件事。 齐宣公兄妹乱情(下) 这一年秋冬之际,襄公得知一个叫贝邱的地方,野兽聚集,可以游猎,预先派人整顿车马,下个月出行。连妃派人星夜把消息送给兄长。这时在葵邱的驻防将士都盼望着早回家,连称密传号令,准备干粮,往贝邱进发。将士们个个踊跃跟从。 第二个月朔日,襄公一个大臣也没带,只带了力士石之纷如和幸臣孟阳内侍费等一班人,架着鹰牵着犬,驾车出游。贝邱建有离宫,欢宴到半夜。第二天来到野外,只见树木蒙茸,矮草荫翳,传令放火。火势凶猛,小动物纷纷窜出,纵出鹰犬,开始围猎。襄公车马当先,左冲右奔,打得好不高兴。突然一头硕大的野猪窜出来,猛冲襄公车驾,襄公从车上狠狠摔下,半天爬不起来,鞋子也丢一只。众人把襄公抬上车,猎已无法再打,只得先回离宫。 休息到二更,襄公心情烦躁,辗转睡不着,对孟阳说:“扶我起来走一走。”刚下地,发现少只鞋。向内侍费要,费赶紧回说:“白天从车子上掉下来时丢了,忙乱间,忘了找。”襄公心情恶劣,一听大怒,抓起鞭子劈头盖脸一顿抽,打的脸上额头上献血淋漓。 内侍费挨顿毒打,含泪退了出来。正好碰到连称带着几个人打探动静,一把抓住费,先捆起来。连称问:“无道昏君在哪里?”费说:“在寝室。”问:“睡了吗?”答:“还没呢。”连称举剑要灭口,费赶紧说:“不要杀我,我给你们当耳目,先进去看看情况。”连称不相信,费说:“你看我刚被打成这样,我正想杀此贼呢!”连称仔细看了看,放开费,让他去里面打探消息,自己回去招管至父及更多兵士,杀进离宫。 费赶紧往回跑,先告诉石之纷如连称造反,再跑进寝室,告诉襄公。襄公一听吓得惊慌失措,费说:“事情紧急!让人假装主公躺在床上睡觉,主公躲在帘子后面,他们仓促不加辨认的话,说不定能躲过一劫!”孟阳说:“臣愿意以身相代,不敢惜死!”说着躺在床上,脸朝向里。襄公亲自脱下锦袍给他盖上。襄公躲在帘子后面,问费:‘你怎么办呢?’费说:“臣誓死协助纷如将军一起抵抗贼子!”襄公说:“刚才抽你不疼吗?”费说:“臣死都不怕,还怕这点疼吗?”襄公叹口气说;“真忠臣啊!” 费让石之纷如领着众人守在寝室外,自己握把利刃,装作去迎接的样子,打算趁连称不备,冷不丁刺死他。这时,连称已带大队人杀进来,管至父领一部分人守在大门口,堤防其它变故。费上前相迎,也不多说,突然就是一刺。没想到连称身穿重甲,刺不进去,被连称一剑挥来,削去两根手指,紧接着一剑,劈去半个脑袋。石之纷如挺枪来战,斗了十几个回合,连称带的人多,石之纷如只得慢慢后退,不想被后面台阶绊了一下,也被连称一剑砍倒。 连称带人闯进寝室。团花账中,卧着一个人,脸朝里,身上盖着锦袍。连称一剑剁下脑袋,让人举火来照,是个没胡须的年轻人。连称说:“这不是昏君!”带人在房间里搜索,只见帘子下躲着一双人脚,一只脚上没穿鞋。像小鸡般拎出一看,不是襄公是谁?连称把他掼在地下,大骂:“无道昏君!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无礼也!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无信也!今天我要为鲁桓公报仇!”遂将襄公斩为几段。 襄公死后,文姜日夜哀痛,遂得了咳嗽病。内侍找了个莒国医生来看病,文姜很久没有找男人,欲心难忍,把莒医留在宫中**。后来莒医回国,文姜假说就医,两次跑去莒国大夫家里。莒医没有办法,推荐一人代替他。文姜越老越淫,但终感觉这些人不如襄公而遗恨。一年后,病重而亡。 息侯小不忍乱大谋 日常生活中,因为受点小气没有忍住,不择手段一心报复,结果招致更大灾祸的不在少数。东周时期的息侯,则是丢了江山,美妻和性命,教训可谓悲惨到极点。 春秋时期有两个挨近楚国的小国蔡国和息国,两国国君娶了陈国一对姐妹,蔡侯先娶,息侯后娶。息夫人妫氏有绝世之貌,一次回娘家路过蔡国,蔡哀侯说:“我小姨子来了,怎么能不见一见呢?”于是,邀入宫中款待,但言语戏谑,完全没有待客的样子。息夫人大怒,甩袖而去,回去告诉老公。息侯决心报复。 息侯派人去对楚文王说:“蔡依仗中原,不把上国放在眼里。如果上国派兵打我,我向蔡求救,蔡侯好勇而轻率,一定亲自来相救,我与上国里应外合,一定会抓住他,不怕蔡国每年不朝贡上国了。”文王大喜,带兵讨伐息国。息侯向蔡侯求救,蔡侯果然亲自带兵而来。刚到息国城外,还未安下营寨,楚伏兵四起,蔡侯不能抵挡,赶紧往城内跑。息侯拒绝打开城门,蔡侯被打得大败,落荒而逃,最后被生擒活捉。息侯大犒楚军,一直把楚王送出边界。蔡侯才知上了息侯的当,把他恨入骨髓。 楚文王听从大夫鬻拳的话,没有杀蔡侯,还设宴相送。席间,有女乐助兴,其中一位弹筝的女子仪容秀丽,引全场注目,楚王笑着问蔡侯:“此女真是色技俱佳!君侯这一生,有见过更绝色的吗?”息侯心里一动,对楚王说:“天下的女子,谁都没有息侯的夫人漂亮,简直就是天人!”楚王问:“长什么样呢?”对:“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高低适中,举手投足,没有见过能超过她的。”楚王说:“寡人要是能见一面,死也没有遗恨了!”蔡侯说:“以君王的威仪,即便齐国宋国家的夫人,要她也不难,何况是附属呢?”楚王大笑,当天尽欢而散。蔡侯辞归本国。 楚王念念着蔡侯的话,真动了得到息夫人的念头。以巡方名义,来到息国。息侯高接远迎,极尽恭敬。亲自扫除馆舍,安排盛宴。楚王接过息侯敬的酒,微笑着说:“前段时间寡人曾经效微劳于尊夫人,今天寡人到贵宝地,尊夫人能不能给寡人敬杯酒呢?”息侯惧怕楚王,不敢违拗,连连称可以。当时传话给后宫。过了一会儿,只听环佩声响,息夫人盛装而至。设下毯子,先向楚王跪谢。楚王赶紧答礼。息夫人取过白玉杯,满满斟了一杯。雪白的手与雪白的玉杯相映,楚王看惊呆了。果然是人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准备上来亲自接酒,息夫人不慌不忙,把酒杯交给宫人,转递给楚王。楚王一饮而尽。息夫人再次跪谢,然后拜辞回宫。楚王神魂颠倒,酒也不喝了,散席归馆。一晚上颠来倒去,睡不着觉。 第二天,楚王在馆舍摆下宴席,名义上答谢息侯,却是暗伏甲士。酒至半酣,楚王装着醉了,对息侯说:“寡人有大功于君夫人,现在我三军都在这里,君夫人能不能出来替寡人犒劳一下呢?”息侯卑言婉辞,说:“敝邑又偏又小,怕招待不了这么多人,让我和内子商量一下吧。”楚王拍案大怒:“你这匹夫,背信弃义,敢花言巧语欺骗我!左右还不赶紧给我拿下!”息侯刚想分辨,埋伏的甲士一涌而出,把息侯捆绑起来。 楚王带着大将斗丹,亲自闯入宫中抢人。息夫人听到消息,叹口气,说:“引虎入室,我咎由自取啊!”奔入后花园,准备跳井自杀。斗丹正好赶到,一把揪住衣袖,说:“夫人不打算让息侯活命吗?何必夫妇都死呢?”息夫人默然不语,被斗丹带着来见楚王。楚王好言相慰,许诺不杀息侯,不断息家祭祀。随即在军中宣布妫氏为夫人,一同回国。息侯被另选别地安置,配给十户人家,延续祭祀。息侯愤懑抑郁而死。 息侯落这个下场,多少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个挑事儿的蔡侯,报应早晚也跑不了。息妫成为楚夫人,三年为楚文王生下两个儿子。虽然宠幸无比,三年却不说一句话。楚王非常奇怪,一天,问其原因,息妫流泪不语。楚王强迫回答,才说:“我一个女人,侍奉了两个丈夫,即便不能守节而死,又有什么脸面和人说话呢。”说完,又泪流不止。楚王说:“这事都怪蔡侯,孤一定为夫人报仇!”于是兴兵伐蔡。蔡侯光了上身,跪地认罪。把国库中所有宝藏献出贿赂楚王,楚军才退。 杜牧一首有名的诗,讲的就是这段典故: 细腰宫里露桃新, 脉脉无言几度春。 毕竟息亡缘底事, 可怜金谷坠楼人。 鬻拳冒死敢谏 有句古话:文死谏武死战。作为文官,不怕死或敢冒死进谏,古往今来为数不少,但做到鬻拳拔刀威逼这么极端的,就极为罕见了。 鬻拳是春秋楚国大夫,楚文王与息侯设计抓住蔡侯,带回来准备杀掉,祭祀太庙。鬻拳不同意,说:“大王正准备谋取中原,如果杀了蔡侯,恐怕把诸侯各国吓坏,不如放了蔡侯,以德取人。”再四苦谏,文王就是不听,鬻拳大怒,左手抓住楚王袖子,右手把刀拔出来,吼道:“臣与大王同归于尽,也不愿意见大王失去诸侯!”楚王害怕了,连声说:“孤听你的,孤听你的!”遂放了蔡侯。 鬻拳对楚王说:“大王幸亏听了臣言,楚国之福啊!不过,刚才臣劫持君主,罪当万死,请大王杀了我吧!”楚王说:“爱卿忠心耿耿,孤不怪罪你。”鬻拳说:“大王虽然赦免了臣,为臣的,怎么能够饶恕自己呢?”当即用刀砍断双足,大喊:“做臣子敢无礼于君主的,看看我!” 楚王命人把鬻拳双脚收进宫里,说:“时刻警示寡人不纳谏之过错!”一面赶紧派人给鬻拳治伤。虽然痊愈也不能走路,楚王派去执掌城门, 尊为太伯。 楚文王淫暴无政,喜欢用兵。一次去征伐一个小国:巴国。结果大败,脸上还中了一箭。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国内,半夜敲击城门。鬻拳在门里面问:“大王得胜了吗?”楚王回应:“败了!”鬻拳说:“自从先王以来,楚军战无不胜,巴,这么小个国家,大王还打败仗,难道不觉得害臊吗?现在黄这个国家不朝贡我们,你去打他,打胜了,算将功折罪吧!”闭门不开。 楚王愤然对将士说:“此行再不胜,寡人不回来了!”带兵转而征伐黄。楚王亲自擂鼓助威,将士没有不死战的,把黄军打得大败。回来的路上,楚王箭创崩裂,血流不止,夜半而薨。鬻拳迎丧归葬,立楚王长子嗣立。说:“我两次冒犯吾王,王就是不杀我,我怎么敢偷生呢?我要跟从先王于地下!”说完,自刎而死。 对鬻拳这些行为,《左传》作者是认可的,认为是热爱君主,后人也有不认同的,写诗反驳: 谏主如何敢用兵? 闭门不纳亦堪惊。 若将此事称忠爱, 乱贼纷纷尽借名。 齐桓公老马识途(上) 我们日常生活中耳熟能详的许多成语,都生成于东周时期并一直沿用下来,每一个四字成语,看似简单简练,往往包含一段精彩绝伦甚至波澜壮阔的历史故事。老马识途就是很标准的一个。 看看冯梦龙是怎样用小说的形式精彩绎齐桓公征伐北戎这段传奇的。 齐国桓公上位后,图霸天下。北方一个叫令支的戎族部落侵扰燕境。燕庄公抵挡不住,派人向齐国求救。管仲建议出兵,说:“方今为患,南有楚,北有戎,西有狄,这都是中国的忧患和盟主的责任,即便戎不侵扰燕,还要考虑打他,”桓公遂率大军出发。令支国主叫密卢,听说齐兵来救,席卷从燕劫掠的女子财物,提前退去。燕庄公出城迎接。管仲对桓公说:“山戎抢这么多东西走了,没有经过挫败,我们一走他们一定还会来,反正来了,干脆去灭了他,彻底绝去后患。” 燕庄公请求率己国之兵作为前队。桓公说:“贵国刚刚经历兵燹,怎么忍心让你们又去冲锋呢?你们作为后军,为寡人壮壮声势就可以了。” 燕公说:“此去东八十里,有个叫无终的小国,虽然也是戎种,从不依附山戎,可以拉拢过来作为向导。”桓公派大将公孙隰朋带着重礼去联络无终国。无终国主派大将虎儿斑带领两千军马,前来助战。桓公重赏并派为前队。 行军约两百里,桓公见山路险峻,询问燕侯。燕侯说:‘这个地方叫葵兹,是来往北戎的要道。’桓公和管仲商议,把辎重粮草分一半,屯扎在这里,让军士伐树筑土为关,留鲍叔牙把守,委派他转运粮草。休兵三天,淘汰下老弱病残,只带精兵,日夜兼程而进。 密卢听说齐兵紧逼而来,一边派人去邻国孤竹求救兵,一边寻找有利地形准备迎战。大将速买说;“齐兵远道而来,我们乘他立足未稳,突然冲击,可大获全胜!”遂带三千骑兵,埋伏在半路。虎儿斑领着前队刚到,速买带领骑兵一涌而出,把虎儿斑围在当间。虎儿斑左冲右突,杀不出来,眼看十分被动。齐国大将王子成父及时赶到,杀散速买,救出虎儿斑。虎儿斑损兵折将,来见桓公,面带愧色。桓公安慰一番,赐给一匹名马,虎儿斑感激不尽。 大军前行三十里,到一个叫伏龙山的地方。桓公和管仲扎营在山上,王子成父和大将宾须无在山下扎下两营,用大车首尾圈连为城。密卢和速买带领一万骑兵数次冲击,都被挡在城外。渐渐地,戎兵气势松懈,下马在山坡上稀稀拉拉休息,管仲抚摸着虎儿斑的背说:“将军报仇雪耻的机会到了。” 虎儿斑带兵杀出,公孙隰朋提醒管仲说:“这恐怕是个圈套吧?”管仲说:“我已经料到了!”一边派王子成父和宾须无各领兵马左右包围,专杀伏兵。戎兵见齐兵出击,纷纷上马逃窜,虎儿斑正要追赶,听到大营鸣金,随即转回。密卢见齐兵不追,带领伏兵倾巢而出,杀奔齐寨。正好被齐兵包围,杀的人仰马翻,大败而回。 速买向密卢献计:“伏龙山前行三十里是黄台山,道路狭窄,我们退上山,用树木土石把山口堵死,他有再多的人,也飞不过去。”然后又献一计:“伏龙山只有一条濡水经过,我们去上游把它闸断,齐兵前进不了,这么多人没水喝,不要多久,不战而退,我们到时再掩杀,一定大胜!”密卢连连称妙。 戎兵退去三天没有动静,管仲感觉奇怪,派人打探,回报说:“黄台山大路被阻断!”管仲问虎儿斑:“还有没有其它道路?”虎儿斑说“:“过黄台山十五里就是令支国都,如果绕道,会远很多,而且非常难走。”正说着,有人来报:“我们打水的河流上游被拦截,现在军中缺水,怎么办?“虎儿斑说:“绕道至少需要六天时间,如果没有水,也去不成。”桓公下令掘地找水,找到者给予重赏。 公孙隰朋说:“臣听说蚂蚁都是挨着有水的地方垒窝,应当看看哪里有蚂蚁窝,挖掘看看。”军士找了一遍,找不到蚁窝,回来复命。公孙隰朋说:“蚂蚁冬天需要暖和,就在向阳的山坡垒窝,夏天需要凉快,就在山阴垒窝,现在冬季,只管在阳坡上找,不要乱找。”果然,在向阳的山坡找到蚁窝,挖出清洌的泉水。桓公感叹:‘隰朋真是神啊!’遂把伏龙山改为龙泉山。 密卢听说齐营始终没有缺水,大吃一惊:“中国难道有神仙相助吗?”速买说:‘他们即便不缺水,远道而来,粮食一定接济不上,我们坚守不出,没粮他们自然还得退。’密卢点头称是。 管仲假托宾须无回去转运粮草,暗暗让虎儿斑领路,绕道黄石山背后,偷袭密卢,约定六天为期。一边天天让人去黄台山前叫战,迷惑敌军。计算日子差不多,开始派人猛攻。密卢正在前面指挥,忽报背后发现齐兵,知道抄小道而来,两面夹攻,肯定坚守不住,凭着路熟,循小道投奔邻国孤竹国去了。 桓公占了令支,吩咐不准滥杀一人,当地人十分感激。桓公打听密卢可能逃窜的去处,当地人说:“只有邻国孤竹可去!”这时,鲍叔牙派牙将高黑押运粮草到营,桓公命高黑留在军中调遣。整顿军马,向孤竹进发。 齐桓公老马识途(下) 密卢带着败兵来到孤竹国求救,见其主答里呵,哭诉说;“齐兵恃强凌弱,侵犯我国,求国主替我报仇!”答里呵说:“我这里正要起兵相助,因病耽误几日,没想你吃了大亏!”遂派黄花元帅领兵伍仟拒敌。密卢说:“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愿意率领速买作为前部。”黄花元帅说:“屡败之人,很难同事!”说完上马走了。答里呵对密卢说:“西北团子山,是东来的要路,麻烦贤君臣把守,方便接应。”密卢口里答应,心里因为黄花元帅轻贱了他,很不高兴。 黄花元帅半路遇到高黑前队,两下接住厮杀。高黑抵挡不住,正待要走,王子成父领兵赶到,双方继续混战,不分胜负。后面齐侯大军接着来到,如铁通般围来,黄花元帅大败,只单骑逃脱性命。逃至团子山,见山上插满齐国燕国无终国旗,原来团子山已经被齐国另一只先行军抢占。黄花元帅不敢上前,只得弃马,取小道绕行。 密卢领自家兵马快到团子山时,得报山已被齐兵夺去,命令原地扎帐。黄花元帅正好逃命至此。密卢对黄花元帅说:“元帅常胜将军,怎么一个人啊?”黄花元帅羞愧的无地自容。想要点酒肉吃,只给一升炒麦,想要匹战马,只给匹瘸马。黄花元帅大恨,回到国都无棣城,见其主,请求发兵报仇。宰相兀律古说:“臣有一计,不费一兵一马,可教齐兵有来无回!”答里呵问:“有这么好的计策?”兀律古说:“我们这里往北有个地名叫旱海,又叫迷谷,乃荒漠之地,一望无际,没有水草,经常刮起风沙,近在咫尺分辨不清。谷中岔道众多,迂回难认,一旦进入,很难出来。主公带领百官百姓先到城外躲一躲,再派一人诈降,就说主公去搬救兵,把他们引入谷中,可教他们有去无回!”黄花元帅欣然愿往,领一千军马,依计而行。 走在半路,黄花元帅心想:没有进见之礼,齐侯怎么会相信我呢?不如杀了密卢,作为进见之礼,此计如果成功,主公一定不会怪罪。密卢正在和齐军对峙,听说黄花元帅带兵前来,欣然出迎。黄花元帅趁其不备,一刀斩于马前。速买大怒,绰刀上马来砍。两家混战一处。速买料知无法取胜,单枪匹马来虎儿斑大营投降。虎儿斑不信,呵令军士绑了斩首。 黄花元帅提了密卢首级,来齐大营投降,只说国主去搬救兵,劝之不听,特斩了密卢,投于账下,希望收为小卒。齐侯大喜,带兵来到无棣城,果然剩座空城。考虑答里呵此去不远,留下燕侯守城,命黄花元帅和高黑作为向导领路,大队人马紧跟其后,连夜追击。进入谷中,大队人马行军缓慢,与前队越拉越远,直至看不到踪影。齐侯令加速追赶。眼看天色昏暗,风沙茫茫,惨雾重重。风越刮越大,人马多有走失。管仲对桓公说:‘臣听说北方有个叫旱海的地方,很是厉害,恐怕就是这里,不要再前行了。’ 桓公急令收军,前后队都已经失去联络。带来的火种,遇风即灭。管仲保着桓公,带转马头急走。随行军士,个个敲金击鼓,使各队闻声相集。令人高兴的是,风渐渐停了,出来半轮新月。众将听到金鼓之声,渐渐追随而至,屯扎在一处,慢慢挨到天明。管仲见山谷险恶,绝无人行,急忙教找寻出路。无奈东冲西撞,盘盘曲曲,全无出路。桓公心里早已慌了。管仲说:“臣听说老马识途,无终与山戎相连,其马大多是从漠北来的,可以让虎儿斑挑选几匹老马,放开它们,看往哪里走,应该就能找到出路了。”虎儿斑领命,选几匹老马,放开缰绳,任由它们自由行走。委委曲曲,出了迷谷。 黄花元帅甩开齐大队人马,杀了高黑,绕道回到无棣城。燕庄公兵少,不能固守,令人放火,趁乱杀出,一直退到团子山。齐桓公大队人马出迷谷,直奔无棣城来。路上见百姓扶老携幼,在道旁行走,让人打听,原来无棣城主率领百官已经回到城里,百姓步慢,落在后面。管仲说:“有攻城计策了!”派虎儿斑挑选心腹军士,扮作百姓,混入城中。一面派出三队人马,只等半夜城中火起,一齐攻打东南西门,只留北门,教人在城外埋伏。 捱至半夜, 城中果然火起,三路军马一齐攻城,内应砍开大门,齐兵一拥而入。黄花元帅知道大势已去,扶答里呵上马,听说北门无齐兵,遂从北门冲出。刚行不到二里,伏兵四起,只见火把纵横,鼓声震地。黄花元帅死战良久,力尽被杀。兀律古死于乱兵,答里呵被擒。天明,桓公入城,历数答里呵罪状,斩其首,悬于北门。 桓公把令支和孤竹土地送给燕庄公,凯旋而回。 季友二定鲁君 老君主死去或退位,是一个政权最为危险和脆弱的时间点,原先各种潜伏的势力都在这个关键节点争相发力,力求争取最大主动和利益。事态走向,往往极其危险和微妙,电光火石之间,不知多少人大势已去,多少人头落地,在这时,一个关键人物,往往能够影响乃至左右扭转大局发展方向, 古往今来,此类事件和人物几乎在每一次政权交替时期发生和产生。一个人能够稳定和左右一次宫廷事变已经很难得,两位君主的产生都被他主持,这样的历史人物更屈指可数。季友算是其中非常优秀的一个。 公子友也称季友,是鲁庄公亲弟弟,最为贤能,深得庄公信任。庄公还有两个同父异母兄弟,哥哥叫庆父,弟弟叫叔牙。这俩弟兄结为一党,相约日后立庆父为君,叔牙为相。 这一年秋天,庄公病重,疑忌日后庆父图谋不轨,故意先把叔牙召来,征求后事意见。叔牙大为称赞庆父的为人才能,最后说:“如果能够成为鲁国之主,社稷有依靠了。”叔牙走后,庄公又把季友召来,问同样的问题。季友说:“主公三个公子,公子般年长,当立。”庄公说:“叔牙劝寡人立庆父,如何呢?”季友说:“庆父残忍无亲,不是君主的材料,叔牙当然希望他哥哥了,不能听他的!”庄公点头,遂病的话都说不出来。 季友出宫,马上让内侍假传庄公口语,让叔牙马上去大夫鍼季家等侯, 说君命随后即到。叔牙去鍼季家等着。季友封了一瓶鸩酒,让鍼季毒死叔牙,同时写封信给叔牙,说:“君有命,赐公子死。公子死,子孙世世代代不失其位,不然,灭你一族!”叔牙还不肯喝,被鍼季揪着耳朵灌,不一会,九窍流血而死。 当夜,庄公薨。季友奉公子般主丧,告谕国人明年改元。到了冬季,公子般听说外祖父去世,亲自前往吊丧。庆父派人跟踪,瞅机会杀了公子般。为了君主好控制,方便将来篡位,庆父立庄公最小的儿子公子启为君,时年八岁,是为闵公。季友听说公子般之变,知道是庆父所为,怕祸连到自己,连夜逃往陈国。 闵公年幼,十分害怕庆父,也寻思怎样除掉他。按亲戚,鲁闵公称齐桓公一声舅舅,即欲借重外家之力。于是派人约会齐桓公相见。见面之际,闵公牵着桓公的衣服,密密吐诉庆父如何作乱,垂泪不止。桓公问:“现在鲁国大夫谁最贤能?”闵公说:“只有季友,现在避难在陈国。”桓公问:“为什么不召回来继续任用呢?”闵公说:“恐怕庆父起疑。”桓公说:“就说寡人意思,谁敢有异议?”于是派人托桓公之命召季友。闵公等在半路,接上季友一同回朝。继续托言桓公之命,立季友为相。 这一年冬天,桓公担心鲁国局势不稳, 派大夫仲孙湫去问候鲁国君臣,顺便窥探一下庆父动静。仲孙湫先见闵公,后者只是流泪,讲不出话来。来见公子申,和他攀谈鲁国局势,非常有条理。仲孙湫暗说:“这才是治理国家的人啊!”嘱咐季友善待公子申。又劝季友早除庆父,季友伸出一只手掌。湫明白孤掌难鸣的意思,说:“我一定告诉我们君主,如果贵国有意外,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庆父带着重贿来见仲孙湫,湫说:“公子能够忠于社稷,寡君也跟着沾光,何止湫我本人呢?”庆父吓一身冷汗,赶紧退了出去。 仲孙湫回去报告桓公:“不除掉庆父,鲁国难安啊!”桓公说:“寡人现在派兵去怎么样?”湫说:“庆父凶相还未显露,讨伐无名,臣观察他的志向,一定还会作乱。等乱起来再讨伐,此霸王之业!”桓公说:“太对了!” 过了两年,庆父果然按捺不住,派人刺杀了闵公。季友听到变故,连夜带公子申逃往邾国。鲁国百姓一向只服季友,听说闵公被杀,季友出奔,都义愤填膺,这一天全国罢市,一下聚集几千人,嚷嚷着找庆父理论。庆父知道人心不稳,拉了满满一车财物,逃往莒国。 季友听说庆父逃走,带着公子申回到鲁国。一边派人向齐桓公寻求保护。桓公问仲孙湫:“现在鲁国没有君主,我们趁机取过来如何?”湫说:“鲁,是个秉礼之国,现在虽然内乱,只是一时,老百姓心里还都是周公,不能取啊!何况公子申明习国事,季友有戡乱之才,一定能平息局势,不如趁势成全他们。”桓公说:“好吧。”派上卿高傒带三千甲士,来到鲁国,与季友一起,拥立公子申为君。是为僖公。 高傒留下部分甲士安定鲁国局势,季友派公子奚斯随高傒一同去齐,当面感谢齐侯定国之功。一面派人去莒国,许以重贿,让莒人杀了庆父。莒国国主本收了庆父重贿,又垂涎鲁国贿赂,对庆父说:“莒国偏小,怕公子带来兵端,希望公子去其它国躲躲吧。”随即,连连催促。 庆父无法,出了莒国,来到齐国边界,齐国拒绝入境。困在边境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好公子奚斯从齐国回来路过,想带他一起回国。庆父说:“恐怕季友不能容我,你去给我说说好话吧,念在我们血缘关系,希望留下一条命,就是做个老百姓,也没有怨言!”奚斯领命,回到鲁国回复使命,然后转告庆父的原话,僖公想要答应,季友说:“如果杀害君主的不被除掉,怎样告诫后来者呢?”又私下里对奚斯说:“庆父如果自杀,可以留下后代,祭祀不会断绝。” 奚斯回来,想要告诉庆父,又觉得难于启齿,在门外嚎啕大哭。庆父听到声音,知道是奚斯,叹口气说:“不进来见我,哭成这样,我一定没被赦免。”解下带子,自缢而死。奚斯把庆父装殓起来,回复僖公。正在这时,忽报:莒国派兵压境,听说庆父死了,索取贿赂。季友说:“莒人没有擒送也没有杀掉庆父,有什么理由索取?”自己请命,带兵迎战莒兵。僖公解下所佩宝刀相赠,说:“这把刀名字叫孟劳,长不到一尺,锋利无比,叔父带着吧。”季友悬于腰间,谢恩而出。 季友带兵与莒公子赢拿列阵以待。季友心说:“鲁国君新立,国事未定,如果战而不胜,人心浮动。赢拿贪而无厌,我应当设计赢他。”于是出到阵前,请赢拿答话。对赢拿说:“两个国家不和,士兵有什么罪呢?听说公子力大善搏,我想放下兵器,和公子一对一赤手相搏怎么样?”赢拿说:“太好了!”让军士各自后退,两人在阵前打斗起来。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季友的小儿子叫行父,刚八岁,深得季友宠爱,跟在军中,在队列中观阵,见父亲赢不下,连声大喊:“孟劳在哪里?”季友恍然大悟,卖个破绽,让赢拿跨入一步,略一转身,拔出孟劳,回手一刀,连眉带额,削去半个天灵盖。莒兵见主将被杀,不待交锋,一哄而散。 季友凯旋而还,僖公亲自出城迎接,拜为上相。 屈完不辱使命 东周时期,楚国两千多百年来最为老百姓熟知的人物非屈原莫属,直到现在,我们还都打着他老人家的名义,每年吃上一顿甜美的粽子。其实,比屈原更早,楚国还有一位屈姓大夫,因其极其出色的外交表现,既不卑不亢坚持原则又随机应变灵活通融而成为后世外交家的楷模。他的名字叫屈完。 齐桓公称霸中原,名声远播,渐渐传入楚国,引起楚君成王不悦,对令尹子文说:“齐侯沽名钓誉,人心所向,寡人偏处汉东,德不足以怀人,威不足以慑众,当今之时,有齐无楚,寡人感觉很是丢人!”子文说:“郑国居于南北之间,为中原屏障,大王如果想图霸中原,非得先拿郑动刀子不可!” 楚国伐郑,郑急向齐国求救。齐国遍约宋,鲁,陈,卫,曹,许六国,向楚境压来。不想提前走漏消息,刚至边界,只见一人衣冠整肃,等在路边。 见诸侯大军,深深鞠一躬,说:“来者可是齐侯?传言楚国使臣奉侯久矣。”管仲对桓公说:“楚国派来使节,一定有话讲,臣当用大义斥责他,让他们自觉理亏,可不战而降。” 管仲驱车向前,与楚使臣在车上拱手相见。楚使臣先开口说:“我们君主听说上国车徒,辱临敝邑,使下臣屈完致命。寡君使臣有话问,说:齐楚各自领导管理自己国家,齐居于北海,楚近于南海,虽风马牛不相及也。不知道君侯为什么派兵来我们这里呢?”管仲对答说:“昔日周成王封我们先君太公在齐,使召康公赐命说:五侯九伯,你世世代代执掌征伐,以夹辅周室。其地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只要不服从王命,都不能饶恕!自从周室东迁,诸侯放肆,我们君主奉王命主盟,修复先业。你们楚国位于南荆,应当每年朝贡包茅,以助周王完成祭祀,自从你们不再朝贡,酒都没办法过滤,所以寡君来讨。还有,昭王南征,没有返回,也是你们过错。有什么好说的?” 屈完说:“自从周室失去纲常,朝贡废缺,天下都是这样,难道仅仅是我们?即便这样,不朝贡包茅确实是我们的错,我们君主知道错了。哪里还敢不供给呢?听你们的好了!至于昭王不返的罪过,是他船胶的缘故,你们还是亲自去水边打听一下吧,我们君主不敢承受。”说完,让调转车头返回。 管仲对桓公说:“楚人倔强,光靠口舌屈服不了,继续进兵吧。”大军开到离汉水不远的地方,管仲下令就地屯扎,不许再进。这边楚成王拜子文为大将,搜甲历兵,屯扎在汉水南岸,只等诸侯渡过汉水,便来邀击。这时谍报说:“七国军队,屯扎不前。”子文说:“管仲是个很懂军事的人,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轻易动兵,现在手握七国之众,却逡巡不前,一定有诡计。应该再派人去看看,窥测一下强弱,探问一下对方意图,或战或和,到时候再计较不晚。”成王问:“派谁去合适呢?”子文说:“屈完已经和管仲见过一面,还派他去吧。”屈完启奏说:“不朝贡包茅,前面臣已经承认错误,大王如果请盟,为解两国之间纷争,臣一定想法促成,如果还是想打,大王还是派别人去吧。”楚王说:“要战要和,你自主好了,寡人完全听你的!”屈完又来到齐国大营。 管仲对桓公说:“楚使臣又来,一定是讲和来的,大王应以礼相待。”屈完见桓公,再行拜礼。齐侯答礼,问来意。屈完说:“我们因为不朝贡,致使被君侯征讨,我们大王知错了。如果君侯退军三十里,我们大王哪里还敢不唯命是从呢?”齐侯说:“大夫辅佐你们大王重新承担职责,寡人上告天子,天子满意,寡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屈完拜谢而去。 屈完见楚王说:“齐侯已经答应臣退兵,臣也答应入贡包茅,大王说话可要算话啊!”过了一会儿,有谍报诸侯开始退兵,随后又报:退兵三十里,在召陵驻扎。楚王说:“齐国兵退,其实是怕我!”有反悔的意思。子文说:“那边七个君王,都不失信于一个屈完,大王难道要让屈完食言于众君主吗?”楚王沉默片刻,命屈完带着一车金帛,来召陵犒劳诸侯军马。又让准备一车箐茅,在齐军面前呈祥,然后具表,进贡周王。 桓公听说屈完又来,对六国诸侯说:“将各国车徒,分列七队,位列七方,等齐军鼓声响起,其它各方一齐鸣鼓,器械盔甲,务必整齐明亮,以显示中国之威势。”屈完进见,奉上犒军之物。桓公命分派各军。箐茅验过,仍让屈完带回,自行上贡。桓公问屈完:“大夫见过我们中国的阵仗吗?”屈完说:“完偏居南方,还没来得及目睹中国之盛,希望趁此机会开开眼。”桓公邀屈完登上同一辆车,检阅七国军仗,只见联络数十里不绝。齐军鼓声响起,各国鼓声亦响,如雷霆震击,骇地惊天。 桓公沾沾自喜,问屈完:“寡人有这么多兵,要说打仗,有打不胜的道理吗?”屈完对答:“君侯所以主盟中原,为天子宣布德意,抚恤黎民百姓,如果是靠德行让诸侯臣服,谁敢不服?要是依仗人多,楚国虽然偏僻弱小,有方城为城,汉水为池,池深城峻,即便百万之众,还不知道怎么用呢!”桓公面带愧色,对屈完说:“大夫真是楚国的良臣啊!” 第二天,在召陵立起一个台子。桓公为主盟,管仲为司盟,屈完代替楚王,共同写下:自今以后,世通盟好。桓公先歃,其它六国与屈完依次受歃。礼毕,屈完再拜致谢,告辞而去。各诸侯也班师回朝。 楚王见诸侯退去,又开始后悔,不打算朝贡。屈完说:“不能失信于齐啊!何况我们一直不入朝,才让齐独得周王器重,如果趁这个机会和周王室重新建立联系,我们不就和齐一样齐了吗?”楚王问;“他也称王,我也称王,怎么论呢?”屈完说:“不用序爵位,就称远臣某某某就行了。” 楚王总算答应下来,派屈完为使,拉了十车箐茅,一些金帛,贡献天子。周惠王大喜:“楚国不来朝贡太久了,现在这么孝顺,难道是先王显灵了?”于是告于文武之庙,把祭肉赐给楚使带回,对屈完说:“你们老老实实镇守南方吧,不要再来侵扰中国了。”屈完再拜,稽首而退。 荀息唇亡齿寒 生成于东周大家耳熟能详的成语,除了前面的“老马识途”,还有一个“唇亡齿寒”,也是妇孺皆知。和“老马识途”一样,除了杀伐征战真刀真枪人头落地,“唇亡齿寒“”也包含着一段充满古人智慧和诡计的历史故事。而这段典故背后最关键突出轻松左右局势发展和成败的人物是一个叫荀息的晋国大夫。 紧邻晋国有两个小国,一个叫虞国,一个叫虢国,两国同姓,唇齿相依。虢公名丑,好兵而骄,屡次侵扰晋国边界。边人告急,晋献公打算讨伐虢国,征求大夫荀息意见。荀息说:“虢国和虞国两家关系正好,我们伐虢国,虞国一定救,我们伐虞国,虢国一定救,一个国家和两个国家为敌,臣看不到胜算。”献公说:“那寡人拿虢没办法了吗?”荀息说:“臣听说虢公非常好色,大王征集一些国中美女,教她们歌舞,打扮得漂漂亮亮,献给虢公,捡好听话讲和,虢公一定高高兴兴接受,到时候沉迷声色,荒废政事,疏远忠臣,我们再贿赂犬戎,侵扰虢镜,到时再瞅机会算计他,虢国想不灭亡都难。” 献公听从荀息计策,送女乐给虢公。虢公刚要欣然接受,大夫舟之侨劝谏说:“这是晋国在钓我们呢,大王怎么就吞他们的饵呢?”虢公不听,接受女乐,答应和晋和平相处。从此白天沉迷于靡靡之音,晚上沉溺于酒色,朝政渐渐疏离。舟之侨又来劝谏,虢公大怒,派他去守下阳关。 过了一段时间,犬戎收了晋贿赂,开始频频袭扰虢国边境,虢公领兵相抗,双方僵持不下。 献公问荀息:“现在犬戎与虢相持,寡人可以讨伐虢了吗?”荀息说:“不行!虢和虞的交情还没断,臣有一计,可以今天取虢,明天取虞。”献公问:“有这样的好事吗?”荀息说:“大王给虞最重的贿赂,让我们借道伐虢。”献公说:“我们刚和虢交好,出师无名,虞肯信吗?”荀息说:“大王秘密让边境的人,向虢境挑事儿,虢肯定反击,纷争一起,我们以此为由,借虞道伐虢。” 献公用荀息计策,派人在虢境滋扰,争端骤起。虢公正一心对付犬戎,无暇兼顾。献公说:“现在出师有名了,但不知道用什么贿赂虞呢?”荀息说:“虞公这人太贪,一般宝物看不到眼里,必须动用两件东西,就怕大王舍不得。”献公说:“卿说说看看?”荀息说:“虞公最爱宝马和宝玉,大王不是有一块垂棘的宝玉和一匹屈产的宝马吗?把这两样东西献出去,不怕虞公不上钩啊!”献公说:“这两样也是寡人至爱,怎么舍得送给别人?”