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边丞》 第一章落寞书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在那金光闪烁的金榜前,与之反差强烈的一位鹑衣鹄面的男人喃喃自语,摇了摇头,叹息一口气,踉跄的离开了。 他姓杨,单名一个贺字,家中自幼贫寒,无力支持他读书,只能靠自己编制草鞋,卖于城中人户。 青苔大道上熙来熙往,人群如潮水般的涌向那个一旦留名便能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榜单,虽然希望渺茫。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在这个黑暗的社会里,遇到一点点的光明,便会充满希望的冲向那道光,哪怕永远够不到。 杨贺打了一个寒颤,渐入秋季,风变得更加锐利,在他本就单薄的身体上肆虐着。 “嘶。”他尽量蜷缩着身体,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拐过一个小巷,吵闹声渐渐消失了,只见不远处有一座酒馆,杨贺望了望,缓缓走了进去。 “客官吃点什么?” 杨贺刚一进门,便靠过来一个小二打扮的男人,小二仔细打量着杨贺,似乎是看到了杨贺衣裳褴褛,语气明显不如开始般的热情了,无精打采的应呵道,“请进。” “来一壶热茶水,再来一盘花生米,嗯,就这些了。”杨贺说完之后,看了下四周,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 “唉,这次回家又得让爹娘失望了。” 杨贺想到家中日子本就过的煎熬的父母,却依然支持着自己这希望渺茫的仕途,心中就更加难受了。 就在杨贺暗自苦恼的时候,走进了一位中年样子的男人,他衣装阔绰,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富贵人家,随后紧随着两位魁梧大汉,想必就是那个男人的家丁吧。 “客官客官,你要吃点什么啊?”就在男人刚刚进门,那个小二立马满脸堆笑的跑到男人跟前,掐媚的笑道,“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 杨贺一阵阵恶寒,心中说不上的恶心,小二这阿谀奉承的本事让杨贺佩服,想着,暗自打量起那个富态男人。 那个男人嫌弃的撇了一眼小二,后退几步,冷笑讥讽道,“别过来,我这可是上好的绸缎做的衣服,你把它弄脏了,你赔都赔不起。” 小二尬笑几声,“客官说的是,客官说的是!” 男人没有过多言语,摆了摆手,走到一个席位上坐下,淡漠的开口道,“一壶温酒,再来一盘下酒菜。” “就这些吗客官?好嘞!”小二一阵小跑,赶忙下去吩咐做下酒菜了。 杨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暗暗叹息,这便是穷人与富贵人之间的差别吗?心中对金榜题名的愿望愈加的强烈了。 “你的茶。” 这时,一声话语打断了杨贺的思路,杨贺慌忙的扭过头来,原来是方才点的茶水上了,他松了口气,谢道。 杨贺吃了一小杯茶,身体暖了起来,不再似方才那般冰凉,或许是之前连夜准备考试,许久没有如今日般悠闲的在这喝茶,觉得今日的茶水分外甜美。 “什么破酒?这是给人喝的吗?” 只听见一声乒乓的响声,不远处的酒杯应声摔碎在地,杨贺放下茶杯,望了过去,只见那个富人男人正怒气冲天的破口大骂。 “你这家的酒怎么如此的淡,我喝下去后一点烈的感觉都没有,你是不是在酒里混了水了?啊!”男人一手指着他面前的小二,声声刻薄,厉声呵斥,怒骂着小二。 “客官息怒,息怒,小的,小的也不知啊!这酒小的是绝对不敢掺水的,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不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小二小心翼翼的说着,唯恐惹男人更怒。 “哼,你们这群穷人,为了钱伤尽天良的都有,怎么不会干这种事,说不定是你鬼迷心窍,偷偷在酒里混了水!”男人不屑的说着,语气更加锐利,不顾小二黑下的脸,继续讽道,“今天要不然给我把账结了,要不然再给我拿一瓶好酒,不然的话,我就砸了你这个破店!”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酒馆门口的人聚齐了起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着眼前的一幕,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位脸色苍白的瘦弱年轻男子走到那个富态男人的身旁,低声下气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儿子,这酒太淡可能是后厨酿的时间还不够久,是我们的问题,刚刚你点的东西都不用给钱,算是我们对你的赔偿了。” “你是老板的儿子?”富态男人打量了下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沉默了下,语气不再似之前般的强硬,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小二,看到小二害怕的样子,这才罢休离去。 “小强,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的事别把你吓到了。”瘦弱年轻人望着离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对着小二说道。 那名叫小强的小二似是还未缓过神,木讷的点了点头,领了下今天的薪水便离开了。 “都散了,都散了!”瘦弱年轻人驱逐着店门口聚齐的人群,人潮渐散,他叹了口气,说着,“终究还得再找个小二,小强好是好,就是太老实了。” 可怜的小强,今日之事后,也无法再来这里当小二了!瘦弱年轻人想着,为小强祈祷着,希望小强早日找到一个新的工作吧,唉! “那个,你是说要再找一个小二吗?” 说者,便是杨贺! 第二章娘 说者,正是在一旁观看了许久的杨贺! 正当杨贺看完热闹准备起身离去之时,忽然耳边隐约传来瘦弱年轻人口中招收小二的话语,这让杨贺心中一动。 这次考试名落孙山,准备下次考试还要三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工作,就只能靠爹娘救济了,但是他爹娘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怎么能再救济杨贺呢? 想了会罢,杨贺便走到廋弱年轻人跟前,主动想当这家酒馆的小二。 “你?”瘦弱年轻人被杨贺吓了一跳,诧异的打量了杨贺许久,似乎是观察到杨贺身上的衣着打扮,微微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我们这边不缺人,不好意思。” “我不用很高的薪水,而且我干活很勤快的,再看看我这体格,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杨贺赶紧自荐道,深怕瘦弱年轻人走了,拒绝他。 “嗯?”瘦弱年轻人沉思了一会,似乎在看杨贺的身材,虽然生活贫苦,但是杨贺并未如其他那些廋如竹竿的读书人,身体健壮有力,正值壮年。 “这人虽然衣服破烂,但是身体强壮,口才不错,能说会道,又不要很高的薪水,反正我都要再找一个小二,我何不就收了他,给他一点薪水?” 想罢,瘦弱年轻人笑了笑,对杨贺点了点头,“刚好我们酒馆缺一个小二,那就你来吧,明天早上来上任。” “好嘞好嘞!”杨贺点着头哈着腰,笑着离开了酒馆。 想着自己找到了工作,家中的爹娘便可以缓解下压力,不用再为自己的事情而担忧,奔走劳累,杨贺便心中暗喜。 已经临近日暮了,杨贺走在这大道上,街上的行者形色匆匆。 “呼。” 杨贺就这样走着,很快便出了城。 杨贺的家在距城不远处的一个小僻乡里,虽然破,但是活的自在。 未到村头,孩儿的打闹嬉戏声便传到杨贺耳中。 “贺哥回来了,考试成绩怎么样?”刚一进乡,一个十五六岁样貌的少年便跑了过来,满面春风的笑问道。 “又落榜了。”杨贺似乎是注意到少年黯淡的目光,尬笑几声,“没事,来年再努力,总有一天会功成名就的!” “嗯,贺哥这么聪明,学识这么渊博,皇帝看不上是他的损失!”少年附和着点了点头,突然看着杨贺,一脸严肃的说道,“贺哥,你爹娘还期盼着你的消息呢,你先去见他们吧!” “嗯。” 杨贺走了没多久,便到了自家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踏了进去。 “吱呀吱呀。” “是贺儿回来了吗?” 在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子的声音。 “是我,娘。” 杨贺慢慢的走着,走到他娘的跟前,望着娘虚弱的身体,心中一揪,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爹在市集上卖草鞋,娘在家里编,眼睛越来越不好了,显得很憔悴,或许自己不坚持那虚无缥缈的仕途,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杨贺想着,不禁有些动摇了,一次次的落榜,让他看清了仕途的艰辛。 “考的怎样?”娘亲切的问道,双手紧紧拽着杨贺,生怕杨贺离开。 感受着娘手掌的温暖,杨贺笑了,随口答道,“孩儿无能,未能在金榜上留名。” “落榜了吗?”娘喃喃自语,有些失落,但随即便安慰杨贺道,“无妨,来年再努力也没事。” “嗯。”杨贺点点头,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高兴的抓着娘的手,兴奋的说道,“娘,我找到事做了,就在城里一家酒馆,虽然薪资不高,但已足够养活自己了,你与爹就不用那么卖力了。” 娘愣了愣,没想到杨贺会这么说,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你考试怎么办,做工就不能在没日夜的读书了,担心身体啊。” “嗯,我已经考了一次了,那些知识我早已烂背于心,只需晚间抽空温习下就可了。” “那……也好,不过千万要注重身体,不要把身子累坏了。” “嗯。” 