荀息说:“臣料到大王不舍得!不过,借虞道伐虢,虞不救,虢一定亡,虢忘,虞还能独存吗?大王只是把宝玉和宝马寄放在别人家里,暂时而已。”献公点头,派荀息出使虞国。 虞公刚开始听说晋来借道伐虢,非常生气,等见了宝马和宝玉,马上转怒为喜,问荀息:“这两样东西可是你们的国宝,天下罕有,怎么舍得送给寡人呢?”荀息说:“寡君思慕君主之贤,敬畏贵国之强,不敢独自拥有这些宝物,愿借此和大国结交。”虞公说:“即便这样说,还是有所求吧?”荀息说:“虢人屡屡侵犯我们边界,寡君以社稷为重,委曲求全,和虢国讲和,可刚约定下来,他们又不断寻事儿,寡君想要借道贵国,去虢国讨个公道。如果胜利的话,得到的战利品,都归贵国。我们大王愿意与君世世代代为盟友。” 虞公大为高兴。大夫百里奚说:“君主千万不能答应他们!谚语说:唇亡齿寒,晋之所以不敢单独用兵于虢和虞,就是因为两国唇齿相依的缘故,虢如果今天灭亡,明天一定轮到虞国!”虞公不听,许以借道。荀息回来报告献公,献公派大夫里克为大将,荀息辅佐,发兵车四百乘伐虢,事先通报虞过境时间。虞公说:“寡人受那么重的礼物,无以为报,愿意派兵想从。”荀息说:“君王派兵相从,不如献了下阳关。”虞公说:“下阳关是虢的地盘,寡人怎么献呢?”荀息说“现在虢公正在和犬戎大战,胜负未分,君就说派兵相助,我们的兵甲夹藏在贵国队伍中,等进了关,就不由他们了!臣有铁叶车一百乘,君随意调遣。”虞公按计而行。 下阳关守将舟之侨果然中计,放虞公入关。晋兵里应外合,夺下下阳关,舟之侨丢失下阳关,怕虢公怪罪,带兵投降晋军。里克重施旧计,派舟之侨为先导,轻松赚取虢都城上阳关。虢公听说国内事变,急忙撤军,被犬戎趁机掩杀,大败而回。至上阳城外,见城上遍插晋国旗帜,残兵一哄而散,虢公落荒而走。 里克把库中宝物的三分之一及女乐,献给虞公,托言有病,驻扎在上阳城外,并不退兵。虞公大喜,时常派人问候病情,馈送汤药。过了一个月,忽然谍报:晋侯领兵,现在城外。虞公大喜,说:“寡人正要和晋国讲好,晋公亲自来了,正好!”慌忙出郊相迎,两君相见,彼此称谢,欢好如旧交。献公约虞公第二天出城打猎,虞公欣然接受。虞公想在晋人面前夸耀一下,尽出国内强壮兵马。 猎打得正欢,忽有人来报:“城内火起!”献公说:“不过是民居偶尔着火,一会儿就扑灭了。”硬拉着虞公再打一围。大夫百里奚密奏:“传闻城中有变,大王不能再呆下去了!”虞公辞了献公,急忙往回赶。来到城外,只见城上一员晋国大将,倚栏而立,盔甲鲜明,威风凛凛,对虞公说:“此前承蒙君主借道给我国,现在再把国家借给我们,谢谢啊!”虞公刚下令攻城,城上梆子声响,箭如雨下。虞公急令后退,一边派人催促后面军马。有人报:“后军已被晋军截住,或杀或降,车马都归了晋军,晋侯大军马上就到!”虞公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晋侯派虢国降将舟之侨劝降虞公,虞公犹豫不决,晋侯带兵赶到,请虞公相见。虞公不得不往。献公笑着说:“寡人来此,是取宝马和宝玉来的!”献公进城,荀息左手托宝玉,右手牵宝马,迎上前说:“臣的计策实现了,现在请物归原主!” 后人有诗:壁马区区虽是宝, 请将社稷较何如? 不夸荀息多奇计, 还笑虞公真是愚。 骊姬机关算尽误卿卿性命(上)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是《红楼梦》中非常有名的一句谶语。后人常拿来形容漂亮女子费劲心思为己谋利,结果适得其反,把卿卿性命丢了。古往今来,这样的女子不胜其数,上至君王内宫,下至民间贫女,手段各自不同,结果极其相似。晋献公的妃子骊姬算是其中一个。更惨的是,她不仅自己落个匆忙投水自尽,自己亲儿子和侄子也先行惨死。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晋献公原有三个儿子:重耳(后来鼎鼎大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晋文公),夷吾(史上最背信弃义之小人),申生。重耳和夷吾都比申生年长,申生因是嫡生,立为世子。申生母亲齐姜死后,献公娶姊妹俩骊姬和少姬,骊姬生一子名奚齐,少姬生一子名卓子。骊姬为人貌比息妫,妖比妲己,智计千条,诡诈百出。在献公面前,小忠小信,贡媚取怜。又时常参与政事,十言九中,极得献公宠幸。不仅想把骊姬立为夫人,还想把奚齐立为世子。 这些打算告诉骊姬后,骊姬心中狂喜,但又想:申生已立为世子,无故变更,怕群臣不服,必然阻谏;何况申生重耳夷吾兄弟三人关系要好,一旦没说成,引起他们堤防,反而不美。于是跪下说:“立申生为太子,诸侯没有不知道的,太子又贤能,没有一点罪过,如果君主一定因为我们母子废太子,妾宁愿自杀!”献公以为这都是真心话,暂时不提了。 献公有两个宠信大夫,一个叫梁五,一个叫东关五,人称“二五”;还有一个宠幸的内侍,叫优施。骊姬与优施私通,遂告以心腹之事:欲离间三位公子,慢慢把奚齐立为世子。优施出谋划策说:“必须以镇守边疆为名,把三位公子远远支使出去,我们在中间好行事。不过,这种事须要外臣开口,才能显出好计策。现在“二五”得宠,夫人花点钱结交,让二人进言,主公没有不听的。”骊姬拿出金帛,让优施结交“二五”。三人一唱一和,三位公子果然被分派出去。 献公灭了虢国和虞国,与里克荀息得胜回朝。骊姬对优施说:“里克是申生之党,功高位重,怎么办呢?”优施说:“荀息一匹马一块玉灭了两国,智谋在里克之上,功也不在里克之下,如果求主公让荀息做奚齐卓子老师,里克不足虑。”骊姬请于献公,果然让荀息做了奚齐卓子老师。 骊姬把优施召来问:“现在废太子立奚齐,有什么办法吗?”优施说:“目前三位公子都远在边鄙,还有谁敢阻拦?”骊姬说:“三位公子身强力壮,经历颇深,朝中和他们关系好的大臣还有好多,不敢贸然而动啊!”优施说:“那就一个一个除掉!”骊姬问:“先从谁开始呢?”优施说:“太子!” 晚上,骊姬对献公说:“太子久居在外,大王应该时常召回,就说妾想念太子,也让太子念妾个好,求日后我们母子平安。”申生遵从父命,应召回朝,先拜见献公问安,然后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酒相待,言谈甚欢。当夜,骊姬向献公哭诉:“妾欲结好太子,没想太子很是无礼!”献公问:“怎么了?”骊姬说:“妾留太子午餐,半酣,调戏妾说:我父老了,对母亲怎么样啊?妾气的不搭理,太子又说:当初我祖父老了,把我母亲送给我父亲,现在我父亲老了,回来一定留给我些什么,除了你还有谁呢?说完,来拉妾手。妾严词拒绝才没让他得逞。大王如果不信,明天妾与太子在花园里相见,大王远远看着,一定能发现他不怀好意。”献公说:“好!” 第二天,骊姬邀申生同游花园。骊姬提前在头发上抹上蜂蜜,蜜蜂蝴蝶纷纷来头顶盘桓,骊姬对申生说:“太子快点帮我把蜂蜜赶走!”申生挥起大袖,在旁驱赶。献公远远看见,以为真有调戏的事儿,心中大怒。马上就想杀申生,骊姬说:“太子是妾召来的,如果杀了,别人会怪罪是妾杀了太子。而且宫中丑事,不宜宣扬,先忍忍吧。”献公让申生暂回,暗暗搜罗杀掉申生的借口。 过了几天,献公外出打猎。骊姬和优施商量,派人对太子说:“大王梦见齐姜诉苦:妾饿得很啊,没有吃的!你快点祭祀。”太子马上设祭,然后把祭肉进献给献公。献公回来后,骊姬讲了祭肉的由来,对献公说:“大王出去几天,一直给大王留着。”献公刚要吃,骊姬拦住说:“这些肉从外面进来的,最好试一试。”叫来条狗,投了一小块肉,狗吃下立马就死了。又让一个小内侍吃,小内侍不肯,硬塞进嘴里,七窍流血而亡。骊姬大惊,跑到庭院里仰天大叫:“天啊!天啊!国家本来就是太子的,君王老了,就这一早一晚等不了,非要先除之以后快吗?”说完,双泪俱下。又跪在献公面前,哽咽着说:“太子之所以出此毒计,还不是因为我们母子的缘故?希望君王把祭肉赐给妾,让妾代大王去死,好随太子心愿!”说完,抓起就要吃,献公一把夺下,惯在地上,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扶起骊姬,说:“你先起来,寡人现在就把太子阴谋暴之于群臣,一定把贼子杀了!”当时出朝,召诸大夫议事。 骊姬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下) 群臣知道献公早想除掉太子,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应对。东关五说:“太子无道,臣请为大王诛伐他!”献公使东关五为将,梁五辅佐,率车两百乘,来诛太子。申生得到消息,知道百口难辩,向北拜了拜,自缢而死。 “二五”回来对优施说:“重耳和夷吾,与太子一体,太子虽然死了,留两个公子在,还是不行。”优施转话儿给骊姬,让她把两位公子引回来。骊姬晚上对献公哭诉:“重耳夷吾,和太子一党,太子之死,二公子一定怪罪给妾,每天操练兵马,想要袭击都城,杀了妾,更图大事,大王不能不有所行动啊!”献公派人分别捉拿两位公子。 消息传来,重耳逃往翟国,夷吾逃往梁国, 献公立奚齐为太子。这一年秋天,献公生病,卧床不起,骊姬在床前哭泣说:“大王遭受骨肉之祸,立妾之子,一旦变故来临,妾一妇人,奚齐又小,众公子挟外援而入,妾母子依靠谁呢?”献公说:“夫人勿忧!”当即把大夫荀息召至床前说:“寡人欲以弱孤托累大夫,大夫能不负寡人么?”,荀息跪拜说:“敢不竭死力!”献公流下泪来,骊姬放声大哭。数日后,献公薨,奚齐由荀息扶立主丧,时年十一岁。 里克对大夫丕郑父说:“小孩子马上就被荀叔扶正,逃亡的公子们怎么办?”丕郑父说:“他为奚齐,我为重耳,各为其主,有什么大事不能干的?”在奚齐守丧期间,派人刺杀了他。当时优施正在旁边,仗剑来救,一同被杀。一时灵堂大乱。荀息哭罢灵刚退出来,惊闻事变,连忙跑回来,抱着奚齐尸体大哭说:“我受遗命托孤,不能保护太子,我的罪过啊!”说完就要撞柱而死。骊姬在帘后连忙派人制止住说:“大王灵柩还未安殡,大夫不考虑吗?何况奚齐死了,还有卓子,也可辅佐啊!”荀息杀了护灵的几十人,立卓子为君,时年九岁。 梁五对东关五说:“小孩子的死,必定里克所为,不杀了他,我们后面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东关五说:“我有个食客叫屠岸夷,能背负三千斤重奔跑如飞,许以高官厚禄,派他出殡那天刺杀里克,万无一失!”屠岸夷与大夫骓遄交情很好,受命后,来问骓遄:“此事可行?”骓遄说:“故太子之冤,举国没有不悲痛的,都是因为骊姬母子缘故。现在里克大夫,正要歼灭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这是义举啊,你如果干此不义之事,我们一定不会容你。你要遭受万代骂名!不行,不行!”屠岸夷后悔说:“小人真没有见识!我现在就去辞了。”骓遄说:“你辞了,他们还会派别的人。你假装答应,反过来诛灭他们,我一定为你争取功劳,同样不失富贵,还能留下万世英名!”屠岸夷说:“大夫所教太对了!” 骓遄让屠岸夷立下毒誓,然后跑去报告里克和丕郑父,约定出殡日一同起事。出殡当天,里克称病不出。屠岸夷对东关五说:“只有里克一个不来,这是天赐好时机,给我几百人,我去把他家围了,他一定逃不了!”东关五大喜,给三百人去围里克家。里克假装派人去墓地向荀息求救,荀息吃了一惊,问怎么回事。东关五告以实情,说:“事成是大夫你的功劳,不成,和大夫无关!”荀息如芒在背,草草结束葬礼,一面让“二五”带兵去协助屠岸夷,一面奉卓子回宫,等待消息。 东关五来助屠岸夷,被后者托言有紧急事禀报,突然勒住脖子猛拉,脖颈折断,尸体落于车下。军中大乱。屠岸夷大呼:“公子重耳引秦翟之兵,已经来到城外,我奉里克大夫之命,为故太子申生伸冤,诛杀奸佞之党,迎立重耳为君,愿意的跟我来,不愿意的自去!”军士听说奉重耳为君,没有不踊跃相随的。 梁五听说东关五被杀,急忙赶往朝堂,打算和荀息一同保卓子出逃。没想到屠岸夷前后脚撵到,里克,丕郑父,骓遄也各带家甲赶来。梁五料逃脱不掉,拔剑自刎。喉颈还未切断,被屠岸夷一把擒住,里克就势挥刀,劈为两段。众人一齐杀上朝堂。宫人尽皆惊散,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卓子,右手遮住卓子的眼睛。卓子吓得哭个不停。荀息对里克说:“小孩子有什么罪?宁愿你们杀了我,乞求给先君留下一块骨肉。” 里克说:“申生现在哪里?他难道不是先君的骨肉吗?” 随即对屠岸夷说:“还不动手?!”屠岸夷从荀息怀里夺出卓子,愤力往台阶上惯掷,只听咔嚓一声,化为肉饼。荀息大怒,挺剑来杀里克,也被屠岸夷斩了。随即杀往后宫。骊姬逃到后花园,从桥上投水而死。里克命捞出来戮尸。骊姬妹妹少姬,虽然生了卓子,无宠无权,被赦免死,囚禁起来。尽灭“二五”和优施一族。 后人作诗叹骊姬:谮杀申生意如何? 要将稚子掌山河。 一朝母子遭骈戮, 笑杀当年艳计多。 晋惠公恩将仇报(上) 世上唯一不缺的就是言而无信和恩将仇报的人,不过,扪心自问,除了圣人,谁一生中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没有过类似的劣迹呢?即便圣人,谁还没有年少轻狂和尚未开化的时候?一些时候,言而无信或恩将仇报实出于无奈和被迫,或者由于出发点不同,当时没有意识到,等事后发现,又抹不开面子认错或者已没有机会弥补,这是正常人的状态。能把言而无信和恩将仇报做到令人发指落下千古骂名的真不多,晋惠公算是名副其实的一个。 里克尽灭骊姬一党,立即派屠岸夷去迎立新公子。逃难翟国的重耳本是首选,但重耳君臣顾虑重重,前怕狼后怕虎,硬是把天赐的良机拱手相让。逃难在梁国的夷吾为第二人选,虽然有着和重耳同样的顾虑,采取的却是和重耳截然不同的态度,行为极为积极。夷吾有两个非常厉害的谋士,一个叫吕饴甥,一个叫郤芮,郤芮分析说:“重耳不是不愿意得到国家,他不去,一定有可疑的地方。我们也不能轻易相信!国内的人跑到国外求人回去做君主,一定为有所求,现在国内掌权的以里克为首,君应该许以重赂。即便这样,还是不保险,敢入虎穴,手里一定得恃有利器。君打算回国,非得借助外援不可,晋国的邻国,只有秦最强。君何不派人入使秦国,卑言求助,只要秦出手,就万无一失了!” 夷吾于是许诺里克田一百万,丕郑父田七十万,写下契书让屠岸夷给里克丕郑父带回。正商量派人去秦国求助,秦国派公子絷来见。名义上吊唁晋献公,真实目的是观察两位公子,谁堪当晋国。公子絷先到翟国,会见重耳,重耳与手下众谋士又一次错过良机,婉言谢绝。公子絷随后来到梁国,答应派兵护送夷吾回国。郤芮又搬出对方必有所求的理论,让夷吾先对秦许下重贿:“君必大割地以赂之!”夷吾有点不舍得,问:“割那么多地,晋国不受损吗?”,郤芮说:“公子不回国,就是梁国内的一个平头百姓,能拥有晋国的一尺一寸土地吗?现在还是别人的东西,公子有什么可惜的?”夷吾遂许诺秦五座城池,同样写下契书交给公子絷带回,并私赠公子絷黄金四十镒,白玉六双,请求代为美言。果然凭着公子絷关键时刻的几句话,秦王最终决定派公孙枝率车三百乘护送夷吾回国,顺利当上晋君,是为晋惠公。 公孙枝等着惠公派人交接五城,晋惠公开始不舍得了,召集群臣商议。惠公的母舅虢射拿眼看着吕饴甥,后者上前一步说:“君所以贿赂秦,那时还没有归国,国不是君的国,现在国是君的国,不给他,还能怎么样?”里克说:“君刚得到国家,就失信于强邻,不好,不如给人家。”郤芮说“:“送出去五座城,晋国一半就没有了,秦就是发动全国兵马,也从我们这里抢不过去五城去。况且城池是晋国先君百战辛苦得来的,坚决不能放弃!”里克说:“既然知道城池是先君百战辛苦得来的,当初何必轻许呢?许诺却不兑现,秦能善罢甘休吗?”郤芮大喝一声,说:“里克的意思不是为秦,而是为自己那一百万田,害怕君王不给,用秦当幌子!”丕郑父用手臂碰碰里克,里克不说话了。 惠公说:“不给就失信,给了就削弱我们晋国,给一两座怎么样?”吕饴甥说:“不给失信,给一两座也是失信,干脆一座也不给。”惠公于是让吕饴甥写信给秦王,大意是寡人想信守承诺,但大夫们都坚决反对,希望宽限些日子,一定不会食言。这是第一次严重失信于秦。 事情过后,郤芮求见惠公,说:“里克本来是想迎立重耳,不是君,君当初许诺他百万田不给,他一定记恨在心,万一和重耳里应外合,怎么提防呢?不如赐死!”惠公说:“里克迎立寡人有功,寡人怎么忍心呢?”郤芮说:“里克弑奚齐,又弑卓子,又杀顾命大臣荀息,这些罪大了去了,感念他入国的功劳,是私恩,征讨他弑逆的罪名,是公义,英明的君主都不会为了私恩而废除公义,臣请为君行使公义!”惠公说:“好吧。”郤芮来到里克家,说:“晋侯有命,让我告诉您。晋侯说:没有您,寡人不得立,寡人不敢忘了您的功劳。虽然这样,您弑了两位君主,杀了一位大夫,让君很为难!寡人奉先君遗命,不敢以私劳而废公义,只有让您自己了结自己了!” 里克说:“没有前面的废,现君哪里能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郤芮逼迫里克快些自裁。里克拔佩剑大呼:“天乎冤枉!忠而获罪,如果死后有知,有什么面目去见荀息?!”自刎而亡。郤芮回报惠公,惠公大喜。过段时间,又策反屠岸夷,用反间计杀了丕郑父骓遄等一班旧臣。 晋惠公忘恩负义(下) 晋惠公即位,连年麦禾不熟,到第五年,又大旱,仓库空虚,民间绝食。惠公打算向邻邦求助,想着只有秦离得最近,但前面答应的还未兑现,不好意思开口。郤芮说:“不是我们辜负秦约,当时说的就是缓缓期限,如果向秦借粮不给,是秦先有负于我们,我们不给城池就名正言顺了。”惠公说:“卿说的很对!”于是派大夫庆郑带着宝玉去秦借粮。 穆公说:“负我者,晋君也,饥者,晋国老百姓。我不忍心因为国君缘故,迁祸给老百姓。”于是,运粟数万斛于渭水之上,粮船首尾相接,称为:泛舟之役。晋饥遂解,晋人无不感激。 第二年,秦国年荒,晋国大熟,穆公也派人带着宝玉,去向晋国告粮。惠公让人准备发粮,郤芮问:“君给秦粮食,也要给秦城池吗?”惠公说:“光给粮食,怎么会给城池呢?”郤芮又问:“为什么给粮食呢?”惠公说:“为了报泛舟之役啊。”郤芮说:“如果因为秦给我们粮食而感激,当年他们送君归国,其德更大,君舍弃大德不报报小德,什么缘故呢?”庆郑说:“去年臣奉命去秦借粮,秦君一口答应下来,对我们非常够意思,今年我们不给他们,秦一定怨我们!”吕饴甥说:“秦给我们粮食,不是对我们好,是为求城池。不给粮食结怨,给粮食不给城池,秦还是怨,都是怨,干嘛给他们呢?” 庆郑说:“别人受灾幸灾乐祸,不仁,受人恩惠不报,不义,不仁不义,凭什么守住国家呢?”大夫韩简说:“庆郑说的对,如果去年秦不给我们粮食,君是什么感受呢?”虢射说:“去年晋受饥,对秦来说是个伐取的好机会,秦不伐取,反而给我们粮食,真是太愚蠢了!今年秦受饥,对晋同样是个天赐的良机,晋为什么违背天命,放过秦不伐呢?以臣意思,不如约会梁国,趁机讨伐秦,一块儿把秦地分了,是个上策!” 晋惠公后世被千夫所指,和宠信的三位少廉寡耻背恩负义的谋士有很大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惠公骨子里是个诚实守信感恩戴德的君子,对那三个净出馊主意的谋士,也不会言听计从。惠公采纳虢射的话,对秦使说:“弊邑连年饥馑,百姓流离,今年冬天收成刚好一点,流亡者渐渐回归故里,仅仅能够自给,还不足以相帮。”使者回来报告穆公,最后说:“晋不给粮食,还要纠合梁来打我们。”穆公大怒,说:“人没有道义,怎么能够到这种程度?!”也不等晋国来伐,率车四百乘,杀奔晋国而来。 边鄙向惠公告急,惠公问群臣:“秦无故来打我们,怎么抵御呢?”庆郑说:“秦兵来伐是因为主上背信弃义的缘故,怎么叫无故呢?依臣愚见,赶紧称罪讲和,割却五城履行承诺,才能免去刀兵之灾。”惠公大怒:“以堂堂千乘之国,割地求和,寡人还有何面目为君?!”喝令:“先斩庆郑,发兵迎敌!”虢射说:“还未出兵,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可暂且赦免从征,将功折罪。”惠公准奏,发兵迎敌。 秦兵三战三捷,守将都奔窜不迭。惠公听说后,皱起眉头说:“敌兵深入,怎么办呢?”庆郑说:“君自己召来的,又问谁呢?”惠公说:“庆郑无礼,赶紧下去吧!”晋军离秦兵十里下寨,惠公派韩简去打探秦兵虚实,韩简回来说:“秦兵虽然比我们少,士气比我们高十倍。”惠公问:“什么原因呢?”韩简说:“君当初因为梁距离秦近而投奔梁,然后又因为得到秦援而得到国家,又因为秦借给粮食才免除饥荒,三次承受秦的恩惠而没有还报一次,君臣积累了巨大的愤慨来打我们,岂止只有十倍的士气?”惠公生气地说:“这时庆郑的口气,卿怎么也来这一套?”随即派韩简给秦君下战书。 第二天,两军在龙门山下一场混战。晋军大败,屠岸夷被斩,惠公被俘。穆公本来要杀掉惠公,被臣下劝止住,答应用原先晋许诺的五城和晋太子为人质作为交换条件,放惠公回国。惠公让吕饴甥带着五城地图以及钱谷户数来秦交割,秦派大将孟明视率兵接收五城,分兵把守。秦放惠公回国。惠公在秦一共被囚两个月,虢射期间病死,庆郑返国后被杀。 后人有诗讥讽晋惠公:泛舟远道赈饥穷, 偏遇秦饥意不同。 自古负恩人不少, 无如晋惠负秦公。 还有一首写龙门山大战:龙门山下叹舆尸, 只为昏君不报施。 善恶两家分胜败, 明明天道岂无知! 重耳好事多磨(上) 成语“好事多磨”的意思是:好事情在实现、成功前,常常会遇到许多波折。这个成语用在后来成为大名鼎鼎的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重耳身上,再恰当不过。 骊姬一党被清除,本来他成为晋君首选,但由于顾虑重重,不仅拒绝国内邀请,还婉拒了秦国派兵扶助的好意。眼睁睁看着弟弟夷吾成为晋君,自己继续落魄在翟国。即便这样,晋惠公也不能饶过他。对晋惠公来说,这位深得人心的哥哥始终是最大隐患。从秦国被放回来后,召来当初被爸爸晋献公派去的刺客勃鞮,再次去刺杀重耳。重耳得到消息,连忙从翟国逃走,因为逃的匆忙,翟国讨的老婆孩子和金银细软都都被落下,只有一帮死心塌地的随从跟随着。里面不乏赫赫有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比如被誉为如太阳般温暖的赵衰,春秋第一帅才先轸,晋国第一勇将魏犫,寒食节的由来者介子推。。。 重耳一心想去齐国,必须从卫国经过。卫文公说:“寡人立国楚丘,并不曾借助晋人半臂之力,**虽是同姓,未通盟好。况且流亡之人,何足轻重?如果迎入,还得设宴款待,花不少钱,干脆撵走算了。”吩咐门官,不许放重耳入城。重耳只能绕城而走。 走了一路,君臣饿的要命,路边几个农夫,正在田边地头吃饭。重耳命大舅子狐偃去讨些吃的。田夫笑着说:“堂堂男子,养活不住自己,还兴要饭呢?我们都是庄稼人,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哪里有多余的给你们!”狐偃说:“没有吃的,给个盛饭的器皿也行啊。”田夫随手捡起块土疙瘩递过来说:“这块土可以做器皿。”重耳大怒,举鞭要抽,狐偃赶紧拦住,说:“得饭容易,得到土难,土地,国家之本啊,上天假手田夫,把土地授予公子,这是得到国家的先兆啊!为什么要生气呢?”然后让重耳下车拜受,田夫都笑着说:“真是一群傻子啊!” 又走了十余里,实在都饿得走不动,在树下休息。众人采一些蕨菜煮熟,重耳怎么也吃不下。忽然介子推端了一碗肉汤来,重耳喝下后,大为高兴,问:“这个地方哪里来的肉呢?”介子推说:“是臣的大腿肉。”重耳哭了起来,说:“是我连累了你们啊!” 齐桓公一向看重重耳贤名,听说重耳来了,派人早早迎接,安排进宾馆,设宴款待,听说重耳家眷没带在身边,连个盥洗伺候的都没有,从宗女中选个年轻貌美者,纳给重耳,名齐姜,又送二十乘车马,每天粮食肉类供应不绝。重耳感激不尽,在齐一呆七年。齐桓公死后,齐国大乱,重耳手下觉得借助齐复国无望,纷纷劝重耳改投他国。重耳在齐国过的太舒服,任怎么劝,哪里也不去。 众人聚在一片桑叶林里继续商量,没想到被齐姜采桑叶的十几个侍女听到,回报给齐姜。齐姜把她们关在内室,半夜派人全部杀掉。然后联络重耳手下,把重耳灌醉,装到车上,离齐国而去。重耳醒后,虽然气急败坏,知道返回无望,只得任由手下前行。不一日,来到曹国。曹公为人专好游嬉,本来不打算招待重耳,听说重耳重瞳骈肋,觉得非常稀罕,想探个究竟。命人把重耳众人安排在宾馆,晚上趁重耳洗澡时,和一帮佞臣突然闯入,对重耳的光身子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调笑而去。重耳君臣气的要死。 再下一站是宋国。此时,宋国刚和楚国打完一仗,大败,宋襄公身负重伤。宋公君臣对重耳君臣十分客气,尽量按照齐国标准招待,但对重耳君臣帮助复国的请求,却是有心无力。重耳君臣只得转向郑国。郑文公对群臣说:“重耳背叛父亲而逃,列国都不接纳,此不肖之人,不必招待!”传令门官,闭门不纳。 一帮人来投楚国。楚成王待重耳以国君之礼,设下国宴,一直到宴终,都恭敬不衰。重耳也言辞谦逊,两位寡人从此私交甚好。重耳在楚踏实地安定下来。一天,楚王宴请重耳,席间,楚王问重耳:“公子若返晋国,用什么报答寡人呢?”重耳说:“君王什么都不缺,我们有的君王都有,我们没有的君王也都有,我能有什么可以报答君王呢?”楚王说:“虽然这样说,一定该有所报吧?”重耳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万不得已,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万不得已,和君王以兵车对垒于平原广泽之间,请避君王三舍。”这就是成语“退避三舍”的由来。 晋文公好事多磨(下) 这一年,晋惠公病重,太子圉只身从秦偷偷跑回。秦穆公大怒,又一次深悔当初没有送立重耳。开始派人四处打听重耳下落,得知在楚国,让人来请。楚成王说:“楚晋远隔,秦晋相邻,君想复国,还得秦助。”厚赠重耳金帛车马,以壮行色。重耳假意推托一番,高高兴兴上路。秦穆公听说重耳来了,高接远迎,礼数极丰,还把晋太子抛弃的老婆,女儿怀嬴纳给重耳。 当年秋九月,晋惠公薨,太子圉即位,是为怀公。怀公上来就一通滥杀,使一班老臣人人自危,暗暗派人私通重耳,愿为内应。秦惠公大喜,派大将公子絷率车四百乘,送重耳君臣回国。秦军一路过关斩将,怀公大惊,派吕饴甥为大将,郤芮为副,起倾国之兵,来拒秦军。吕饴甥惧怕秦兵之强,不敢出战。公子絷借用秦穆公口气,派人送封信来,大意是:寡人对你们晋国可谓好到极顶,但你们晋惠公父子却视秦如仇,寡人忍当爹的好久,不能再忍儿子!公子重耳贤德名于天下,不仅能人志士相助,老天也忍不住伸手相帮,内外一致盼归,寡人才派大军送公子回国。您大夫如果知道好坏,倒戈相迎,转祸为福,在此一举! 吕饴甥,郤芮读完信,半天没吭声。都在想:打又打不过,降,重耳会不会记仇,秋后算账?遂回封信,把两人顾虑坦诚相告。公子絷亲自来见两人,答应从中调和,然后约双方相见,歃血而盟。一方立誓不计前嫌,一方立誓扶重耳为君。秦晋两军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拥立重耳回国。怀公得信,大吃一惊,带着勃鞮等几个亲信,逃奔高粱。 重耳进城即位,是为文公。按重耳四十三奔翟,五十五到齐,六十一到秦,以及复国为君,已经六十二岁,白白多蹉跎一十九年,可谓好事多磨。文公即立,派人去高粱刺杀怀公,公子圉为君六个月,被杀。吕饴甥郤芮当时迫于秦势,不得已投降,心中疑忌始终无法打消,公子圉被杀让两人如芒在背,秦军回国后,暗暗纠集各股势力,打算暗杀文公,更立其他公子。被纠集人中,有随怀公出逃,怀公被杀后潜回国内的勃鞮。两人对勃鞮报以极大信任,没想到勃鞮此人忠君思想极重,前两次刺杀重耳都是受当时君主之命,现在重耳为君,仍旧思想报效晋国,正好借这个机会向文公邀功谢罪。遂深夜来见狐偃,请求引见文公。 狐偃大吃一惊,说:“你把新君得罪透了,不赶紧逃亡,还来往枪尖上撞?这是自投死路啊!”勃鞮说:“某有机密事相告,能救得一国人性命,必须当面见主公才能讲。”狐偃带勃鞮来到宫门口,自己先进去禀报。文公说:“鞮能有什么事,救得一国人性命?一定是想借你面子,来讨饶罢了。”狐偃说:“俗话说:再卑微的话,圣人也应该倾耳相听,主公刚立,正应该捐弃前嫌,广纳忠告,还是听一听好。”文公怒气未消,让门官传话给勃鞮:“你两次刺杀我,上天保佑,都让我逃得性命。你还有什么脸来见我?赶紧逃吧,跑慢了可别怪寡人不客气!” 勃鞮一听,呵呵大笑说:“主公在外奔波十九年,人情世故还没参透吗?先君献公,与君父子,惠公,君的弟弟,父仇其子,弟仇其兄,和我勃鞮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小臣,只知道唯君命是从,哪知道别人?齐桓公不记恨管仲一箭之仇,遂伯天下。不见臣,臣没有损失,但恐怕臣去,君祸就不远了!”狐偃说:“看样子勃鞮一定有重要事来告,不见不行啊!”文公于是召见勃鞮。方知城内遍布反叛势力,也不及告知他人,只带狐偃,连夜逃出城。勃鞮仍回吕饴甥处。 第二天一早,宫内挂出免朝牌,只说文公有病。吕饴甥郤芮心中疑忌,过了几天,仍旧不见文公出朝,越发坐不住。带领家丁,半夜围起内宫,放起火来,只盼文公烧死或逃出宫时被杀。城内各大夫听说内宫着火,纷纷带人来救,人越围越多,吕饴甥怕形迹败露,被众大夫围攻,带人匆忙逃出城。想要逃亡,却不知逃往何处,勃鞮说:“晋君废立,全靠秦君,何况两位与秦君也算旧相识,现在就说宫内失火,重耳烧死,求秦君另立公子。他公子一立,就算重耳没死,也没办法了。” 吕饴甥说:“就是不知道秦君会不会容留我们?”勃鞮说:“要不我先去问问,容纳我们就去,不容纳,再想其它办法。”吕饴甥同意。勃鞮来到边界,听说一支秦军正驻扎在对岸,过河求见,为秦大将公孙枝,各自吐露心腹。公孙枝说:“两贼来投,合当诱杀,以正国法!”以秦君名义写信让勃鞮带给吕饴甥和郤芮。信大意是:惊闻新君死于火灾,两位大夫有意另立新君,也是寡人所愿,请大夫火速来商议。 吕,郤见信,欣然同往。公孙枝迎入营中,盛情款待。公孙枝说:“寡君现在王城,邀请两位大夫一同相见,车马随从可暂时留在这里,等大夫回去,再一同回国。”吕,郤听从,和勃鞮三人跟随公孙枝来见秦君。到王城,勃鞮和公孙枝先入城,吕,郤随后被召进。谒见已闭,说起另立公子的事,秦穆公说:“寡人这里正好有一位公子,两位大夫要不要见见?”吕,郤同声说:“愿求一见。”穆公喊:“公子可以出来了!”只见屏风后面转出一位贵人,不慌不忙,叉手步出。吕,郤一看,却是重耳,吓得魂不附体,口称:“该死!”叩头不已。穆公邀文公同坐。文公大骂:“逆贼!寡人何曾有负于你们?不是勃鞮揭发,逃出宫门,寡人已然化为灰烬!”喝叫武士拿下,命薄鞮监斩,不一会,两个人头,献于阶下。 秦穆公送文公至河边。此时,国内大夫们已得知原委,赵衰带领众大臣备法驾侯在对岸,文公渡河,一同回城,重登君位。 齐桓公死后大乱(上) 在位当政时期叱咤风云威风八面,年老垂暮后凄惨悲凉孤寂无依,死后更宫内国内大乱,自古以来,这样的君主着实不少,齐桓公算是最典型一位。 桓公壮年在位时,北灭戎,南降楚,尊王攘夷,多次以盟主身份召集诸侯大会,成就威名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耄耋昏聩之际,忠臣良将如管仲隰朋鲍叔牙一个个撒手人寰,身边只剩下竖刁雍巫开方等佞臣,眼看桓公留日不多,三人各自趋奉新靠山,为日后夺权做积极准备。 桓公六个较为宠幸的妃子各生一子,以长幼依次为: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雍。其中公子昭最贤,被桓公内定为世子,并早早托付给宋襄公日后相助。竖刁雍巫与公子无亏要好,开方独与公子潘相善,其他各公子,除公子雍出身低微,安分守己,余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只等机会来临,便要出手相搏。 桓公病重之际,雍巫竖刁假借桓公之命,在宫门挂一牌子,上写:寡人有怔仲之疾,讨厌听到人声,无论群臣公子,一律不准入宫,命竖刁紧守宫门,雍巫率领宫甲巡逻,一应国政,都等寡人痊愈后再奏!两人紧把宫门,谁也不能入内。三天过去,桓公不死,竖刁将所有内侍宫女赶出,在寝室四周垒起一圈三丈高墙,只在墙下留一小洞,如狗洞一般,早晚使小内侍钻进去打探生死。一面整顿宫甲家丁,守护严密,以防众公子之变。 桓公躺在床上,起身不得,呼唤左右,没有一人答应,又渴又饿又病,熬了两天,气绝而亡。晚上,小内侍发现桓公已死,赶紧出来报告,竖刁就要发丧,雍巫说:“且慢!必须先定下长公子的君位,才能发丧,以免旁人争执。”当下两人来到长卫姬宫中,密奏说:“先公已薨!以长幼顺序,应当立夫人之子,但必须先逐杀太子昭,方能成事!”长卫姬说:“我一个妇女人家,全凭卿等做主好了!” 太子昭深夜做得一梦,梦父王已死,要他赶紧逃亡,遂孤身跑到上卿高虎家求救。高虎说:“主公曾将世子嘱咐宋公,世子只有投奔宋,方能获救复国。”遂派人驾车送太子昭出城,直奔宋国。雍巫竖刁来杀太子,扑了一空。雍巫说:“我等擅离内宫,不过出其不意的意思,如果等天亮其他公子都知晓了,先占据朝堂,大事去矣,不如先回宫,拥立长公子,看看群臣反应如何,再做举动。”两人带兵刚回到宫门,只见一大帮朝臣已聚集在门口,见了他两人,纷纷上来质问:“世子何在?”雍巫拱手回答:“世子无亏,正在宫中。”众人都说:“无亏未曾受命册立,不是我们主公,还我们世子昭来!” 竖刁仗剑大喝:“昭已经被驱逐,现在奉先公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有不从者,剑下诛之!”众人愤愤不平,乱嚷乱骂:“都是你这班奸佞,欺死蔑生,擅权废置,你若立了无亏,我等誓不为臣!”有大臣挺身而出,喝到:“今天先打死你两个奸臣,除却祸根,再做商议!”挺着牙笏,往竖刁头顶打来。竖刁用剑架住,众官员纷纷上前相助,雍巫大喝一声:“甲士们,现在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何用?”数百甲士,各挺器械,一齐发作,将众官乱砍。众人手无寸铁,人数又少,瞬间死于乱军的有十分之三,其他伤者甚多,乱窜出朝门去了。 此时天已大明,雍巫竖刁进宫扶出公子无亏,到朝堂即位。内侍鸣钟击鼓,甲士环列两边,阶下叩头称贺的,只有雍巫竖刁两人。无亏又羞又怒。雍巫说:“大丧未发,群臣还未送旧,怎么迎新呢?此事必须召国高二老入朝,方可号令百官,压服众人。”国,是右卿国懿仲,高,即左卿高虎。无亏准奏。 二老闻内侍将命,知齐侯已死,即时披麻戴孝,入朝奔丧。竖刁雍巫把在门外,连忙拦住,问:“今天新君升殿,老大夫请先相见。”国高二老齐声说:“还未安葬旧君,先拜新君,哪有这样的道理?”竖刁一时语塞,却不放二老入宫。二老只得大哭而出。无亏问:“大丧未殡,百官不服,怎么办呢?”竖刁说:“今日之事,就如和老虎搏斗,有力者胜,主上但管占据住正殿,臣等列兵两边,有敢入朝的,先捆起来再说!”长卫姬也尽出本宫兵甲,内侍甚至高大有力的宫女也凑在其中。竖刁雍巫各统一半,分两廊把守。 此时,众公子也都得到消息,开方对公子潘说:“太子昭不知所踪,如果无亏可以立,公子难道不可以吗?”召集全部家丁死士,据守住右殿。公子商人对少卫姬之子公子元说:“都是先公血肉,江山人人有份,公子潘守在右殿,我们去守左殿,太子昭回来,大家让位,他不回来,齐国分成四份,大家均分!”公子元同意,各自纠集家丁以及平常所养门下之士,纷涌而来。 公子元列营左殿,公子潘列营朝门,相约为掎角之势,竖刁雍巫牢牢把住内宫,几方互为忌惮,只敢坚守,不敢出击。公子雍惧怕出事,出奔秦国。 齐桓公死后大乱(下) 僵持两个多月,各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众官知世子出奔,无所朝宗,都闭门不出。只有国懿仲和高虎两个老臣心如刀绞,高虎说:“众公子只知夺位,不思治丧,我今天当以死相争!”国懿仲说:“只我等两人,济不得事,凡食齐禄的,莫不是齐国臣子,我们沿门唤集,同到朝堂,且奉公子无亏主丧如何?”高虎说:“立子以长,立无亏也算有命!”遂同国懿仲挨门挨户召集群臣,各具丧服,相率入朝。 雍巫竖刁问明百官来意,放进朝堂,众人奉着无亏,破开围墙,来找桓公。桓公在床上挺尸两个多月,虽是冬天,血肉狼藉,臭气熏天,生虫如蚁,乱爬乱飞,公子一见,放声大哭,百官无不落泪。即日取梓棺盛殓,皮肉皆腐,仅用袍带一裹,草草了事。公子元等见两国老带领百官入朝,初不知何意,后听说桓公已殡,百官俱奉无亏为君,都说:“国老为主,我等不能再争了!”,遂散了家丁,披麻戴孝,入宫奔丧。兄弟相见,各自痛哭。 有诗叹桓公:违背忠臣宠佞臣, 致令骨肉肆纷争。 若非高国行和局, 白骨堆床葬不成。 话说世子昭逃到宋国,见了襄公,哭拜于地,诉以国内雍巫竖刁作乱之事。襄公召集卫,曹,邾三国之师,奉世子昭伐齐,屯兵郊外。无亏使雍巫统兵出城御敌,竖刁守在城上,居中调度。 高虎对国懿仲说:“当初立无亏为君,因为先君没人安葬,迫不得已,现在世子来了,又有宋等诸侯相助,论理则彼顺,较势则彼强,况竖刁戗杀百官,专权乱政,必为齐患,不如趁此机会除掉,迎世子为君,诸公子也会死心,齐国稳如泰山了!”国懿仲说:“雍巫驻兵在外,我们召唤竖刁,就说有要事相商,杀了他,率百官奉迎世子,以代无亏之位,到时雍巫也无能为力。” 竖刁听说二国老有要事相商,也不疑心,昂首而来。高虎置酒相待。三杯过后,高虎开口说:“今宋公纠合诸侯,起大兵送太子到此,如何应对呢?”竖刁说:“雍巫已在统兵御敌。”高虎说:“还是寡不敌众啊!老夫打算借助一下您大夫,以解齐难。”竖刁说:“刁有何能为?如果老大夫有差遣,唯命是从!”高虎说:“打算借您的头,以谢罪于宋!”竖刁愕然而起。高虎向一旁喝道:“还不下手?!”埋伏的壮士窜出,揪住竖刁,砍下头来。高虎大开城门,让人传呼:“世子已至城外,愿意迎接的都跟我来!”齐人都恨雍巫竖刁祸国乱政,对无亏遂无好感,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吵吵嚷嚷,跟随的何止千人。 国懿仲入朝,来见无亏,奏说:“人心思戴世子,纷纷出城相迎,老臣不能阻挡,为今之计,主公该早早逃难!”无亏问:“雍巫竖刁在哪里?”仲说:“雍巫在外胜败未知,竖刁已被国人杀死。”无亏大怒,说:“国人杀竖刁,你能不知道吗?”顾左右欲让人抓国懿仲,仲赶紧跑出宫。 无亏带领几十内侍,乘一辆小车,愤然仗剑出宫,欲召集兵甲,亲自出城御敌。内侍东呼西唤,没一人响应。倒是招来一帮仇家,各挺器械,将无亏围住。内侍喝道:“主公在此,不得无礼!”众人说:“哪里是我等主公!”先将内侍乱砍,无亏下车要逃,也被杀死。消息传到郊外,雍巫知道军心已变,引着几个心腹,匆忙逃奔鲁国去了。高虎赶到,安抚人心,迎接世子,与四国请和。四国回兵。高虎奉世子昭到城外,暂住公馆,通知国懿仲整备法驾,同百官出迎。 公子元公子潘得到消息后,约同公子商人一同出城,公子商人很不高兴,说:“我等在国内奔丧,昭既不哭灵,又借宋兵以少凌长,抢夺齐国,与理不顺,我听说诸侯兵已退,不如我们各自率领家甲,声言为无亏报仇,逐杀子昭。我们三人中,凭大臣推举一人为君,也免以后受宋国钳制,亏了先公盟主志气。”三公子遂纠集无亏余党,分头据守住城门。 高虎对世子昭说:“无亏竖刁虽死,余党犹存,又有三公子为主,闭门不纳,如果硬攻,战而不胜,前功尽弃,不如还去求救宋国。”遂奉世子昭追赶宋军。宋襄公刚到边境,被世子赶上,大吃一惊,说:“这是寡人班师太早缘故!世子放心,有寡人在,何愁入不了城!”遂回军,再至齐郊。见城门紧闭,传令整顿器具,准备第二天攻城。三公子半夜出城偷袭,与宋军在城外混战一夜。四家不敌宋军,被杀的七零八落。公子元怕世子昭进城怪罪,趁乱带心腹逃往卫国去了。 公子潘公子商人收拾残兵入城,宋兵紧随其后杀进来。国懿仲听说四家兵败,世子入城,带领百官,同高虎拥立世子昭即位,是为孝公。襄公在齐郊呆足五日,方才回国。公子潘公子商人把责任都推在公子元身上,国高二老虽然知道四家同谋,劝孝公冰释前嫌,笼络人心,只把雍巫竖刁之党尽行诛尽,余者概不追究。齐国至此方渐趋安宁。 宋襄公自不量力(上) 成语 “自不量力”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对每个人来说,或多或少都少不了此类经历,特别在少不经事阶段。自不量力仅停留在认识层面,本身没什么危害,如果勉强行动,过程往往容易失控。伤害和教训随之而来,甚至搭上性命。宋襄公用自己迂腐固执的举动,为国人和后人完美诠释了这一成语的含义。 宋襄公自从召集几个小国出兵齐国,扶立世子昭为君,自以为不世奇功,便想号召诸侯,代齐桓公为新一代盟主。大夫公子目夷不同意,说:“宋国有三不如齐,怎么能伯诸侯呢?”公子目夷字子鱼,是襄公同父异母哥哥,当初把君位让给襄公,被立为上卿。襄公问:“子鱼说三不如齐,哪“三不”呢?”目夷说:“齐有泰山渤海之险,琅琊即墨之饶,我们国小土薄,兵少粮稀,一不如也;齐有高国世卿,以干其国,有管仲隰朋鲍叔牙以谋其事,我们文武不具,贤才不登,二不如也;桓公北伐山戎,南平蛮楚,立创世奇功,我们功绩全无,仅能偏守一隅,此三不如也。有此三不如齐,自保尚且困难,还哪里顾及上其它呢?” 人在信心爆棚决心已下的时候,很难听进不同意见。君王也是人,同样错误也会犯,尽管外人看来,类似的错误有多么低级甚至可笑。襄公称伯雄心已起,任何不同意见也听不进去。 但有一点清醒的是:自己国小言微影响弱,于是先约几个周边小国曹国邾国鄫国,会盟于曹国之南。因为鄫君迟到,襄公大怒,不仅杀掉鄫君还给烹煮了,借以立威。曹大夫僖负羁对曹公说:“宋躁而虐,必定成不了事,不如我们回去吧。” 东道主一走,粮草供应都断了,襄公更是大怒,派公子荡率兵车三百乘,来伐曹公。僖负羁坚守城池,公子荡围城三个月不能取胜,只得退兵。当时楚为大国,远近大小诸侯都朝拜会盟。襄公一心求伯,却无人捧场,很是气愤。公子荡说:“当今大国,无过于楚,楚僭用王号,诸侯畏服。大王不如卑词厚赂,求诸侯于楚,楚一定答应。”公子目夷劝谏说:“诸侯都归楚,楚凭什么让给我们?我们有求于楚,楚又怎么甘于我们之下?恐怕争端从此而始啊!” 人有一个很难克服的通病:想做成一件事情或达到某个目的,只愿意倾听有帮助的建议,反对意见根本不愿入耳。还是那句话,君王也是人,更有条件选择好话听和采取行动。襄公派公子荡带厚礼去朝见楚,成王答应第二年春天,在鹿上会盟。鹿上这个地方在齐,襄公又派公子荡去齐修聘,告诉明年楚王赴会的事,齐孝公也答应赴会。 第二年正月,襄公先到鹿上,垒筑盟坛以待齐楚。二月初,齐君到。又过二十多天,楚成王才到。三国先按爵位排顺序,按照襄公意思,楚僭王号,实际只是子爵,襄公居首,齐侯次之,楚王又次之。受歃时,襄公毅然以主盟自居,也不谦让,先执牛耳。楚王很是不悦,勉强受歃。 接下来,襄公提到借助楚齐两国于秋七月在盂地召开更大规模诸侯大会,并拿出对诸侯的请柬,请两国君签名。请柬先递给楚王,孝公心里有点不高兴。楚王看了看,发现受邀诸侯大多归在己下,暗暗好笑,执笔署名。轮到孝公,孝公推说受宋恩甚重,不敢署名,实际是怪被襄公轻视。襄公自负于孝公有恩,只道孝公说的是心里话,把请柬收了起来。 回来后,公子目夷进谏说:“楚,蛮夷也,其心不测,只是口头答应,不知道他真实想法,臣恐怕被欺骗!”襄公说:“子鱼太多心了,寡人以诚信待人,人忍心欺骗寡人吗?”与会前,目夷又劝:“楚强而无义,君多带些兵将吧。”襄公以当初齐桓公当初会盟大会不带一兵一卒为由,拒绝兵将跟随。目夷又提议自己带兵车一百乘,距离三里之外,以防不测。襄公说:“卿带兵车跟着寡人,和寡人带兵有什么区别呢?万万不行!”临行时,怕目夷在家起兵接应,在诸侯中失了信誉,要求目夷一同前去。目夷说:“臣放心不下,正要同去。” 果然不出公子目夷所料,楚王带领重兵赴会。襄公被楚大将成得臣斗勃夹住,无法脱身,遂沦为阶下囚。公子目夷趁乱逃回国内,对大夫公孙固说:“楚兵旦暮就到,速速调兵,上城把守!”公孙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应该暂摄君位,号令赏罚,人心始肃。”公子目夷趴在公孙固耳朵上说:“楚人抓住我们君主,一定会要挟我们,应该如此如此,楚人才会放回君主。”公孙固说:“此计太妙!”转而对群臣说:“君主未必能回来!我们应该推举公子目夷为君,主持国事。” 群臣素知目夷贤能,没有不欣然同意的。目夷告于太庙,南面摄政。三军用命,铃柝严明。各路城门,把守的铁通一般。方才安排停当,楚大军已到,城前安下营寨。楚大将斗勃上前喊话:“你们君主现在我们营中,生杀都由我们,早早开门投降,保全你们君王性命!”公孙固在城楼上喊:“赖社稷神灵,我们已经立了新君,生杀任由你们。投降不可能!”斗勃问:“你们君王还在,还能再立一个君主吗?”公孙固说:“立君是为社稷着想,社稷无主,哪里能不立新君呢?”斗勃问:“我们愿意把君主还给你们,拿什么报答呢?”公孙固说:“旧君被俘,已辱社稷,即便回来也不能再做君主,放不放回来,你们随便吧。如果想决战,我们城中兵车都未损折,情愿决一死战!” 楚王大怒,下令攻城。城上箭如雨下,楚兵多有损伤。连攻三天,徒伤将士,不能靠近城池一步。楚王问:“这个国君他们既然不要了,干脆杀了吧?”大将成得臣说:“杀宋君就像踩死个臭虫,却得不到宋,只能召来怨恨,不如放了。获其君以立威,释其君以立德,诸侯服也。”楚王抚掌大笑,遂放了襄公。 襄公听说国内已立目夷为新君,打算投奔他国。目夷先派人来致词说:“臣所以摄位,是为了君王您保住江山社稷,国还是您的国,赶紧回来吧!” 不一会儿,法驾俱到,迎襄公回归,目夷退位臣列。 有诗赞公子目夷:金注何如瓦注奇? 新君能解旧君围。 为君守位仍推位, 千古贤名诵目夷。 宋襄公的自不量力迂腐固执,反而成就了同父异母哥哥公子目夷的万世贤名。 宋襄公自不量力(下) 宋襄公志欲求伯,被楚人捉弄一场,反受大辱,怨恨之情,痛入骨髓,但又恨力不能报。听说郑文公推举楚君为盟主,一腔邪火终于找到发泄出处。留公子目夷辅世子守国,欲起倾国之兵,讨伐郑国。公子目夷说:“郑楚正好的像一家子,宋伐郑,楚一定救。这一趟很难取胜。不如修德待时为上。”司马公孙固也这样劝谏。襄公怒气冲冲地说:“司马不愿意去,寡人自己去!”公孙固不敢再吭声。 楚听说宋伐郑,果然出兵相救。两军列营于泓水两岸。公孙固对襄公说:“楚师来,为救郑,我们放过郑以谢楚,楚一定回兵,不要与他们硬碰硬。”襄公说:“当初齐桓公兴兵伐楚,现在楚兴兵伐宋,不煞煞他们威风,让他们俯首称臣,怎么继承桓公伯业呢?”公孙固说:“我们的铠甲不如楚坚硬,兵器不如楚锐利,兵士不如楚强悍,宋人害怕楚人像害怕蛇蝎一样,君王凭什么打败楚呢?”襄公说:“楚兵甲有优势,仁义不足,寡人兵甲不足,仁义有余,昔日武王虎贲三千,胜殷纣王亿万之众,就是有仁义。以有道之君,避无道之臣,寡人生不如死!” 襄公让人在车子上立起一面大旗,上书两个大字:仁义!公孙固暗暗叫苦,悄悄对大夫乐仆伊说:“打仗就是杀人,偏偏讲仁义,真不知道我们君主的仁义在战场上怎么用。上天看来是不想让我们君主活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只要国家不灭亡就万幸。” 楚军主帅成得臣屯兵在泓水北岸,大将斗勃说:“我们五鼓渡河,防止宋军先布下阵势截击。”成得臣笑着说:“宋公这人迂腐的很,根本不会用兵。我们早渡河早开战,晚渡河晚开战,有什么好操心的?”天亮之后,才慢慢悠悠渡河。公孙固对襄公说:“楚军天亮才开始渡河,轻视我们的意图很明显,趁他们刚渡一半,我们迎头痛击,是用我们全部兵力攻击楚的一半兵力,此必胜之道。等他们都渡过来,楚众我寡,恐怕就打不过了!”襄公指着大旗说:“你看见仁义这两个字没有?寡人堂堂军阵,哪有攻击只渡过一半敌人的道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 等楚军都渡过河,成得臣坐在马上,指手画脚,指挥将士排列阵势。公孙固又劝襄公:“楚正在列队形,趁还没列好,我们击鼓急击,敌军必乱,获胜或未可知。”襄公一口啐在公孙固脸上,说:“呸!你光知贪一击之利,枉顾万世仁义名声,寡人堂堂正人君子,哪里有攻击未成列敌人的道理?”公孙固复又暗暗叫苦。 等楚军阵势摆好,人强马壮,漫山遍野,宋军各个脸上呈现害怕表情。襄公下令击鼓,楚军也击鼓回应。襄公挺着长矛,带头向楚军阵营冲去。成得臣见宋军来势凶猛,暗传号令,打开阵门,只放襄公一队进来。公孙固赶紧上来护驾,襄公已陷入楚阵去了。双方一番混战。公孙固左冲右突,终于杀进阵来。只见襄公左右死伤大半,公子荡被击中要害,卧在车下,已然不能再活。“仁义”大旗已被楚兵夺去。襄公身受数伤,右大腿中了一箭,膝筋被射断,站不起来。 公孙固扶襄公上车,用身体挡着,奋勇杀出。襄公左右没一个活着出来。成得臣乘胜追击,宋军大败,人马损失十分之九,辎重器械,丧失殆尽。公孙固同襄公连夜逃回。宋军此战人员车马损失惨重,国人纷纷怨恨讥讽襄公不听公孙固。襄公听到后,叹口气,说:“君子不伤害受伤的人,不伤害年长的人。寡人将仁义行于军中,怎么会效仿乘人之危的举动呢?”全国没有不讥笑的。襄公不久后因伤而死。 有诗讥讽襄公:不恤腾鄫恤楚兵, 宁甘伤股博虚名。 宋襄若可称仁义, 盗跖文王两不明。 周襄王乱起萧墙 家庭或者国家内乱,都是因为家长或君主昏聩无能所致。家庭还好,最多妯娌们骂骂街弟兄们挥挥拳,绝少闹出人命,国家一乱不得了,掉N颗脑袋都是标配。内乱又往往容易引狼入室,祸乱进一步升级,脑袋掉的更多。除少数几个引起祸端罪该万死的核心人物,每次动乱,绝大多数丢掉性命的,都是普通士兵,普通百姓也往往受到波及,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所以一国之主的能力非常关键重要,关系着太多人的生死和太多家庭的安危。不幸的是,自古以来,有能力维持国家安宁稳定的明主太少,昏聩无能导致国家动荡百姓遭殃的反而数之不尽,戴绿帽子的周襄王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后一种。 郑文公献媚于楚,反过来对中原小国却是恃强凌弱,因为怪滑国不臣服,起大兵来讨。周襄王派使臣去为滑求情,反被郑扣住不放,周襄王大怒,骂道:“郑欺朕太甚,朕必报之!”转问群臣:“谁能替朕向郑兴师问罪?”大夫颓叔桃子二人进言说:“郑今挟荆蛮为重,虐执王臣,不过要兴兵问罪,难保会胜,以臣之愚见,不如向翟借兵,才能伸威。”大夫富辰连声说:“不可,不可!古人云:疏不间亲,郑虽无道,乃子友之后,于天子兄弟也,翟乃戎狄豺狼,非我同类。用异类伐同姓,臣见其害,未见其利也。” 一番激烈辩论,襄王最后采纳颓叔桃子建议,并派两人去翟借兵。 翟君欣然奉命,以打猎为名,突入郑地,占领一城,派人向周王告捷。周王很高兴,打算进一步和翟拉近关系,征求群臣意见:“翟有功于朕,朕现在中宫新丧,打算和翟联姻,怎么样?”颓叔桃子说:“臣听说翟君有一女,名叔隗,天下绝色,今尚未聘,王可求之。”襄王大喜,仍派两人去向翟君求婚。翟人送叔隗至周,襄王欲立为继后。富辰说:“王以翟有功,犒赏一下足够了,现在以天子之尊,下配夷女。翟恃其功,加以姻亲,一定会生异乱。”襄王不听,遂以叔隗主中宫之政。 襄王当时已五十多岁,叔隗年轻气盛,没多久,与周王一个庶弟甘公带勾搭成奸,周王大怒,贬隗后入冷宫,把门锁住,只留一个小洞输送吃喝。甘公带自知有罪,逃奔翟国。颓叔桃子听说后大惊,相互说:“当初请兵伐郑是我二人,请婚隗氏,又是我二人,王今必定怪罪。”听说甘公带逃往翟国,屁股后面紧跟着撵了过来。三人并作一处,到翟君处颠倒是非,鼓唇摇舌,蛊惑翟君出兵救出隗后,立甘公带为王。 翟君果然出兵,周王派兵迎敌,大败而回。翟军遂围王城。周王对富辰说:“早不从卿言,致有此祸!”富辰说:“翟势甚盛,我王暂时出游相避,诸侯必有倡义纳王的。”襄王问:“和周接壤的,只有郑卫陈三国,朕去哪家呢?”富辰说:“陈卫两国太弱,不如去郑。”襄王说:“朕曾用翟伐郑,郑会不怨恨吗?”富辰说:“臣之所以劝王去郑,正是这个缘故:王以翟伐郑,郑心里肯定不服气,黑天白夜想着翟和王闹翻,来证明他才靠得住,现在王去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怨恨?” 周王这才下定决心。富辰又说:“王现在出去,恐怕会被翟军围击,臣愿意率领家丁与翟决一死战,王趁机走脱。”于是,尽召家丁子弟,约几百人,勉以忠义,开门直击翟营。周王连同十几个人,趁乱出城往郑国奔去。富辰战死,同死者三百多人。 史官有诗赞富辰:用夷凌夏岂良谋? 纳女宣淫祸自求。 骤谏不从仍死战, 富辰忠义播《春秋》。 甘公带入城,放出叔隗,自立为王,立叔隗为后,发库藏大犒翟军。周王一行来到郑界,心里到底不踏实,不肯再往前行。亲自写信给秦,齐,陈,郑,卫诸国,告求勤王。郑文公听说周王落难在自己边界,笑着说:“天子今天才知道翟不如郑啊!”当天即派工匠去给周王兴盖庐舍,并亲自视察起居,礼数及一应器具,丝毫不敢怠慢缺失。周王羞愧不已。各国诸侯亦遣使问安,各有馈献。晋文公亲自带大军讨伐甘公带,迎纳周王。 周人听说周王复位,自发聚集,杀掉颓叔桃子。甘公带忙带着叔隗打算逃往翟国,被晋将魏犫捉到,一刀砍了。叔隗被推来相见,魏犫说:“此**,留他何用?”命众军士乱箭齐发。可怜如花夷女,与甘公带欢娱半载,死于万箭之下。有人问魏犫:“此二贼怎么不装进囚笼,送给天子,由天子亲正国法呢?”魏犫说“天子本来的意思就是假手晋除掉这个弟弟,自己不背弑弟的名声,我快刀斩乱麻替他解决了多好!”这时魏犫粗中有细的地方。 周王回城,大排酒宴宴请晋文公将士,又大出金帛相赠,并赐给温,原,阳樊,攒茅四邑。周王不听富辰忠言,这么折腾下来,老婆没了,面子没了,忠臣没了,金帛没了,疆地没了,还损兵折将,真是亏大发了。 先轸将帅奇才(一) 东周历时515年,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军阀混战时期,这五百多年里,大大小小战争可谓多如牛毛不可胜数。冷兵器时代,获取战场胜利十分依赖两点:一是人数,一是主帅。在武器都非常原始的状态下,谁人数多肯定占优势,而主帅同样起着决定性作用,甚至往往超过人数这一要素。赵括纸上谈兵,连累赵国四十万子弟被坑杀,可见主帅作用有多大。历史上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争例子,无一不是能力超群的主帅发挥了关键作用。春秋战国五百多年,到底哪一位主帅文武双全,能力超强,更堪称神一级的人物呢? 先轸当之无愧。 先轸,字子载,晋国人,早年即跟随晋文公流浪各国十九年,期间正是晋文公的人生最低谷,先轸当时年轻,加之晋文公周围能人太多,其惊人才华一直没有机会施展,直到城濮之战前夕,前元帅郤縠突然病死,才被临危受命为晋军主帅,大放异彩。想要了解一个人多强,最好办法是看对手。城濮之战,先轸对手是楚国最强元帅成得臣。成得臣,字子玉。这人有多厉害?城濮之战大胜后,晋军上下兴高采烈,唯独晋文公闷闷不乐,面带忧色,手下都很奇怪,文公解释说:“子玉这个人不是个甘于人下之人,我们打一次胜仗没什么好骄傲的,反而更让人担心啊!”直到听说成得臣被逼自刎而亡,才无不欣慰地对群臣说:“寡人真是太高兴了!子玉死了,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各位可以高枕无忧睡大觉了!” 城濮之战就是楚国的成得臣与晋国的先轸两个元帅的强强对决。 史上非常著名的城濮之战,最初是由两个战场上的老冤家勾起来的:宋楚泓之战宋襄公大败还丢了性命,楚王还是愤愤不平,后又亲统大兵,纠合陈,蔡,郑,许四路诸侯,一同伐宋。宋襄公的儿子宋成公派司马公孙固去晋国告急。晋文公召集群臣讨论是否出兵,先轸第一个站出来说:“当今只有楚最强盛,现在楚伐宋,生事中原,这是上天授给我们一个好机会。取威定伯,在此一举!”救宋大计就此确定下来,怎么救呢?狐偃说:“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这两国又是主公仇家,我们攻打曹卫,楚兵一定转来相救,宋围可解!” 文公让公孙固回去告诉宋成公坚守待援,一边兴兵伐卫。先轸自告奋勇,充当先锋。魏犫也积极报名同去。先轸命令军士多带军旗,凡是经过高山林密之处,便叫悬插,务必透出林表。魏犫不解,问:“兵者,诡道也。现在到处插旗,反使敌人知晓,什么意思呢?”先轸说:“卫以前一向臣服于齐,最近改为臣楚,国人心里一定很忐忑,怕被讨伐。我们主公打算继承齐侯图伯,不能示弱,当以先声夺人!”果然,卫人听说晋兵到来,登城一看,漫山遍野都是晋国旗帜,不知道来了多少晋兵,百姓连同守兵吓得争相逃窜。卫公也逃走。先轸兵不血刃,轻松得城。文公得到消息,非常高兴。 也就在这个月,晋军元帅郤縠突然病死军中。先轸凭借头一仗出色表现,临危受命,被拜为元帅。文公打算趁势灭了卫国。先轸说:“这次出兵本来是为了楚围困宋,现在宋围未解,先灭人国,恐怕有违伯主存亡恤小之义。何况,卫的废置现在完全由我,不如移兵伐曹,等楚军来救卫,我们到了曹了,他势必扑空,跟着我们打转儿。”文公听从。 晋师围曹。曹共公诈降,邀请文公入城相见。先轸说:“曹力未亏,提防有诈。臣请试之。”从军中选一和文公相像的,扮成文公模样代行,勃鞮主动请缨为假文公驾车。一队人刚入城一半,梆子声响,城门落下,万箭齐发,假文公和勃鞮以及三百多人,死于非命。曹人把三百多具死尸挂在城墙上暴尸,以期动摇晋军心,攻城乏力。以待楚援。晋军果然人心惶惶,文公问先轸:“军心恐变,怎么办啊?”先轸说:“曹国坟墓,都在城外,我们派兵过去,装作掘坟样子,他们一定害怕,害怕一定生乱,就有机可乘了!” 城里人一听祖坟要被刨开,心胆俱裂,曹公赶紧让人在城上大叫:“休要掘墓,这一次我们真投降!”先轸让人回应:限定三日,先把城上死尸用棺木盛殓送出。三日后,曹人要求晋先退兵五里。先轸答应,一面派出伏兵。棺木刚运出一半,伏兵杀出,门洞内全是棺木,着急关闭不得,晋军趁势杀进城里,活抓曹公。 先轸将帅奇才(二) 楚人围宋,打算迫其投降,忽然卫来求救。于是分兵两路,楚王带领一半兵马救卫,成得臣带领大将斗越椒,斗勃,宛春等继续围城。楚王刚行到一半,听说晋已移兵伐曹,正商议怎么救曹,曹被攻破消息传来,楚王大惊:“晋之用兵,何其神速啊!”遂驻扎下来,派人告诫成得臣不要轻易与晋交兵,能讲和最好。 成得臣自恃其才,愤愤不平地说:“宋城眼看就要破了,讲什么和呢?”下令攻城,昼夜不息。宋人叫苦不迭,揣着贿赂单赶紧继续向晋求救。文公对先轸说:“宋事很紧急了,再不救,宋就完了。救,肯定要和楚正面交锋,郤縠曾向寡人建言:战楚,必得齐秦相助。怎么才能把齐秦兵搬来呢?” 注意,先轸惊人的谋略开始展现了。 他对文公说:“臣有一策,可教齐秦自来战楚。”文公乐了,问:“卿有这么好的办法吗?到底什么呀?”先轸说:“宋这次许诺的贿赂可谓极为丰厚,我们收贿赂救宋,哪里还有道义呢?不如辞掉,让宋拿着这些好东西分别去贿赂齐和秦,乞求齐和秦向楚说情,饶宋这一次。两国收了贿赂,一定乐从。楚如果不同意,他们间的矛盾就产生了,我们好做文章。”文公问:“要是楚答应,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先轸说:“臣还有一策,一定不会让楚答应。”文公问:“卿又有何计呢?”先轸说:“楚和曹卫关系好,恨宋又恨的不得了,现在曹卫二国土地尽在我们掌握,我们把两国和宋相连的城池送给宋,楚一定更恨宋,自然不会答应齐秦了。齐秦可怜宋而恨楚,就是不和晋联合,也不会偏向楚。” 文公抚掌大笑。 齐秦收到贿赂,果然派人到成得臣大营为宋讲情。这边晋对宋使说:“寡人已灭曹卫,靠近宋的田地,寡人怎么敢独吞呢?”派兵把临近宋的曹卫守臣尽行撵走,让宋接收。那边齐秦使臣正在替宋讲情,宋吞并曹卫消息传来,成得臣大怒,对齐秦使者说:“宋人如此欺负曹卫,哪里像个讲和的?不敢奉命,休怪!休怪!”齐秦两国使者碰一鼻子灰,只得返回。晋听说后,半路迎到自己大营,盛情款待。说:“楚将骄悍无礼,晋不日定要与他们交战,希望贵国出兵相助。”使者回国一说,两国当即出兵,助晋伐楚。 成得臣对众将发誓说:“不恢复曹卫,宁死不回去!” 宛春说:“小将有一计,可以不劳兵力,而复曹卫之封。”成得臣问:“你有什么好计策?”宛春说:“晋驱逐卫君,抓住曹伯,都是为宋,元帅只需派一使者到晋营,好言讲和,要晋恢复曹卫之君,还其土地,我们这里也放过宋,大家罢战休兵,不好么?”成得臣问:“如果晋不愿意呢?”宛春说:“元帅先把消息透露给宋,并停止攻城,宋为解围,日夜不在苦盼,如果晋不答应,不单曹卫怨恨,一定被宋恨死,三个国家都恨晋,投向我们,我们胜算不大了多了?” 成得臣叫人先暂停攻城,一边派宛春单车出使晋营。见到文公,话刚讲到一半,旁边狐偃先恼了,咬牙切齿骂道“子玉毫无道理!你放一个未亡的宋,要我放两个已亡的曹卫,你们想这么美?”先轸赶忙偷偷踩了一下狐偃的脚,对宛春说:“曹卫罪不至灭亡,寡君也是打算恢复他们,您且请在后营暂住,容我们商量商量。” 宛春一离开,狐偃马上问先轸:“元帅真打算听宛春的么?”先轸说:“宛春的话,不可听,也不可不听,”狐偃问:“这怎么说?”先轸说:“宛春此来,一定是子玉奸计,打算自己落好名声,把不是都让晋背。不听,三国怨恨我们,听,三国恢复,功劳都归楚。为今之计,不如私下答应恢复曹卫,离间他们关系,再拘住宛春不放,得臣性刚而躁,一定被激怒。急火火就会跑来打我们,宋围不就先解了?”文公说:“子载之计太高了!” 文公叫人把宛春随从赶跑,一面派人对曹公说:“君若派人告绝于楚,挑明君与晋的同盟关系,马上就恢复君位。”同时派人找到卫成公,做了同样许诺,两国君着急恢复君位,立刻按文公意思写绝交信给成得臣。成得臣听说宛春被拘,气得暴跳如雷,正在大骂晋文公忘恩负义,曹卫两国书信几乎同时送到,成得臣本来以为有什么好事,拆信一看,气的差点昏过去,连声大叫:“这两封信又是老贼逼着写的!老贼,老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定要拼个死活。”立时命三军撤宋围,去找文公决战。一面指着宋城说:“等我大败晋军,拍你残宋还跑的了?” 先轸将帅奇才(三) 楚大将斗越椒说:“吾王曾叮咛不可轻战,元帅要战,还是应该秉命而行,况且齐秦为宋求情,恨元帅不从,必然派兵助晋,我们虽有陈,蔡,郑,许相帮,恐怕还不是齐秦对手,必须入朝请添兵增将,方可赴敌。”成得臣说:“就烦大夫一行,以速为贵。” 楚王一听生气地说:“寡人告诫不要与晋交兵,子玉强要出师,能保证必胜么?”斗越椒说:“得臣有言在先,如果不胜,甘当军令。”楚王还是很不高兴,只派给一些老弱之兵,成得臣儿子成大心聚集家丁子弟,凑六百多人,自请助战,楚王答应。 成得臣一看援兵又少又弱,心中更怒,夸下海口说:“就是不添兵,难道我就胜不了晋吗?”遂约会四国诸侯之兵,拔寨而起。这一去,正中先轸计谋。后人有诗云:久困睢阳功未收, 勃然一怒战群侯。 得臣纵有冲天志, 怎脱今朝先轸谋。 楚军风驰电掣一般,直逼晋侯大营。文公信守当年承诺,退兵九十里,到一个城濮的地方,重新安营扎寨。楚军见晋军退避,皆有喜色。斗勃说:“晋侯以君避臣,给我们很大面子,不如见好就收,我们回去吧。”成得臣不听,传令:“速进!”行军九十里,又与晋军对峙。 成得臣观察地势,依山凭泽,拒险为营。晋将向先轸报告说:“楚若据险,攻击起来就难了,我们应该和他们抢夺有利地形。”先轸说:“据险是为固守,子玉此来,志在战不在守,据险有什么用呢?”看看先轸能有多了解这个对手和战场形势,如果说宋襄公是被成得臣玩儿死的,成得臣就是被先轸玩儿死的。 至此,战争还未开打,胜负几乎已定:晋军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上下一心,又有齐秦两大国加盟,楚军虽然也有四个诸侯相帮,但都是小国,站站脚助助威还可以,实际作用不大,反而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突破口。晋军还占据扶危救困的道义制高点,楚军仅仅依靠主帅的刚愎自用支撑门面。晋军退避三舍,表面示弱,却像打人前先缩回拳头,不仅避其锋芒,还聚集了力量和激励了士气。不是不击,一击必中,妥妥赢得战争的胜利。不是文公念旧恩手下留情,楚军会败得更惨。 成得臣点检残军,大恸,说:“本图为楚扬万里之威,不意中了晋的诡计,贪功败绩,还有什么好说的?”把自己锁在囚笼里,让儿子成大心去见楚王。楚王一见成大心,大怒,说:“你父有言在前,不胜甘当军令,你还来干什么?”成大心见楚王没有怜赦之意,号泣而出,来见父亲。成得臣叹气说:“纵君王赦免我,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家乡父老?”