许久无言,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杨贺率先打破安静,“那孩儿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明日还得去酒馆呢。” “也好,那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杨贺拜退,回到自己的屋子内。 第三章府邸 第二日一早,杨贺便换上一件精神的衣服,早早进城到昨日约好的酒馆中,那个瘦弱年轻人很满意杨贺的准时,给他讲了大致情况,便吩咐他去做事了。 “我是这家酒馆名义上的掌管人,你可以叫我掌柜的,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你负责,知道吗?” “嗯……”杨贺点了点头,被年轻人的气场镇住了,心中暗暗诧异,如此年轻的青年,竟然是一家酒馆的掌柜,实在让杨贺惊叹。 由于还是早上,客人不多,杨贺要干的事只有打扫下酒馆,偶尔给闲来无事的客人倒倒茶,上一两盘小菜,过的倒是轻松。 很快,就到了正午,来的客人多了起来,杨贺也不能如早上那样清闲了,手上的活多了起来,反而还有点手忙脚乱。 不过这样忙碌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个瘦弱年轻人找到了杨贺。 “嗯,不错,手脚挺麻利的。”瘦弱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杨贺的工作成果表示满意,随后继续说道,“来,坐。” “掌柜的有什么事找我吗?”杨贺对瘦弱年轻人突然起来的温柔显得慌张,这与早上那强硬严厉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这边确实有一件事情想找你,”瘦弱年轻人顿了顿,故作神秘的说道,“金陵城赵王爷,不会不认识吧?” “赵王爷?”杨贺大吃一惊。 金陵城赵王爷,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这天子脚下,金陵城内,赵王爷可谓是一手遮天,势力遍布金陵城方五百里,是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 “嗯。”瘦弱年轻人点了点头,看着杨贺吃惊的样子,缓缓说道,“赵王爷派人让我们送一车好酒到他府上,其他人手头上都有事做,不方便,我一想,就把这等美差事交给你了。” 这确实是一件美差啊!赵王爷出手出了名的阔绰,遇到顺眼的赏赐个几百两白银都有! 但是这等美差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呢?杨贺虽然意有所动,可是心中一想,便觉得此事有蹊跷,赵王爷要是想要好酒,随便一讨,整个金陵最好的酒楼都是排队送上他府邸的,何必来这个不大不小的没有什么名气的小酒馆呢? 虽然这么想着,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杨贺故作兴高采烈,佯装兴奋的应下了这门差事。 瘦弱年轻人点了点头,把杨贺带到后院,有一辆马车,后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茅草铺着,显得神秘。 “这便是赵王爷要的酒了,你现在给他送去,赵王爷肯定会给你重谢的!” 瘦弱年轻人将马鞭交给了杨贺,杨贺应了一声,便带着马车,从后院离开了。 “这个掌柜的,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过转念一想,我一没财,二没势,他何苦来为难一个落魄的穷人呢?” 想罢,杨贺甩了甩头,努力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统统甩去,不在胡思乱想。 “还是想着早去早回,早点把这车酒给赵王爷送去,省的麻烦。” 酒馆离赵王爷府邸并不是很远,杨贺驾着马车,也就行了几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赵王府,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街上的卫兵看到了杨贺的马车,竟然没有一丝怀疑,把杨贺拦下来检查,一路通畅无阻。 “砰砰砰!” 杨贺下了马车,冲着府邸大门敲了敲,很快走出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打量着杨贺,问道,“你是?” “我是掌柜派来给赵王爷送酒的。”杨贺回答道。 “哦?快请进!” 家丁一听,爽朗的笑了几声,打开了大门,帮着杨贺将马车送进了府邸。 杨贺在一边牵着马车,家丁在前面引路,边走,杨贺在一旁看着这赵王府的美景。 大,无穷的大! 这是杨贺的第一反应! 那一座庭院便是杨贺的小茅屋的十倍之多!那栩栩如生的假山,充满了生气,不知是哪位名匠修建,简直是巧夺天工! 其中的内湖,有着一条条名贵鱼种的装饰,湖水碧蓝,湖中那种种植物,点缀了这般美景。 在这座恢宏庞大的府邸中,还有着许多的丫鬟,家丁,奢侈二字,倒像是赵王府的专有形容词,无不提现的淋漓尽致。 “莫哥,这是?” 两人面前走来另一位家丁,那个家丁看着杨贺,一脸好奇,掐媚的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带杨贺进来的家丁瞪了一眼,看着那个家丁讪讪的笑着,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那位带杨贺进来的家丁明显身份不凡,来往的家丁丫鬟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他便带杨贺到了赵王府的后院。 “就把马车停着吧。” 家丁指了指后院的一块空地,杨贺愣了愣,问道,“需要我帮忙把酒从车上卸下来吗?” 家丁也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杨贺会这样说,随即便摆了摆手,对杨贺道,“不必了,我们到时候会把马车送到你们酒馆上的。” 言罢,在怀里掏了掏,递给杨贺一袋银子,看着杨贺兴奋的样子,家丁道,“这是王爷给你的酬谢,王府闲杂人等不能就留,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谢谢王爷!” 杨贺接过钱袋,谢道。 第四章耳闻 回到酒馆,瘦弱年轻人没有问马车的事情,笑眯眯的让杨贺先回家去休息,结了今日的工钱,还多给了点,似乎心情很好。 杨贺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是脸上还是谢过了。 杨贺拿着工钱,又拿着赵王爷给的赏赐,心头说不出来的畅爽,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钱的爽快,望着时日还早,便决定去找个地方吃些酒菜。 正值正午时间,这间小店的人很多,人头攒动,这家店的小二显得忙不过来了,杨贺踏了进去。 “这位客官……”就在杨贺刚刚进店,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跑过来,杨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在定睛一看,心想,这不就是当日那个势力眼的小二吗? “你要吃点什么吗?” 虽然杨贺认出来了小二,不过小二却没认出杨贺来,继续说道,如上次一样,注意到杨贺身上算不上华丽的衣服,没有过多的热情,显得平淡。 “来一壶好酒,”杨贺想了一会,不知道要点些什么,继续道,“嗯,再来一盘好肉。” “客官,里边请!”小二明显没想到杨贺会点这些东西,他还以为杨贺只是来吃杯茶,再吃些花生米,哪成想出手如此不凡。 想着,小二的语气明显热情了许多,身体上的动作更加熟练,赶忙把杨贺请了进来。 注意着小二态度的转变,杨贺暗自窃喜,随着小二很快落座下来。 这才没一会,好酒好肉便上齐了,杨贺喝着许久未饮的酒,吃着许久未尝的肉,好不痛快。 店里人多,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多数人在讨论着金陵城不大不小的琐事,声音还不小,正好让不远处的杨贺给听个一干二净。 说者是一个中年样貌的男人,衣着普通,就平民打扮,正说的津津有味,渐渐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纷纷围坐四方。 “这金陵城,三年一次大考,终在二日前放榜了!” 杨贺注意到男人的话,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倒想听听男人想说什么。 “听说,位列榜首的,是当朝天子身边的宠臣赵匡,赵王爷……”男人满脸神秘的说道,正说着,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赵王爷的儿子?” “别打岔!”男人不满的看了打断者一眼,后者讪讪的笑了笑,男人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赵王爷……的侄子!” “赵王爷的侄子?” 众人议论纷纷。 “而且,赵王爷的儿子才列榜眼,位他之下!”男人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笑,再次开口,仿佛自言自语般道,“这可真是奇怪,依我看来,就赵王爷的权势,只要赵王爷儿子文章的水平过得去,让他当个榜首并非什么难事,简直易如反掌,可却让一个侄子当了榜首,这不是让别人以为赵王爷的儿子不如他侄子吗?” “话说了这么多,到底他侄子写了什么文章啊,怎么就能技压群雄,当得金榜第一?” “这……”男人尬笑着,“我也不知道。” 围观众人扫兴一般,七嘴八舌的自己讨论起来,男人见状,慌忙道,“虽然我不知晓,但是到九月初,前三甲的文章便会公之于众,到时候,我们便可以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文,可以脱颖而出,一举夺魁。” 