向南再拜,拔剑自刎而亡。等楚王经大臣提醒,赶紧传赦令来,已经死罢半日。 晋军大败楚军,齐秦主帅及诸将都来向文公称贺,文公分一半战利品给两国,各自凯旋而还。 先轸将帅奇才(四) 先轸在城濮一战成名。如果一场战争还不足以使一人威名永驻,另一场与城濮之战同样著名的战争崤之战,则依然是在先轸力争及直接领导下取得完胜。当时,最强大的几个国家,除了晋,就是楚和秦,实实在在打败楚之后,再在崤令强秦全军覆没,晋在先轸为帅期间,强盛达到顶峰。可惜的是,正因为崤之战的胜利,直接导致先轸最后落个间接自杀的结局。 晋文公刚薨,正在丧事期间,传来秦军偷袭郑国消息。先轸马上来见文公的儿子晋襄公,说:“急击之,不可失!”大夫栾枝说:“秦有大惠于先君,未报其德,而伐其师,是对先君的不敬吧?”先轸说:“这样做正是继承先君遗志。先君丧事,同盟吊唁还来不及,秦不说哀悯,而兵越吾镜,伐我同姓,秦无礼太甚!先君若知道,一定含恨九泉,又有什么德行好报答的?”栾枝说:“秦又没侵犯吾境,攻击他们是不是太过了?”先轸说:“秦之所以树立我们先君,不是为我们好,而是为他们自己,先君自从称伯诸侯,秦表面顺从,心里实际很不舒服,现在趁我们丧期出兵,明显欺负我们不能庇护同姓,袭击郑不打紧,其势一定是袭击我们晋。谚语说:一日纵敌,数世遗患。如果不使劲敲打秦,晋何以立?” 赵衰说:“秦确实不应该放过,但我们君王正在丧期,这时兴兵打仗,恐怕有违居丧之礼。”先轸说:“礼,人子居丧,睡草席枕土块,以尽孝。剪强敌以安社稷,和孝哪个大呢?诸卿不去,臣请自己去!”也有大臣赞成先轸。襄公问:“元帅料秦师何时当返?从何路返?”先轸屈指一算,说:“臣料秦兵必不能克郑,远行无继,势不可久,总计往返之期,四月有余,初夏必过渑池,渑池乃秦晋之界,其西有崤山两座,自东崤至于西崤,相去三十五里,此乃秦必由之路。其地树木丛杂,山石崚峥,有好几处车子过不去,必须把马解下来走,若伏兵在这里,出其不意,可使秦兵将尽为俘虏。”襄公说:“但凭元帅调度。” 果如先轸所料,秦偷袭郑国未果,顺便灭了滑国,掳掠不少子女财物,原路返回。经过崤山时,被晋军伏击,全军除被杀,尽为俘虏,包括秦军元帅孟明视和大将西乞术白乙丙。三帅被押解回晋,待文公丧事完毕,即杀掉,以献太庙。襄公母夫人文赢听说后,故意问襄公:“听说我们打了大胜仗,孟明等人被俘,此社稷之福啊。但不知杀了没有?”襄公说:“还没有呢。”文赢说:“秦晋世为婚姻,相与甚欢。孟明等贪功起衅,妄动干戈,使两国变恩为怨。我思量秦君必定恨死此三人。我们杀了他们也没什么益处,不如放了,让他们君主杀他们,正好缓解我们两国怨恨,岂不是美得很?” 襄公说:“三帅为秦卖命,好不容易抓住,放了恐怕后患无穷。”文赢说:“兵败者死,每个国家都有这样的法律,楚兵一败,得臣伏诛,难道秦会放过他们?况且当初晋惠公被抓在秦,秦君待之以礼并放了回来,秦这样善待我们,区区败将,一定要由我们杀掉,显得我们也太无情了,” 襄公架不住母夫人一再劝说,下诏有司释放三帅。三人也不入朝称谢,抱头鼠窜而逃。先轸正在吃饭,听说三人被放,把饭一吐,怒气冲冲跑来质问襄公:“秦囚在哪里?”襄公说:“母夫人请求放归,寡人已经答应了。”先轸勃然大怒,一口唾沫啐在襄公脸上,说:“呸!你小孩子太不懂事!士兵们千辛万苦死里逃生才捉到这几人,轻易就坏在妇人几句话上?放虎归山,后悔都来不及啊!” 襄公这才醒悟,抹掉脸上唾沫,说:“是寡人的错!”马上派大将阳处父去追。追到河边,三人刚刚上船,对追兵稽首拜谢说:“蒙君不杀之恩,此行寡君如不加戮,三年之后,当亲至上国,拜君之赐耳!”阳处父回来复命。先轸忿忿地说:“他们说三年之后拜君之赐,意思就是伐晋报仇。!”襄公默然。 如文赢所料,父亲穆公没有杀掉三人,而是披麻戴孝,亲自到郊外迎接,吊唁阵亡将士。 先轸将帅奇才(五) 先轸对襄公说:“与其等秦他年来伐,不如现在我们主动讨伐他们。”君臣正在商议,边境忽然驰报:“今有翟主白部胡,引兵犯界,已至箕城,望乞发兵防御。”襄公对先轸说:“今翟君伐我之丧,是我仇也,子载请为寡人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先轸再拜,推辞说:“臣气愤君王放秦将回去,一时气极,唾君之面,无礼之极!无礼之人,不堪为帅,希望主公罢免臣职务,另外选取良将。”襄公说:“卿为国发怒,是忠心所激,这点寡人还看不出来吗?现在抵御翟军,非卿不可,卿不要再推辞了!”先轸没办法,领命而出。叹气说:“我本打算死在秦国,谁知却死于翟啊。”听到的人都领会不了其中意思。 先轸用儿子先且居为先锋,栾盾郤缺为左右队,狐射姑,狐匍居为后应,发车四百乘,来抵翟军。两军相遇,各自安营停当。先轸对诸将授计说:“箕城有个地方叫大谷,谷中宽阔,正是车战之地,其旁多树木,可以伏兵。栾郤二将分兵左右埋伏,待且居与翟交战,假装战败,引到谷中,伏兵四起,翟主可擒。二狐引兵接应,以防翟军驰救。”众将依计而行。 第二天一早,两下对阵。翟主白部胡亲自索战,被先且居引入谷中,面门中箭而亡。被郤缺割下首级献功。先轸听说后,抬头向天连声念道:“晋侯有福!晋侯有福!”遂提笔写了一道表章,放在案上。不告诉诸将得知,与几个心腹乘单车向翟阵驰去。 白部胡弟弟白暾,还不知道兄长已死,正要领兵接应。忽见敌营有单车驰到,认作是诱敌之兵,传令弓箭手围而射之。先轸往来驰骤,手杀头目三人,兵士二十余人,身上一点伤也没负。原来弓箭手被先轸英勇气概所震撼,手先软了,箭发出来轻飘无力,加上先轸身穿重铠,射不进去。 先轸见伤不到自己,叹口气说:“我不杀敌,不能证明我勇敢,既然已证明我勇敢,多杀有什么必要呢?今天就死在这里吧!”于是,解开盔甲,让箭往身上射。瞬时被射的如刺猬一般,中箭而亡。 翟军中有认识的,说:“这是晋军元帅先轸。”白暾领部下参拜,叹气说:“真神人啊!”这时,白胡部败军逃回,报告哥哥被杀,白暾哭泣着说:“俺说:晋有天助,不可伐之,哥哥不听,今天果然遭难。”派人去晋营,打算将先轸尸首同哥哥尸首交换。 郤缺提了白胡部脑袋和众将到中军大营请功,却找不到元帅。有军士说:“元帅单车出营去了,只吩咐紧守寨门,不知去哪儿了。”先且居心里狐疑,忽见案上有一道表章,拿过来看。上写道:臣中军大夫先轸奏言:臣自知无礼于君。君不加诛,而复用之,幸而战胜,赏赐不可避免,臣回去不受赏,是有功而不赏;归而受赏,是无礼还能论功。有功不赏,何以鼓励立功?无礼论功,何以惩罪无礼?功罪紊乱,怎样立国?臣将驰入翟军,假手翟人,替君讨罪。臣儿子且居,完全可以顶替臣。臣轸临死冒昧! 先且居说:“我父亲侵入翟军死了!”放声大哭。正要带兵闯入翟军,营救父亲,敌营送信的人来了。且居确定父亲已死,又痛哭一场。双方约定第二天各抬亡灵,彼此交换。先且居说:“戎狄多诈,来日不可不防。”商议令郤缺栾盾仍然张两翼于左右,只要见交战,便来夹攻。二狐同守中军。 第二天,两边结阵相持,先且居素服登车,独出阵前,迎接父尸。白暾敬畏先轸之灵,拔去箭只,用香水洗净,脱下自己锦袍包裹好,装到车上,还和生前一般。推到阵前,交付先且居收领。晋军也将白部胡首级交还给翟。翟送还的是一具香喷喷的全尸,晋送回的,只是一颗血淋淋首级。白暾不满,便问:“你晋家好欺负人!如何不把全尸还我?”先且居让人回复:“想要全尸,你自个儿去大谷中的乱尸堆里找吧。”白暾大怒,手提开山大斧,指挥翟骑兵冲杀过来。 这边战车结阵,如铜墙铁壁一般,连冲几次,都冲不进去。激得白暾咆哮怒吼,有气发不出来。忽然晋中军鼓声骤起,营门大开,一员大将,冲杀出来,白暾正要迎战,两边伏兵四起,不计其数。翟军大败,死者无数。白暾直逃回国。 晋师凯旋而还,参见襄公,呈上先轸遗表。襄公怜轸之死,亲抚其尸,说:“将军死于国事,英灵不泯,遗表所言,足见忠爱,寡人不敢忘啊!”即在灵柩前,拜先且居为元帅。后人在箕城立庙,祭奠先轸。 后人有诗赞先轸:尊君守道名先轸, 明主马前几十春。 苍茫乱世真英雄, 春秋战国第一人。 元咺冤比窦娥(一) 中国人一提到冤屈,总喜欢拿窦娥比较,看来,在国人心目中,窦娥是史上最冤枉的人。春秋战国时期,比窦娥还冤的人是谁呢?他叫元咺,卫国大夫。 城濮之战后,晋文公趁大胜之威,召集诸侯会盟。避难他地的卫成公不在受邀之列。卫成公对大夫宁俞说:“会盟不让寡人参加,晋怒未消啊,寡人没法在卫呆下去了!”宁俞说:“君出奔他国,谁会纳君呢?不如让位给叔武,由元咺侍奉,向晋乞求恢复卫。上天如果保佑,得以复国,武之有国,和君有一样。况且武一向孝悌,怎么忍心篡夺君位呢?一定会还让位给君。” 卫侯虽然心里不愿,到这个地步,也没办法,派大夫孙炎以君命至于叔武。叔武说:“我就是代守,哪敢真受让呢?”随即和元咺一同赴会。一边让孙炎回复卫侯:“见晋公之时,一定为兄长乞求复卫。”元咺说:“君性多猜忌,我不派个子弟去,怎么让君王放心?”让儿子元角同孙炎一起去见卫侯,名义上问候君王,实际上留作人质的意思。 冤情的产生,大多有小人从中使坏,调拨离间无辜之人,这次也不例外。这人叫歂犬,他偷偷对元咺说:“君王这次很难复位,您何不把让国这件事明告国人,拥立叔武为君,您为丞相,国人一定高兴。” 元咺说:“叔武不敢无兄,我难道敢无君吗?此行就是为复君去的,势必要成功。”歂犬语塞而退。怕卫侯一旦复位,元咺把他这番话上报上去,就是**烦。遂偷偷去找卫侯,反说道:“元咺已经立叔武为君,打算见晋侯以定其位。” 成公半信半疑,问孙炎。孙炎说:“这臣不知道,元角现在不在这里吗,其父有阴谋,儿子一定知道,君可以套问一下。”卫侯召元角来问,元角说并无此事。宁俞也说:“咺如果不忠于君,肯让儿子为人质吗?”歂犬又悄悄对卫侯说:“咺阴谋抗拒君王,已经不止一天。他派儿子来,绝不是忠君,而是派来的奸细,窥测君王。如果他们只是乞求晋君恢复君位,一定不会正式赴会,公然赴会,铁定要篡位。” 卫侯偷偷派人去会盟现场,观察叔武元咺举动。后人有诗云:弟友臣忠无间然, 何堪歂犬肆谗言。 从来富贵生猜忌, 忠孝常含万古冤。 元咺随叔武赴会,先谒见晋文公,会盟当天,叔武摄卫君位,名字附在盟书之末。盟会之后,文公打算让叔武拜见周王,立为卫君,代替成公。叔武哭着推辞,说:“君侯若嘉惠于武,赐之矜怜,乞求恢复臣兄之位,臣兄事君侯,不敢不尽!”元咺也叩头哀请,晋侯勉强答应叔武不见周王。诸侯各自回国。 卫成公受歂犬蛊惑,听说叔武赴盟,名字列于书后,大怒:“叔武果然自立!”然后大骂元咺:“背君之贼,自己贪图富贵,扶立新君,却又让儿子来窥探动静,寡人岂能容他们父子?!”元角正要申辩,被成公拔剑一挥,头已落地。冤啊! 元咺听说儿子被杀,叹气说:“角死,命也。咺岂可有负太叔?”大夫司马瞒说:“君既然已经怀疑您,您应该赶紧避嫌,何不辞职,表明真心呢?”元咺叹口气说:“咺若辞职,谁和太叔一起共守卫国?君杀子,是私怨,守国,大事,以私怨废大事,不是人臣报效国家的道义。”于是告诉叔武,请求恢复成公之位。叔武继续给晋文公写信,乞求恢复其兄君位。文公这才答应。叔武得到消息,急忙让人给成公送信,迎成公回都。 元咺冤比窦娥(二) 歂犬对成公说:“叔武为君时间已不短,国人归附,邻国同盟,此次来迎,不可轻信。”卫侯说:“寡人也在怀疑。”于是派宁俞先回国探看一下。 宁俞上朝,正值叔武朝中议政。只见叔武在殿堂东面另设一座,面向西而坐,一见宁俞,降座而迎,叙礼甚恭。宁俞假装问:“太叔摄位而不坐正位,看起来多不正式啊?”叔武说:“正位乃是兄长御座,我列在旁边,尚战战栗栗心绪不宁,哪里还敢坐正位呢?”宁俞说:“俞今日才见到太叔的心啊!”叔武说:“我朝朝暮暮思念兄长,希望大夫劝君兄早日还朝,以慰我心。”遂与宁俞约定六月末吉日入城。并派大夫长牂专守国门,只待成公人到,不论早晚,立刻放入。 宁俞回复卫侯:“叔武真心奉迎,绝无歹意。”卫侯彻底放心。歂犬在前面编了太多谎话,怕卫侯入城,获欺谤之罪。遂对卫侯说:“太叔与宁大夫订约,怎么知道不是预谋加害君王呢?君不如提前入城,出其不意,复位必成。”卫侯听从,叫人整顿出发。宁俞上奏说:“臣已经与国人定好日期,君如果提前,国人会觉得很纳闷。”歂犬在一旁大喝:“俞不愿意君王早点入城,打的什么主意?” 宁俞不敢再有异议,只得说:“臣请先行,以告知国人,提前准备。”卫侯说:“卿对国人说:寡人就是想早点见臣民一面,没有其他意思。”宁俞走后,歂犬说:“宁俞先行,很可疑啊。我去赶他,以防不测。君还是早点动身,不能耽搁啊。”卫侯催促备车。 宁俞先到城门口,长牂知道是成公之使,即时放入。宁俞说:“卫侯马上就到。”长牂说:“怎么提前这么早啊?您先入城报信,我去迎接。”这时,叔武正在督促宫人打扫宫室,自己就便在庭院里洗头发,宁俞进来禀报:“君至!”叔武又惊又喜。仓促间,正要问日期为何提前。忽听到马车之声,以为卫侯到了,头发还没干,来不及挽髻,急忙一只手挽着头发,欢欢喜喜跑出来迎接,正撞见歂犬。歂犬怕兄弟相见,他的恶行败露,遂弯弓搭箭,嗖地发出,正中叔武心窝。宁俞赶来救人,已然来不及。 元咺听说叔武被杀,吃了一惊,大骂:“无道昏君!一再妄杀无辜,天理岂能容你?吾当投诉晋侯,看你位子还能坐稳!”痛哭一场,赶忙逃奔晋国去了。后人有诗叹叔武:坚心守国为君兄, 弓矢无情害有情。 不是卫侯多疑忌, 前驱安敢擅加兵? 成公见长牂来迎,叩问来意。长牂叙述叔武吩咐之语:早来早入,晚来晚入。卫侯叹气说:“吾弟果无他意。”进到城中,见宁俞泪流满面而来,说:“叔武听说君来,头也不等洗完,握发出迎,谁知被歂犬所杀。”卫侯面带愧色,说:“寡人已经知道夷叔之冤!卿不用再说了。”说完,驱车入朝。 宁俞引成公来见叔武尸体,只见叔武双目张大,如活着一般。卫侯把叔武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不觉失声痛哭。宁俞说:“不杀前驱,何以谢太叔之灵?”卫侯即命拘捕歂犬。歂犬欲逃,被宁俞捉回。见了卫侯,急忙说:“臣杀太叔,也是为了君啊!”卫侯大怒:“你诽谤我弟兄,擅杀无辜,现在又归罪于寡人。”命即刻将歂犬斩首。厚葬叔武。 元咺冤比窦娥(三) 元咺逃到晋国,见了文公,伏地大哭,诉说卫侯疑忌叔武,派前驱射杀之事。说了又哭,哭了又说。说的文公发起恼来,先好话安慰元咺,留在驿馆休息。时正值文公要朝觐周王并大会诸侯,遂带元咺一起来见周王,陈说卫国冤情,请王之卿王子虎决断此案。周王准许。时卫侯已同宁俞也来参会,卫侯本不想来,宁俞说:“若不往,罪更大,晋一定讨伐。”同来的还有大夫鍼庄子和士荣。 文公邀请子虎到公馆,宾主叙坐,让人以王命带卫侯。卫侯身穿囚服而至。元咺亦到。子虎说:“君臣不便当面质对,可以找人代言。”命卫侯待在廊下,宁俞寸步不离,守护左右,鍼庄子代卫侯,与元咺对理,士荣代理判官,质正其事。元咺口若悬河,将前后细细陈诉一遍。鍼庄子说:“这都是歂犬在中间挑拨离间,以致卫侯误听,不全是卫侯的错。”元咺说:“卫君没有猜忌太叔,歂犬谗言如何起作用?我派儿子去,正是为证明我心,本一番好意,却无辜被杀,就他杀我儿子的心,就是杀太叔的意。”士荣折损元咺说:“你这是挟杀子之怨,公报私仇,哪里是为太叔。” 元咺说:“我常说:杀子私怨,守国大事,我虽不肖,不敢以私怨废大事。当时太叔去信给晋,为兄求情,书稿就出自我手。如果挟私怨,哪里会这样做?只望吾君一念之差,日后有悔过之心,没想到又连累太叔受此巨冤!”士荣又说:“太叔没有篡位想法,吾君早已知晓,太叔之死,误出歂犬之手,非出君意。”元咺说:“君既然知道太叔没有篡位意图,从前依歂犬所说,便当加罪,为何又让他做前行?明明假手歂犬,很难说他不知道。” 鍼庄子低头一句话也不说。士荣继续折损元咺说:“太叔虽被枉杀,他毕竟是臣,古来人臣,被君枉杀的,不可胜数,况且卫侯已经杀了歂犬,又加礼厚葬太叔,赏罚分明,还有什么罪呢?”元咺说:“过去桀枉杀关龙逢,汤放了他,纣杀比干,武王伐之。汤和武王,都是桀纣臣子,目击忠良被冤枉,遂兴义旅,诛其君而吊其民。况太叔一家,又有守国之功,不是关龙逢和比干可比。卫不过侯封,上制于天子,下制于方伯,又非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可比,怎么能说没罪呢?” 士荣语塞,转而说:“卫君固然不对,你作为臣子,既然忠心为君,为什么卫君一入国,你就逃跑?不朝拜不祝贺,是何道理?”元咺说:“咺奉太叔守国,本是出于君命,君且不能容太叔,难道能够容我吗?我跑,不是贪生怕死,是为了给太叔伸不白之冤!” 晋文公坐在旁边,对王子虎说:“看士荣和元咺你来我往,句句都显得元咺有理。卫乃天子之臣,不敢擅决,可先将卫臣行刑。”喝叫左右:“凡相从卫君者,尽加诛戮。”子虎说:“我听说宁俞是卫贤臣,一直在君臣之间调停,大费苦心,奈何卫君不听。且这次断案与他无干,不要连累了。士荣代为判官,断案不明,合当斩首。鍼庄子一言不发,自知理亏,可减刑一级。惟君侯鉴裁。”文公从其言,将士荣斩首,砍掉鍼庄子双脚,宁俞不问罪。 按文公意思,禀明周王,即杀掉卫侯。不意周王偏袒卫侯,只落个软禁。元咺被允许回去另立新君。元咺回国,立叔武弟弟公子适即位为君。公子适颇为仁厚,用元咺话说:“立此人,正合兄终弟及之礼。”元咺为相,尽心辅佐。 结局如果至此已算个大圆满,没想到,卫成公在宁俞精心保护和运作下,不仅死里逃生,躲过晋文公暗杀,还复国成功。元咺被杀,公子适投井自尽。看来,恶人不一定最后都得恶报,不知多少恶人逍遥法外,善终一生,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对于好多公子适这样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傀儡帝王,富贵与死亡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古话:富贵险中求,一点不假。 烛武舌退秦师 在能人如过江之鲫的春秋战国时期,最不乏一种能言善辩之士,以超人的气魄,过人的胆识,凭三寸不烂之舌,雄辩天下,为一己赢得千秋万世名。最著名的如舌战群儒的晏婴,被六国拜相的苏秦,破合从为连横的张仪等。还有一位耄耋老人,垂暮之年,官职卑微,一番说辞,把大名鼎鼎的秦穆公讲得频频点头连夜退兵,解本国于倒悬,也是相当相当不简单。 烛武,郑国人,《左传》称烛之武。我们中学学过这篇文言文。《左传》描写远不如《东周列国志》生动饱满,就如《春秋》对秦晋围郑只有六个字:“晋人,秦人围郑,”远不如《左传》信息量大。 郑国屡次背晋向楚,晋文公打算联合秦军,起兵讨伐。先轸说:“郑为中国咽喉要道,当初齐桓公欲伯天下,每次必争郑地,今天让秦参与进来,秦必争此地,于我不利。何况我粮草不缺,将士用命,何必一定拉上别人呢?”文公说:“郑与晋相邻,离秦地遥远,秦争郑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向秦约定日期,共伐郑国。 晋师进入郑境,秦穆公带着谋臣百里奚和大将孟明视,车两百乘来会。两下合兵攻破郊关,直逼郑都。晋扎营在城西,秦扎营在城东。游兵日夜巡警,打柴的都不敢出城。郑文公慌了手脚。大夫叔詹说:“秦晋合兵,其势甚锐,不可与争,需一个舌辩之士,说服秦公,让他退兵,秦兵退,晋势孤矣。”郑伯问:“让谁去呢?”叔詹说:“佚之狐可以。”郑伯召来佚之狐,佚之狐说:“臣不堪此任。臣推举一人。此人口若悬河,是个能舌摇山岳的人,因为年纪大了,一直没受到重用。” 郑伯问:“你说的是谁?”狐说:“他姓烛名武,已经七十多岁,是个很小的圉正,三代没有升过官,希望主公敬之以礼,派他去。”郑伯召烛武,只见须发皆白,身材伛偻,步履蹒跚。左右人一看,都笑起来。烛武拜见郑公,问:“主公召见老臣什么事呢?”郑伯说:“佚之狐说您舌辩过人,麻烦您去说退秦军,寡人将和您共有郑国。” 烛武又拜了拜,推辞说:“臣才疏学浅,年少力壮时尚不能立尺寸之功,现在老耄之年,筋力衰竭,说话发喘,怎么能说动秦君,退却千军万马呢?”郑伯说:“您侍奉郑三代,一直没受重用,寡人知错,现在封您为亚卿,勉力替寡人跑一趟吧。”佚之狐在旁劝说,烛受命而出。 烛武知道秦军在西,晚上让人用大筐从城上放下来,直奔秦营。巡营将士挡住,不放入营。烛武在营外大哭。营内出来人,带到穆公面前。穆公问:“你是谁?”武说:“老臣乃郑大夫烛武。”穆公问:“你在外面哭什么?”武说:“哭郑就要灭亡了。”穆公说:“郑灭亡,你跑我秦营哭什么?”武说:“我哭郑,也是哭秦。郑亡没什么可惜,我可惜秦啊。”穆公大怒,斥责说:“我国有什么可惜的?说不出所以然来,马上杀了你!” 烛武面无惧色,掰着两个手指头说出一段话来。正是:说时石韩皆开眼, 道破泥人也点头。 红日朝升能夜出, 黄河东逝可西流。 烛武说:“秦晋合兵临郑,郑亡,眼前的事,不用说了。如果郑亡对秦有利,老臣还敢说什么?不仅没好处,还有害。君何必劳师动众,供人驱使呢?”穆公问:“你说对秦无益有损,什么意思?”烛武说:“郑在晋东面,秦在晋西面,东西相距,千里之遥。秦东面隔晋,南面隔周,能越过晋周拥有郑吗?秦晋两国,毗邻并立,势不相上下。晋越强,秦越弱。帮助他人兼并土地让自己变弱小,聪明人恐怕都不会这样做吧?况且当初晋惠公答应给秦五城,一入国马上背信弃义,这事您没忘吧?您对晋好,已经惠及好几代,晋报答过分毫吗?晋侯自复国以来,增兵设将,日益强大。今日开疆于东,郑灭亡,日后拓土于西,祸患至秦矣。君王您没听说虞虢的前车之鉴吗?晋假借虞灭虢,反过来马上灭了虞。虞公这个人太傻,帮助晋灭亡自己,值得好好反省啊!君对晋好,一点好处没落到,晋依仗秦,其心不测。以君的贤明,自甘堕入晋算盘,这是臣说的: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痛哭也为这个。” 穆公呆半响,频频点头说:“大夫说的很有道理!”百里奚说:“烛武舌辩之士,打算离间秦晋两国,君切勿上当!”烛武说:“君如果放宽围城,我们愿订立盟誓,弃楚降秦。君以后就在东方多了一块属地,行李往来,都由郑供给,岂不方便?”穆公大喜,遂与烛武订立同盟,不仅不辞而别,解围而去,还留下三员大将及两千士兵帮助郑戍守。 郑灵公戏言祸身 宫廷剧里,“君无戏言”是经常听到的台词,一般被大臣用来劝谏君王。作为一国之主,端庄稳重是必备素质,一言一行不能随性意气,轻佻的结果,往往容易引祸上身,郑灵公就因为自己一个玩笑丢了性命。 郑国有两位卿士,一个叫公子宋,一个叫公子归生,都是贵族之后。郑灵公元年,也就是灵公刚登基这一年。一天,公子宋与公子归生一同相约入朝,公子宋右手食指忽然跳动,遂笑着展示给公子归生,说:“我食指每次跳动,都是有好吃东西的预兆,没有不灵验。不知今天有什么异味。” 两人刚到朝门,见内侍急忙忙让人传唤御厨。两人问其故,内侍说:“有客人从汉江带来一个大鼋,重两百余斤,献给主公,现在廊下捆着,主公让我传唤御厨,做好了也好让各位大夫尝尝。” 公子宋对公子归生说:“怎么样?我食指跳动应验了吧?”两人说说笑笑,来见灵公。灵公问:“两位爱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公子归生把前情说了一遍,灵公戏之曰:“灵验不灵验,权还不在寡人吗?” 两人退下,公子归生对公子宋说:“虽然有好吃的,君王不叫你,不白搭吗?”宋说:“招待大家,怎么会独缺了我呢?”到了下午,内侍果然遍召大夫,公子宋欣然前往,对公子归生说:“我就知道君王不能不召我。”灵公命群臣按席位叙坐,说:“鼋是水中佳味,寡人不敢独享,愿与诸卿共享。” 坐定后,鼋肉端上来,先献灵公一碗,灵公品尝,啧啧赞美。命人从下席派起,一人一碗。到了上席最后两个人,侍从禀告:“羹都分完了,只剩一碗,请命赐给谁?”灵公说:“赐子家。”侍从把鼋羹端给公子归生。灵公大笑:“寡人命遍赐诸卿,而单单子公没有,是子公没这个口福啊!光食指动有什么用呢?” 原来,这是灵公故意安排,戏弄一下下属,开个玩笑。公子宋在公子归生面前把话都已说满,今天当百官面,唯独自己没份,脸上挂不住,当时恼羞成怒,跑到灵公面前,从灵公碗里捞起一块鼋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臣已经吃到鼋肉,食指之动如何不灵?”说完,径直出了朝堂。 灵公大怒,把筷子一摔,说:“宋太没礼,明着欺负寡人!怕寡人杀不了你吗?”公子归生与群臣赶紧跪下为公子宋求情,灵公恨恨不已,君臣不欢而散。公子归生直接来找公子宋,说君王如何如何生气,劝道:“明天进朝谢谢罪吧。”公子宋说:“我听说:慢人者,人慢之。君先轻慢我,他不自责还怪我哩?”归生说:“即便这样,他是君你是臣,也应该你先低头啊。” 第二天,两人一同上朝。公子宋随班行礼,全没害怕谢罪的样子。倒是公子归生很不安,上奏说:“宋惧怕主公怪罪,特来告罪。害怕的话也讲不出来,希望主公宽恕。”灵公说:“寡人恐怕是得罪子公了,子公哪里像是怕寡人的样子?”一甩袖子,起身走了。公子宋出朝,请公子归生一同来家,密密地说:“主公非常生我的气,恐怕我活不了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杀掉他,我就不用死了。” 公子归生忙捂住耳朵,说:“就是畜生,也不忍心杀死,何况一国之君呢,就敢轻言弑逆?”宋说:“我开玩笑呢!你不乱说就行了。”公子宋知道公子归生与灵公弟弟公子去疾关系要好,于是在朝堂上逢人就说:“子家与子良早晚相聚,不知道偷偷谋划什么,恐怕对社稷不利!” 公子归生连忙拽公子宋袖子,到偏僻地方,问:“你什么意思?”公子宋说:“你不和我同舟共济,我让你死在我前面!”公子归生生性懦弱,一听吓坏了,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公子宋说:“主上这个人没有德行,从分鼋肉这件事就看出来了,你我必行大事,共扶子良为君!”归生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随你折腾吧,我只当不知道。” 公子宋偷偷聚集家众,一边重重贿赂灵公左右,夜半潜入宫中,用土包闷杀灵公。一位君王,就因为一个玩笑,丢了性命。公子宋也没落好下场,公子归生死后,被公子去疾杀掉,算是替兄长报了仇。 楚庄王绝缨大会 郑灵公不知自重,戏谑不分对象场合,上位还没一年,轻易丢了性命,这个君主当的真是失败。现在看一个与他正相反的例子,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是怎么处理上下级关系的。 楚庄王把内乱平定,大为高兴,遂大宴群臣,嫔妃也都随从参加。一直喝到太阳落山,还未尽兴。庄王命人点上蜡烛,让宠幸的许姬给群臣敬酒。忽然一阵怪风吹来,蜡烛尽灭,左右赶紧去取火。黑暗中,有人拽许姬袖子,许姬一把揪下那人帽子上的朱缨,回来附在庄王耳边低声奏道:“妾奉大王命,为百官敬酒,内有一人无礼,趁烛灭,强牵妾袖。妾把他帽缨揪了下来,大王赶紧让人点起蜡烛,看看谁这么大胆?!” 庄王一听,赶紧命掌灯的人:“切莫点烛!寡人今日之会,约与诸卿尽欢,诸卿都摘下帽缨痛饮,不摘不尽欢!”百官都把帽缨摘去,才让点亮蜡烛。 酒席散后,许姬奏曰:“妾闻: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君臣?今天大王让妾给众官敬酒,以示敬意,牵妾衣服,而大王不追查惩罚,怎样整肃上下之礼正男女之别呢?”庄王笑着说:“这是你们女人不懂了!古代,君臣一起喝酒,礼不过三杯,白天喝不能拖到夜晚,今天寡人使群臣尽欢,一直喝到掌上蜡烛,这个时候都喝多了,酒后失态,人之常情。如果追查惩罚,显得妇人之见了,还伤了群臣的心,让大家不欢而散,这就有违寡人意愿了。”许姬叹服。 这个“绝缨大会”的典故非常有名,不少后人写诗提及。比如唐代窦牟的《奉诚园闻笛》 曾绝朱缨吐锦茵,欲披荒草访遗尘。 秋风忽洒西园泪,满目山阳笛里人。 还有一首夸赞庄王胸怀宽阔能容人:暗中牵袂醉中情, 玉手如风已绝缨。 尽说君王江海量, 畜鱼水忌十分清。 牵许姬衣袖的人到底是谁呢?后来一次战场上,谜底才解开。楚王伐郑,一名偏将叫唐狡的,自告奋勇为先锋,所到之处,唐狡力战,所向披靡。庄王率领众将行了一路,轻轻松松,没有一兵一卒阻挡。庄王大喜,打算赏赐先锋,唐狡说:“臣受君恩已经很厚了,今日臣只是报答君恩,哪里还敢再领赏呢?” 庄王惊讶地问:“寡人从来没有赏赐过卿,受寡人之恩谈何而起?”唐狡说:“绝缨会上,牵美人衣袖的,就是臣,蒙君王不杀之恩,故舍命相报。”庄王后来叹息说:“哎呀!当初如果寡人点起蜡烛治罪,哪能够得到此人不惜死力的回报呢?” 陈灵公君淫臣乱 比起轻浮散漫死于一个玩笑的郑灵公,同时代还有一位陈灵公,言行更加出格,没有底线,讲真,谥号灵公的都不是好君主,也都不得好死,陈甚至几乎亡国。陈灵公耽于酒色,逐于游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宠幸的两位大夫,一位叫孔宁,一位叫仪行父,都是酒色队里打锣鼓的。一君二臣,志同气合,语言相谑,各无禁忌。 同朝还有一位大夫,叫夏御叔,娶郑穆公之女,称夏姬。 夏姬生的蛾眉凤眼,杏脸桃腮,有骊姬息妫之容貌,兼妲己文姜之妖淫,见者无不销魂丧魄。夏御叔与夏姬有一子,叫夏征舒,征舒十二岁时,父亲病亡。夏姬留征舒在城内从师学习,自己住在郊外。孔宁,仪行父与夏御叔同朝相善,曾窥见夏姬之色,各有窥诱之意。孔宁一番心机,先勾搭上夏姬。 孔宁偷得夏姬一条锦档,向仪行父炫耀,后者遂也与夏姬成奸。仪行父对夏姬说:“孔大夫有锦档之赐,今既蒙垂盼,亦欲乞一物为表记,以见均爱。”夏姬笑着说:“锦档是他自己偷去,非妾所赠也。”遂附耳说:“虽在同床,岂无厚薄?”于是解下碧罗襦为赠。仪行父大悦。 仪行父生的身材高大,鼻准丰隆,早被夏姬看上,自此,与仪行父往来密切,慢慢疏远了孔宁。加之仪行父拿碧罗襦向孔宁夸示,孔宁更加嫉妒,想要拆散他俩,遂心生一计,独自来见灵公。闲话之间,净夸夏姬之美,天下无双。灵公不觉**上升,脸颊发烫,对孔宁说:“寡人亦久闻其名,卿有什么好办法与夏姬想通?寡人誓不相负!”孔宁说:‘夏氏一向居株林,其地竹木繁盛,可以游玩,主公明早,只说要幸株林,夏氏必然设享相迎,臣当以主公之意达之,万无不谐之理。’灵公笑着说:“此事全仗爱卿做成。” 孔宁意思,陈公加入,定会分去夏姬几分情义,自己做个贴身帮闲,也能落些便宜。灵公一国之主,夏姬不敢怠慢,灵公亦得手,临别,夏姬抽贴身汗衫,与灵公穿上,说:“主公见此衫,如见贱妾矣。” 仪行父听说孔宁推荐夏姬给陈侯,连连顿足说:“如此好人情,如何让你独得便宜?”孔宁说:“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你做人情便了。”二人大笑。灵公召孔宁至前,谢其荐举夏姬之事,又召仪行父问:“如此乐事,何不早奏寡人?你二人却占先头,是何道理?”仪行父说:“就像君有吃的,臣先尝,父亲有吃的,儿子先尝,如果尝了不好吃,不敢进献给主公。”灵公笑着说:“不对。譬如熊掌,就让寡人先尝也不妨吗。”孔宁仪行父都笑起来。灵公笑着说:“你二人虽然先得手,她偏有好东西给我。”说着,扯开衣服,把贴身汗衫展示给两人看,说:“此乃美人所赠,你们二人有吗?”孔宁说:“臣也有。”灵公问:“卿赠何物?”孔宁撩开衣服,露出锦档,说:“此姬所赠。不但臣有,行父也有。”灵公问仪行父:“卿又是何物?”行父解开碧罗襦,给灵公看。灵公大笑,说:“我等三人,随身都有证物,改天一块儿去株林,可以做个连床大会!”三人大笑。 此后,三人不时同往株林,一二次还偷偷摸摸,后习以为常,公然不避。陈侯本是个没出息的人,孔宁仪行父又一味奉承帮衬,不顾廉耻,更兼夏姬善于调停,弄作一妇三夫,同欢同乐,不以为怪。夏征舒慢慢长大懂事,见其母如此行为,心如刀割,只是碍着陈侯,无可奈何。每次听说陈侯要来,往往找借口避出,落得眼不见心不烦。那一班淫乐男女,也以征舒不在为方便。 光阴似箭,征舒长到十八岁,生的长躯伟干,多力善射。灵公也是取悦夏姬的意思,让其继承父亲司马之职,执掌兵权。这一天,君臣三人又一同去株林,征舒感谢得以继承爵位,特地回家设宴,款待灵公。夏姬因为儿子在席,不便出陪。酒酣之际,君臣又相互嘲谑,手舞足蹈,征舒厌恶其丑态,退到屏风后面,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灵公对仪行父说:“征舒躯干魁伟,有些像你,莫不是你生的?”孔宁在旁边插嘴说:“主公与仪大夫年纪小,生他不出,他的爹极多,是个杂种,就是夏夫人自己也记不起来了。”三人拍掌大笑。 夏征舒不听还罢,听到之后,羞恶之心,勃然难扼。暗暗把夏姬锁在屋内,戎装披挂,手执利刃,引着几名得力家将,从大门杀入,口中大喊:“快拿淫贼!” 陈灵公三人还在那里不三不四,耍笑弄酒,孔宁先听见,说:“主公,不好了,征舒这顿饭不是好饭。现在领人杀进来了,要拿淫贼,快跑吧!”仪行父说:“前门挡住了,走后门!”三人常在夏家穿房过户,道路都熟。陈侯还指望跑入内室,向夏姬求救,见中门上锁,急忙向后院跑。征舒在后面紧追。陈侯记得东边是马厩,有矮墙可翻越,遂往马厩跑来。征舒叫道:“昏君休走!”扯起弓来,嗖地一箭,没有射中。陈侯奔入马厩,想要躲藏,群马惊嘶起来,赶忙退出。正好征舒迎面赶到,又是一箭,正中当心。可怜陈侯,做了十五年诸侯,今天死于马厩。 孔宁,仪行父见陈侯向东,知道征舒一定向东追赶,遂向西奔入射圃,从狗洞中钻出,不敢回家,径奔楚国去了。征舒拥兵入城,只说陈侯酒后暴毙,遗命立世子午为君,是为成公。孔宁仪行父见楚庄王,瞒过君臣**前情,只说:“夏征舒造反,弑了陈侯。”庄王遂起兵讨伐陈国。夏征舒收拾细软,准备带母亲逃命,只晚一步,被楚军围住。征舒被捉,被楚王车裂。庄王趁机灭了陈国,纳为楚国一个县。后经大夫申叔时讽谏,陈才得以复国。 附:大夫申叔时讽谏时,打动庄王的寓言故事:“现今有人牵牛从田边经过,牛踩踏了庄家,田主人很生气,把牛夺了过去。这个案子如果让大王审理,该怎样断案呢?”庄王说:“牛踩踏庄家,损失不会太大,因此就夺牛,有些过了!寡人如果断案,斥责一下牵牛的人就可以了,牛还是应该还给人家的。”申叔时说:“大王判牛的案子这样英明,怎么判陈国的案子就糊涂了?夏征舒有罪,就是弑君,不至于亡国,大王惩罚一下就足够了,把人家的国也夺了,这和牵人家的牛有什么区别呢?”庄王一听,后悔的连连顿足,说:“这话太有理了!寡人没有想到啊!”这就是成语“蹊田夺牛”的由来。 孙叔敖为儿铺路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市,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孟子最著名的一段文章中,孙叔敖被亚圣与舜,管仲,百里奚等名人甚至圣人相提并论,可见,绝非等闲之辈。只其临终为子孙安排后路的方式即令人印象深刻,那些生前使劲浑身解数要给孩子在体制内谋个好差事或者多留些钱的人,值得好好反省借鉴一下。 孙生前为楚国令尹,相当于现在的总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权高位重。临终前,嘱咐儿子孙安说:“楚王如果封你官爵,你不能接受,你庸才碌碌,不是当官的料,不要在朝堂上滥竽充数。如果给你很大的食邑,你也坚决推辞,真推辞不掉,就请求把寝邱这个地方赐给你,这个地方贫瘠的很,没人愿意要,凭这块地方,足够养活你们好几代了。” 庄王听说孙叔敖病死,亲自前往吊唁,扶棺痛哭,从者莫不落泪。封孙安官职,孙安力辞,退到野外耕种自给。受宠于庄王的一个戏子,人称优孟,身不满五尺,平日以滑稽调笑,取悦左右。一天到郊外,看见孙安自己砍柴,自己背回家。优孟迎上去问:“公子怎么这么劳苦,自己打柴背柴呢?”孙安说:“父亲做丞相那么多年,一个钱也没带回来,死后家无余财,我不自己背柴怎么行呢?”优孟叹口气说:“公子权且再忍忍,大王很快就会召见你。” 优孟回来,给自己做了一套孙叔敖的衣服,模仿令尹生前举动练了三天,就像孙叔敖在世一般。这天,庄王宫里设宴,召群优演戏助兴,优孟先让另外一个戏子假扮楚王,在那里托腮,思念孙叔敖的样子,自己装扮上场。假楚王一见,大惊,说:“孙叔你还好吗?寡人太想你了,你还来辅佐寡人吧!”优孟说:“臣不是孙叔,臣是假扮的。”假楚王说:“寡人思念孙叔不得见,就是像孙叔的人,也足稍慰寡人之思,卿勿辞,马上来就相位吧!”优孟说:“大王用臣,臣当然高兴的很。不过,臣家里有老婆,颇能通达世情,请容许臣回去和老妻商量一下。” 优孟下场转了一圈,随即回来说:“臣刚才和老妻商量了一下,老妻劝臣不要就职。”假楚王问:“什么原因呢?”优孟说:“老妻有村歌劝臣,臣请歌之。”于是唱起来:“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者,污且卑,而可为者,子孙乘坚而策肥。廉吏可为者,高且洁,而不可为者,子孙衣单而食缺,君不见楚之令尹孙叔敖,生前私殖无分毫,一朝身没家凌替,子孙丐食妻蓬蒿。劝君勿学孙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劳!” 庄王在席上见优孟问答,酷似孙叔,心里已是凄然,等听了优孟的歌,不觉潸然泪下,说:“孙叔之功,寡人不敢忘也!”当即命优孟去召孙安。孙安破衣烂衫而至,拜见庄王。庄王问:“您穷困到了这种地步吗?”优孟在旁边代答:“不穷困,不足以显前令尹之贤啊!”庄王说:“孙安不愿意当官,封万户之邑吧。”孙安又固辞。庄王说:“寡人已经决定,卿不能再不要了!” 孙安上奏说:“君王如果念先臣尺寸之劳,给臣衣食,臣愿得寝邱这块地方,臣愿足矣。”庄王说:“寝邱这块地方太贫瘠了,卿要来有何用呢?”孙安说:“先臣有遗命,除非这块地方,臣不敢受。”庄王只好答应。后人因为寝邱这块地方过于贫瘠,都不来争夺,遂被孙氏世世代代所有。那些蒙荫于祖上的子孙们,大多能享受多久呢?好多反而引来杀身之祸。这是孙叔敖的先见之明。 屈巫心机达人 世上什么人最可怕?答案千条,其中必有一条:有心机的人!这种人为什么可怕?因为太会算计人,而且是不露声色地在心里盘算,不管隐忍多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得不佩服的是,这也是一种能耐,一般人做不到。春秋时期,一个把心机盘算到极致的人,叫屈巫,他用耍心眼儿这种不太光彩的方式,完美演绎了一出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好戏。 屈巫是楚国大夫,字子灵,仪容秀美,文武全才,只一个毛病:贪淫好色。几年前,出使陈国,曾窥见夏姬一面,心里念念不忘。听说陈侯被夏征舒所杀,力劝庄王讨伐陈国。打算借此机会,把夏姬掳取到手。谁知,庄王一见夏姬,心智迷惑,马上有纳入后宫的打算。屈巫赶紧进谏说:“不可!不可!吾主用兵于陈,讨其罪也。如果纳了夏姬,是贪其色。讨罪为正义,贪色为淫。以义始而以淫终,作为想成为伯主的您,这样不合适。” 好不容易把楚王念头打消, 旁边大将公子侧也贪恋夏姬美色,上前跪下请求说:“臣中年无妻,乞求大王赐给臣做妻室。”屈臣又奏说:“大王不能答应。”公子侧大怒,问:“子灵不让我娶夏姬,什么意思?”屈巫说:“这个女人是天下不祥之物,就我所知,殀子蛮,杀御叔,弑陈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没有比她更不吉利的人了!天下美妇多了,何必娶此淫物,以待他日后悔?” 庄王也说:“子灵说得对,就是寡人,也畏她三分啊!”公子侧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娶了。不过有一件:你说主公娶不得,我也娶不得,难道你要娶吗?”屈巫连声说:“不敢!不敢!”庄王说:“物无主家,人必争之。听说连尹襄老最近丧偶,赐给他做继室吧。”襄老被召来,赐给夏姬,夫妇谢恩而出。 屈巫费半天口舌,见夏姬给了襄老,暗叫:“可惜!可惜!”又想到:“这个老头,怎么能抵挡住这个女人?少不得一年半载,仍做寡妇,到时候再想办法。”不到一年,襄老随军和晋国打仗,夏姬遂与其子黑要蒸淫。襄老在楚晋邲之战中战死,尸体也被掳去。黑要贪恋夏姬美色,不去收尸,引得议论纷纷。夏姬脸上挂不住,打算以迎尸为名,回郑国老家。屈巫贿赂夏姬左右,传话说:“大夫相慕已久,如果夫人早上回归郑国,大夫晚上就来聘娶。”又派人对郑襄公说:“夏姬回家省亲,还不赶紧迎接?” 庄王问:“郑人迎夏姬什么意思?”屈巫单独进言说:“夏姬打算收葬襄老尸体,郑人觉得可从中帮忙。”庄王问:“尸体在晋,郑人能帮上什么忙呢?”屈巫说:“晋国还有俘虏在我们这里,晋国与郑国交好,一定会请郑国中间牵线搭桥,用襄老之尸换晋囚。郑惧怕晋国,也趁此机会献媚于晋,这都是真情啊!” 话还未落,夏姬入朝请辞,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如果得不到尸体,妾发誓决不会来!”庄王觉得很可怜,准许前去。夏姬刚行,屈巫马上写信给郑襄公,请求聘夏姬为内子。襄公不知前情,以屈巫为楚国重臣,也想结为姻亲,遂收了聘币。 屈巫又派人去晋国,让晋送襄老尸体至楚,交换晋俘。至此,楚人完全相信屈巫的话,一点没有怀疑。接下来就是自己如何脱身的问题了,自己走不了,之前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抱得美人归的愿望也将成为泡影。正好此时,楚王打算联合齐国伐晋,问谁愿出使,屈巫赶紧应承下来。楚王说:“卿此去经过郑国,就便约会郑国,一起伐晋。” 屈巫回家,假说去领地收税,将家属及财物,一共装了十几车,陆续出城。自己随后乘车,星夜赶往郑国。先拜见了郑君,即与夏姬在宾馆成亲。夏姬在枕头畔问:“这事楚王知道吗?”屈巫遂将庄王及公子侧等前情详述了一遍,说:“下官为了夫人,费下许多心机,今日终得鱼水,平生所愿足矣!”随即又说:“下官不敢回楚,明天与夫人另外寻找安身之处,偕老百年,岂不是稳稳当当?” 夏姬说:“原来如此!不过,夫君既然不回楚,赴齐使命,怎样交差呢?”屈巫说:“我不去齐了!当今能与楚抗衡的,只有晋了,我们去晋。”第二天一早,写封表章,交人寄给楚王,然后与夏姬一同奔向晋国。晋景公在邲之战大败给楚,正日思夜想复仇,听说楚国重臣来投,大喜,当即拜屈巫为大夫。 楚王收到表章,拆开来看,见上面写道:“蒙郑君以夏姬为臣妻室,臣不肖,遂不能辞。恐君王见罪,暂往晋国。使齐之事,望君王另谴良臣。死罪!死罪!”楚王大怒,把表章给群臣看,公子侧说:“楚晋世仇,今屈巫去晋,是反叛,不能便宜了他!”于是,尽灭屈巫一族,家产归于公子侧。 屈巫听说家族被灭,写信给公子侧,说:“尔以贪谗事君,多杀无辜,我一定使你们在道路上疲于奔命而死!”遂为晋出谋划策,请通好于吴国,把车战之法,教给吴人,并让儿子亲自往来于晋吴之间沟通联络。自此吴国日益强大,把楚国东部属国都夺了过去,吴楚边境再无宁日。看看得罪有心机的人后果多严重。屈巫死,儿子干脆留在吴国,吴用为相国。 程婴赵氏孤儿 “赵氏孤儿”是国人比较熟悉的一个历史故事,特别拍成电影后,不过,实话实说,中国的执导水平,再怎么拍,距离小说的精彩程度还是差一大截。还是看看《东周列国志》怎么讲这段故事吧。 故事发生在晋国。赵家自赵衰跟随文公,在晋国日益强盛,至晋景公时期,以赵朔为首的赵氏家族更是权倾朝野。这引起其他朝臣的嫉恨,领头一个叫屠岸贾的大臣,深受景公宠信,不断在景公面前谗毁赵家,景公经不住蛊惑,终于同意对赵家下手。大夫韩厥得到消息,连夜奔来告知赵朔,令赶紧逃亡。 赵朔说:“岸贾奉有君命,一定要杀,朔怎么敢逃避呢?只不过我妻子现在身孕在身,马上快生,生女不说了,天幸生男,还可以为赵氏延续一线血脉。这点骨血,还望将军委屈保全,朔虽死犹生啊。”韩厥哭着说:“厥受恩于赵氏,才有今日,如同一家。自愧身单力薄,不能断贼之头!所命之事,敢不力任?趁他们未到,何不将公主赶紧送入宫中,脱此大难?后日公子长大,也有报仇之日。” 赵朔与韩厥洒泪而别,又与妻子庄姬洒泪而别,约定如果生男,取名武,生女,取名文。庄姬由门客程婴护送进宫。等到天明,屠岸贾领兵在城内大肆搜捕赵氏,男女老少尽行屠戮,杀得尸横堂户,血流庭阶。清点人数,单单不见庄姬。屠岸贾说:“公主倒不打紧,不过听说怀孕,万一生男,留下逆种,必生后患。”有人报:“夜半有车入宫。” 屠岸贾当即来见景公,说:“逆臣一门,俱已诛绝。只有公主走入宫中。伏乞主裁。”景公说:“我姑姑乃母夫人所爱,不可问啊!”屠岸贾又说:“公主怀孕将产,万一生男,留下逆种,等日后长大,必然报仇,主公不可不虑。”景公说:“生男必须处死!”屠岸贾日夜让人打探庄姬生产消息。 几天后,庄姬生下一男,母亲成夫人吩咐宫女,对外只说生女。屠岸贾不信,让家里保姆入宫检验。庄姬惊慌,与母亲商量,推说女孩已死。屠岸贾怀疑所生非女,更不相信已死,亲率女仆,遍搜宫中。庄姬将孤儿藏在裤子里,对天祷告:“天若灭绝赵宗,儿就哭;如果赵氏还有一脉之延,儿当无声。” 女仆牵出庄姬,搜遍内宫,一无所见,裤子中的婴儿没发出一点声音。屠岸贾虽然没搜到,心里还是狐疑。这时有人说:“孤儿已经出宫了。”屠岸贾遂在门上悬赏:“有人首告孤儿真信儿的,赏千金;知情不报,与反贼一样,全家处斩。”又吩咐在宫门严加盘查。 赵家有两个心腹门客,一个叫公孙杵臼,一个叫程婴。先前听说赵府被围,公孙杵臼约程婴一同赴难。程婴说:“姬氏有孕,如果生男,我与你共同侍奉,如果不幸生女,再死不晚。”当听说庄姬生女,杵臼哭着说:“天当真绝赵吗?”程婴说:“不一定可信。我们应该落实一下。”于是厚赂宫人,通信于庄姬。庄姬知程婴忠义,密密写个“武”字递出。程婴大喜,说:“公主果然生男!” 屠岸贾没有搜出孤儿,程婴对公孙杵臼说:“赵氏孤在宫中,只能瞒过一时,日后事泄,屠贼还会去搜。一定要想办法,偷出宫来,躲藏得远远的,才保平安。”杵臼沉吟半晌,问:“立孤与死难,哪个难?”程婴说:“死太容易了,立孤难啊!”杵臼说:“您承担难的,我去那个容易的,怎么样?” 程婴问:“您有什么好办法?”杵臼说:“先用别人的婴儿诈称赵孤,我抱去首阳山中,你去告密,说出孤儿藏处。屠贼得到假孤儿,真孤儿就安全了。”程婴说:“婴儿容易得到,必须把真孤偷出来,才能保全。”杵臼说:“诸将中,只有韩厥受赵氏恩最深,可以把这件事托给他。”程婴说:“我有一新生儿,与孤儿生期相近,可以代替。不过,您有藏孤之罪,必当一同被杀,您先我而死,我于心何忍?”说着,哭了起来。 杵臼大怒,说:“此大事,也是美事,有什么好哭的?!”程婴才收泪离去。半夜,抱了自己的孩子交给杵臼,又马上去找韩厥,把“武”字出示,然后说了杵臼的计策。韩厥说:“姬氏正好有病,命我找医生。你如果能哄得屠贼亲自去往首阳山,我自有办法把孤儿带出。” 程婴来找屠岸贾,说:“司寇果真给千金的话,我把孤儿下落告诉您。”屠岸贾问:“你是谁?”,程婴说:“我叫程婴,与公孙杵臼一同侍奉赵氏。公主生下孤儿,当即让妇人抱出宫,交给我们藏匿。我怕日后事情泄露,别人得赏金,我全家被杀。所以先来报告。”屠岸贾问:“孤儿在哪儿?”程婴说:“在首阳山深处,赶紧去还能捉到,去晚就逃往秦国了。而且必须大夫亲自去。其他人多于赵氏有旧情,不能轻易托付。”屠岸贾说:“你和我一起去,你说的是真的给你赏金,假的,死罪。”遂亲自带甲三千,让程婴带路,直奔首阳山。 拐拐绕绕好几里,地方极为幽僻,见溪边几间草房,柴门双掩。程婴指着说:“就是这里了!”程婴上前叩门,杵臼出来,看到兵甲甚多,慌慌忙忙就往回跑。程婴大喝一声:“你别跑,司寇已经知道孤儿在这里,亲自来取,赶紧献出来吧!”话未说完,甲士抓住杵臼,押到屠岸贾前。屠岸贾问:“孤儿在哪里?”杵臼说:“没有。” 屠岸贾命搜索草房,见一小门锁的极严。甲士敲掉锁,进入室内,室内很暗,床上仿佛有一婴儿,惊啼起来。抱出来,锦绣襁褓,一看就是富贵家孩子。杵臼一见,挣扎着冲上来抢,被拖着无法靠近,于是大骂:“小人啊!程婴!我死不足惜,何以报主公之恩?”千小人,万小人,骂个不住。程婴羞愧满面,对屠岸贾说:“何不杀了他?”屠岸贾当即下令将杵臼斩首。自己取过婴儿,惯在地上,一声啼哭,化为肉饼。 屠岸贾去首阳山捉拿孤儿,传遍城里,宫门盘查的,就松了。韩厥让心腹扮作医生,称入宫看病,将程婴交给的“武”字,贴在药囊上。庄姬一看,已然领会。诊脉完毕,讲了几句胎前产后的套话,见左右没有外人,即将孤儿放进药箱中。那孩子啼哭起来,庄姬以手抚摸药箱,说:“赵武,赵武,我一门百口冤仇,都在你一点血泡身上,出宫之时,千万不能啼哭!”刚吩咐完,啼哭声即停。走出宫门,也没遭盘问。韩厥得了孤儿,如获至宝,藏在密室,让乳母喂养,虽家人也不知晓。 屠岸贾回府,将千金赏赐给程婴,程婴不愿领赏。岸贾问:“你原来不就为了赏金吗,怎么又不要了?”程婴说:“小人为赵氏门客很久,今天杀孤以自脱,已经很不义,还敢领这么多赏钱吗?如果念小人一点功劳,愿意用这些钱收葬赵氏一门之尸,也表小人门下之情于万一了。”屠岸贾大喜,说:“您真是义士啊!赵氏遗尸,由您收取吧。” 安葬了赵家尸骨,程婴来见韩厥,韩厥将孤儿交给程婴。程婴携入深山,当成自己儿子抚养。到晋悼公时期,赵家平反,屠岸贾被灭门,韩厥从山中迎回赵武,悼公拜为司寇,代屠岸贾之职,以前的田禄,也都返还。程婴以忠义,准备用为军正,程婴说:“我开始之所以不死,是因为赵氏孤儿未立。今天终于复官,仇也报了,哪里能够贪图富贵,让杵臼独死?我这就去地下报告给杵臼。”说完,自刎而亡。 后人有诗:阴谷深藏十五年, 裤中儿报祖宗冤。 程婴杵臼称双义, 一死何须问后先! 公子侧醉酒害命 喜欢喝酒的人都知道,酒是好东西,特别与好友相聚,更是喝个不够,直至醉得一塌糊涂。自古以来,醉酒误事的大有人在,因醉酒丧命的,更不在少数,公子侧就是其中一位。 公子侧是楚国司马。楚共王时期,晋国联络鲁卫两国伐郑,郑向楚求救。令尹公子婴齐意思不要出兵,公子侧不同意,说:“郑人不忍背楚,是以告急,今不救郑,会让那些属国大失所望,以后谁还来归附我们?臣虽不才,愿领一旅,保驾前往。” 共王大喜,拜公子侧为中军元帅,自统亲军两广之众,望北进发,来救郑国。 谁知,战事不利,楚王左眼还中一箭。楚军败回大营。公子侧对楚王说:“两军都已疲劳,明日且休息一日,容臣从容熟计,一定替主公雪恨!”公子侧退回中军,坐到半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他平日好酒,一喝就是百觚不止,一醉一整天不醒。楚王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每次行军打仗,严令戒酒。 身边一个宠用的小童,叫谷阳,见主帅愁思劳苦,把藏在军中的美酒盛了一小碗出来献上,公子侧愕然而问:“酒吗?” 谷阳知道主人想喝,又怕别人传说,于是说:“不是酒,是椒汤啊。”公子侧领会,一饮而尽,顿觉甘香快嗓,妙不可言!问:“椒汤还有吗?”谷阳说:“还有。”只管一碗碗端上。公子侧枯肠久渴,口里只叫:“好椒汤!小孩子爱我!”端来便喝,不知喝了多少,颓然大醉,瘫倒在坐席上。 半夜,消息传来,鲁卫联军离战场只有二十里,共王大惊,急遣内侍去召公子侧,共商应敌之策。公子侧冥冥沉沉,正在醉乡,呼之不应,扶之不起,只闻到一身酒臭,知道是醉酒,赶紧回报共王。共王一连派十几拨人来催,催的越急,睡得越熟。谷阳哭着说:“我本来爱元帅才送酒,谁知害了元帅!楚王知道了,连我命也不保,不如逃吧。” 楚王见司马唤不到,没办法,只得召令尹来商议。公子婴齐本与公子侧不合,于是奏说:“臣本来就知道晋军强盛,我们胜算不大,所以一开始就意思不要出兵,这次来都是司马主张。现在司马醉的不起,贪杯误事,臣也没有好办法。不如先悄悄退兵,不至于败得更惨。”楚王说:“虽然如此,司马醉在中军,一定被晋军俘获,辱国不小。” 于是,命楚国第一神箭养由基断后,保护公子侧撤退。养由基想:“等司马醒了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让人将公子侧抬到车上,用革带捆到车上,命令车队循序而退,自己率三百弓箭手,缓缓而行。等晋军天亮前来索战,发现是座空营,才知楚军已退。 行了五十里,公子侧才醒。觉得身子绷紧,大叫:“谁捆了我?!”左右赶紧松绑,说:“司马酒醉,养将军恐怕乘车不稳,才如此。”公子侧双眼朦胧,问:“现在车马去哪里?”左右回:“是回去的路。”又问:“怎么就回去?”又回:“晚上楚王连召司马好几次,司马醉的不起。楚王怕晋军来战,无人抵挡,下令班师。” 公子侧大哭,说:“小孩子害死我了!”急忙召唤谷阳,已不知去向。共王行了两百里,不见动静,才放下心来。恐怕公子侧畏罪自尽,派使者传命:“先大夫子玉之败,我先君不在军中;今日之战,罪在寡人,和司马无关!”公子婴齐怕公子侧不死,另派人对公子侧说:“先大夫子玉之死,司马是知道的,即便我王不忍加诛,司马有什么面目回来呢?” 公子侧叹口气,说:“令尹以大义责我,侧哪里敢贪生呢?”自缢而死。楚王叹息不已。 后人有诗言酒之误事:眇目君王资老谋, 英雄谁想困糟丘。 竖儿爱我翻成害, 谩说能消万事愁。 魏绛铁面执法 一提不畏权势铁面执法,国人一定先想到包公,在春秋时期,晋国也有一位大臣,不畏权势,敢于铁面执法,他叫魏绛。 春秋时期,晋楚两个大国长期争霸,郑国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只能楚来降楚,晋来降晋。晋楚两国频频交替出兵,争夺郑国,同样很累。晋中军元帅荀英献“以逸待劳”之计,一下替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同时令楚军继续疲于奔命,最终不得不放弃对郑国的争夺。仅此一策,荀英颇有先轸遗风,晋国真是英雄辈出啊。 荀英将军队分为三军,每次只出一军,轮番伐郑,快去快回,只求郑降,不许与楚交兵。计策是绝好计策,执行同样重要。晋悼公同母弟公子杨干,年轻气盛,自恃皇亲国戚,非要随军出征。元帅安排到第三军,杨干不服,私自带一帮人,列在第一军之后。 司马魏绛奉命整肃行伍,见杨干越次排列,即鸣鼓告知于众,说:“杨干故意违抗将令,乱了行伍顺序,论军法本该斩首,念是晋侯亲弟,姑且将御车的杀掉,以肃军政。”即命军校擒拿御车的人斩首,头颅高悬,军中肃然。杨干一向娇贵自恣,不知军法,见自己的人被杀,吓得魂不附体。十分惧怕中,又夹了三分羞,三分恼。当即出军营,径直奔到悼公面前,哭拜于地,诉说魏绛如何欺负人,没脸再见诸将之面。 悼公疼爱弟弟,没详加询问,拂然大怒,说:“魏绛欺负寡人弟弟,就是欺负寡人,一定得杀了魏绛,不能饶恕!”传命羊舌赤去拿魏绛。羊舌赤入宫见悼公说:“魏绛是志节之士,有事不避难,有罪不避刑,军事完毕,一定会来谢罪,不用臣去。” 说话间,魏绛果然到了,右手持剑,左手执书,准备入朝谢罪。到了午门,听说悼公派人捉拿他,遂把书交给仆从,令他申奏,自己即要伏剑而死。幸被两位大夫夺下宝剑,并答应代为上书。悼公打开魏绛之书,见上面写道:“君不以臣之不肖,使承中军司马之职。臣闻:三军之命,系于元帅,元帅之权,在乎命令。有令不遵,有命不用,此邲城之战所以致败。臣杀掉不听从命令的,以尽司马之职。臣知道触怒君上弟弟,罪当万死!请伏剑于君侧,以明君侯亲亲之谊。” 悼公读罢,急忙问:“魏绛在哪里?”听说魏绛在宫门口正要自杀,惊得从席子上蹦起,不及穿鞋,光脚跑出来,拉住魏绛的手,说:“寡人之言,兄弟之情;您的行为,军旅之事。寡人没有教育好弟弟,以犯军规,过在寡人,和卿没有关系,卿请赶紧回去尽职吧。”魏绛叩谢不杀之恩。羊舌赤稽首称贺说:“君有奉法之臣如此,还担心伯业不成吗?” 悼公回宫,大骂杨干:“不知礼法,几陷寡人于过,杀吾爱将!”让内侍押往公族大夫处,学礼三个月,才许见面。杨干含羞郁郁而退。 除了敢于铁面执法,魏绛还是一位见识非凡的谋臣。正准备出兵伐郑时,传来北方有戎族不安分的消息,诸将建议效仿齐桓公,先武力平定北方。只有魏绛说:“不可。今大业未定,若兴兵伐戎,楚必乘虚生事,诸侯必叛晋朝楚。戎族,蛮夷也,诸侯,兄弟也。得蛮夷而失兄弟,不是聪明的举动。” 悼公问:“和他们讲和可以吗?”魏绛说:“和戎有五点好处:戎和晋相邻,其地多旷,贱土贵货,我们用货物交换他们的土地,可以增加我们的领土,这是一利;侵掠平息,边民得以休养生息,这是第二利;以德怀远,兵车不劳,这是第三利;戎狄侍奉晋,四邻震动,诸侯畏服,这是第四利;我们没有北顾之忧,得以专诸南方,这是第五利。有此五利,君有什么理由不行呢?” 悼公大悦,即命魏绛为和戎之使,与山戎诸国,歃血定盟。诸戎受盟,个个欢喜,送魏绛好多土特产,魏绛分毫不受。诸戎互相看看,说:“上国使臣,廉洁如此!”倍加敬重。魏绛以盟约回报悼公,悼公大喜。 晋第三次伐郑,楚再无力相救,至此,郑死心塌地归晋。献了许多贿赂,悼公把三分之一的兵车赐给荀英,说:“您教寡人分兵弊楚,今郑人获成,都是您的功劳。”又将女乐八人和歌钟十二个赐给魏绛,说:“您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诸侯亲附,如乐之和,愿意与您同享此乐。” 羊舌肸(XI)精准识人 俗语:“知人知面不知心”,意思看透一个人,非常很难。能做到准确识人,是件很厉害的本事。晋国有个叫羊舌肸的年轻人,因极精准识人,令人大为佩服。 晋国栾氏家族,至晋平公时期,文武朝臣,半出其门。像赵家一样,被人谗毁,没赵家那么惨的是,只是被平公驱逐。有与栾氏相好,一个叫叔虎的,打算兴兵作乱,被平公派人镇压,亲戚好友皆被俘虏,包括同父异母兄弟羊舌赤羊舌肸。捆在朝门,等待发落时,大夫乐王鲋经过。 乐王鲋,字叔鱼,平日倾慕羊舌赤兄弟贤名,一直渴望结交,遂过来冲羊舌肸作揖,安慰说:“您不用担心,我见主公,一定全力替你们求情。”羊舌肸默然,既不搭理也没表情。乐王鲋很是尴尬,悻悻离去。羊舌赤责怪弟弟说:“我们兄弟至此,命悬一线,乐大夫在君前,言无不从,如果借其只言片语,能被赦免,不绝先人宗嗣,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呢?”羊舌肸笑着(注意:这地方是笑着说)说:“死生由命!如上天眷顾,必定由祁老大夫相救,叔鱼这个人怎么指望得上呢?” 羊舌肸所说的祁老大夫,是晋国老臣祁奚,以荐贤不避仇不避亲闻名于世。祁奚告老还乡时,悼公问谁能接替他,祁奚推荐一人,悼公问:“这是您的仇人,您怎么会推荐呢?”祁奚说:“君问的是谁可以接替臣,没有问谁是臣的仇人。”推荐的人没上任死了,悼公继续让祁奚推荐,祁奚又推荐一人,悼公问:“这不是您的儿子吗?”祁奚说:“君问可以代替臣的人,没有问谁是臣的儿子。”羊舌职死后,羊舌赤兄弟也是由祁奚推荐。 羊舌赤说:“叔鱼天天在朝堂上,君王身边,你说:不行,祁老大夫早回属地养老了,你却说:一定是他,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羊舌肸说:“叔鱼是个谄媚之人,君王说行,他就说行,君王说不行,他也一定说不行。祁老大夫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难道独会遗漏我们兄弟吗?” 等了一会,平公上朝。反叛名单呈上,平公也怀疑羊舌赤兄弟怎么都在里面,就问乐王鲋:“叔虎之谋,羊舌赤兄弟会真的知道吗?”乐王鲋记恨羊舌肸,说:“至亲莫若兄弟,哪里会有不知道的?”平公遂把一班人下狱,让司寇审理。 祁奚的儿子祁午,与羊舌赤同僚,关系交好。听说羊舌赤兄弟蒙难,赶紧派人去向父亲报信,求父亲写信给中军元帅范丐,为羊舌赤求情。祁奚收到信大惊:“羊舌赤兄弟都是晋国贤臣,有此奇冤,我当亲自拯救!”连夜乘车入都城。来不及与儿子见面,直接来敲范丐大门。范丐说:“老大夫这么大年纪,冒风露而来,一定有什么事吧?” 祁奚说:“老夫不为别的,只为晋社稷存亡而来!”范丐大惊,问:“不知道什么事情关系社稷,让老大夫如此忧心?”祁奚说:“贤人,社稷的保障!羊舌职有劳于晋室,他儿子赤和肸,都继承了他的美德。一个偏房生的逆子不肖,把兄弟们都杀掉,岂不太可惜了?父子之罪,还不相及,何况兄弟们呢?您以私怨,多杀无辜,使玉石俱焚,晋的社稷危险了啊!” 范丐赶紧离开席子,说:“老大夫所言甚当。但君怒未消,丐与老大夫一同入朝面君。”两人拜见平公,同奏说:“赤与肸和叔虎,两个贤一个不肖,贤者事先一定不知道。况且羊舌家族,功劳不可不念啊。”平公大悟,马上宣布赦免羊舌赤兄弟,恢复原职。叔虎处斩。 羊舌赤兄弟入朝谢恩,出来后,羊舌赤对弟弟说:“该去感谢一下祁老大夫。”羊舌肸说:“他为了社稷,不是为了我,有什么好谢的?”说完上车回家了。羊舌赤于心不安,自己去祁午家求见祁奚。祁午说:“老父见过晋君,当时就回属地了。一刻没有多待。”羊舌赤叹口气,说:“老大夫固然施恩不图报,我更自愧不及肸之高见啊!” 后人有诗赞曰:尺寸微劳亦望酬, 拜恩私室岂知羞。 必如奚肸才公道, 笑杀纷纷货赂求。 宁俞誓死尽忠 忠孝为儒家尤其推崇,特别忠,是儒家士大夫的立身之道,尽忠而死,常常被视为最高荣誉。当然,到了现在,我们强烈反对愚忠,在此前提下,忠诚,依然不失为人人都应具有的一项美德。春秋时期,尽忠而死之风盛行,其中一位叫宁俞的,更是做到极致。 宁俞是晋国栾氏家臣,栾氏被逐,宁俞听说主人栾盈逃往楚国,赶紧收拾几车家财,准备追随而去。被门吏盘问出,抓到平公面前。平公问:“寡人有禁令:从栾盈者,必处死,你不知自己犯了死罪吗?”宁俞又拜了拜,问:“臣愚昧,不知君王您严禁随从栾氏,出于什么道理?” 平公说:“从栾氏是无君,所以要严禁。”宁俞说:“从栾氏即是无君,那臣不用死了!臣听说:侍奉主家三代,就把主家当做君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臣从祖父到父辈,世代隶属栾氏,食其俸禄,已经三世,栾氏已成为臣的君主。臣唯有不敢无君,所以打算跟从栾氏,难道错了吗?况且,栾盈虽然有罪,君王只是驱逐,没有杀他,难道不是念他先世犬马之劳,赐他一条命吗?现在他流落他乡,用的也没有,吃穿也没有,说不定某一天就死在路边沟渠里,君王您的恩德,不是落空了吗?臣此去,尽臣之义,成君之仁,且使国人听到后说:君主再有难,也不能遗弃啊!因此杜绝天下无君的人,不是很值得做的事情吗?” 平公听到宁俞的话很高兴,说:“您留下来侍奉寡人吧。寡人把栾氏俸禄都给您。”宁俞说:“就像臣说的:栾氏,臣的君主。舍弃一君,又侍奉一君,又怎么杜绝天下无君的人呢?一定要留臣的话,臣宁愿死!”平公说:“您去吧!寡人听您的,以遂您的志愿。”宁俞又拜了拜,仍领了几车辎重,昂首出城。 有诗赞宁俞:翻云覆雨世情轻, 霜雪方知松柏荣。 三世为臣当效死, 肯将晋主换栾盈。 话说栾盈在楚境困了数月,转而又想去齐,但资费皆空,正在发愁,宁俞躯车到来,困境随即得脱。齐庄公答应帮助攻伐晋国,栾盈很高兴,宁俞劝阻说:“宁俞之所以追随主子,是为了尽忠;也希望主子您忠于您的君主啊!”栾盈说:“晋君不把我当做臣子,怎么办?”宁俞说:“昔日殷纣王把文王关在羑里,文王后得到三分天下,依旧侍奉纣王。晋君不念栾氏之勋,把您赶走,流浪在外,谁不同情?且忍耐时日,难保不会有回去的机会。而一旦不忠,又怎么立于天地之间呢?” 栾盈不听,宁俞哭着说:“君主此行,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宁俞当以死相送!”说完,拔刀自刎。栾盈带兵攻回晋国,兵败被杀,栾族尽被诛灭。 太史据事直书 讲话,要讲真话实话心里话, 写文章,也要写真话实话心里话,著史书,更应该严格秉持这些原则。太多文人,为名为利,昧着良心颠倒黑白,文笔再好,终被有识之士及后世所唾弃。现在,虽然假话套话阿谀之风依然盛行,讲真话实话心里话总算没性命之忧,不像以前,轻则被杀头,甚至灭族。齐国有三位史官,宁丢性命,也要仗笔直言,留下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话,为后人敬仰,并永世为文人的楷模。 齐庄公与栾盈分兵两路夹攻晋国,还未至晋都,听说栾盈兵败被杀,晋侯起全国之兵来迎,只得退兵。齐大夫崔杼,妻棠姜美貌无比,被庄公挟威施淫。崔杼暗怒,设计杀掉庄公,立公子杵臼为君,是为齐景公。 崔杼命太史伯以疟疾记录庄公死因,太史伯不听从,在书简上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大怒,杀太史伯。太史伯有兄弟三人,依次叫:仲,叔,季。太史仲写的和哥哥一样,也被崔杼杀掉;太史叔同样不改笔,也被杀掉;轮到太史季,崔杼把书简抢在手里,对太史季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打算和他们一样,不珍惜生命吗?” 太史季说:“据事直书,是著史书人的职责。失职而生,不如死!当初赵穿弑晋灵公,太史董狐,以赵盾位为正卿,不能讨贼,书曰:赵盾弑其君,赵盾没有办法,可见,太史职责不能废啊!我就是不写,天下一定会有人写,我不写,不足以掩盖相国罪责,徒引天下人耻笑,我是不会珍惜自己生命的,也希望相国三思。” 