众人未理男人,自顾自的谈论着,杨贺看着眼前一幕,也觉得扫兴,不在关注过去。 男人脸涨的通红,显得面红耳赤,似是想到了何事,突然神经兮兮清了清嗓子,吸引来了些许人的注意。 “各位,”男人沉下声道,“你们可知道,最近金陵城,可能要发生一件大事了!” 众人停下了讨论,重新将目光注视着男人,男人享受着大家的注视,心中一喜,道,“赵匡,赵王爷,相必大家都很熟了,我就不细说了,今天要说的,是在朝堂上另一位能与赵王爷分庭抗衡的,唐太师!” “莫不是总览兵权的唐宁,唐太师?” 杨贺听到此处,心中一惊,突然问道。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诧异的望向杨贺,没想到杨贺居然知道唐宁这个人,道,“正是。”似乎是对杨贺打断自己的话而不满,男人的语气有些幽怨。 “就在这两个月内,唐太师突然搬出了金陵城,还带走了金陵城半数以上的军队,”男人缓了口气,继续道,“而且,在榜上有名的书生,除了那些有势力的,其他都被唐太师带出城去,生死不明!” 杨贺震惊了,这唐太师,是要做什么?在天子的脚下,把这些朝廷的准官给掳走,还带着半数以上的军队,这唐太师,是要反吗? 杨贺缓过神来,继续听男人说话。 “这几日金陵城内有钱有权的贵族都在将自己的财产搬出城去,唯恐唐太师反,就现在金陵城这点军队,还不足以抵抗!” 难过自己前两日那般招摇也没有一个官兵停下来,把马车拦住,原来是城中多数贵族都将财产搬走,让官兵以为杨贺如同那些贵族一样,是准备把财产搬出城去。 杨贺想着,心中一惊,心中考虑着男人言语的真伪,既然连这个样貌普通的男人都知道了这样惊天的事,那权势遮天的赵王爷肯定也知道了,赵王爷竟然还有闲情逸致买上一车的好酒,而不是想着早日转走自己的财产,此事,蹊跷无比。 众人心中同样有着疑惑,一个健壮青年不屑的质疑道,“你一介平民,怎么会知道这等大事,莫不是你瞎编的,拿出来哗众取宠?” 男人面对健壮青年的发问显得不知所措,道,“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哼,我看就是你编的!”健壮青年继续咄咄逼人,两人吵了起来,众人看起了热闹,没有一个上前去阻止。 杨贺看着二人,没有理会,定过神后,付了钱,便起身出了店门。 第五章关店 回到家中,杨贺的娘显得有些惊讶,问道,“不是说今日要去城里做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杨贺被刚刚男人的话语深深的迷住了,还未缓过神来,只是应呵道,“今日被掌柜吩咐去做了一件差事,便让我先行离开了。” “如此……好吧,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做点,别把自己饿着。”娘还是显得有些担忧,对着杨贺劝道,“你去干了这么久,午饭还没吃吧。” 杨贺终于缓了过来,没有解释太多,草草应付了几句,“我在外面吃了点东西,不是很饿。” “那,那你早点回屋歇息下吧。”娘道。 “嗯。”杨贺对娘的关心感到温暖,与娘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拜退,回屋去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杨贺感到害怕,这一件件的事情看似毫无联系,实则却又紧密相连,真正让杨贺担心的是那辆马车,不知道究竟装的是什么,若是装了些什么违禁物品,暴露出来,杨贺也没有好果子吃。 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杨贺越想越发觉不对,想着回来时那邪魅的笑容,杨贺心头一紧,这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瘦骨嶙峋,但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定是有着巨大的秘密! 这般想着,杨贺暗自打量,虽说这钱赚的确实不少,但是在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身边,要是下次再让他干今天这样的,如此神秘的事情,风险太大了! 就这样纠结了许久,终究是下定决心,决定明日一早便辞去这份本就不属于他的工作,老老实实的另找一份朴实的差事。 想着,许久,渐渐到了傍晚,随着门的“吱吖”声,这间小茅屋走进一位面颊清瘦的中年样貌男人,这便是杨贺的父亲,杨政。 “相公回来了,”娘笑着迎进了杨政,这时杨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自己的爹,上前去行了个孝礼。 “贺儿今日这么早就回了?不是要去城里做事吗?”杨政爽朗的笑着,看见杨贺分外高兴,激动的抱了抱杨贺,杨贺被抱得苦笑了起来,并未解释,反倒是娘为他告知了缘由,罢了,杨政并未追问,坐了下来。 娘看杨政疲惫不堪的身体,便去倒了一杯水,趁着这些功夫,杨政与杨贺攀谈了起来。 “第一天去做这些辛苦的事怎么样,没把你累着吧?”杨政笑着,道。 “无事,平常在家极少干今日这样的事,倒是一次别样的经历,不过明日我不准备去了。”杨贺回道。 杨政被杨贺的话愣住了,恍了恍神。 杨贺看出杨政心中疑惑,继续说道,“虽然大考在三年之后,但是我还得应付一年后的乡试,实在是分身乏术,无力顾及那边的差事。” “原来如此,”杨政想了想,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确实如此,毕竟还是你的仕途重要,早日榜上留名,早日平步青云!不用担心我和你娘,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你要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找我们。” 杨贺看着杨政,久久不语,郑重的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见娘把饭菜盛好了,便开始吃饭。 饭后,杨贺便回房,读了一会儿书,见天色已晚,早早歇息了。 二日一早,杨贺便与杨政一同进城,杨贺朝着酒馆去了,杨政如往常一样去市集卖鞋。 似是杨贺来的还早,酒馆的大门还未打开,杨贺未有多想,只是在门口等着。 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原本紧紧上锁的店铺都不约而同的开了起来,唯独这个平常热闹的酒馆,迟迟没有打开的迹象。 杨贺着急的来回跺步,心中不安,按常理来说这酒馆的大门早应开了,可现在却毫无动静。 莫不是掌柜的拿钱跑路了? 这是杨贺的第一反应,不过这念头刚一闪过,便马上被否决了,掌柜的刚刚给赵王爷送去了一马车好酒,赵王爷连杨贺这样一个跑腿的都出手如此阔绰,那掌柜的得到的好处自然更加不用提了。 想着,杨贺更加疑惑了,若不是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呢? 突然,他的冷汗冒了出来,想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掌柜的让他送去的马车上装的真不是酒? 杨贺开始坐立不安了,虽然天气不是很冷,但是他却感受到了阵阵凉意。 如此,掌柜的在杨贺送达之后的反应,与现在迟迟未开门的酒馆,便能说的通了! 越是想着仔细,这个想法就越加的坚定了,他怀着紧张的心情,继续想着。 那不是酒,又是什么呢? 杨贺想了许久,迟迟未想到这一点,抓耳挠腮,索性放弃了。 如今掌柜的定是不在酒馆中了,自己在此空耗时间,也无意义,不如找个去处,先填饱肚子,在从长计议。 杨贺停下了思考,当机立断,转身离开,走过几条街后,找到之前那个名叫小强的小二所在的小店,坐下,准备吃些酒肉。 已经快到正午,小店内的生意很好,甚至比平常还人多,想必是因为那家酒馆今日没开吧。 就在杨贺吃酒吃肉的时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两位青年打扮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样子两人在谈论着什么,由于二人声音压的很低,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一点,不过二人的话语中,经常重复性的提到,“城外”,“金陵”二词,在看其二人神神秘秘的,实在是难以不让人怀疑。 终于,这样听了许久,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被提起了,“赵匡”! “两人在讨论赵王爷?”杨贺一惊,为了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偷偷挪进了一桌,虽然还是听不大清,但已经能勉强分辨出二人的话了。 “赵匡暗自筹备了一车兵器,似乎就要有所动作了,你那边要加倍小心,事到紧要关头,我们这些底下的人更加不能掉链子!” 第六章跟踪 “赵匡暗自筹备了一车兵器,似乎就要有所动作了,你那边要加倍小心,事到紧要关头,我们这些底下的人更加不能掉链子!”说话的是一个裹着黑色麻布衣的男人,他的声音压的很沉,似乎是怕人听见。 “你那边准备怎么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比较尖锐,显得阴阳怪气的,倒是有些像女子的声音,不太像个男的。 “事情已经办妥了,等今晚时辰一到,便是铁甲入城,这个金陵城,便会不复存在!”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癫狂之意,听的杨贺一惊,下意识的盯向那个说话男人,真是好巧不巧,那个男人也望向了杨贺! 杨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惊慌,故作镇定的低头吃起了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引起那两个男人的怀疑,等了一会,攀谈声消失了,杨贺悄悄的抬了抬头,望向刚刚那二人坐的位置,却发现二人早已不见了! 