崔杼叹气说:“我为社稷着想,才不得已为之。就是照实写,人们也会原谅我。”说完,把书简扔还给太史季。太史季捧着书简出来,将到史馆的时候,遇到南史氏迎面而来。问来的原因。南史氏说:“我听说你们兄弟都被杀了,怕这一年夏五月乙亥发生的事情没人记录,就带着书简来了。”太史季把书简给南史氏看,后者才离去。 后人读史至此,赞叹道:朝纲纽解,乱臣接迹;斧钺不加,诛之以笔。不畏身死,而畏溺职;南史同心,有遂无格。皎日青天,奸雄夺魄;彼哉谀语,羞此史册! 后人亦有诗赞这些仗笔直言的史官:崔杼刀下三兄弟, 成祖凌迟十族亲。 视死如归奉忠义, 且看今朝有几人? 宁氏反复无常 反复无常,是令人非常讨厌的一种行为。至于其人,不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已经很不错了,因行为不靠谱招致祸端亦不稀奇,甚至祸及家人后代,卫国的宁殖,如果泉下有知自己的反复无常导致儿子被杀,家族尽灭,不知该作何感想。 卫献公自即位,所亲者无非谄媚面谀之人,所喜者无非鼓乐田猎之事。上卿孙林父,亚卿宁殖见献公无道,遂与公子剽结交。献公怀疑其有叛心,一来行迹未露,二来畏其势大,所以隐忍不发。一天,献公约二人午餐,两人皆朝服侍命于午门,从上午到下午,不见使命来召,宫中也没一人出来。二人心里疑惑,看看太阳西斜,又饥又累,于是叩门请见。守门内侍说:“主公在后圃演射,二位大夫可自行前往。” 二人大怒,忍着饿来到后圃,远远望见献公戴着皮帽子,与射师公孙丁比试射箭。献公见两人走近,皮帽子也不脱,把弓挂在手臂上,问:“二卿今日来此何事?”二人一齐回答:“蒙主公约共午餐,臣等侍候至今,肚子都饿了。恐有违君命,是以来此。”献公说:“寡人贪射,偶尔忘之,二卿且退,改天再约吧。”二人含羞而退。 两人遂商议:杀掉献公,立公子剽为君。献公害怕,在公孙丁保护下,逃奔齐国。二人遂迎公子剽为君,是为卫殇公。殇公即位十几年,“未有失德”。本来这样很不错,谁知,宁殖临终前,对儿子宁喜说:“宁氏自庄武以来,世笃忠诚。出君之事,孙子为之,非吾本意。人们常常把我也怪罪进去,我深恨无法自明,我要死了,没脸去见祖先于地下!你能使故君复位,替我弥补过错,才是我儿子,不然,我死了也不享受你的祭祀!”宁喜哭着说:“我哪里敢不尽力呢?” 自此,宁喜日夜以为旧君复国为念。正好这时,献公派公孙丁来传话说:“您能够违反您父亲的意思,使寡人复国,卫国大权,都归于您,寡人主持一下祖先祭祀就满足了。”宁喜大喜,又一想:“卫侯现在着急回来,所以才这么许诺,如果回头后悔了,怎么办呢?”于是,让献公找公子专做担保人。公子专字子鲜,是献公弟弟,贤而有信。 公子专不相信世上有能舍弃权力的君主,不想作保,架不住献公一再央求,只好来见宁喜,发下毒誓:“专若负大夫,不能食卫粟!”宁喜遂与右宰谷商量。右宰谷连声说:“不可,不可!新君之立,一十二年了,未有失德。现在又谋划复立故君,必废新君,父子得罪两代君主,天下谁能容呢?”宁喜说:“我受先人遗命,实在是迫不得已。” 右宰谷说:“那我先去见见故君吧,看他和以前一样不一样,变好点没有。”右宰谷见过献公,回来对宁喜说:“我见了故君,他这人说话还如放屁一般,一点没变。”宁喜说:“我虽然知道故君还是老样子,又怎么敢违先人之命呢?” 当时,孙林父年纪大了,退居属地,留两儿子孙嘉孙襄在朝。宁喜趁孙嘉出使齐国,尽灭孙家。用鸩酒毒死殇公后。让人迎接献公。献公星夜疾驰,三日而至。献公信守诺言,使宁喜独相卫国,凡事交由宁喜决断。宁喜也每事专决,全不禀命。诸大夫商议国事,都去宁喜私邸请命,献公拱手安坐而已。 没多久,晋楚讲和,准备召开合成大会,派人遍请各诸侯,宁喜径直派人参加,没有通知献公。献公大怒,向大夫公孙免余抱怨。免余责备宁喜说:“会盟大事,怎么能够不让君王知道呢?”宁喜不高兴地说:“子鲜有约在先,我哪里还能像普通臣子一样呢?”免余回来对献公说:“宁喜这人太无礼!为什么不杀了他?”献公说:“如果不是宁氏,哪里有寡人今天?约言出于寡人,不好反悔。”免余说:“臣请以自家子弟攻宁氏,事成则利归于君,不成,则害臣独自承当。”献公说:“卿斟酌行事,不要连累寡人就行了。” 免余集合自家一班人,趁宁家不备,攻入宁府,宁喜被杀,宁氏一族尽灭。右宰谷同时被杀。献公命将两人尸体陈在朝堂上。公子专听说后,光脚跑来,抚着宁喜尸体大哭,说:“您死,我有何面目待在卫国啊?”哭完,即以牛车拉了妻儿,出奔晋国。献公一再派人挽留,公子专取过一只野鸡,一刀把头剁下来,发誓说:“专及妻子,今后再踏上卫国土地,吃卫国粮食,有如此雉!”遂奔晋国,隐于邯郸,和家人织草鞋换米而食,终身不言一“卫”字。 史臣有诗赞公子专:他乡不似故乡亲, 织履萧然竟食贫。 只为约言金石重, 违心恐负九泉人。 公孙丁神箭无敌 春秋时期,有两个神箭手,名震天下,一个是楚国的养由基,一个是卫国的公孙丁。技艺无人可比,偏有不信邪的,要么输的心服口服,要么性命不保。尹公佗就是这样把小命弄丢的。 尹公佗和庾公差是卫国上卿孙林父的家臣,孙林父谋反,献公在公孙丁保护下,逃往齐国。孙林父两个儿子在后面紧追,公孙丁箭无虚发,近前的都中箭而死。兄弟俩不敢再追,返回途中,尹公佗庾公差带人赶上来,说:“奉相国之命,务必取卫侯回报。”孙家兄弟说“:“有一善射者相随,将军小心提防!” 庾公差说:“莫非是我师傅公孙丁?”原来,庾公差学箭是拜公孙丁为师,尹公佗又向庾公差学的箭,三人一脉相传,彼此技艺再熟悉不过。尹公佗说:“卫侯在前面没多远,我们先追上再说!”奔驰十几里,追上献公。给献公驾车的人受了伤,公孙丁代为执辔。回头一看,远远认得是庾公差,对献公说:“来者是臣弟子,没有弟子伤害老师的,主公勿忧!”于是,停车等待。 庾公差到近前,对尹公佗说:“还真是我老师!”下车拜见。公孙丁挥手,算是作答,让即刻离去。庾公差上车说:“今日之事,各为其主。我若射,则是背师,若不射,则又背主,我现在有个两全之策。”说着,抽出箭,在车轮上磕掉箭头,大声说:“老师不用惊慌!”连发四箭,射前两箭,左右各一箭,单单空着两个人没射。 射完,高声叫道:“师傅保重!”喝令回去。尹公佗立功心切,庾公差是他老师,当时不敢违命。回来途中,越想越感后悔。对庾公差说:“您与公孙丁有师徒之份,所以今天卖他个人情,弟子又隔一层,师恩为轻,主恩为重。如果无功而返,回去怎么向主公交代呢?”庾公差说:“我老师神箭,不下养由基,你根本不是对手,何必枉送性命?” 尹公佗不信,当即转身又追献公。奔了二十里,终于赶上。公孙丁问其来意。尹公佗说:“吾师庾公,和你有师徒之恩。我是庾公弟子,没有跟你学过,按说,我们就如路人一般。哪有为路人徇私情,废君主公义的?”公孙丁说:“你曾学艺于庾公,可知庾公本事从何而来?为人岂可忘本?快快回去吧,不要伤了和气!” 尹公佗不听,弯弓搭箭,朝公孙丁就射。公孙丁把缰绳交给献公,不慌不忙,等箭到了,随手一抄,抄住来箭,即以来箭搭弓,冲尹公佗射过来。尹公佗赶紧躲闪,扑地一声,箭已贯穿左臂。尹公佗疼痛,丢了弓就跑。公孙丁又是一箭,结果了尹公佗性命。吓得随行军士,弃车逃窜。献公说:“不是您的神箭,寡人一命休矣!”公孙丁接过缰绳,驾车而去。 崔氏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也好,祸起萧墙也好,意思都是内部矛盾导致祸乱,因此,比起外部强敌,内部隐患更值得警惕。权倾一时的崔杼,就是因为自家内乱,被人利用,全家丧命。 崔杼自拉拢庆封弑了庄公,立景公,威震齐国。 庆封好喝酒田猎,常不在国中,崔杼独秉朝政,益加专横,庆封表面不显露,开始心怀嫉忌。崔杼与前妻有两个儿子,叫崔成崔疆。为刺杀庄公,崔成折去一臂。崔杼虽然答应棠姜立他与棠姜的儿子崔明为嗣,看到崔成残废,一直不忍出口。崔成看出父意,遂主动对父亲表示,愿意让嗣给崔明,自己得食邑养老足矣。崔杼答应。棠姜娘家哥哥东郭偃及和前夫的儿子棠无咎听说后,坚决不同意。 崔成对弟弟说:“内子之位,已然让之,一块食邑也吝惜不给,我们父亲活着尚且如此,父死,我们兄弟相当奴隶恐怕都当不成啊!”崔疆说:“我们不如找左相,问问他有什么办法没有?”庆封对兄弟俩说:“你们父亲现在只听东郭偃和棠无咎的,我去说,也不见得管用。这两人日后恐怕对你们很不利,为什么不除掉呢?” 崔成说:“我们也有此心,就是担心力量不够。”庆封说:“你们要是想动手,我可以帮助你们!”于是,赠给大量盔甲兵器,成,疆大喜,半夜纠集家众,披挂盔甲,拿着兵器,埋伏在崔氏门外。东郭偃和棠无咎每天都去见崔杼,等进门时,甲士一涌而出,将两人刺死。崔杼听说大惊,赶紧喊人备车,家人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个小童,驾车来见庆封,哭诉家难。 庆封假装不知,惊讶地说:“小孩子居然敢这样胡为!崔,庆虽然两姓,实际一家。您如果要讨伐他们,我一定效力。”崔杼信以为诚,感激涕零地说:“如果能除掉这两个逆子,崔氏宗嗣安宁,我让崔明认您做义父。”庆封尽出家兵,吩咐家将卢蒲嫳如此如此。卢蒲嫳奉命而往。骗开崔府大门,带兵一拥而入。崔成崔疆被杀,棠姜在房中自缢。崔明不在家,逃过一劫。 卢蒲嫳带着成,疆两颗人头回来,崔杼一见,又悲又愤,问嫳:“没有惊扰到我的家眷吧?”嫳说:“夫人睡觉还没起来。”崔杼高兴起来,对庆封说:“我现在回去,不过,驾车的不行,你借我一个吧。”卢蒲嫳说:“某请为相国驾车。”崔杼向庆封再三道谢,登车而去。到了家里,只见重门大开,没一个人来回走动。到了中堂,望到内室,窗户门框,空空如也。棠姜悬在房梁上,还没解下来。 崔杼惊得魂不附体,打算问卢蒲嫳,已经不辞而去。遍找崔明不着,崔杼放声大哭,说:“我今天被庆封所卖,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好活的?”也悬梁而死。半夜,崔明偷偷返回府邸,和一个马夫,把崔杼和棠姜的尸体装进一具棺材里,用车拉出来,掘开祖坟,把棺材放入,仍旧埋好。崔明逃往鲁国。 崔杼的悲惨命运到此并没有结束,后庆封被逐,儿子庆舍被杀,国内反攻倒算崔庆之罪,悬赏以求崔杼尸体,马夫出首,崔杼被挖出,与庆舍一起暴尸。 后人有诗曰:昔日同心起逆戎, 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 几个奸雄得善终! 师旷靡靡之音 曹丕乐府诗《燕歌行》里有一句:“拨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一直不明白“清商”什么意思,猜是一首曲子或一种音调吧。直到读《东周列国志》,才恍然而解。 晋平公建造一座新宫,遍邀诸侯来贺。卫灵公行到濮水之上,天晚住在驿舍。半夜睡不着,忽然听到鼓琴之声,披衣而起,倚着枕头倾听。声音很小,只能分辨出从来没有听乐工弹过,是支新曲。问左右,皆回:“听不到。” 灵公酷好音乐, 有太师名涓,善于创作新曲,深得灵公喜欢,出入一定带在身边。让人把师涓召来。师涓到时,曲子还未停。灵公说:“您听,声音很像鬼神发出的。”师涓静听,良久音止。师涓说:‘臣已听个大概。再住一宿,臣能写下来。’灵公又留了一天。半夜,声音又响起。师涓边听边抚琴练习,尽得其妙。 至晋,朝贺礼毕,晋平公设宴招待灵公。喝到酒酣之际,平公问:“早听说卫有师涓,擅长谱写新曲,这次一同来了吗?”灵公回说:“现在台下。”遂招师涓登台。平公让人召师旷,一会儿被人扶至,平公赐两人并坐。平公问师涓:“最近有什么新曲子吗?”师涓说:“来的时候听到一首,愿意为您演奏一下。” 平公命人设几,取古桐琴,放在师涓面前。师涓先将七弦调和,屏息静气,拂指而弹。琴声刚响起,平公即称赞。曲子还不到一半,师旷忽然用手按住琴说:“且住!这是亡国之音,不要弹了。”平公问:“何以见得呢?”师旷说:“殷末时,有乐师延,为纣作靡靡之音,纣听而忘倦,就是这首曲子。武王伐纣,师延抱着琴往东跑,投河自杀于濮水之中。有喜欢音乐的路过,声音即从水中飘出。师涓途中听到,一定是在濮水之上。” 卫灵公暗暗惊异。平公又问:“这是前朝音乐,我们演奏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师旷说:“纣因为淫乐而亡国,这是不详的兆头,还是不要演奏。”平公说:“寡人所喜欢的,就是新曲子。师涓为寡人演奏完吧。” 师涓重整弦声,尽显抑扬之妙,如泣如诉。平公大为高兴,问师旷:“这首曲子叫什么呢?”师旷说:“这就是《清商》了。”平公问:“《清商》是最悲的曲子吗?”师旷说:“《清商》是悲,但不如《清徵》”。平公问:“《清徵》能听到吗?”师旷说:“不能。古代听《清徵》,都是有德义的君主。现在您君主德薄,不适合听这首曲子。” 平公坚持想听,师旷没办法,援琴而鼓。刚一开始演奏,有黑鹤一群,从南方而来,渐渐在宫门口聚集,数了数,一共八对儿。继续演奏,鹤飞鸣起来,在台阶下排列,左右各八只。再继续演奏,琴声直达霄汉。黑鹤伸长脖子,高声鸣叫,伸展翅膀,翩翩起舞。平公抚掌大笑,满座皆欢。台上台下,观者无不踊跃称奇。 平公命取白玉杯,满斟佳酿,亲赐师旷,赞叹说:“音乐能到《清徵》这份儿,真是无以复加了!”师旷说:‘还不如《清角》。’平公大惊,问:“难道还能比《清徵》好听吗?为什么不让寡人听听呢?”师旷说:‘《清角》和《清徵》大不一样,臣不敢奏。。。’ 师旷后面的话以及演奏《清角》产生的效果太过玄乎,就不在此赘诉了,好奇的可自行翻阅《东周列国志》第六十八回。 公子招小人丧国 蛇蝎小人什么时候都不缺,只会一个比一个阴险毒辣。这些人大都道貌岸然,甚至高居官位,只有被坑的家破人亡,才能识其面目,已为之晚矣。春秋时期的陈国,就是灭亡在这种小人之手。 不过,陈最后一位君主陈哀公也是咎由自取:臂长多事,所托非人。 陈哀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偃师,立为世子,次妃生公子留,三妃生公子胜。次妃得宠,哀公想重立世子,废之无名,于是让弟弟司徒公子招做公子留太傅,公子过做少傅,嘱咐两个人:“等日后,偃师必当传位给公子留。” 哀公久病在床,不能上朝,公子招对公子过说:“公孙吴已然长大,偃师即位,一定立公孙吴为世子,怎么能轮到公子留呢?到时候我们无能为力,不是辜负君王托付吗?现在君王病废已久,大局都在我等掌握,不如趁君未死,假托君命,杀偃师立公子留,可以一劳永逸。”公子过同意。 召来大夫陈孔奂商议。孔奂说:“世子每天出入宫三次,问候病情,早晚都在君王身边,怎么假命呢?不如埋伏甲士在巷子里,侯其出入,乘便刺杀,只用一个力士不就解决问题了?” 遂按照孔奂的计策去安排。世子被杀。公子招和公子过很快赶到,装作惊骇的样子,一面喊人捉贼,一面提议说:“陈侯病得很厉害,应该马上立次子公子留为君。”哀公闻变,气的自缢而死。 公子招奉公子留主丧即位,一面派大夫于徵师以病薨赴告于楚。楚灵王正在听取陈国使者汇报,有人来报:“陈侯第三子公子胜和侄子公孙吴求见。”楚王召上殿,问来意。二人哭拜于地,公子胜说:“嫡兄世子偃师,被司徒公子招与公子过设谋枉杀,致父亲自缢而死。擅立公子留为君,我等恐怕被害,特来相投。” 楚王责问于徵师,后者开始还抵赖,被公子胜一一质证,无言可答。灵王大怒,说:“你乃是招过同党!”喝令将于徵师斩首。遂带兵讨伐陈国。公子留听说于徵师被杀,不敢再做君主,逃奔郑国去了。有人劝公子招一起出逃,公子招说:“楚师到了,我自有退兵之计。” 陈国百姓都同情偃师之死,听说楚军到来,公孙胜在军中,无不欢呼雀跃,箪食壶浆,迎接楚兵。公子招见事情紧急,让人请公子过来商议。公子过到了,坐定后问:“司徒说有计策退楚师,计将安出啊?”公子招说:“退楚只需一样东西,要问你借。”公子过问:“什么东西?”公子招说:“你的人头!”公子过大惊,刚要起身,公子招左右一拥而上,将公子过击倒,用剑砍下头。 公子招亲自提着公子过的头,来见楚王,稽首说:“杀世子立公子留,都是公子过所为。我今天仰仗大王兵威,杀过来献,希望大王饶恕臣的罪过!”灵公见公子招卑言屈膝,已经有点欢喜,公子招趁机往前膝行几步,近王座前,密奏说:“当年庄王平定陈乱,陈已为楚之一县,后又复之,白忙活一场。现在公子留害怕跑了,陈国无主,愿大王收为郡县,不要为他人得去。” 灵王大喜,说:“你的话正合我意。你先回去,为寡人扫除宫室,等寡人到来。”司徒招叩谢而去。公子胜听说楚王放了公子招,又来哭诉,说:“幕后黑手实是公子招,公子过是奉命行事,然后让大夫孔奂实行。现在为自救,都推在公子过身上,先君及太子在地下也不瞑目啊!”说完,痛哭不已,全军为之震动。 灵王安慰说:“公子不要悲伤,寡人自有分寸。”第二天,楚王入城,端坐在朝堂上。陈国百官都来参谒。灵王先叫出孔奂,斥责一番,命斩首,与公子过首级一起悬挂国门。然后,对公子招说:“寡人本想放过你,无奈公论不容,现在给你一条活命,你全家远远逃命去吧!” 公子胜带着公孙吴拜谢讨贼之恩,灵王对公孙吴说:“本来要立你为君,但招过余党众多,怨你太深,恐怕最后反而害了你,你先随我回楚吧。”下令毁去陈的宗庙,改陈国为县。陈人大为失望。 有人有诗云:本兴义旅诛残贼, 却爱山河立县封。 记得蹊田夺牛语, 恨无忠谏似申公! 后灵王被杀,楚平王恢复陈国,封公孙吴为陈公,是为陈惠公。 晏婴借桃杀人 齐景公时期,齐国有三位勇士,一个叫田开疆,一个叫古冶子,一个叫公孙捷,恃才倨傲,结交私党,成为齐国隐患。相国晏婴很是忧虑。一天,鲁昭公来访,景公设宴相待。鲁国相礼的是叔孙婼,齐国是晏婴。二君酒至半酣,晏婴奏曰:“园中金桃已熟,可命采来尝尝鲜,为两君祝寿。” 景公准奏,让人去摘,晏婴说:“金桃是难得之物,臣当亲自监摘。”说完,领钥匙去了。景公对昭公说:“此桃自先公时,有东海人,以巨核来献,名曰:万寿金桃,出自海外仙山,也叫蟠桃,种了三十几年,枝叶虽然繁茂,就是光开花不结果。今年才结了几颗,寡人很小心,让人将园子锁起来。今天君侯您来,寡人不敢独享,特取来与贤君臣共享。”昭公拱手称谢。 不一会,晏婴带园丁回来,雕盘上一共堆了六颗桃子,其大如碗,香气扑鼻,果然是奇珍异果。景公问:“一共这么多吗?”晏婴回:“还有几枚,不是很熟,只摘这么几枚。”景公命晏婴行酒,晏婴先敬鲁侯,并献上金桃一枚。鲁侯喝酒吃桃,对桃子夸奖不已。然后敬景公,景公也喝酒一杯,吃桃一颗。 景公说:“此桃非易得之物,叔孙大夫,贤名著于四方,今又有赞礼之功,也该分享一个。”叔孙婼赶紧跪下说:“臣之贤,万不及相国。相国内修国政,外服诸侯,其功不小,此桃应该赐相国,臣哪里敢越位吃呢?”景公说:“既然叔孙大夫谦让相国,就各赐一杯酒一个桃子吧。”二臣跪下领受,谢恩而起。 晏婴奏说:“盘里还有两个桃子,主公可传令诸臣,自言功深劳重的,可以吃桃子,以示表彰。”景公说:“这办法好!”遂让人传谕台阶下诸臣,有自信功深劳重,觉得有资格吃桃子的,出班自奏,由相国评定赐桃。公孙捷挺身而出,立在宴席之前,雷声说:“我曾经跟随主公狩猎,力诛猛虎,功劳怎么样?”晏婴说:“擎天保驾,功莫大焉。可赐酒一杯,食桃一枚。” 古冶子奋然而出,说:“诛虎有什么稀奇,我当初斩大鼋于黄河,使君危而复安,这功怎么样?”景公说:“当时波涛汹涌,不是将军斩了大鼋,寡人必定淹死,这是盖世奇功啊!喝酒吃桃,还有什么疑问呢?”晏婴慌忙进酒上桃。 只见田开疆撩开衣服,跨步上前,说:“我曾奉命伐徐,斩其名将,俘虏五百多人,徐君恐惧,献贡乞盟。一众小国,吓得一齐前来,奉吾君为盟主,这个功劳可以吃桃子吗?”晏婴奏说:“开疆之功,比刚才二将,更胜十倍。无奈桃子没了,等明年吧,赐酒一杯!”景公说:“卿的功劳最大,可惜说晚了点,以致桃子不剩,使功劳不显。” 田开疆手按佩剑,说:“斩鼋打虎,小孩子的事!我跋涉千里之外,血战成功,反吃不上桃子,受辱于两位君王面前,为万代耻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说完,挥剑自刎而亡。公孙捷大惊,也拔剑说:“我等小功劳吃桃子,田君功大,反而吃不上,取桃不让,非礼也,眼见人死不跟从,非勇也。”说完,也自刎。古冶子奋臂大呼:“我三人情如兄弟,誓同生死,二人都死了,我独苟活,于心何安?”也自刎而亡。 这个离奇故事的真实性有多大真不好说,至少三国时期的诸葛亮还有诗专门论述,诗名如雷贯耳,即大名鼎鼎的《梁父吟》: 步出齐东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冢?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中阴谋,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者,相国齐晏子。 公子弃疾巧夺王位 公子弃疾在兄弟中排第五,老大楚康王,老二楚灵王,老三叫比,字子干,老四黑肱,字子皙。灵王篡位时,子干子皙逃往他国。 灵王灭蔡国,封公子弃疾为蔡公。后派司马督伐徐,自己亲率大军屯于乾溪,以为声援。正值冬天,忽降大雪,士兵苦不堪言。公子弃疾在蔡国降将朝吴和观从怂恿胁迫下,召回子干子皙,带兵袭击占领都城,杀掉世子,欲奉子干为王。子干推辞,蔡公说:“长幼不能废也。”子干即位,以子皙为令尹,蔡公为司马。 朝吴偷偷对蔡公说:“公首倡义举,奈何以王位让人呢?”蔡公说:“楚王犹在乾溪,国未定也。况且越过两位兄长自立,人们背后会议论我的。”朝吴会意,献计说:“王卒暴露已久,必然思归,如果派人以利害相招,必然溃奔。我们大军过去,王可擒矣。”于是派观从去乾溪,对众人说:“蔡公已经入楚,杀了王子,奉子干为王。现新王有令:先回去的恢复田地,后回去的割鼻子。有从旧王的,罪及三族!” 军士听说,一下散了大半。灵王带兵返回,士卒一路逃奔,灵王亲自拔剑杀了几个,也制止不住,直至剩下孤身一人,最后自缢于农家。蔡公带大兵一路搜捕,只找到一身冠服。蔡公还要继续搜寻,朝吴说:“楚王衣服都丢了,势穷力弊,很可能就死在沟渠里,不用再追究了。但子干在位,如果发号施令,收拾民心,不好再图。” 蔡公问:“那怎么办呢?”朝吴说:“楚王在外,国内还都不知道结果,趁此人心未定之际,派几十个小卒,假称败兵,绕城相呼:楚王大兵将到!再派斗成然归报子干,如此这般。子干子皙,都是懦弱无能之辈,一听这信儿,必惊惶自尽。公您带兵慢慢往回走,稳坐宝座,岂不美哉?” 蔡公深以为然,派观从带小卒百十人,诈称败兵,奔回郢都,绕城大呼:“蔡公兵败被杀,楚王大兵,随后即至!”国人没有不信的,满城惊慌失措。不一会,斗成然赶到,说的也都一样。国人更深信不疑,都上城瞭望。斗成然奔入宫中,对子干说:“楚王非常生气,一定要治您的擅立之罪,打算把您如夏征舒一般惩办。君赶紧早做打算,免得受辱。臣先跑了!”说完,狂奔而出。 子干对子皙说:“这是朝吴害了我呀!”兄弟二人抱头而哭。这时,宫外又传:“楚王大兵已经入城了!”子皙先拔出宝剑,自刎而死。子干随之亦自刎而亡。宫中大乱,宦官宫女,相惊自杀的,横满宫廷,哭嚎之声不绝于耳。斗成然带人重新回来,打扫尸体,率百官迎接蔡公。国人还以为是灵王,等入了城,才知是蔡公,也才醒悟,这都是蔡公计策。 蔡公即位,是为楚平王。 费无极小人之极 熟悉费无极这个名字的人估计不多,提及伍子胥,耳熟能详的就不在少数了。伍子胥父兄被杀,自己被追捕,流亡他国,都拜这人所赐。费无极,可以说是把谄佞小人做到了极致。他无中生有诬陷人的本事,不仅完美施展在伍家,另一位被他盯上的大臣伯郤宛,以及与郤宛相好的,同样难逃厄运。 我们看看小人有鼻子有眼设计陷害人的本事高明到何种程度,读起来感觉后脊梁发冷,难怪无论谁都必中招。 伯郤宛为楚国左尹。 吴国趁楚王新薨,派兵来伐,郤宛奉命迎敌,成功将吴军前后截住。吴军正在困守等待救援,王僚被杀消息传来,吴军不战自溃,有人建议追击,郤宛说:“他们趁我们丧事来伐不符合道义,我们又何必效仿他们呢?”收获吴军丢弃的盔甲兵器无数,班师回朝。新楚王认为郤宛有功,将一半战利品相赐,事事征求郤宛意见,礼貌有加。 这让在老楚王面前说一不二的费无极又嫉妒又怀恨,遂心生一计,定要除掉郤宛。他先对令尹囊瓦说:“左尹想请您吃饭,托我问问相国意思,看是否赏脸。”令尹说:“左尹请客,哪里有不去的道理?”费无极又对郤宛说:“令尹对我说,想去您家喝酒,不知道您欢迎不欢迎,托我问问” 郤宛不知是计,说:“我是下属,令尹来我家喝酒,是我荣幸!明天就过来吧,我回去准备,麻烦大夫您帮助转告一下令尹。”费无极问:“您招待令尹,有什么表示吗?”郤宛问:“不知道令尹有什么喜欢的?”费无极说:“令尹最爱,莫如坚盔利器。这次之所以想去您家喝酒,就是因为这次俘获的吴国战利品,一半都归了您,所以喝酒只是由头,主要还是想看看吴国那些盔甲兵器。您拿出来,我帮您挑选一下。” 郤宛把盔甲兵器都陈列出来,费无极各挑五十件最坚硬锐利的,说:“好,够了,您把这些东西列在大门内侧,用帷幔遮起来,令尹来了一定问,您再向外一展示,借机献出,令尹一定喜欢。要是别的东西,令尹真看不到眼里。”郤宛信以为真,完全按照所教给的安排,一边整治珍馐美味,托费无极去请令尹。 囊瓦准备出门的时候,费无极说:“人心不可测。我先替您去看看他是怎么准备的,到时再一起去。”不一会儿,费无极踉踉跄跄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我差点害了相国!郤宛今天请客,没有安好心,要对您不利。我刚才看见他门里面,藏了很多盔甲利器,相国一旦去了,必遭其害!” 囊瓦说:“我和左尹一向没有矛盾,怎么会这样呢?”费无极说:“他仗着新王宠信,一定是想取代您当令尹。况且我听说左尹私通吴国,这次吴国伐我们,左尹就收了吴的贿赂,以不道义为借口,放过吴国。吴能趁丧伐我们,我们趁丧伐他们,不正好是还报吗!不是得了贿赂,怎么会轻易回兵呢?左尹如果得志,楚国就危险了!” 囊瓦还是不信,又派左右去查看,回报说:“门廊内果然藏有伏兵。”囊瓦大怒,遂奏闻楚王,派兵围攻伯氏。郤宛知道被费无极所害,自刎而亡,朝中几个要好,也一同被杀。 作恶多端,终有所报。不久,费无极以前所有阴谋诡计尽皆败露,与其党羽,被押往集市枭首。 后人有诗写给这种小人,劝其不要再做恶事:顺风放火去烧人, 忽地风回烧自身。 毒计奸谋浑似此, 恶人几个不遭迍。 专诸刺杀王僚 专诸刺王僚的故事在历史上算是挺有名的,它的前因后果是怎么样的呢? 吴国老君王寿梦临终前,把四个儿子诸樊,馀祭,夷昧,季扎召到床前说:“你们兄弟四人,季扎最贤,立他,必能倡大吴国。我一直打算立扎为世子,扎固辞不肯。我死之后,诸樊传馀祭,馀祭传夷昧,夷昧传季扎,传弟不传孙。务必使季扎为君,违吾命者,即为不孝,上天不佑!” 又是一个越庖代厨隔代指定接班人的悲剧与教训。 哥哥们真听老父的话,兄终弟继依次传下来,唯独轮到季扎死活不当王,逼急了就逃往外地。夷昧死后,群臣只好立夷昧的儿子僚为王,是为王僚。诸樊的儿子公子光不愿意了,按他的理论,四叔不当王,应该传位给老大诸樊的儿子也就是他。心里暗暗不服气,四处搜罗人才,为篡位做准备。 伍子胥是被拉拢的最厉害人物,伍子胥又推荐专诸给公子光。公子光对专诸极为恭敬,每月又送钱又送粮肉。专诸得知意图后,问公子光:“欲刺王僚,必先投王之所好,才能亲近其身。不知王有什么喜好。”公子光说“:“好吃的。”专诸问:“好吃的里面又最喜欢什么?”光说:“最好鱼。” 专诸专门跑到太湖边学做鱼。三个月后,尝过他做过的鱼,都说好吃的不行。姬光按照伍子胥计策,把王僚身边最厉害的左膀右臂全部支使出去,把越王进献的“鱼肠”匕首交给专诸,其形又短又窄,却削铁如泥。至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专诸说:“公子能不能把王请来赴宴,王如果能来,事情八九成了。” 公子光进宫对王僚说:“有厨师从太湖来,新学的做鱼,味道极美,和其它味儿都不一样。请王辱临舍下尝尝。”王僚最好吃鱼,欣然答应说:“明天就去王兄府上,不用太费事。”姬光当夜在地下室预先埋伏下甲士,再命伍子胥暗约死士百十人,在外接应,同时大张宴席。第二天,又入宫请。王僚心里有些起疑,但已经答应,不好反悔。遂穿三重铠甲,命士兵从王宫开始,接连不断,一直排到光家,布满街衢。 王僚由公子光接入,安坐后,王僚亲信,布满堂阶。伺候酒席的武士约百人,都手持长戟,身配利刃,不离王左右。厨师上菜,都在庭外上下搜遍,然后,膝行而进,十几个武士手握宝剑夹在两侧跟着。厨师上完菜,不敢仰视,重新膝行而出。姬光献酒时,忽然崴了脚,表情痛苦,奏说:“王宽坐须臾,容臣裹足便出。”王僚说:“王兄请自方便。”公子光一步一瘸,直入内室去了。 过了一会,专诸报告有烤鱼上。搜检如前,武士夹着专诸膝行到王前。专诸把鱼肚掰开,突然抽出匕首,直刺王僚胸口。用力之大,匕首穿透三层盔甲,透出脊背。王僚大叫一声,当时气绝。侍卫一拥而上,刀戟并举,将专诸剁为肉酱。堂中大乱。姬光在密室知道事成,纵甲士杀出,两下混战。一边知道专诸得手,威加十倍,一边见王僚已亡,势减三分。王僚从人一半被杀,一半逃奔,外面的兵士,也被伍子胥杀散。 姬光入朝,聚集群臣,将王僚自立之罪,宣布国人,并将王位让于季扎,说:“这是祖父和各位叔叔的意思。”季扎说:“你苦心得到的,又何必让呢?”公子光即位,是为大名鼎鼎的阖闾。 申包胥乞师复国 伍子胥历尽艰险逃到吴国,辅佐公子光夺取王位,终于如愿以偿带领吴军攻占楚国都城,鞭尸平王,替父兄报了仇。这个过程惊天地泣鬼神,天下难有第二人做到。不过,与灭掉一个强国同样困难的,是挽这个国家于即倒,在极短时间内恢复,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还真有一人做到了,他就是申包胥。 申包胥和伍子胥同为楚臣,又是好友,伍子胥逃难时,半路偶遇申包胥。对伍家遭遇,申包胥深表同情,但听说好友要去他国借兵灭楚,却不认可,说:“吾欲教子灭楚,则为不忠,教子不报,又陷子于不孝,您好自为之!您走吧,看在朋友情分,我一定替您保密。不过,您能够灭楚,我必能存楚;您能危楚,我必能安楚。” 伍子胥攻破郢都,楚昭王四处逃难,伍子胥在后面追杀。申包胥心说:“子胥这是一定要把楚国灭彻底,我不能袖手旁观了!” 想想平王夫人是秦哀公女儿,楚昭王是秦哀公外孙,要搬救兵,只有向秦。于是昼夜西奔。脚都跑烂了,一步一个血印子,衣服撕成条,裹缠上继续奔。 到了雍州,见秦哀公,说:“吴贪婪的像一头大野猪,恶毒的如一条大蟒蛇,从楚开始,时间久了一定吞噬诸侯。寡君社稷失守,在江湖间逃难,特命下臣,向您上国告急,乞求君王感念甥舅之情,代为兴兵解厄。”哀公说:“秦国远在偏僻西部边疆,兵微将寡,自保还不暇,哪有能力为别人出头呢?” 申包胥说:“秦楚疆界相连,楚遭兵而秦不救,吴如果灭了楚,接下来就轮到秦了。君王您救楚,也是为了稳固您秦啊。秦毗邻楚国,不比和吴国临界强吗?如果能救楚,保留下楚祭祀,情愿世世代代向秦北面称臣!”哀公还是意犹未决,说:“大夫您暂且到驿馆休息,容孤和群臣商量一下。” 申包胥说:“寡君正在草莽间流浪,还没个好住处,下臣怎么敢在驿馆里舒舒服服待着呢?”当时秦哀公沉溺于酒色,不关心国家大事。申包胥越发着急,频频请命。哀公一直不肯发兵。申包胥不脱衣冠,站在秦庭中,昼夜号哭,其声不绝。过了七天七夜,水浆一口未入。 哀公听说,大惊:“楚臣替国君用命,能到这种程度吗?楚国有这样的贤臣,还几乎要被吴灭掉,寡人没有这样的贤臣,吴国岂能放过?”说着,流下眼泪。当即同意发兵。申包胥磕头感谢,才开始进食。申包胥对秦元帅子蒲说:“吾君在外,日夜望救,不亚于大旱期盼甘霖。我先走一程,赶紧报告给寡君,然后率楚余众,来和元帅会和。” 子蒲说:“我们不熟悉道路,必须得楚兵做向导,大夫不要误了日期。”申包胥星夜兼程,来见昭王,说:“臣请到秦兵,已经在半路上了!”昭王大喜。申包胥领楚军来与秦军相会。楚军在前,秦军在后,与吴军对阵。吴楚正在厮杀,秦军突然出现,吴军大惊,说:“西兵怎么会在这里呢?!”吴军大败。 吴军正在进退两难,伍子胥忽然收到申包胥来信,大意说:您君臣占据楚都这么久,楚还未灭,天意大概是不打算亡楚。您能践行灭楚之言,我也打算履行复楚志向。不过,朋友之义,应该是相互成全而不是相互伤害,如果您不尽吴之威,我也不打算竭秦之力。 伍子胥见有台阶可下,随便提了一个退兵条件,楚方当即答应,吴军班师回朝。楚昭王回都,论功行赏,以申包胥乞师功大,打算拜为右尹。申包胥说:“臣之所以去乞求救兵,为的是君王,不是为我自己。君既然复国,臣愿往满足,哪里敢有名利的要求呢?”固辞不受。 昭王硬要申包胥接受,后者带一家老小连夜逃跑。申妻问:“您劳形疲神,乞求救兵,楚因此复国,奖赏也是应该的,您又何必逃呢?”申包胥说:“刚开始为了朋友情义,我没报告子胥灭楚企图,致使楚国灭亡,这是我的罪责。因为罪责领功,我实在耻于受这样的奖赏。”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 伯嚭小人得势 我们的影视剧里,奸臣都是一副谗佞的猥琐嘴脸,这太脸谱化了。 不管是谁,跨越芸芸众生,为帝王所宠信,没有点超人本领,是不用想的。比如最终导致伍子胥失宠自杀的大臣伯嚭,其反应和口才就极其了得。这也提醒领导者,辨识忠奸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当吴王夫差明白这个道理,已是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准备抹最后那一下的时候了。 吴越椒山一战,越王勾践大败,三万精兵只剩五千。没有办法,只得听取大夫文种建议,向吴投降。怕吴王不接受,先重贿美女拉拢到太宰伯嚭。第二天一早,伯嚭来见吴王,传达越王想投降的意思。 夫差愤怒地说:“越与寡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哪能接受他投降?”伯嚭说:“大王忘了孙武曾说: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越虽然得罪过吴,现在低声下气的很。其君请求成为吴臣,其妻请求成为吴妾,越国所有宝物珍玩,都进贡给吴宫,所乞求的,仅仅延续祭祀而已。我们接受越降,得到好处巨大,赦免越罪名,名扬天下。名利双收,吴就能称伯了。一定要兴兵动武消灭越国,勾践就要焚掉宗庙,杀掉妻儿,把金银宝物都沉到江底,率领五千死士,和吴拼命,我们怎么也要有伤亡吧?与其死这么多人,与唾手可得一个国家,哪个更划算呢?” 吴王问:“文种在哪里?”伯嚭说:“现在账外等候。”夫差让文种进见。文种膝行而进,把前番意思又重申一遍,言辞更加卑逊。夫差终于同意。伍子胥听说后,赶紧跑来中军,看到文种和伯嚭,怒气冲冲问吴王:“大王已经答应和越讲和了吗?”夫差说:“已经答应了。”伍子胥连声叫:“不行!不行啊!”吓得文种倒退几步。伍子胥说:“越与吴邻,势不两立,吴不灭越,越必灭吴。如果是秦晋这样的国家,我们打胜了,得到他们土地,无法居住,得到车子,没法驾乘。现在打越胜了,土地可以居住,舟船可以划乘,这是社稷之利,不可舍弃。况有先王大仇,不灭越,怎么向先王交代呢?” 夫差无话可说,拿眼瞅着伯嚭。这时候关键了:做为一名下属,此时无论如何都要挺身而出,替领导担当和解决问题。假如伯嚭这时没有反应或反应不当,讲和的事前功尽弃。伯嚭是怎么表现的呢?他上前一步,说:“相国这话不对!吴越宜水,秦晋宜陆,如果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为标准,说吴越必然不能共存,那么,秦,晋,齐,鲁都是陆路国家,地可以居,车可以乘,他们四个国家,都一定得成为一个国家吗?如果说先王大仇,一定不能饶恕,那么,相国和楚仇恨更大,当初为什么不灭了楚国,要答应他们讲和呢?现在越王夫妇都愿意向吴俯首称臣,相国打算自己落下忠厚的好名声,而让我们大王担当刻薄的恶名吗?忠臣不是这样当的!” 伯嚭这番应对到底成功不成功,看吴王反应就知道了:夫差高兴地说:“太宰之言有理!相国你下去吧,等到越国贡物到了,少不了你那一份。”伍子胥气的面如土色,只得退出大帐。吴越讲和就此板上钉钉,伯嚭的表现起到决定性作用。 伯嚭是楚国忠臣伯郤宛的儿子,可惜的是,儿子没有继承老子的优良品性。郤宛被冤杀,伯嚭侥幸逃脱,听说伍子胥在吴国,跑去投奔,被引荐给吴王,深受宠信。伯嚭还曾因战败,可能被杀,亏得伍子胥求情,才免于一死。伯嚭都不知感恩,一边对吴王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边利用一切机会排挤打击伍子胥。吴王设宴款待勾践,伍子胥认为是忘仇待敌,心中不忿,拂袖而去,伯嚭看在眼里,上前说:‘大王以仁者之心,赦仁者之过。臣闻:同声相和,同气相求。今日之宴,仁者宜留,不仁者宜去。相国刚勇之夫,其不坐,大概是自愧形惭吧。’夫差笑着说:“太宰说的太恰当了!” 后:吴被越灭,夫差被逼自杀,伯嚭一家也被勾践灭门。这一对昏君奸臣也算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絺疵察言观色 察言观色,现在更近于贬义词。不过,能从他人脸色和目光读出有用信息,确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本事,关键时刻,甚至能求得活命,晋国智氏家臣絺疵就因此逃过一劫,而他的主子智瑶不仅看不出危险即在眼前,对絺疵的提醒也不以为然,不仅自己丧命,连累全家老小一同被砍头。教训不可谓不惨痛深刻。 春秋与战国的分界线,标志性事件是赵,韩,魏三家分晋,在这之前,三家之外,晋还有一家智氏。本来智氏比另外三家势力都强,智氏首领智瑶有篡晋野心,用谋士絺疵之计,先蚕食另外三家,逼他们贡献土地,哪家不服,联合另外两家灭之,直至把三家灭掉。韩魏两家畏于智氏淫威,不敢不答应。赵不服,坚决不给,智氏遂联合韩魏,用水攻之计,把赵家头领围困在晋阳城。赵家利用反间计,成功联合韩魏两家,准备反攻智氏。 智瑶以为晋阳城指日可破,在城外山头上宴请韩魏两家头领韩虎魏驹,观赏水势。饮酒中间,喜形于色,遥指着晋阳城,说:“城池离完全淹没,已经没多少了!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灭人国家。晋国之盛,表里山河,汾,浍,晋,绛,都是大河,依我来看,水是依仗不住的,只会加速灭亡。” 魏驹偷偷用肘碰碰韩虎,后者悄悄踩了踩前者的脚,相互看了一眼,都流露出害怕神情。宴席散后,絺疵对智伯说:“魏韩两家必反!”智伯问:“您怎么知道?”絺疵说:“臣未察其言,已观其色。主公与两家有约,灭赵之日,三分其地,现在赵城旦暮就破,两家不但没有马上得到土地的喜悦,反而有忧惧之色,以此得知。” 智伯问:“我和两家合作愉快,他们有什么担心害怕的呢?”絺疵说:“主公说水不可依仗,只会加速灭亡。晋水可以灌晋阳,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主公提到晋阳之水,两位马上联想到自己,还能不担心害怕吗?”第二天,魏韩两家在智氏大营设酒,答谢头天相请。 智伯举杯还未喝,对韩魏两家说:“我一向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地乱讲。昨天有人说,两位将军有中途叛变的意思,不知是不是真的?”韩虎魏驹同声问:“将军您信吗?”智伯说:“我如果相信,也不会当你们面问了。”韩虎说:“听说赵氏设下重赏,打算离间我们三家,这一定是有人收了赵氏好处,使元帅怀疑我们两家,放松进攻,赵家好脱此厄。” 魏驹也说:“这话太对了。不然,城破在即,谁不愿意有土地可分,而舍弃眼前必获之利,而蹈不可测之祸呢?”智伯笑着说:“我也知道两位不会有此心,都是絺疵瞎操心。”这顿酒喝的很高兴,到傍晚才结束。韩魏两家刚走,絺疵即进来问智瑶:“主公怎么把我的话泄露给韩魏两君呢?” 智伯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絺疵说:“臣刚才在外面碰到两君,他们一看到我,加快脚步走了。因为臣猜透他们的隐情,让他们很害怕,见到臣才这样慌慌张张。”智伯笑着说:“我和那两位已经酹酒为誓,各不相猜,您还是别乱猜了,免得伤了和气。”絺疵出来后,暗暗叹口气,说:‘智氏的命长不了了!’谎称得了急病,要求医治疗,逃往秦国去了。 后人有诗赞絺疵:韩魏离心已见端,絺疵远识岂能瞒?一朝托疾飘然去,明月清风到处安。 韩魏两家回营,秘密联系赵家,趁夜突袭智氏大营。智瑶这才醒悟过来,叹道:“我不信絺疵,果然中了他们诡计!”然,为时已晚,智瑶被杀,全家及宗族尽被屠戮,土地为赵,韩,魏三家均分。 乐羊父子异命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意思是君子应该能预判到危险的存在,并早早远离或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自己很可能陷于不幸,直至杀身之祸。乐羊父子就是一个做到一个没做到,导致父子异命。 魏东边有个小国叫中山,国主姬窟昏庸无道,魏文侯打算让人带兵讨伐。大夫翟璜推荐乐羊,有人反对,说:“乐羊长子乐舒在中山为官,哪有父亲真心讨伐儿子的?”翟璜说:“乐羊儿子在中山,曾经为其君召乐羊,乐羊以中山君无道,所以没去。”文侯召乐羊,问:“寡人欲以中山之事相委,怎奈卿子在那里,怎么办呢?”乐羊说:“丈夫建功立业,各为其主,岂能以私情废公事?臣灭不了中山,甘当军令!”文侯大喜,拜乐羊为元帅,使西门豹为先锋,率兵五万,往伐中山。 乐羊先围困中山。大夫公孙焦对姬窟说:“乐羊是乐舒父亲,乐舒在我国做官。君令乐舒在城头劝说父亲退兵,必然有效。”姬窟对乐舒说:“你父亲为魏将攻城,你如果能说得退兵,封你很大食邑。”乐舒说:“臣父不肯来中山做官,而是去魏,现在是各为其主,臣哪里能说通呢?”姬窟强之,乐舒没办法,只得登上城楼大呼,要见父亲。 乐羊披挂上车,一见乐舒,不等儿子开口,先厉声地斥责说:“君子不居危国,不事危朝。你贪于富贵,不辨去处。我奉君命吊民伐罪,快点劝你君王投降,我们还能见面。”乐舒说:“投降不投降在我们君王,不是儿子能决定。只求父亲暂缓攻城,容我君主从容计议。”乐羊说:“我且休兵一月,以全父子之情。你君臣早做决定,不要误了大事。” 乐羊果然只围不攻。姬窟仗着乐羊爱子之心,只管拖延,全无主意。过了一月,乐羊让人讨信,姬窟又让乐舒求宽限,乐羊又宽一月。如此三次。西门豹问:“元帅不打算攻下中山了吗?为什么久围不攻呢?”乐羊说:“中山君不爱惜百姓,所以我们讨伐。如果攻的太急,只会伤民太深。我宽限三次,不仅仅是为父子之情,也是在收拢民心。” 至此,中山仍不降。乐羊大怒,率将士全力攻城。公孙焦对姬窟说:“事情危及了!今日只剩一计,可退魏兵。”姬窟问:“何计?”公孙焦说:“乐舒三次求宽,乐羊都答应,可见爱子之情深矣。现在攻城这么急,可以把乐舒捆到城上,挂在高杆上,如果魏不退兵,就杀了乐舒。让乐舒大声哀嚎呼叫,乐羊就不忍心攻了。” 乐舒在高杆上,大叫:“父亲救命!”乐羊见了,大骂:“不肖子!你在人家国做官,上不能出谋划策,使其主打得胜仗;下不能临危受命,使君主讲和投降,还敢像个含着**的小孩子,哀嚎饶命吗?”说完,弯弓搭箭,要射乐舒。乐舒连连叫苦,赶紧让人放下,来见姬窟。说:“我父亲志在为国,不念父子之情。主公自己考虑战守吧,臣请死于君前,以谢不能退兵之罪。” 乐舒自刎而亡。公孙焦献计:“人情莫如父子。现在把乐舒煮了,把肉汤送给乐羊,乐羊一定伤心,无心攻战。主公趁机引一军杀出,如能侥幸得胜,我们再作计较。”姬窟让人把乐舒煮成肉羹,并乐舒的头,一并派人送给乐羊,说:"寡君以小将军不能退兵,杀了做成羹汤以献。小将军还有妻子,如果元帅再不停止攻城,就全部杀了。" 乐羊对着儿子的头大骂:“不肖子!侍奉无道昏君,本来就是自取灭亡!”端过羹汤,当着使者的面,喝得一干二净。对使者说:“承蒙你们君王馈送羹汤,破城之日当谢。我们军中也有大锅,正等着你们君主呢!”说完,攻城更急。姬窟怕城破被辱,入后宫自缢。公孙焦开城门出降,被乐羊历数谗佞败国之罪,斩首示众。 乐羊有个孙子特有名,叫乐毅。 苏秦智激张仪 苏秦,张仪曾是同窗好友,两人发达有先后,苏秦在赵国拜相,名利双收,风光无限时,张仪正在魏国老家穷苦困顿。张仪打算去投奔苏秦,刚要出门,巧遇赵国一生意人,停车在门口休息,遂问:“苏秦在赵为相国,是真的吗?”赵商贾问:“先生何人?难道与我们相国有旧交吗?” 张仪把与苏秦的同学关系讲了。赵商贾说:“既如此,先生为什么不去一游呢?相国一定给于推荐。我的买卖也正好做完,准备回赵,如果不嫌弃微贱,希望和先生同车一行。”张仪很高兴,欣然通往。到赵都郊区,赵商贾说:“寒家就在郊外,有事只能暂别。城内各门都有旅店,安歇远客,容卑人过几日相访。” 张仪下车,辞别赵商贾,进城安歇。第二天,往相府投递名片,求见苏秦。门吏拖延不给投,一直过了五天,才投进去。苏秦传话:公务繁杂,改日相会。张仪又等几天,还是不得见,气的想回去。店主人拽住不让走,说:“您已经把名片投进相府,还没结果,万一相国派人来召,我们怎么交代?就是一年半载,也不敢放你走啊!” 张仪很是苦闷,打听赵商贾,没有人听说过。又过几天,再次往相府投名片,苏秦传命:“来日相见。”张仪向店主人借身新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往相府外等候。只见相府内人员威仪整齐,却是中门紧闭,让从侧旁小门进入。张仪刚要上台阶,被人制止住,说:“相国公事还未完毕,客请稍待。” 张仪等在廊下,窥见堂前拜见官员很多, 过了一会,又来一拨。等了好久,太阳开始偏西,听到堂上有人呼喊:“客人现在哪里?”有人回答:“相君召客。”张仪整衣上阶,只盼望苏秦下座相迎,谁知苏秦安坐不动。张仪忍气作揖。苏秦站起身,微微挥手,算是回礼,问:“您近来还好吗?” 张仪怒气冲冲,也不回答。有人禀告,该进午餐了。苏秦说:“公事匆冗,麻烦你久等了。恐怕也饿了吧。先随便吃点,吃完我们再谈。”命人在堂下设个座位,自己在堂上,满桌珍馐美味。张仪面前不过一荤一素,粗茶淡饭而已。张仪本不想吃,无奈肚里饿得很,况且还欠着店主人饭钱,实指望今天见苏秦,即便不给推荐,给些资助也好结算房钱。出此无奈,只得含羞提筷。远远望见苏秦面前杯盘狼藉,就是吃剩赏给下人的,也比张仪丰盛许多。张仪又羞又怒。 吃完饭,苏秦传言:“请客上堂。”张仪举目观看,苏秦仍旧高坐不起。张仪再气不过,走上几步,大骂:“季子!我还以为你不忘旧情,远来相投,竟是这样羞辱我,还有没有一点同学情谊?”苏秦慢悠悠地说:“以你才能,应该比我还先发达,没想到还这样穷困。我哪里能不推荐给赵侯,让你荣华富贵?但又怕你志衰才退,不能有所作为,反而连累我这个推荐人。” 张仪说:“大丈夫自己谋求富贵,岂能依赖于你?!”苏秦说:“你既然能自己谋富贵,又何必来找我?今天看在同学情面,助你一锭金子,请自便吧!”命人给张仪金子一锭。张仪一时性起,把金子掼在底下,愤愤而出。苏秦也不挽留。 张仪回到旅店,见自己铺盖都已移到店外。店主人说:“今天您得见相君,必然赠馆授餐,所以移出去了。”张仪摇头,只说:“可恨!可恨!”一边脱下衣帽,还给店主人。店主人问:“莫非你们不是同学,足下只是妄想攀附?”张仪扯住店主人,将往日交情和今日相待光景,细细摆了一遍。 店主人说:“相君虽然倨傲,但位尊权重,也可理解。送足下一锭金子,也是美意,足下收了,可打发饭钱,剩下的作为回去路费,何必不要呢?”张仪说:“我一时使性,唉!现在手里一文钱没有,怎么办呢?”正在为难之际,赵商贾走进门来,与张仪相见,说:“连日少侯,得罪!不知先生见到相国没有?” 张仪怒火又起,把桌子一拍,骂道:“这无情无义的贼!再不要提他了!”赵商贾说:“先生出言太重,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呢?”店主人把见面情景,代为描述一遍,说:“现在欠账还没着落,更没法回去,可不是发愁呢!”赵商贾说:“当初原是小人撺掇,先生才来,今天这种情景,却是小人害了先生,小人愿替先生还了店钱,备下车马,送先生回魏,先生意下如何?” 张仪说:“我也没脸回家了。打算去秦邦一游,可恨没有路费。”赵商贾说:“先生打算去秦,秦还有同学好友吗?”张仪说:“不是。现在七国,只有秦最强,我往秦,万一得到重用,就能报苏秦的仇了!”赵商贾说:“先生如果去其它国家,小人不敢说。如果去秦,小人正要去探亲,我们还一路走,正好相互有个伴,多好啊!” 张仪大喜,说:‘世上有您这样高义的人,足足令苏秦羞愧死了!’遂与赵商贾结为八拜之交。算完店钱出门,见有车马等在门外,两人上车,一同往西秦而行。路上,赵商贾为张仪整治衣物,买仆从,是张仪需要的,不惜花费。到了秦国,又大出金帛,贿赂秦王左右,为张仪延誉。不久,张仪被秦王召见,拜为客卿。 赵商贾道别,张仪流下泪来,说:“我最艰难时候,赖您帮助,才在秦国得以出头,正要报答,您怎么这么急要走呢?”赵商贾笑着说:“不是我帮助您,帮助您的,是苏相国啊。”张仪愕然半天,问:“是您一直花钱资助我,又提什么苏相国呢?”赵商贾这才讲出实情。 原来,苏秦准备在各国倡导“合纵”,秦这时要伐赵,计划眼看泡汤,思来想去,能够被秦重用,左右秦政的,只有张仪。遂派家臣假扮赵商贾,先带到赵,担心张仪安于小恩小惠,故意怠慢,激怒张仪,使萌生去秦报仇念头,又花大钱让张仪进入秦高层。现在目的达到,赵商贾回去交差。 张仪叹口气,说:“唉!我一直被季子蒙在鼓里!一点没有察觉,我比季子差太远了。麻烦君多谢季子,并带言:有我张仪在,秦永远不会再提伐赵二字,以报季子玉成之恩!” 张仪戏耍楚王 张仪在秦国拜相。当时战国七雄,秦,楚,齐最强,苏秦“合纵”,六国交好,张仪“连横”,意欲破除楚齐之交,遂向秦王请命,出使楚国,对楚怀王说:“大王如果能与齐国绝交,寡君愿意把以前楚之六百里土地归还,再使秦女给大王做妾,秦楚世代做姻亲兄弟,抵御诸侯之患。请大王辱收!” 怀王大喜,说:“秦肯归还楚之故地,寡人哪里还会在意齐呢?”群臣以故地将归,都来祝贺。只有客卿陈轸一人挺身而出,奏说:“不可!不可!以臣观之,这件事可悲的很,哪里值得祝贺呢?”怀王说:“寡人不费一兵一卒,坐着就能收回六百里土地,群臣都祝贺,你为什么说可悲呢?” 陈轸问:“大王认为张仪这个人可信吗?”怀王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信的?”陈轸说:“秦所以主动讨好楚,因为有齐。现在和齐绝交,楚就孤立了。秦怎么会在乎一个孤立的楚,割地六百里土地给楚呢?这是张仪的诡计。如果绝齐而张仪翻脸不认,不给土地,齐怨恨楚,反而亲附秦国,齐秦合力攻楚,楚亡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臣说的可悲,指的就是这。大王不如先派一人跟随张仪去秦接收土地,土地进入楚手,再和齐绝交,为时不晚。” 怀王说:“张仪绝不会欺骗寡人,陈先生闭嘴吧!看寡人收地。”一边下令北关守将杜绝齐使,一边派大夫逢侯丑跟随张仪入秦受地。快到咸阳时,张仪假装喝醉从车上摔下,以治伤为名,先入城去了,然后闭门不出。逢侯丑求见秦王,不得,去见张仪,只推未愈。过了三个月,逢侯丑上书秦王,陈述张仪许地的话。 秦惠文王回书说“:“张仪如果有约,寡人一定践诺。不过,听说楚齐并未绝交,寡人怕被楚欺骗,非得等张仪病好,当面问了才好给。”逢侯丑又去求见张仪,还是见不到。于是派人把秦王的话上奏给怀王。怀王说:“秦还说楚和齐绝交的不够?”于是派人到齐边界,大骂齐王。齐湣王大怒,马上派使入秦,愿意联合秦共同伐楚。 张仪听说齐使到了,才称病愈入朝。在朝门遇到逢侯丑,故作惊讶地问:“将军还不去受地,怎么还在这里待着?”逢侯丑说:“秦王一定要等面见相国,今天有幸,相国终于玉体无恙,请您向王说说,早定地界,好回复寡君。”张仪说:“哪里还需要上报秦王呢?不就是我的六里食邑吗,自愿献给楚王。” 逢侯丑说:“臣受命于寡君,说的是六百里土地,没听过六里之说。”张仪说:“楚王大概是听岔了吧?秦地都是百战得来的,岂肯以一尺让人?何况六百里呢!”逢侯丑回来报告楚王。怀王大怒:“张仪果然是反复小人,寡人得到他,一定生吃了他!”马上就要发兵攻打秦国。客卿陈轸问:“臣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怀王说:“寡人不听先生之言,被狡贼欺骗,先生今天有什么妙计?”陈轸说:“大王已经失去齐助,现又攻秦,恐怕两头不落好。不如割两块地给秦,和秦联合攻齐,虽然失去点地方,还能从齐那里得到补偿。”怀王说:“欺骗楚的是秦,齐有什么罪呢?联合秦攻齐,人会笑话我的。” 遂派屈匄为大将,逢侯丑为副将,兴兵十万,进攻秦国。与秦齐联军一战,屈匄逢侯丑被杀,士兵阵亡被割去首级的超过八万,汉中六百里之地尽失,楚举国震动。韩魏等国听说楚败,也打算派兵侵袭。怀王大恐,派屈原使齐,派陈轸使秦,献二城以求和。 赵王微服见秦王 赵武灵王在战国时期,也算是个人物,尤其以“胡服骑射”留名于后世,他的一些其它过人之举及最后命运却鲜为人知。 传说赵武灵王这个人,身高八尺八寸,龙颜鸟嘴,广鬓虬髯,面黑有光,胸开三尺,气雄万夫,志吞四海。自念赵国北边于燕,东边于胡,西边于林胡楼烦,而与秦一河之隔,居四战之地,恐日就衰微,于是,从自身开始,胡服便装,革带皮靴,让百姓都学胡俗,窄袖左衽,以便骑射。国中不分贵贱,没有不效仿胡服的。 废车乘马,日逐骑射,兵以益强。传位儿子,自称“主父”。武灵王亲自率师掠地,拓疆数百里,遂有吞秦之志。意欲亲自窥测秦山川形势,及查看秦王为人,于是,假称赵国使者赵招,带着国书去朝见秦王。带着画工数人,一路上描绘地形,直至咸阳,来谒秦王。秦昭襄王问:“你们大王年龄多大了?” “赵招”对答:“依然健壮。”又问:“即在壮年,为什么传位给儿子呢?”对答:“寡君以嗣位之人,多不懂事,所以提早让位,使之娴熟。寡君虽然退居二线,国事未尝不亲自过问。”秦王问:“你们国家害怕秦国吗?”对答:“寡君如果不害怕秦,就不胡服骑射了。现在骑马射箭的勇士,比以前多了十倍,凭着这些勇士,或者可以和秦取得盟好。” 秦王见赵使者应对头头是道,很是敬重。使者退出,回驿馆休息。秦王睡到半夜,忽然想起赵国使者体貌魁伟,气质轩昂,不像个臣子,感觉很可疑,想来想去,一夜睡不着。天一亮,召赵使者来见。从人回答:“使者患病,不能入朝,请宽限几日”过了三天,使者还不来。秦王生气,派人强迫使者来见。 秦人冲入驿馆,不见使者,只剩从者几人,自称真赵招。带到秦王面前。秦王问:“你是真赵招,假赵招是什么人?”对答:“是我们主父。我们主父想一睹大王威容,所以假称使者而来,现在已经离开咸阳三天。特别交待臣留下,谢罪于王。”秦王大惊,跺脚说:“主父骗得我好惨!” 当即下令派兵去追。到函谷关,守关将士说:“赵国使者三天前就出关了。”追兵复命秦王,秦王心里蹦蹦跳了好几天,以礼送真赵招回国。 后人有诗赞赵王:分明猛虎距咸阳,谁敢潜窥函谷关。不道龙颜赵主父,竟从堂上认秦王。 这么一个胆识超群的君王,在传位这种大事上,却也犯下低级错误:废太子,立幼子为君。本来已经错了,又错上加错:见故太子以长拜幼,心有不忍,意欲分赵国为二,分故太子一半,使矛盾更加尖锐,终使故太子造反,被杀,杀故太子的人怕日后被清算,围王宫不退,假传王令:“在宫人者,先出者免罪,后出者即系贼党,灭其族!” 从官及内侍,听说王令,争先恐后而出。单单只剩主父一人。主父喊人,无一应者,想出来,门已紧锁。围了数日,没有吃的,主父饿的厉害,庭院树上有鸟窝,摸出鸟蛋,生吞下去,过一个多月,饿死。过三个多月,宫殿打开,尸身已经枯瘪。分明就是第二个齐桓公。 冯谖弹剑作歌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是李白“行路难”里的一句诗,提到的典故是齐孟尝君与门下食客冯谖的故事。很多人听说过这个典故,具体情节怎么样,不一定了解。 孟尝君,名田文,世家贵族,拜齐相国后,养食客三千,贤名扬于天下。他的食客分上中下三等,贫士冯谖来投,先分到下等,吃完饭后,好敲着剑唱:“长铗归来兮,食无鱼!”孟尝君听说后,让提到中等待遇,冯谖吃完饭后,又唱:“长铗归来兮,出无车!”成为上客后,冯谖吃完饭,又唱:“长铗归来兮,无以为家!”孟尝君皱着眉头说:“这个人怎么贪得无厌啊?!”不过,继续提升了待遇,冯谖不再唱。 过了一年多,有人报告孟尝君,养活这些食客:“钱谷只够一个月。” 为这些食客,孟尝君在食邑薛地放贷,查了一下贷券,所欠甚多。孟尝君问:“谁能去为我收债呢?”有人推荐冯谖,冯谖也不推辞,径直来到薛地。先出钱买来牛肉和酒,出公告说:“凡是欠孟尝君钱息的,不论能不能还,第二天来府中只验劵。”百姓听说有吃有喝,都如期而来。冯谖让他们吃饱喝足,一边在旁边暗暗观察,看谁有偿还能力,谁没有,了解个七七八八。 吃完饭,拿出债卷,对众人说:“孟尝君借贷给大家,是怕大家贫困没有生计,绝不是为利。不过,君有食客几千,花费不少,所以不得不要些利息以供宾客。现在,有能力的就还,没能力的欠条都烧掉。君对薛地人民,实在是宽厚仁义。”百姓都叩头欢呼:“孟尝君真是我们的父母啊!” 早有人把这边情景报告给孟尝君,孟尝君大怒,让人催冯谖回来。后者空手而回,面对质问,不慌不忙地说:“君请息怒,听我慢慢说。欠债人太多,不准备些牛酒,大家心存疑虑,不会前来,也没有办法知道谁还得起谁还不起。有能力的约个期限,没有能力的,虽然严厉斥责,也还不了,时间长了,利息越滚越多,就逃亡了。小小薛是君的世代封地,民众都是能和君同安危共患难的。现在烧了没用的债劵,表明君轻财而爱民。仁义之名,流于无穷,这是为君收德啊。” 孟尝君迫于养客压力,心里不以为然,不过,欠条都烧了,也无可奈何。后,孟尝君被人陷害,免去相国,罢黜归薛。宾客听说孟尝君罢相,纷纷散去,只有冯谖不走,为孟尝君驾车。还未到薛,百姓扶老携幼相迎,争献酒食,问起居。孟尝君对冯谖说:‘这就是先生所谓的为文收德啊!’ 冯谖说:‘臣意还不至此。’说完,出使秦国,对秦王说:“士之游秦者,皆欲强秦而弱齐,其游齐者,皆欲强齐而弱秦。秦与齐,势不两雄,雄者,得天下。”秦王问:“先生有什么办法,让秦成为雄而不是雌呢?”冯谖问:“大王知道齐废了孟尝君吗?”秦王说:“寡人听说了,不过,不太相信。” 冯谖说:“齐之所以现在威名著于天下,因为有孟尝君的缘故。现在齐王被谗言迷惑,收孟尝君相印,孟尝君一定怀恨齐王,趁这个时候,秦招之为用,齐国内情,秦将了解得一清二楚,再对付齐,轻松的不得了,哪里还只是称雄的事了?大王您现在赶紧派人,带着厚礼,偷偷去迎孟尝君,时不可失!万一齐王悔悟了,再用他,两国的雌雄又颠倒过来了!” 当时,秦相刚死。秦王着急得到好相国。听了冯谖的话,当即派人带厚礼去薛地请孟尝君。冯谖以先回去报信为由辞别,直接去见齐王,说:‘齐秦互为雌雄,大王是知道的。得人者为雄,失人者为雌。现在听说,秦王带厚礼来请孟尝君为相。孟尝君本来为我们朝廷所用,如果被秦挖去,是我们的最大损失,也失去为雄的优势,我们就危险了!’ 齐王一听,脸色当时就变了,问:“那怎么办呢?”冯谖说:“秦使早上不到晚上就到薛地,趁他们未到,大王先恢复孟尝君相位,增加食邑,孟尝君一定很高兴接受。秦虽然强,也没有不通过大王您,擅自抢人家相国的道理。”齐王说:“很好!”虽然这样说,齐王还是有点不信,派人到边境查看,见有车骑纷纷而至,一打听,果然是秦使。齐王当即命冯谖,持节去迎孟尝君,恢复相位,又多封食邑千户。秦使者到薛地,听说孟尝君恢复相位,转而回国。 孟尝君恢复相位,以前的宾客纷纷回归,孟尝君亦欲不接受这些人,冯谖说:“荣辱盛衰,物之常理。君不见大都市的市场吗?早上人纷纷涌入,摩肩接踵,晚上空无一人,就是因为想要的东西都没有了。富贵多士,贫贱寡交,事情的常理,君又有什么可怪的?”孟尝君待客如初。 范雎君子报仇(上) 范睢,魏国人,有谈天说地之能,安邦定国之志。本想求事魏王,因家贫,不能自通,先投在大夫须贾门下,用为舍人。当初,齐湣王无道,乐毅纠合四国,一同伐齐,魏国也派兵相助。等齐复国,齐襄王即位,魏王怕被报复,和相国魏齐商议,派须贾去齐国修好。范睢从行。 齐襄王问须贾:“燕人残灭齐国,魏也参加。寡人想起先王之仇,就恨得咬牙切齿!现在你们又来用好听话蒙蔽寡人,魏反复无常,怎么让寡人相信?”须贾对答不上来。 范睢从旁代答说:“大王之言差矣!诸侯畏惧湣王骄暴无厌,于是昵就燕人。五国同仇,哪里光我们呢?然而我们已经十分克制,没有跟从燕攻打你们首都,是我们对上国非常礼让了。现在大王英武盖世,报仇雪耻,光启前人辉煌。寡君以为齐桓公、齐威王的威名,必当再振,完全可以向上弥盖湣王过错,所以遣下臣贾来修旧好。大王只知责备他人,不知自省,恐怕湣王之覆辙,又当重现于今日。” 齐襄王愕然而起,说:“是寡人的过错啊!”即问须贾:“这是谁呢?” 须贾说:“臣的随从范睢。”齐王瞅范雎半天,送须贾一行回公馆,厚加招待。派人偷偷对范睢说:“寡君倾慕先生人才,打算留先生在齐,以客卿相处,请您一定不要推辞!”范睢辞谢说:“臣与使者同出,而不与同入,无信无义,怎么做人呢?”齐王更加爱重,又让人赐范睢黄金十斤和牛酒。范睢固辞不受。使者再三强调是齐王命令,一定不肯去。范睢没办法,接受牛酒退还金子。使者叹息而去。 早有人报知须贾,须贾问范睢:“齐使者为什么来?”范睢说:“齐王以黄金十斤及牛酒赐臣,臣不敢受,再三相强,臣只留下牛酒。”须贾说:“为什么要赐给您呢?”范睢说:“臣不知。或者以臣在大夫左右,敬大夫以及臣。”须贾说:“赐东西不给使者而单独给您,一定是您与齐有私情。”范睢说:“齐王之前曾派人,打算留臣为客卿,臣严词拒绝。臣以信义为本,哪里敢有私情?”须贾疑心更甚。 出使事完,须贾同范睢还魏,须贾对魏齐说:“齐王欲留舍人范睢为客卿,又赐以黄金牛酒,怀疑与齐国私通,才有赏赐。”魏齐大怒,召来宾客,让人擒拿范睢,当堂审问。范睢到了,伏在阶下。魏齐厉声问:“你把什么事向齐告密了?”范睢说:“怎么敢呢?” 魏齐说:“你没有泄密给齐,齐王怎么会留你?”范睢说:“留我是有,我没有听从。”魏齐说:“那么黄金牛酒之赐,你为什么接受?”范睢说:“使者一再硬给,我怕驳齐王面子,勉强收下牛酒。黄金十斤,真没有收。”魏齐咆哮大喝:“卖国贼!还要狡辩!就是牛酒之赐,也会平白无故?” 喝令狱卒把范雎绑了,鞭背一百,让范雎招供与齐私通。范睢说:“臣实在没有私情,有什么可招的?”魏齐更怒,说:“给我打死这个奴才,千万别留下祸根!”狱卒鞭棍乱下,将牙齿打折。范睢血流满面,痛极难忍,号叫冤枉。宾客见相国盛怒之下,没人敢劝。 魏齐让人一面用大杯子斟酒,一面教狱卒加力,从上午到下午,打得范睢遍体鳞伤,血肉委地,咔嚓一响,胁骨也断,范睢大叫一声,气绝而死。左右报告:“范睢死了。”魏齐亲自下堂查看,见范睢胁断齿折,体无完肤,直挺挺倒在血泊中。魏齐指着骂道:“卖国贼死得好!好让后人看你榜样!”命狱卒用席子卷起,扔到厕所里,让宾客往尸体上便溺,不得做个干净鬼。 看看天晚,范睢命不该绝,死而复苏,从薄席中张目偷看,只有一卒在旁看守。范睢微叹一声。守卒听到,慌忙来看。范睢说:“我伤成这个样子,虽然暂时醒了,也决没有活的可能。你能使我死在家中,入土安葬,我家里还有黄金几两,尽以相谢。”守卒贪好处,说:“你还装死,我去禀告。” 这时魏齐和宾客都大醉,守卒禀告:“厕所里的死人腥臭熏天,还是扔出去吧?”宾客也都说:“范睢虽然有罪,相国处罚的也够了。”魏齐说:“扔到郊外,让野狗饱餐吧!”守卒等到黄昏人静,偷偷背着范睢到家。范睢妻小相见,痛苦自不必说。范睢命取黄金相谢,又让守卒把席子扔到野外,掩人之目。 守卒去后,妻小将范雎血肉收拾干净,缚裹伤处,喂给酒食。范睢缓缓对妻子说:“魏齐恨死我了,虽然知道我死,还会有疑心。明天找不到尸体,一定会找到咱家,我就活不成了。我有个八拜兄弟叫郑安平,住在西门陋巷,你趁天黑送我到他家,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有一个来月,我伤好就能逃命他国了。我走后,家中可发丧,就像我死一样,好不让人怀疑。”妻子依言而行,让人报知郑安平。郑安平当即过来看视,一同把范雎运走。 第二天,魏齐果然疑心,怕范雎没死,让人去找尸体。守卒回报:“丢到野外没人地方,现在只剩席子在,想是被猪狗叼去了。”魏齐又派人去范雎家,见举家带孝,才彻底放心。范睢在郑安平家,敷药将息,渐渐平复。又与郑安平一同藏在山中,改名张禄,没人知道他就是范雎。 范雎君子报仇(中) 后,范睢入秦,被秦昭襄王拜为丞相。秦人都说张禄为丞相,没人知道范睢。只有郑安平知道,范睢告戒不许泄露。 魏王听说秦王用新丞相计策,准备伐魏,急召集群臣商议。相国魏齐说:“秦强魏弱,战必无幸。听说丞相张禄,是我们魏人,难道会没有点家乡情结?我们派人带着厚礼,先通张相,后谒秦王,许诺纳质讲和,可保万全。”魏王遂使大夫须贾出使秦国。 须贾奉命,来到咸阳,在馆驿住下。