再次环顾四周,杨贺终于在门口处发现了那二人,两人脸色不太好看,行色匆匆,一副紧张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刚刚被怀疑了? 杨贺暗自发问。 但若是察觉到了自己,听到了如此机密的大事,二人定然不会再让杨贺活着活在这世上,早早就要动手了,为何反而起身就走呢? 想罢,杨贺在吃了一口酒,正苦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传到杨贺耳中。 “请问,你是杨贺吗?” 杨贺抬头看了说者一眼,原来正是那先前酒馆的小二,小强。 “正是,有何事呢?”杨贺道。 “并无什么大事,就是听闻,在我被那家酒馆辞退之后,掌柜的又马上聘任了你当小二。”小强迟疑不决,想了很久后,缓缓说道。 杨贺愣了愣,没想到小强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口来,心中一动,莫不是小强以为是杨贺设计陷害小强,好跻身上位? “别误会,别误会,”小强似乎看出杨贺心中的疑惑,赶紧开口道,“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掌柜的突然不用我了,明明我那么努力,他人那么好,我真的好想在他那干下去!”说着,小强的声音渐渐小了一点。 “……”杨贺一句话也没有说。 “听说今天早上酒馆没开门,是真的吗?”小强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见杨贺点了点头,小强继续问道,“掌柜的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他有告诉你吗?” “没有,”杨贺如实答道,“今天一早我本来就打算来酒馆辞去这份事情,但是等了许久,迟迟未见酒馆开门,我便闲来无事,到这里消遣时间了。” “这样吗?”小强细细想了一会,脸上难掩着失望之情,没有多说,闲聊几句客套话,便辞去了,毕竟小店内还有事等他做,刚刚也是他趁着没多少客人,偷偷溜过来的。 杨贺在小强走后,便付了账,起身离开小店,望着街上的人群,杨贺在心中还在想着刚刚两个男人的谈话。 今晚吗?杨贺心中暗自打量着时间,如果那男人说的话确实属实,那么到了今晚,便会有着强大的军队来袭击金陵。 杨贺在心中仔细的盘算着,脑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杨贺需要好好冷静下,仔细思考这件事,毕竟事关全城的百姓。 就在杨贺心想着时,突然眼前一黑,撞到一个黑影,杨贺身子比较弱,迎头倒在地上。 杨贺摸摸头,赶紧起身对被撞的男人道歉,就在这时,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刚刚在小店内遇见的穿着黑色麻布衣的男人! 被杨贺撞到的男人一脸郁闷,怒火中烧,揪着杨贺不放,杨贺心念一动,见那个麻衣男人马上要走了,杨贺不顾那个被撞的男人,起身就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被撞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说道,不过杨贺并没有与之纠缠的意思,丢下十两银子,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只留下一脸激动的男人。 杨贺顺着麻衣男人离开的方向小跑了一会儿,很快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离得太远,麻衣男人的脸一点也看不清,只能感觉他步子很快,显得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 路上可以遮掩的东西并不多,时来时往的行人成为杨贺唯一可以躲避的方法,幸亏麻衣男人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在跟踪着他,头也不回,自顾自的走着。 就这样拐过两条街,马上就看见了一个小巷子,里面没有阳光的照射,显得有些昏暗,不知是杨贺的错觉还是什么,隐约觉得里面有着两个身影。 突然,麻衣男人停了下来,正当杨贺暗自紧张时,麻衣男人猛的钻进小巷中。 杨贺迟疑了片刻,当机立断,马上紧随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小巷。 越发贴近小巷,耳边越是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杨贺不敢深入,就在小巷的边缘,听着他们的谈话。 “买好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想必就是刚才那个声音与女子相似的男人。 “买好了,”麻衣男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准备好了,那我们就早点散开吧,别耽误太久的时间,省的惹人怀疑。” 二人的对话在这幽深寂静的小巷里,传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声,让人毛骨悚然,不经意间,杨贺缩了缩肩膀。 就在二人沉默之时,一个令杨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赵匡那边,我来对付,你们那边千万要按原计划进行,别出了什么差池,不然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第七章事情败露 正是这一语,让杨贺猛地一惊,虽说这声音并未听过几次,但是其独特的声线给了杨贺极其深刻的印象,一听到这话语,他便想到了一个人,掌柜的! “这件事我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希望唐宁不要让我失望!”和掌柜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贺惊愕失色,这不是唐太师,唐宁吗?难道掌柜的和唐宁还有什么关系?想到掌柜的又让自己给赵王爷送酒,莫不是掌柜的也认识赵王爷?这三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揣着这些疑问,杨贺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的谈论上。 “事成之后,你就可以带着你一家拿着赐予的黄金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纷扰,剩下的事就交给唐太师就行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还干笑了几声,显得毛骨悚然,让杨贺背后发凉,有股说不上来的寒意。 “这样便好,”掌柜的声音似乎很满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赵匡与我是性命之交,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放心,唐太师知道你公修仁重情重义,在乎兄弟情义,赵匡交给我二人就可。”那个麻衣男人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语气中带着得意与自傲,显得洋洋得意。 “赵匡虽然这几年沉浸官场,但其之武学,还是不在我之下,就凭你们二人,想伤他都难,”公修仁的语气中带着讥讽,似乎是有些瞧不起麻衣男人。 “哼,以我一人就足以了!”麻衣男人带着不满,颇为恼怒说道。 “话别说的太满,丢人的只是你罢了。”公修仁继续嘲讽着,没有放过麻衣男人的意思。 “行了,”似乎是觉着他二人要打起来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适时的出来充当和事佬,“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合作伙伴,有些事情不必斤斤计较,赵匡那里我们只会小心。” 可能麻衣男人确实是认识到自己与赵匡的差距,没有过多说什么,三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杨贺趁着三人沉默,轻手轻脚的摸着墙,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慢慢的走着。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别过,到时在各自行事。” 糟糕,三人谈话结束,已经开始离开,而杨贺只走出几步远,身旁又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杨贺只觉得大脑开始空白,冷汗缓缓冒出。 “踏踏踏!” 此时时间寂静了,杨贺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他下定决心,猛的撒腿就跑,大步流星,想早点离开这里! “谁!” 三人很警觉,马上察觉到陌生的脚步声,麻衣男人率先冲出小巷,正好看见跑着的杨贺,大骂一声,“该死,给他听见了!” “追,杀了他!”麻衣男人的声音从杨贺脑后传来,吓的杨贺跑的更快了,一步不敢停下,深怕三人追上。 “不要追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制止了正要追击的麻衣男人,“这人我在刚才的小店里见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当务之急是提前计划,迟侧生变!” 就在这时,公修仁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正是酒馆的那个瘦弱年轻人,杨贺的掌柜! “那我就先行离去,听我暗号行事!”