范睢听说,说:“须贾到了,我报仇之日也到了。”换去衣服,打扮成寒酸落魄的样子,偷偷出门,来到馆驿,谒见须贾。须贾一见,大惊:“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你被魏相打死,怎么会在这里?” 范睢说:“当时被扔到郊外,第二天早上才醒,恰巧有经商的经过,听到**声,把我救下来。勉强得条性命,不敢回家,误打误撞来到秦国。没想到在这里和大夫相见。”须贾说:“你打算在秦游说吗?”范睢说:“我当初得罪魏国,逃命来此,侥幸得生,哪里还敢以口舌事人?”须贾说:“那你在秦以何为生?”范睢说:“给人家当仆人。” 须贾不觉动了哀怜之意,留下同坐,叫酒食给范雎吃。正值冬天,范睢衣衫单薄,时不时打个寒颤。须贾叹气说:“你怎么会贫寒到这种程度呢!”让人取一件棉袍给范雎穿。范睢说:“大夫衣服,我怎么敢当?”须贾说:“也算老相识了,不用客气!” 范睢穿上袍子,一再称谢,问:“大夫来此何事?”须贾说:“现在秦相张君上位,我想和他拉拉关系,恨没有中间人。你在秦时间长了,有没有认识的,能为我向张君引荐?”范睢说:“我主人和丞相关系不错,臣曾随主人去相府。丞相好谈论,我主人有时答不上,我帮着说两句。丞相以我有些口才,经常赐些酒食,也算比较亲近。君如果想见张君,我可以代劳。” 须贾说:“这太好了!麻烦先定个日期。”范睢说:“丞相平常比较忙,今天正好空闲,为什么不现在就去?”须贾说:“我们乘大车来的,不巧马腿有点受伤,车轴也断了,当下走不了。”范睢说:“我主人有,我去借。”范睢回府,取大车驷马到馆驿前,报须贾说:“车马都已齐备,我请为君驾车。” 须贾欣然登车,范睢执缰绳。街上的人,望见丞相驾车而来,或拱立两旁,或赶紧避开,须贾还以为是尊敬自己。到相府前,范睢说:“大夫稍等一下,我先进去为大夫通报。如果丞相召见,就可以进去了。”范睢径直进府门去了。须贾下车,立在门外,等了半天,听见府中鸣鼓之声,门上喧传:“丞相升堂。”属吏舍人,奔走不绝,并不见范睢消息。 须贾问守门人:“刚才有我老朋友范雎,进去通报相君,半天不出来,你能为我叫一下他吗?”守门人说:“君所说范雎,什么时间进府的?”须贾说:“刚才给我驾车的就是。”门下人说:“驾车的是我们丞相张君,刚才到驿馆拜访朋友,所以微服而出。哪里有什么范雎?”须贾一听,耳边像炸响一声霹雳,心中突突乱跳,说:“我被范睢蒙骗,死期到了!” 须贾脱袍解带,摘下帽子丢掉鞋,跪在门外,托门下人入报,只说:“魏国罪人须贾在外领死!”良久,门内传丞相召入。须贾愈加惶悚,俯首膝行,从耳门进入,直至阶前,连连叩头,口称“死罪”。范睢威风凛凛,坐在堂上,问:“你知罪吗?”须贾俯伏而应:“知罪!”范睢问:“你罪有几条?”须贾曰:“拽着须贾的头发数,也数不完!” 范睢说:“你罪有三条:在魏齐面前胡说我私通齐,致其暴怒,这是一;魏齐发怒,鞭棍打我,直到齿折胁断,你一声不响,这是二;等我昏厥,丢在厕所,你和其他人一起往我身上撒尿,你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这是三。今天到这里,本该砍掉你的头,以报前仇。你所以死不了,因为你赠我一件袍子,还有点故人情分,所以让你苟且活着,你感恩知足吧!” 须贾叩头称谢不已。范睢挥手让去,须贾匍匐而出。 范雎君子报仇(下) 次日,范睢入见秦王,说:“魏国恐惧,遣使乞和,不须用兵,这都是大王威德所致。”秦王大喜。范睢又奏说:“臣有欺君之罪,求大王怜恕,方才敢言。”秦王说:“卿有何欺?寡人不会怪罪。” 范睢说:“臣不叫张禄,真名范睢。自少孤贫,为魏大夫须贾舍人。跟从须贾出使齐,齐王私赠臣金,臣坚辞不受,须贾在相国魏齐面前诽谤,将臣捶击至死。幸而活了过来,改名张禄,逃奔入秦,蒙大王拔为相位。现在须贾奉使而来,臣真名已露,伏望吾王怜恕!” 秦王说:“寡人不知卿受冤如此。既然须贾来了,便可斩首,为卿雪恨。”范睢奏说:“须贾为公事而来,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来求和。臣岂敢以私怨而伤公义!况且忍心杀臣的是魏齐;不全关须贾的事。”秦王说:“卿先公后私,可谓大忠。魏齐的仇,寡人当为卿报之。来使卿看着发落。”范睢谢恩而退。 秦王准了魏国求和。须贾入辞范睢,范睢说:“故人至此,一顿饭不吃太说不过去了。”让手下留须贾在门中,吩咐大排筵席。须贾暗暗谢天道:“惭愧,惭愧!难得丞相宽洪大量,如此相待,太过礼了!”范睢退堂。须贾独坐门房中,有军士守著,不敢转动,自早上至中午,渐渐肚里饿了,想道:“我前日在馆驿中,现成饮食相待。今番答席,故人之情,何必过礼?” 过了一会,堂上陈设已毕。只见府中发出一单,遍邀各国使臣,及本府有名宾容。须贾心中想:“这是请来陪我的,但不知何国何人?呆会儿位次一定斟酌仔细,不好坐差了。”须贾正在踌躇,只见各国使人及宾客纷纷来到,径上堂阶。管席者喧报:“客齐!”范睢出堂相见,叙礼已毕,定下席次;两廊鼓乐交作,竟不呼召须贾。须贾又饥又渴,又苦又愁,又羞又恼,胸中烦懑,没法形容。 三杯过后,范睢开口说:“还有一位故人在此,一下倒忘了。”众客齐起身道:“丞相既有贵相知,某等礼当伺候。”范睢说:“虽是故人,却不敢和诸公同席。”命设一小坐在堂下,让须贾坐,两边各有一个脸上刺青的囚徒,把须贾夹在中间。几上不设酒食,只放些炒熟的料豆,两黥徒用手捧着喂食,像喂马一般。众客甚不过意,问:“丞相为什么恨这人这么深呢?” 范睢将旧事诉说一遍。众客说:“如此也难怪丞相发怒。”须贾虽然受辱,不敢违抗,只得将料豆充饥,吃完了,还要叩谢。范睢怒睁双眼,数落说:“秦王虽然许和,但魏齐的仇,不可不报。留你一条蚁命,归告魏王,速斩魏齐头送来,将我家眷,送入秦邦,两国通好;不然,我亲自引兵来屠大梁,那时后悔就晚了。”吓的须贾魂不附体,喏喏连声而退。 须贾连夜奔回大梁,来见魏王,转述范睢的话。送家眷是小事,要斩相国的头,碍着体面,难于启齿,魏王踌躇未决。魏齐听到消息,弃了相印,连夜逃往赵国,秦王说:“丞相的仇,就是寡人的仇。寡人决意伐赵,索取魏齐。”亲帅师二十万,伐赵,拔三城。魏齐走投无路,自刎而亡。 赵王把魏齐头颅送到咸阳,秦王转赐范雎,范雎命人漆成便壶,说:“你让宾客喝醉了尿我,现在让你在九泉之下,天天喝我的尿!” 后人有诗:无端辱士听须贾,只合捐生谢范雎。残喘累人还自累,咸阳函首恨教迟! 冯亭引火上身 “ 纸上谈兵”这个成语及典故无人不知,赵国主帅赵括不知天高地厚,不仅自己被杀,四十万降兵也惨被屠戮,成就中国军事史上最惨烈一幕。这么有名的一场战争,起因并不为大多数人熟知。究其战争起因,着实令人唏嘘,主要让人不值的是,战争本非因赵而起,而是被人引火上身,如果赵不贪小便宜,这场战争本不会发生,赵国几十万士兵也不用屈死了。 秦国伐韩,上党守将冯亭对属下说:“上党即将非韩所有。与其降秦,不如降赵。秦怒赵得地,必移兵于赵。赵被侵犯,一定亲近韩。韩、赵同患难,可以抵御秦了。”于是派使者持书并上党地图,献给赵王。赵王大喜。平阳君赵豹进谏说:“臣听说无缘无故的好处,称作灾祸,王一定不能接受。” 赵王说:“人们害怕秦而心向赵,所以来归,怎么说无缘无故呢?”赵豹说:“秦蚕食韩地,绝上党之道,不令相通,自以为囊中之物,坐而得之。一旦为赵所有,秦哪里能够甘心?秦拼力耕种,收获让赵得去,这就是臣说的‘无故之利’。况且冯亭所以不想并入秦地,而并入赵国,就是想嫁祸给赵,缓解韩困境。王怎么看不出来呢?” 赵王不以为然,再召平原君赵胜商议。赵胜说:“发百万之众,而攻人国,逾年历岁,还得不到一座城。现在不费寸兵斗粮,得十七城,没有比这更大的好处了,这个机会不能失去啊。”赵王说:“君的话,正合寡人意。”于是,派平原君率兵五万,往上党受地,封冯亭以三万户,仍为守。 后面的发展就为我们熟知了:两边不断增兵,男丁几乎倾国而出,赵达到四十万之众。双方又几乎同时临阵换帅,秦用白起,赵用赵括换下廉颇,遂有长平之战。至于一个念头害了赵国几十万性命的冯亭,也在战争中被杀。 吕不韦投资回报(一) 现在市面上有许多风投公司,利用资金优势,对相中的初创公司重金投入,后期公司上市,斩获回报无数倍。孙正义投资阿里巴巴即是经典案例。风投最关键是前期眼光得准,看走眼,投资失败,钱打水漂,更不在少数,孙正义也不例外。战国后期,有这么一个类似风投公司的人,叫吕不韦,他的一项前期投资,可谓从古至今,回报率最高的一个。 吕不韦,阳翟人,父子都是商人。平日往来各国,贩贱卖贵,家累千金。当时正好在邯郸,路上偶然望见一个年轻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在落寞之中,不失贵介之气。吕不韦暗暗称奇,问旁人:“这人是谁?”回答:“这就是秦王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叫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因为秦兵屡次犯境,我王几次差点杀了他。现在虽然免死,拘留在此,什么也不供给,和穷人一般。” 吕不韦偷叹口气说:“这可是奇货可居啊!”回来问父亲:“种地有几倍利润?”父亲说:“十倍。”又问:“贩卖珠玉利润多少倍?”父亲说:“百倍。”又问:“如果扶立一人为王,掌握山河,利润多少倍?”父亲笑着说:“哪里有王让你扶立?不过,利润千万倍,没法计算了。” 吕不韦于是用百金结交看管异人的大夫公孙乾。往来渐渐熟络,有机会见到异人,假装不知情,问其来历,公孙乾以实情相告。一天,公孙乾请吕不韦吃饭,吕不韦说:“这里也没其他人,既然秦国王孙在,要不请来一块坐坐?”公孙乾请异人与吕不韦相见,同席饮酒。 喝到半酣,公孙乾起身上厕所,吕不韦低声问异人:“秦王现在老了。太子喜欢华阳夫人,夫人没有儿子。殿下兄弟二十几个,没有哪个特别受宠,殿下为什么这时不想法回国,侍奉华阳夫人,求为儿子,他日有立为世子的希望。”异人含泪说:“我哪里不希望这样!一提到家乡,就心如刀割,只恨没有脱身之计。” 吕不韦说:“我家虽然不算富裕,也想用千金为殿下往西走一趟,去和太子及夫人说说,救殿下还朝,怎么样?”异人说:“真像您说的,如果得到富贵,愿意和您共分享!”话刚说完,公孙乾回来,问:“吕君谈论什么呢?”吕不韦说:“我问王孙秦地玉价,王孙告诉我不知道。”公孙乾也不怀疑,尽欢而散。 自此,不韦与异人时常相会,遂偷偷塞给异人五百金,让他买通左右,结交宾客。公孙乾上下都收了异人金帛,热络的像一家人。吕不韦又用五百金买来奇珍玩好,来到咸阳。打探到华阳夫人有个姐姐,也嫁在秦国,先买通家下左右,通话给夫人姐姐,说:“王孙异人在赵,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顺之礼,托我转送。这些小礼物,也是王孙奉候姨娘的。”遂将金珠一盒献上。 姐大喜,在帘内见客,对吕不韦说:“虽是王孙美意,也有劳尊客这么远送来。现在王孙在赵,不知道想不想家乡?”吕不韦回答:“我和王孙公馆住对门,什么事都不瞒我,他的心事我最清楚。王孙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说从小失去母亲,夫人便是亲娘,一直想回国奉养,以尽孝道。”姐又问:“王孙一向还好吗?”吕不韦说:“因为秦兵屡次伐赵,赵王几次都想杀掉王孙,幸喜臣民们保奏,幸存一命,越发想回来。” 姐问:“臣民为什么保他?”吕不韦说:“王孙贤孝无比,每次遇到秦王太子及夫人寿诞,及元旦朔望之辰,必定清斋沐浴,焚香西望拜祝,赵人没有不知道的。又好学重贤,结交诸侯宾客,遍于天下,天下都称赞他贤孝。以此臣民,尽行保秦。”吕不韦说完,又将金玉宝玩,约值五百金,献上说:“王孙不得归侍太子夫人,有薄礼权表孝顺,相求王亲转达!”姐命门下客款待吕不韦酒食,自己入宫见华阳夫人。 夫人见珍玩,听说“王孙真念我!”心中很高兴。姐回复吕不韦,吕不韦问:“夫人有几个儿子?”姐说:“没有。”吕不韦说:“我听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现在夫人深得太子喜爱,没有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儿子们中挑选贤孝的,百岁之后,所立子为王,始终不会失势。不然,他日一旦色衰爱驰,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异人贤孝,又先自亲附夫人,夫人借此立为子,不世世在秦有宠吗?”姐又把这些话复述给华阳夫人。夫人说:“客人说的有道理啊。” 吕不韦投资回报(二) 一天晚上,华阳夫人与安国君饮酒正欢,忽然哭起来,太子很奇怪。夫人说:“妾在后宫幸而得宠,却不幸无子,君各个儿子中只有异人最贤,诸侯宾客来往,都不绝口称赞。如果得此子为嗣,妾身有托。”太子答应。夫人说:“君今日答应妾,明日听他姬的话,又忘了。”太子说:“夫人如果不信,愿刻符为誓!” 取过玉符,刻“适嗣异人”四字,从中剖开,各留一半,以此为信。夫人问:“异人在赵,怎样才能回来?”太子说:“我去向大王请求。”这时,秦昭襄王正生赵国的气,太子说给王,王不听。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杨泉君正受宠信,遂贿赂门下,求见杨泉君。 问:“君的罪足够至死,君知道吗?”杨泉君大惊,问:“我有什么罪?”吕不韦说:“君的门下,都居高官享厚禄,骏马盈于外厩,美女弃于**;而太子门下,却没有富贵得势的人。王年龄大了,一旦山陵崩,太子嗣位,他的门下一定怨恨君,君的死期可不就到了?” 杨泉君问:“那现在怎么办?”吕不韦说:“鄙人有计,可以使君寿百岁,安于泰山,君想听听吗?”杨泉君跪下请说。吕不韦说:“王的年龄很高了,而世子又没有合适继承人,现在王孙异人贤孝闻于诸侯,却在赵很不得势,日夜伸长脖子想回来。君请王后对秦王说,让异人回来,使太子立为适子,这样异人无国而有国,太子夫人无子而有子,谁能不感念君的施德?太子与王孙,世世无穷,君的爵位不是可长保无忧了?”杨泉君再拜说:“谨谢教!” 即日把吕不韦的话转告王后,王后又对秦王一番言辞。秦王说:“等赵人请和,趁机会把孩子要回来。”太子召吕不韦问:“我打算迎异人回秦为嗣,父王已准,可异人在赵,先生有何妙策迎回?”吕不韦叩头说:“太子果真立王孙为嗣,小人不惜千金家业,贿赂赵国当权者,必能救回。”太子与夫人大喜,将黄金三百镒付吕不韦,转付王孙异人为结客之费。王后又出黄金二百镒,交给吕不韦。 夫人为异人制做一箱衣服,又赠给吕不韦黄金百镒,预拜吕不韦为异人太傅。让转话给异人:“只在旦晚,可望相见,不必忧虑。”吕不韦辞归,回到邯郸,先见父亲,说了一遍。父亲大喜。次日,即备礼谒见公孙乾。然后见王孙异人,将王后及太子夫人一段话,细细详述。又将黄金五百镒及衣服献上。异人大喜,对吕不韦说:“衣服我留下,黄金烦先生收去,倘有用处,但凭先生使费,只要救得我归国,感恩不尽!” 吕不韦投资回报(三) 再说吕不韦之前娶了一个邯郸美女,叫赵姬,善于歌舞,知道她怀孕两个月,忽心生一计,想道:“王孙异人回国,必有继立之分。以此姬奉献,假如生得一男,是我嫡血。此男承嗣为王,赢氏天下,便是吕氏接代,也不枉我破家做下这番生意。” 于是,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饮酒,席上珍羞百味,笙歌两行,自不必说。酒至半酣,吕不韦开口说:“卑人新纳一小姬,颇能歌舞,让来奉劝一杯,勿嫌唐突。”即命二青衣丫环,唤赵姬出来。吕不韦说:“你来拜见二位贵人。”赵姬轻移莲步,在地毯上磕了两个头。异人与公孙乾慌忙作揖还礼。 赵姬敬酒已毕,舒开长袖,即在地毯上舞了一回。体若游龙,袖如素蜺,宛转如羽毛从风,轻盈似尘雾相乱。喜得公孙乾和异人目乱心迷,神摇魂荡,口中赞叹不已。赵姬舞毕,吕不韦命再斟大觥奉劝,二人一饮而尽。赵姬劝酒完,入内去了。宾主又互相酬劝,尽量极欢。公孙乾不觉大醉,卧于坐席之上。 异人心念赵姬,借酒壮胆,向吕不韦请求说:“想我孤身质此,客馆寂寥,打算向公求得此姬为妻,足满平生之愿。不知身价几何?容当奉纳。”吕不韦生气地说:“我好意相请,出妻献妾,以表敬意,殿下就想夺我所爱,是何道理?”异人羞愧的无地自容,赶忙跪下说:“某以客中孤苦,妄想要先生割爱,实乃醉后狂言,幸勿见罪!” 吕不韦慌忙扶起说:“我为殿下谋归,千金家产尚且破尽,全无吝惜,今何惜一女子?但此女年幼害羞,怕她不愿意,如果她情愿,即当奉送,为殿下铺床叠被。”异人再拜称谢,等公孙乾酒醒,一同登车而去。 晚上,吕不韦问赵姬:“秦王孙十分喜爱你,求你为妻,你意下如何?”赵姬说:“妾既以身事君,且有身孕,怎么忍心抛弃,让妾侍奉其他人呢?”吕不韦压低声音说:“你跟我一辈子,不过一个生意人婆娘罢了。王孙将来有秦王之分,你得到他宠爱,必为王后。天幸腹中生男,即为太子,我与你便是秦王父母,富贵无穷无尽。你可念夫妇之情,委屈相从,不可泄漏!” 赵姬说:“君乃谋划大事之人,妾敢不奉命!但夫妻恩爱,何忍割绝?”说完泪下。吕不韦安抚说:“你如果不忘此情,回头得了秦家天下,仍为夫妇,永不相离,岂不更美?”二人遂对天设誓。第二天,吕不韦到公孙乾处,谢昨晚简慢之罪。 公孙乾说:“正欲与王孙一同造府,拜谢高情,怎么又烦您大驾光临?”过了一会,异人也到了,彼此称谢。吕不韦说:“蒙殿下不嫌小妾丑陋,我对小妾说之再三,终于答应。今日良辰,即当送至寓所陪伴。”异人说:“先生高义,粉骨难报!”公孙乾说:“既有此良姻,我当为媒。”遂命左右备下喜筵。吕不韦辞去,到晚上,用车送赵姬与异人成亲。 后人有诗:新欢旧爱一朝移,花烛穷途得意时。尽道王孙能夺国,谁知暗赠吕家儿! 异人得了赵姬,如鱼似水,爱眷非常。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赵姬对异人说:“妾获侍殿下,天幸已怀胎矣。”异人不知来历,只道自己的种,愈加欢喜。生产那天,正好正月朔旦。异人大喜,说:“我听说应运之王,必有异征,此儿生于正月,日后必为政天下。”遂用赵姬之姓,取名赵政。后来嗣为秦王,兼并六国,即秦始皇。吕不韦听说赵姬生男,暗暗自喜。 吕不韦投资回报(四) 赵政长到三岁,秦兵围攻邯郸甚急,吕不韦对异人说:“赵王如果又迁怒殿下,那就麻烦了,不如逃奔秦国,永久脱险。”异人说:“此事全仗先生筹画。”吕不韦尽出黄金六百斤,以三百斤贿赂南门守城将军,借口说:“我全家从阳翟来,在此做生意。不想秦寇生发,围城日久,我思乡甚切。现在将所存资本,尽数分散各位。只要做个方便人情,放我一家出城,回阳翟去,感恩不浅!”守将答应。 吕不韦又以百斤献给公孙乾,说了回老家打算,央求公孙乾与南门守将讨个方便。守将和军卒都受了贿赂,落得做个顺水人情。吕不韦预先让异人将赵氏母子,偷偷寄宿在娘家。这一天,设宴请公孙乾,说:“我只在三日内出城,专门备下一杯话别。”席间将公孙乾灌得烂醉。左右军卒,大酒大肉,任其吃喝,各自醉饱而睡。 到半夜,异人微服混在仆人中,跟随吕不韦父子行到南门,守将不知真假,私自开门,放出城外。当时,秦军大营在西门,因为南门是走阳翟的大路,吕不韦说还乡,所以只讨南门。三人共仆从结队连夜奔走,转大弯来投秦军。到天明,被秦军游兵拦住。吕不韦指着异人说:“这是秦国王孙,一直在赵做人质,现在逃出来,回奔本国,你们快点带路!” 游兵让马匹给三人骑坐,引至秦军大营。问明来历,即将衣冠与异人更换,设宴管待。主帅王龁说:“大王亲在此督战,行宫去此不过十里。”备车马,转送入行宫。秦昭襄王见了异人,十分高兴,说:“太子日夜想念你,今天我孙儿脱离虎口,便可先回咸阳,以慰父母之念。”异人辞了秦王,与吕不韦父子登车,来到咸阳。 先有人报知太子安国君。安国君对华阳夫人说:“我们儿子回来了!”两人并坐中堂等待。吕不韦对异人说:“华阳夫人是楚女,殿下既然为她儿子,应该用楚服入见,以表依恋之意。”异人听从。当下改换衣装,来至东宫,先拜安国君,次拜夫人。哭着说:“不肖男久隔亲颜,不能侍养,望二亲恕儿不孝之罪!” 夫人见异人头顶南冠,足穿豹舄,短袍革带,吓了一跳,问:“我儿在邯郸,怎么穿着楚国服装?”异人拜禀说:“不孝男日夜思想慈母,故特制楚服,以表忆念。”夫人大喜。安国君说:“我儿可改名子楚。” 子楚拜谢。安国君问:“我儿怎么回来的?”子楚将赵王先欲加害,幸赖吕不韦破家行贿之事,细述一遍。安国君即召吕不韦说:“不是先生,险些失了我的贤孝儿子。今将东宫俸田二百顷,及第宅一所,黄金五十镒,权作安歇之资。待父王回国,加官赠秩。”吕不韦谢恩而出。 秦昭襄王归国,太子安国君率王孙子楚出郊相迎,齐奏吕不韦之贤。秦王封为客卿,食邑千户。从此,吕不韦平步青云,直至子楚为王,拜为秦相,权倾中外,威震诸侯,显赫至极。 再说公孙乾直至天明酒醒,左右来报:“秦王孙一家不知去向!”让人去问吕不韦,回报:“也不在。”公孙乾大惊,说:“吕不韦说三日内起身,难道半夜走了?”遂往南门诘问。守将答说:“吕不韦家属早就出城,是奉大夫之命。”公孙乾问:“里面有没有王孙异人?”守将说:“只见吕氏父子,和几个仆人,没有王孙在内。” 公孙乾跺脚叹道:“仆从之内,必有王孙,我着了生意人的道儿!”于是,上表赵王,说:“臣公孙乾监押不谨,使人质异人逃去,臣罪无所辞!”遂伏剑自刎而亡。 信陵君窃符救赵 赵国被秦国围困,平原君赵胜再次向妻弟魏国信陵君求救。之前,魏王派大将晋鄙带兵十万去解赵围,军行半路,被魏王唤住,只在原地驻扎,任谁乞求,绝不再向前一步。信陵君说:“我不能辜负平原君,宁可单独去赵,和他一块儿死!”于是准备车骑百余乘,遍约宾客,打算直冲秦军,以徇平原君之难,宾客愿跟从的有千余人。从门客侯生门前经过,进去辞别。侯生说:“公子努力!臣年老不能从行,勿怪,勿怪!” 信陵君瞪眼瞅着侯生,侯生再没话讲。信陵君悻悻而去。走了十来里,心中念道:“我一向对侯生不薄,今天我去冲击秦军,行将就死,侯生没一句劝阻的话,太奇怪了!”于是让宾客停下,自己回去见侯生。宾客都说:“这是个半死的人,明知无用,公子何必往见!”信陵君不听。 侯生站在门口,看见信陵君回来,笑着说:“我知道公子一定会回来。”信陵君问:“为什么?”侯生说:“公子日常十分厚待臣,今公子入不测之地,而臣不送,一定不甘心,是以知公子必返。”信陵君再拜说:“我怀疑是哪里对先生礼数不周,以致见弃,所以回来问问缘故。” 侯生说:“公子养客数十年,客人出不了一条奇计,只知道和公子犯强秦之锋,如以肉投饿虎,有什么用处?”信陵君说:“无忌也知道没好结果,但与平原君交厚,义不独生。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侯生说:“公子且入坐,容老臣慢慢说。”进屋让从人退去,低声问:“听说如姬得宠于王,是真的吗?”信陵君曰:“是。” 侯生说:“我又听说如姬父亲,头些年被杀,如姬告诉王,欲报父仇,求其人,三年不得。公子使客斩其仇头,以献如姬。这事是真的吗?”信陵君说:“有这回事。”侯生说:“如姬感念公子之德,愿为公子死,不是一天了。现在晋鄙兵符,在王卧室内,只有如姬有能力偷出来。只要公子开口,请于如姬,如姬一定答应。公子得此符,夺下晋鄙军权,以救赵而御秦,这是能成为五霸的功劳啊。” 信陵君如梦初醒,再拜称谢。于是让宾客先在郊外等候,自己一人回家,让关系最近的内侍颜恩,把窃符的事,偷偷向如姬请求。如姬说:“公子有命,虽使妾赴汤蹈火,哪里敢不答应呢?”当夜,魏王饮酒酣卧,如姬盗虎符给颜恩,转致信陵君手中。信陵君得到令符,即去向侯生辞别。 侯生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子虽有令符,如果晋鄙不信,或回来请示魏王,事就弄不成了。臣的客人朱亥,此天下力士,公子可与俱行。晋鄙听了最好,如果不听,就令朱亥当即杀了他。”信陵君不觉滴下泪来。侯生问:“公子害怕了吗?”信陵君说:“晋鄙老将没有罪,如果不从,就杀了,我是替他难过。” 信陵君无忌见到晋鄙,说:“大王以将军久暴露于外,遣无忌特来代劳。”因使朱亥捧虎符与晋鄙检验。晋鄙接符在手,心下踌躇,想道:“魏王以十万之众托我,我虽不济,从未吃败仗。现在魏王无尺寸之书,而公子徒手捧符,前来代将,此事岂可轻信?”于是对信陵君说:“公子暂请消停几日,待我把军伍造成册籍,明白交付如何?” 信陵君说:“邯郸势在垂危,当星夜去救,哪里等得片刻?”晋鄙说:“实不相瞒,此军机大事,我还要再行奏请,方敢交军……”话未说完,朱亥厉声大喝:“元帅不奉王命,便是反叛了!”晋鄙刚问一句:“你是谁?”朱亥袖中伸出铁锤,四十斤重,向晋鄙当头一击,**迸裂,登时气绝。 信陵君手握令符,对诸将说:“魏王有命,使某代晋鄙将军救赵,晋鄙不奉命,今已诛死。三军安心听令,不得妄动!”营中肃然。信陵君聚得精兵八万,率宾客,身先士卒,冲击秦营。王龁没料到魏兵突然冲到,仓卒迎战。魏兵勇往直前,平原君亦开城接应,大战一场。王龁折兵一半,奔汾水大营。秦王传令解围而去。 春申君滥竽充数 战国有所谓“四公子”,以尊贤重士名闻天下,个个养食客数千。然而,对比其事迹和结局,又有天壤之别,其中,以春申君黄歇最为不济,下场最惨,有滥竽充数之嫌。 春申君初为太子熊完太傅,有助熊完回国上位之功,拜为相国。本来在诸侯面前有两次露脸机会,都因懦弱无能,为诸侯不齿,甚至被楚王看扁。第一次,秦国围赵,楚王派春申君带兵去救,因为惧秦,走到一半,再不敢往前一步。信陵君大破秦军,春申君很没意思地带兵回国。 第二次,众国推春申君为首,进攻秦国。一听说秦国要集中力量先攻楚军,春申君吓得和盟军招呼也不打,连夜逃奔五十多里,头也不回,回楚国去了。“合纵”大计,又一次匆匆失败。他的懦弱无能,也最终导致自己在内部权力斗争中,被无情淘汰,家族尽灭。 话说楚考烈王在位已久,没有儿子,黄歇遍求适宜生儿子的妇人进奉,还是怀不了孕。春申君门下一舍人,叫李园,有妹李嫣,长得漂亮,想进奉给楚王,怕也因无子失宠,心下盘算:“必须将妹先献春申君,待其怀孕,然后进于楚王,幸而生子,异日得立为楚王,就是我外甥了。”又想:“我如果主动奉献,不见贵重。还须施一小计,要春申君自来求我。” 于是请了五天假回家,故意过期,直待第十天才回至。黄歇问怎么回来晚了,李园说:“臣有个妹妹叫李嫣,颇有姿色,齐王听说,派使来求。臣与使者一连喝了几天酒,所以耽误了。”黄歇想道:“女孩子名扬齐国,一定漂亮的不得了。”于是问:“已经聘定了吗?”李园说:“刚开始商量,聘定还早着呢。” 黄歇问:“能让我见见吗?”李园说:“臣在君门下,包括我妹妹,谁不是君妾婢之流,敢不如命!”于是,把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到春申君府中。黄歇一见大喜,当晚赐李园白璧二双,黄金三百镒,留李嫣侍寝。不到三月,即怀孕。李园悄悄问妹妹:“做妾和做夫人哪个富贵?”李嫣笑着说:“妾哪里比得上夫人?” 李园又问:“做夫人和做王后哪个富贵?”李嫣又笑着说:“王后富贵得多!”李园说:“你在春申君府中,不过一宠妾罢了!现在楚王无子,幸你有了身孕,如果进于楚王,他日生子为王,你就是太后,难道不比当妾强吗?”遂教以说词,让在枕席之间,如此这般,春申君必然听从。李嫣一一领记。 夜间侍寝之际,李嫣对黄歇说:“楚王对您这么好,就是兄弟也比不上。现在君做楚相二十多年,而王没有儿子,千秋百岁后,一定立王的兄弟。兄弟与君没什么交情,一定用他亲幸的人,君的好日子不就到头了?”黄歇听说,沉思未答。李嫣又说:“妾所虑不止于此。君富贵李这么多年,多失礼于王的兄弟,兄弟真的立王,还会有大祸及身,哪里仅仅是俸禄食邑不保这么简单?”黄歇愕然说:“你说的很对,我没有考虑这么多!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嫣说:“妾有一计,不只免祸,而且多福。但妾不好意思张口,又怕君不听我的,是以妾不敢说。”黄歇说:“卿为我画策,怎么会不听呢?”李嫣说:“妾今自觉有孕,其他没有人知道。您把妾进于楚王,王必幸妾。妾如果赖天保佑生男,日后必为嫡嗣,就是君的儿子为王。楚国尽可得,不比日后身陷不测要好?”黄歇如梦初觉,高兴地说:“‘天下有智妇人,胜于男子’,说的就是你啊!” 第二天,即召李园把意思都讲了,秘密让李嫣另外居住。黄歇对楚王说:“臣听说李园妹李嫣很漂亮,更重要的,相面的都说适宜生子,齐王刚派人来求,王不可让别人占了先。”楚王即命内侍宣取李嫣入宫。李嫣善于献媚,楚王大为宠幸。等到产期,双生二男。楚王大为高兴,马上立李嫣为后,长子捍为太子。李园为国舅,富贵及身,与春申君相并。 李园为人狡诈,表面侍奉春申君殷勤,实际嫉妒得很。楚王病久不愈,李园想起妹妹怀孕的事,只有春申君知道,他日太子为王,不便相处,不如杀了灭口。于是让人各处访求勇士,收置门下。这引起春申君谋士朱英的怀疑,说:“李园多蓄死士,必定是冲着春申君去的。” 于是,来见春申君,问:“天下有无妄之福,有无妄之祸,又有无妄之人,君知道吗?”黄歇问:“什么叫‘无妄之福’?”朱英说:“君在楚为相二十多年,名为相国,与楚王无二。今楚王久病不愈,一旦晏驾,少主嗣位,而君辅佐,如伊尹周公,等王长大,而返其政,继续共享天下,这就是‘无妄之福’。” 黄歇问:“那‘无妄之祸’什么意思呢?”朱英说:“李园,王的舅舅,而君位在他之上,外表虽然柔顺,内心其实不甘。同盗相妒,势所必至。听说他偷偷招募死士很长时间了。楚王一薨,李园必定先入夺权,杀君灭口。这就是‘无妄之祸’了。”黄歇又问:“什么是‘无妄之人’?” 朱英说:“李园以妹故,宫中消息,早晚相通,而君住在城外,消息得到的晚。如果让我做郎中令,领导部队,李园敢有不轨,我就为您杀了他。这就是‘无妄之人’。”黄歇掀着胡子大笑,说:“李园,懦弱小人,天天小心侍候我,哪敢有这种事?您考虑的太多了吧?”朱英说:“君今日不听我的话,后悔就晚了。” 黄歇说:“您先下去吧,让我再考察考察。真有用得上您的时候,一定来请。”朱英回去三天,不见春申君有动静,知道话都白讲了,叹气说:“我留在这里,祸也会落到我头上!”遂不辞而别。 朱英离开的第十七天,楚王薨。李园预先与宫殿侍卫相约:“一旦有变,当先告我。”于是先得到消息,抢先入宫,吩咐秘不发丧,密令死士伏在门内。等到天黑,才让人慢慢通知黄歇。黄歇大惊,来不及和宾客商量,即刻驾车而行。刚进宫门,两边死士突然冲出,大叫:“奉王后密旨,春申君谋反该杀!” 黄歇知事变,急忙想回车。手下已被杀散。遂斩黄歇之头,投到城外,将城门紧闭,然后发丧。拥立太子嗣位,是为楚幽王,时年六岁。李园自立为相国,独专楚政。奉李嫣为王太后。传令尽灭春申君之族,收其食邑。 廉颇遗矢三次 忠臣良将是国家的栋梁,君主贤明,知道多依仗这些人,社稷可保长久;至于昏君,多用佞臣,江山危倾,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忠臣良将与奸臣佞臣势同水火,互不相容,一旦奸臣佞臣得势,忠臣良将被弃即不可避免。老将廉颇即是如此。 秦军攻赵,赵军战败,向赵王告急。赵王聚群臣商议,众大夫都说:“当年只有廉颇能抵挡得住秦兵,为什么不招用他呢?”大夫郭开与廉颇有仇,怕被招用,对赵王说:“廉将军年近七旬,筋力衰矣。如果召而不用,怕徒增怨恨。大王暂且派人去看看,如果还不老,召之未晚。”赵王惑其言,遣内侍唐玖以獏猊名甲一副,良马四匹劳问,顺便观察。 郭开密邀唐玖到家,设宴饯行,献黄金二十镒为寿。唐玖惊讶礼太重,自谦无功,不敢收。郭开说:“有一事相烦,一定要收了这钱,才好开口。”唐玖收下金子,问:“郭大夫有何吩咐?”郭开说:“廉将军与某向来不和。足下此去,如果他筋力衰颓,就不说了,万一尚壮,求足下增添几句,只说老迈不堪,赵王必不召用,这就是您对某的厚意了。” 廉颇留唐玖吃饭,故意在他面前施逞精神,一顿饭吃完一斗米,肉十余斤,狼餐虎咽,吃了一饱,披挂上赵王所赐盔甲,一跃上马,驰骤如飞。又在马上舞长戟数回,跳下马,对唐玖说:“我和年轻时比怎么样?烦多多拜上赵王,我还能为国家多多效力!” 唐玖明明看见廉颇精神强壮,怎奈收了郭开贿赂,对赵王说:“廉将军虽然年老,能吃肉能吃饭,然而有个小毛病。与臣同坐,不一会儿,上了三次厕所。”赵王叹气说:“打仗时哪有上厕所时间?廉颇果然老了!”遂不召用。廉颇郁郁不得志而死。 后人有诗:老成名将说廉颇,遗矢谗言奈若何? 请看吴亡宰嚭死,郭开何事取金多!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