公修仁顿了顿,目光看向杨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就在不远处,杨贺狼狈的靠着墙,不时的回头观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见迟迟没有身影追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杨贺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暗自庆幸,如若刚刚有一个人出来追击,那么他是万万躲不掉被杀的命运。 杨贺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似的,一点也动弹不得,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站起来。 杨贺脑子里一片空白,杨贺想着刚刚他们三人的对话,隐约推测出唐宁,唐太师,马上就要率领军队,前来袭击金陵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早点将情报送给朝廷,以此做出应对。 杨贺想了想,终是决定下来,可转念一想,又不知该向何人禀报。 思虑了半会,终是想出一个人,金陵太守,江尉固。 在这金陵城内,除了皇帝,还有一手遮天,权势惊人的赵王爷,赵匡,没有再有一个人能比他更有资格管理金陵城了。 想罢,事不宜迟,需马上动身。 杨贺干脆利落的起了身,虽然还有些隐隐发痛,但是已无大碍,主要是刚才受到了太多的惊吓。 一路上,杨贺都在沉思着公修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与唐宁和赵匡的关系,想着公修仁为什么让自己去给赵匡送酒。 想了很久,迟迟未见有何头绪。 杨贺离太守府邸有些距离,就在过了几条街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已经临近日暮。 杨贺抬头望望天空,瞧着离太守府还远,可时间已然不早,距着三人所说的晚间也无多久时间。 几柱香之后,杨贺终于到了太守府。 日已经悄然落下,斜射的夕阳落在太守府的大门上,杨贺沉了口气,上前一步,猛的敲着。 “开门开门!” “快开门!” 敲了两下,迟迟未见有人出来,杨贺没有犹豫,再次敲了两下,“开门,我有重要事情禀告太守!” 终于,大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个家丁模样的男人,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杨贺,不屑的说道,“何事登门?” “我有重要事情禀告太守,”杨贺理了理思绪,并未将实情告诉那名家丁,只是道,“快让我进去,迟则生变,耽误了大事,你可付不了责任!” “哎呦,”家丁笑了笑,不屑一顾的撇了一眼杨贺,打量着杨贺的衣服,刚刚的挣脱让杨贺衣服上染上了白灰,显得肮脏,想几日没洗一般,家丁蔑视着说道,“就凭你个贱民,能知道什么大事,多半是上门求见太守,想从太守这博得同情,好趁机捞上一笔吧!” 第八章身不由己 杨贺黑下了脸,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已经被面前这个家丁给逼疯了,但是他没空与之有过多的交谈,现在十万火急的事情是将唐宁将要袭击金陵的消息告诉江尉固,江太守。 “我没空与你有过多交谈,现在我要去见江太守。”杨贺没有过多的与之争辩,推搡着家丁,企图从家丁的面前冲进去。 可谁成想家丁的力气大的很,杨贺的身体撞到家丁的身体就像撞到铁板一样,杨贺倒退几步,暗自吃痛,家丁得意着笑着,讥讽道,“就凭你这小身板儿,也想从我面前挤进去,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吧?自不量力!” 杨贺正叫苦不迭的时候,家丁猛的从门前的台阶上摔了下来,摔在了大道上的地面上。 “那个王八羔子……” 家丁揉了揉疼痛的脑袋,气急败坏的质问着,就当他将目光投向太守府的大门时,他猛的闭上嘴,夹紧了身体,不敢有一丝动静。 “老爷!” 老爷,这太守府的老爷,莫不就是江尉固,江太守? 杨贺望着太守府门站着的男人,身材高大,犹如一座黑塔一般,真不敢让人相信他是一名文官,穿着一席长袍,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生人无法靠近。 “哼,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江尉固冷哼一声,甩了甩长袖,颇为恼怒道,“我本就是金陵太守,自然就是金陵百姓的父母官,作为他们的父母官,他们有何事找我自然是再普通不过了,而你却将其拦下,还羞辱一二,置我江尉固于何地,我有何脸面再做这金陵太守?” 那个家丁哑口无言,惊慌失措,只能跪倒在地上,求饶着道,“老爷我错了,老爷我错了!” “你已经没有资格再当这太守府的人了!自己去领了这个月的工钱,收拾收拾东西,早点搬出府吧!”江尉固面无表情,不留情面的说道。 “老爷!老爷……”那个家丁还想再多做些挣扎,可话还没说完,从府里走出来两个壮汉,相比之下那个家丁是那样的弱小,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家丁拎起来,押进太守府内。 杨贺看着眼前的一幕,发自内心的敬佩着江尉固,他那对金陵城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能做到如此重视,并不如其他那些昏官一样,只看中百姓的钱,能剥削就剥削,绝不心慈手软,绝不管百姓的死活,而他却能在意百姓的看法,允许百姓上门拜访,这让杨贺暗自吃惊。 “您莫不就是江太守?”杨贺上前一步,对着江尉固作揖一拜,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道。 江尉固一愣,也还了一礼,随后便道,“正是,请问有何事寻我?” 杨贺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望着江尉固身后的侍卫,默不开口。 江尉固为难的说道,“他们是我的侍从,深受我的信任,不可能有半点背叛之心,你但说无妨。” 杨贺在心中盘算了一会,这才开口道,“唐宁,唐太师,今夜要来袭击金陵城!” 江尉固一愣,呆在了原地,随即狐疑的瞧着杨贺,充满质疑的问道,“你如何肯定?” “我如此说,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杨贺一五一十的将实情告诉了江尉固,但是他与公修仁的关系并没有讲给他听,在他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不敢妄下定义。 江尉固听完之后脸色苍白,愁眉紧锁,在思虑着什么,久久之后,他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杨贺坚定的说道。 江尉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欲言又止,迟迟没有说话,终于,他道,“此事我需禀告皇上,不能由我一人定夺。” 杨贺的嘴角抽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猛的上前,拽着江尉固的袖子,怒声质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那三人已然说过在夜晚便会袭击金陵,迟一点点都会让百姓蒙受不必要的损失,你不马上下令加固城防,以防来犯,反而不做任何事情,你是准备等着唐宁军队来袭击金陵,将金陵洗劫一空吗?” “………” 见状,江尉固身边的侍卫上前一步,想要制止杨贺,江尉固没有开口,反而拦住了侍卫。 杨贺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智举动,对着江尉固又行了一礼,却被江尉固拦了下来。 “实话说,我很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江尉固似乎自嘲般的,缓缓道,“那时候初入官场的时候,我如你一样的莽撞,做事只知道要合乎礼义,但是,真正为官一方的时候,才懂得,很多时候,是不得已,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所做的,因为,你的头上,总有一个不可逾越的规矩。” 江尉固顿了顿,将手指抵在杨贺的嘴上,缓缓吐出那两个字,“帝皇!” 杨贺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沉思着江尉固的一席话,的确,身居于官场之中,身为帝皇家的臣子,如何能够不顾及帝皇的感受呢? 终究,杨贺还是得失望了。 第九章夜袭信号 江尉固顿了一会,看向杨贺一脸失望的神色,莫不吭声,殊不知江尉固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可毕竟身居高位,凡事不能随心所欲,那一位,不会容许任何权力超过他的人存在,如若未将此事通报给那一位,擅自做主,那么他江尉固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没有人不会为权力心动,越是到了他这样的位置,考虑的东西也越多。 江尉固沉默了一会儿,道,“虽然我无法及时答复你,但你可以在我府中暂留一二,待我禀告了皇上,再回来……” “不必了,”杨贺未等江尉固把话说完,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在下先行告退了。”说罢,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江尉固没有挽留,一句未语。 杨贺的心也冷了,这是他第二次对那仕途之心产生了动摇,他曾经无比的期盼,心心念念着,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出人头地,为官一方便造福一方百姓。 可今日一事,他不禁怀疑自己心中的执念,真的值得吗? 杨贺自嘲的笑了笑,望了望天空,天已经临近昏暗,似乎在倒计时,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嘘溜!” 在这原本暗淡的天空,突然闪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束,随之而来的是响彻天空的爆鸣声。 杨贺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唐宁的军队要来了! 杨贺发疯似的跑回太守府,纵身越上台阶,重敲着大门,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在杨贺不停的敲门的时候,大门缓缓打开了。 “有军队夜袭金陵,快去禀告太守!” 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家丁,他似乎才十五六岁,显得那般稚嫩,一听杨贺的话,便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说道,“江,江太守,江太守已经去面见圣上了!” 杨贺脸色黑了下来,如果太守府去不了了,还有何处可以去呢?想了片刻,脑海中露出两个字,城门! 没有半点停留,径直离开,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此去城门半柱香的时辰,杨贺一路奔走,终于赶到了城门,一到城门,杨贺便发觉不对。 静,这里**静了! 如果杨贺的推测没错,刚刚的信号便是发给城外的唐宁和他的军队,太守府距城门有一段距离,按理来说,这里作为金陵城的第一道防线,早应该遭受到袭击了,可这里,却如此的寂静,实在不像是有交战的痕迹。 就在杨贺苦思冥想的时候,从城墙上走下来一位身披黑甲的士兵,按照这样的装束,应该便是金陵的守城士兵了。 黑甲士兵一脸警惕的望着杨贺,举起弯刀抵在杨贺面前,仔细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半响,用着冷漠的声音说道,“为何深夜到此?莫不是有何企图?” “我有要事禀告你们将军,今夜可能有大事要发生!”杨贺没有挣扎,任由黑甲士兵将刀架着,不紧不慢的道。 “嗯?”黑甲士兵再次仔细的打量着杨贺,见到杨贺神情严肃,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这才将刀收起,道,“如此,便随我来吧。” 杨贺见到黑甲士兵这么快便收起了刀,没有再质问自己的意思,感到惊讶,但是随即,黑甲士兵做了一个舔血的动作,开口威胁道,“如若让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我不会让你过的好的。” “此事千真万确,断然不敢有所欺瞒于你。”杨贺笃定的说道,没有丝毫的停顿,见状,黑甲士兵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杨贺面前,领着杨贺上了城墙。 “到底你有何事禀告啊?”在其二人的路上,黑甲士兵显得一脸好奇,问道。 “待我见到你们的将军,你就知道了。” 杨贺没有回答,黑甲士兵不硬不软的碰了个钉子,显得有些扫兴,可嘴上还要回道,“若是无事闲来耍我一把,我定会叫你好看的!” 杨贺嗤之以鼻,没有开口,黑甲士兵只要讪讪的罢休了,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黑甲士兵带着杨贺在城墙上穿梭了好一会,让杨贺暗暗诧异,这城上的守卫分布均匀,个个精神抖擞,没有半点因为是晚上便产生松懈的样子,这让杨贺咋舌不已,若是现在有军队来袭,想必这金陵城墙也不会立马就被攻克下来。 这便是金陵的城防! “姜齐,此人是谁?” 说者是一名身披战甲的将领模样的男人,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杨贺,转头向那名领着杨贺到此处的黑甲士兵,问道。 : “此人是我在城底下遇见的,他说有要事禀告韩将军您。”名叫姜齐的黑甲士兵一脸严肃,毕恭毕敬道。 言罢,那名韩将军看向杨贺,没有开口,似乎是在等着杨贺先行开口。 杨贺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视着韩将军,姜齐大喝一声,“无礼!”说着便要上前去拉下杨贺,可韩将军却摆摆手,同样直视着杨贺,双眼中爆射出锐利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杨贺的眼睛。 凶残!这是杨贺的第一反应,他从未见过拥有如此凶残眼神的人,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似乎久经沙场,有着常人所无法企及凶恶,杨贺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一只野狼给盯着,浑身不自在,可杨贺并未有退缩之意,依然与韩将军对峙着。 突然,韩将军大笑了起来,“真是有趣!”就在杨贺一脸茫然失措的时候,突然韩将军又停止了大笑,恢复了冷漠的脸色,不平不淡的说道,“何事?” 杨贺在韩将军将目光撤走的一刹那,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那个韩将军的眼睛就像有着奇怪的吸引力,把杨贺的所有精力都吸走了。 杨贺缓了一会,如释负重的开口道,“今夜,有人要夜袭金陵!” 此语一出,一旁的姜齐与原来一脸冷漠的韩将军都大惊失色! 第十章相安无事 月上柳梢头,夜影阑珊。 城墙之上,飞沙走石,原本便城防严密,现在更是严防死守,黑甲士兵穿插在城上,一股肃杀的气息,在这里弥漫开来。 从城墙上望去,虽已经悄然入夜,但城内依旧是灯火通明,风悠悠的吹,偌大的金陵城是那么的繁华,如同往常般的笙歌鼎沸,可却不知,接下来将会面对的危机。 “呼呼呼。” 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这夜间的晚风吹着,倒显得嘈杂了。 “敢问将军姓名?” 在这城墙之上,站着三人,其中一位衣着普通,着平民麻布编制的衣服的男人,缓缓吐出了这句话,打破了许久的寂静,拱手道,“在下,杨贺。” “金陵人,韩元忠。” 道者是韩将军,他并未拱手,显得洒脱豪放,“莫要如此,我一向不拘于这些繁枝缛节。” “将军可以不在乎,因为将军是武将,而我不得不在乎,必须做到,礼,一字。”杨贺非但没有收回手,反倒是再作了个揖。 韩元忠被杨贺逗笑了,哭笑不得,被反驳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将军觉得今晚唐宁会来袭击金陵吗?”突然,杨贺正经的问道。 韩元忠似乎随口道,“莫不是你心虚了?” 杨贺没有马上接口,望着城外的风沙,久后,道,“今夜依然时,就将军平日城防,丑时将军在干何事呢?” 韩元忠没有犹豫,颇为爽朗道,“丑时自然是在睡觉了,毕竟第二日还得守城,留两队人手轮流换防即可了,要不然第二日守城可没有半点精神。” 突然,杨贺瞪大了眼,极为激动的拽着韩元忠的手,正是韩元忠最后一句话点醒了杨贺! 照常理来说,要夜袭,定然是在子时到丑时之间最为合适,因为在这段时间内,是一天中城防最为松懈的时候,而唐宁作为之前掌管金陵军权的人,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此时丑时将过,却迟迟未见唐宁有所动静,如此,甚是反常! 而在杨贺当初偷听到公修仁那三人的谈话时,被三人所发现,知道了有人知道了他们夜袭金陵的计划,今夜金陵城定然要严加防守,不留给唐宁任何夜袭的机会,如此,想着今夜唐宁,可能不会来了! 杨贺说出了自己大胆的想法,与杨贺相同,韩元忠也被吓了一跳,韩元忠沉思了一会,道,“你敢肯定今夜唐宁不会来吗?” 杨贺哑口无语,确实,这也只是杨贺的一番猜测,并不敢肯定,若到时候唐宁真的来夜袭了,杨贺担不起这个责任。 “如果你并没有骗我,唐宁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韩元忠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杨贺,杨贺自然知道他在说何事。 杨贺没有半点犹豫,一字一顿道,“我,杨贺,如若有半句假话,天将赐死!” “你读书人信这些,我这个粗人,只信自己。”韩元忠说罢,突然猛的拔剑,向杨贺刺去。 “噔!” “哐!” 只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待杨贺回过神来,韩元忠手中的剑已经插在杨贺面前的地上。 “我不要你发什么誓,但,如果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会用地上的剑,将你头颅砍下!” 杨贺看着韩元忠,久久不语,韩元忠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利落的收起地上的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离去,留下沉默的杨贺。 …… “从现在开始,从所有人中分两波人轮流换防,一人睡觉,一人驻防,时刻保持警惕,听到命令立刻叫醒身边的人!” 商讨了片刻,韩元忠和杨贺都觉得这是折中的最好办法,如果让所有人时刻保持警惕,高度集中的看守城墙,且不说唐宁不会来夜袭,就算是会来夜袭,也无法保证最好的状态应付,更别说万一没来夜袭,第二日来攻城,守城将士便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 想出这样办法的便是杨贺,韩元忠不免多看了杨贺几眼,暗暗赞叹,饶是以韩元忠的经验老道,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倒是让个后辈想到了,韩元忠自嘲的笑了笑,看向杨贺的眼神越发的友善。 杨贺被韩元忠看的心头发毛,有意避开韩元忠的眼神,这一幕正好给韩元忠看到了,似乎韩元忠也是来了劲,故意站到杨贺面前,让杨贺不得不看向韩元忠。 “韩将军还有何事吗?” 杨贺硬着头皮问道。 “无事,”韩元忠想了会,颇为好奇的问道,“你有如此学识,为何未见到金榜上有你的名字?” “韩将军还关注读书人的榜?”杨贺疑惑道。 “咳咳,”韩元忠咳嗽了两声,脸上微微一红,道,“家中有儿,此前参与了考试,犬子不才,也无能于榜上留名。” “原来如此,”杨贺见状,并未拆穿,顺着他的话,道,“我不过是会些小玩意儿罢了,还是才疏学浅,已经两次落榜了。” “哦?”韩元忠倒是一惊,似是想到何事,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少年岁?” “年一十有七。”杨贺道。 “方才十七?”韩元忠的惊讶之色更加明显了,不敢相信道,“如此年轻,已经考了两次考试了吗?想不到是与犬子同年。” “韩将军可能不知,我十一岁便参加了考试,那时候家里人也是劝我等来年,年长时再考,但当时我尚且年幼,仅仅掌握了皮毛,自然是一败涂地,”杨贺顿了一会,继续道,“但是我当时心高气傲,断然是不服的,遂就又准备了三年,在不久前又考了一次,结果,还是落榜了。”杨贺倒是颇为放松,似乎早已经看开了。 韩元忠认真的看了杨贺一眼,道,“你还年轻,同我儿子一样,还有很多机会,并非只有中举这一条路!” 杨贺倒是无所谓,应呵了一声。 这一晚,相安无事。 第十一章攻城 天晓了! “呜呜呜!” 城下,猛的一声号角催征,一支黑甲军队正步走来,犹如一片黑云,压向金陵城,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生威震天,气势如虹,似乎一跺脚,大地都要裂开来。 在这支军队的最前方,有着几位骑马的男人,看起来为首的正是中间一位,身披战甲,面容消瘦,但是两眼中爆射出一道金光,显得炯炯有神。 一时间,整个城外都卷起了风沙,转观于城墙之上,守城将士们严阵以待,没有丝毫疲惫不堪的样子,与城下兵马反差强烈的是,城上人手明显少于城下兵马。 “并没有任何作用吗?”说话的是城下那名为首的骑马男人,此人正是总览金陵军事的当今太师,唐宁,他望着城上的守城将士,颇为失望道,“那样一来,就得正面攻城了啊。” 的确,如杨贺与韩元忠心中所想,唐宁的确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在得知计划泄露的时候,他料到若是夜袭,城防断会不留机会,防的水泄不通,于是他便将计就计,故意不与夜间偷袭,希望城上守卫在夜间消耗精力,再在早间前来攻城,如此,攻城也会轻松许多。 可唐宁观之城上,守城将士一个个精神饱满,哪里有丝毫疲劳的样子! 又将是一场血战了!唐宁心道。 城墙之上,杨贺与韩元忠正暗暗庆幸,得亏杨贺早早想出来可能唐宁不会来夜袭,吩咐守城将士轮流休息,不然的话,还不等唐宁攻城,将士们就累垮了,哪里有能力守城。 韩元忠紧张的看着城下的军队,此次唐宁出城,带走了城中半数以上的军队,城中防守空虚,金陵城真正的防守任务全然交在守城将士手中,可以说,这是第一道防线,同样的,也是最后一道! 韩元忠压下心头的不安,一旁的传令兵应声而出,赶忙向天子禀告,不敢有所拖慢。 在一旁的杨贺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脸色不由自主的凝固了,望向城下军队,暗暗咂舌,相比之下,城上的守城士兵整体素质明显不如城下军队,望之城下,个个生的精悍刚猛,一个个都是实打实的老手,在回头望下城上部队,虽然同样是金陵的兵,但是城上的兵一个个倒是显得稚嫩许多。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为致命的是,城下军队人数碾压城内士兵! 杨贺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铺天盖地的往城下涌来,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马,只能粗略统计,大约有三万之多! 韩元忠脸色也很不好看,吐出一句,“城内,如今还有八千人左右。” 八千对上三万! 杨贺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微微冒了出来,杨贺扶额,未语。 这即将是一场苦战啊! ———————————————— 城下,为首的唐宁突然骑马急停,示意军队停下脚步,此时已然兵临城下! “城上的诸君,”唐宁扯着嗓子,喊道,“你我兵力相差悬殊,若是抵抗,难逃一死,莫不如你我罢手,你放我入城内,到时候,定有重赏!” “唐宁!”韩元忠没有理会唐宁的诱惑,对之嗤之以屁,道,“圣上待你不薄,封你做当今太师,总览一城之兵,而你却辜负圣上的信任,妄自托大,领着城内半数兵马,来攻打金陵?你是何居心!” 唐宁知道劝降无用,无不做解释,两方就如此对峙着,都按兵不动,双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是唐宁一方率先打破平静,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竖有唐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黑甲士兵跨着整齐的步伐,如同山岳一般向前推进,显得从容不迫,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前进。 与此同时,在那城墙之上,牛角声同样号震大地,随着韩元忠一声令下,遮天的箭雨射向城下的黑甲士兵,一时间,凄惨的嚎叫声,响彻天空。 唐宁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步兵右手换盾,缓步推进!” 在听到唐宁的指令后,所有黑甲士兵整齐划一的举起盾牌,原来紧凑的节奏变得缓慢下来,踏着缓慢的步调,继续推进,漫天的箭雨,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前进! 城上的众人见此场面脸色愈加的的不好看了,但是手中的动作并没有慢下来,重复性的取箭,拉弓,射! 但是箭雨完全被黑甲士兵手中的盾牌挡了下来,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只是减缓了推进的速度。 唐宁看着眼前的一幕,笑逐颜开,大手一挥,城下的黑甲士兵犹如甲虫一般,退避开来,让出两条宽敞的道路,从那黑色潮水的后面,登时行出两个庞大无比的巨型怪物,步履缓慢,可却让城上的众人心里咯噔一声,惊慌失措。 “攻城车!” 韩元忠胆颤心惊,脸色苍白,望着那辆攻城车,喃喃自语,“唐宁,怎么会有如此攻城利器!”言罢,韩元忠面如死灰,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绝望,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守下来了。 在攻城战中,有一辆攻城车,与没有攻城车会相差很多,有一辆攻城车,意味着你可以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让攻城方的处境变得有利许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而对于守城一方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 因为他们不仅要面对城下不断骚扰的黑甲士兵,也要关注可能随时从攻城车上过来的精锐士兵,一旦在城墙上给了他们立足之地,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黑甲士兵登上城墙,城上的守军面对的,只有死亡! 刚一开始,金陵守军便落入了下风,金陵守军手中的弓箭完全无法给城下的黑甲士兵造成任何威胁,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攻城车的一点点推进,索性攻城车体型巨大,相比之下黑甲士兵小的像个蚂蚁一样,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推动,如此,到是给了金陵守军一点机会,将箭头密集的指向那十几人,虽然他们有着一旁盾牌手的保护,一时之间,也死伤无数。 第十二章岌岌可危 血红色的腥味弥漫在这片土地上,地上堆积着刚刚倒下的残体,狰狞恐怖,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其嘶鸣声,就好像亡魂厉鬼在悲鸣,战场笼罩着一股血腥的气味,浓重的气息几乎使人窒息。 在城下的唐宁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饶是自己这方兵力与之相差巨大,可以说是碾压,但却久攻不下,反倒是损失惨重,如此一来,就算攻下了金陵,也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甚至一蹶不振! 城下的黑甲士兵已经尝试过三次登上城墙了,可惜城墙的守军抵抗异常顽强,每每当士兵踏上城墙时,便被守军蜂拥而至,寡难敌众,一把长枪刺来,便跌落城下,防守简直是无懈可击! 反观之城墙之上,韩元忠与众守军的抵抗同样如蹈水火,形势岌岌可危,城下的攻城车不断的给予城上守军压力,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是再多一辆攻城车,这金陵城,早就破来!与此同时,不留间隙的放箭,大大消耗了城内的箭矢,他们即将面临着严重的问题,箭矢不足! 就在韩元忠苦思冥想,思考对策之时,一位脸上沾满鲜血的守军慌忙的跑到韩元忠身边,单膝跪道,“将军,我们的箭矢不够了!” 韩元忠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杨贺,不知何时起,韩元忠开始逐渐信任起身边这个年轻人了,哪怕他还显得稚嫩。 杨贺此时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什么主意,这也是他第一次离战争如此的近,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军队,心里暗自打鼓。 “将军,”杨贺沉思了一会,显得有些落寞,缓缓道,“不知圣上,现在何处?” “圣上如今自然是在大殿之上了,”韩元忠有些诧异,不知杨贺究竟是何意,道,“你这是何意?” 杨贺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将心里所想的话说出来,道,“如今金陵遭到袭击,对皇上龙体难免会有些威胁,不如让圣上……” 话还没有说完,韩元忠便知道了杨贺心中所想,伸手打断了杨贺的话,一脸正紧的说道,“你是认为我们没有半点胜算,要让圣上早日离开金陵?” 杨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见到杨贺不说话,韩元忠面无表情,用着极为冰冷的声音道,“若是害怕,自己离去便行,毕竟你本来就与金陵没有什么瓜葛,金陵丢不丢,与你无干。” 杨贺没有解释过多,反问道,“将军觉得这场仗打下来,有多少层把握能胜?” 这话把韩元忠问的哑口无语,杨贺说的确实字字在理,但是,韩元忠有属于他武将自己的骄傲,不战到最后一刻,怎么可能会轻言失败? “虽然我们城上守军与之兵力相差悬殊,但,”杨贺继续开口,吸引了韩元忠的主意。莫非还有办法胜?韩元忠心道,只听杨贺继续道,“未尝没有取胜之法!” “虽然如今城内箭矢不足,但最为致命的,并不是箭矢不足,而是,”杨贺在此处一顿,将手指指向两座攻城车,一字一顿的道,“那两辆攻城车!” 韩元忠倒是异常平静,没有过多反应,脸上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嘴角微微瞥笑,似乎在嘲讽,就这些? 这些韩元忠当然知道! 攻城车,是守城一方最为头疼的战争武器,有了攻城车,意味着守城者要面对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墙的攻城士兵,同时还得分心顾忌城下的弓箭手,被不断的骚扰,如果给登上攻城车的士兵在城墙上占有一席之地,等待他们的,只有城破人亡! 话虽如此,韩元忠自然也知道是这样,但是攻城车并不是那么好对付服的,为了防止守城士兵将攻城车摧毁,用着结实的木头打造而成,堪称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那杨贺有什么办法?韩元忠嗤之以屁,心念道。 “攻城战,也可谓攻心战,”杨贺语出惊人,道,“在北方有异国,名为金,多次骚扰我们燕国,所谓攻心,说白了,无非就是恐吓,几十个金兵站在城下大喊大叫,破口大骂,守军浑身发抖,就开城投降了。” 韩元忠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吃惊道,“还有这种作战方式?那守军连抵抗都不抵抗吗?” “金,位于大陆之北,荒芜之地,人口稀少,不宜垦种,多为猛兽,那里的人为了生存,殊死与之搏斗, 练就一身魁梧之力,遂金人普遍身强力壮,体质远远好于我们燕人,”杨贺说道,“因此,燕兵在见到金兵时,心中总会不由自主的有着一丝胆寒,而金人正是放大了燕兵的恐惧,利用这一点,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一城。” 韩元忠还是颇为不解,似乎是看出了韩元忠内心的疑惑,杨贺道,“而这城下的军队,就犹如那金军,我们就像当时的燕兵,城下有着攻城车,我们就先被攻城车给吓到了!” 韩元忠沉思一会,不置可否,道,“你继续。” 杨贺顿了一下,再望着苦苦支撑的金陵守军,继续道,“虽然攻城车威猛,坚不可摧,但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平日而言,找一把简单的梯子爬上屋顶,便显得有些困难,而攻城车,便可以看做是加长的梯子,除了让城下士兵登上城墙,没有什么作用。” “甚至,登攻城车比寻常的爬梯子还要困难,”杨贺眉飞色舞道,“在你登上攻城车时,你要想登上城墙,就得面对城墙上的人给你持续的骚扰,他们拿枪刺你,拿箭射你,用脚踢你,你只能摇摇晃晃的拿着一面盾牌,疲惫的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守军。” “当你千辛万苦登上城墙的时候,面对你的,却是无穷的守军,你只能坐以待毙,因为你孤立无援,”杨贺仔细的分析着场面的局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因此,唐宁要想攻城,接下来派出的都将是精锐部队,只有登上城墙并扎住脚,才有可能攻破城墙!” “而这,也将是我们的机会!” 杨贺再次语出惊人。 第十三章兵行险招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杀声震天,就在两方交手的一霎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场面的形势越来越对唐宁这一方不利了,一时之间,久攻不下,将士们的伤亡成了最大的威胁,往往是去十个人,一瞬间就死去了两个,长久下来,双方兵力的差距会一点点的磨灭掉! 这是唐宁这边仅存的优势了。 在出发之前,唐宁就知道此次攻城就算有着攻城车和巨大兵力优势也不会太轻松,因为攻城的一方往往是要有巨大优势,才能攻下城池。 举个例子,就往日燕国去打平常一些小国,往往一个五百守军的守备森严的小城池,也要耗费两千士兵或者更多,才能攻下。 就孙子兵法而言,攻城也是最下策的选择,因为攻城的一方损失定然会远远大于守城的一方,往往要付出守城士兵两倍,或以上的伤亡,才能攻下。 既然如此,为何唐宁依然选择攻城呢? 因为他唐宁,有着绝对的把握! 唐宁目光投向城墙之上,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突然一怔,似乎少了点什么? 是箭雨! 不知从何时起,来自城墙之上的箭矢越来越少,一时间,唐宁的军队推进神速,不知不觉下,便已经渐渐的在城墙上站住了一个口子,有着源源不断的士兵涌了上去,看样子,倒是进展顺利。 让攻城的一方站稳脚跟,同时也意味着守城的一方,离战败不远了! 说到底,城上的守军多是军营里出来的新军,除了训练有素,没有一点比得上城内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 “是箭矢不足了吗?” 唐宁喃喃自语,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一番鏖战,可一转眼间,瞬息万变,这实在是让唐宁难以相信。 “不过不管你们耍什么把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唐宁依旧毫无头绪,索性不去想,颇为自信的笑道,“这次,我可是有着必胜的把握!” —————————— 城墙之上,两军对垒,之间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在城墙上,唐宁的黑甲士兵已然站住了脚,正不断有着越多的士兵冲了上来,一时间,气势汹汹。 “杀!” 随着一声嘶吼,黑甲士兵猛的拔刀,如狼似的杀向城内守军,守军也已经做足了准备,纷纷拔剑,迎向黑甲士兵。 两股人马排山倒海般相撞,长剑与弯刀铿锵有力的触碰在一起,并射出火花,发出金属碰撞的撕裂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沉闷而短促的喊杀声。 一个个身影交织在一起,死不旋踵,完全将生死置之与外,厮杀声此起彼伏,城墙之上笼罩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噗!” 一个手持弯刀的黑甲士兵冷漠的将刀刺进面前一位守城的士兵的胸膛,刀光剑影间,便有一人倒在了地上,血染红了城墙。 这一幕同样发生在许多地方。 唐宁的军队相较于城上的守军,实在是太强了,更何况还是精锐部队! 场面一面倒似的倒向黑甲士兵,守军就犹如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被黑甲士兵用弯刀,刺进自己的胸膛。 顿时,城上的守城士兵兵败如山倒,如潮水般退走,慌不择路,弃下城墙而去。 城,破了? —————————— 怪了,怪了! 唐宁越是细想,越是觉得不对,就这样,八千人守着的金陵城墙就这样,拱手相让,给唐宁拿下来了? 就算是黑甲士兵威武难挡,是唐宁手下的精锐,可即便是这样,会不会太轻松了一点? 唐宁打量着一骑飞马来报的传令者,沉默不语,突然,他开口道,“如今那登上城墙的士兵去往何处?” “禀大人,先行登上城墙的军队都去追赶那溃败的守军了。” 传令者单膝跪着,不敢抬头,如实答道。 —————————— 金陵城内平日里原本热闹的大街,今日却悄然无声。 “呼呼呼!” “别跑!” “站住!” 街上,两股人马在不停的一前一后的追赶着,不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尘土飞扬在这条街道上,两方追逐了好久,终于,在即将拐角的路口,在前面逃跑的士兵猛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铿锵!” 同样的,追赶的黑甲士兵一方也停了下来,拔出手里的弯刀,无情的看向面前不及自己人数一半的金陵守军。 “弓箭手准备!”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街道两排房屋的屋顶上悄然无息的出现了两排弓箭手,纷纷将弓拉满,将箭头对向地面的黑甲士兵! “射!” 万箭齐发! 黑甲士兵被突然出现的箭矢吓了一跳,来不及取盾,只能仓皇躲避,一时之间,死伤无数。 “啊!” “啊!” “啊” ………… 一声声惨叫声在这片土地上悲鸣,从那些守军中缓缓走出两个身影,正是杨贺与韩元忠! 韩元忠已经对杨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抛弃城墙,吸引主力精锐,设埋伏就地格杀,环环相扣,如此一来,这就可以剿灭唐宁的绝大部分实力,应对起来,轻松多了! 但是,同样的,这样也是剑走偏锋,兵行险招,一旦黑甲精锐没有上当,只是占了城墙,等城下大军一到,一起进城,那么这金陵,便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这计策,韩元忠就算想的出来,也不敢用! 杨贺倒是颇为平静,皱眉看向面前许多的黑甲士兵,沉声说道,“这些兵士,说到底,也是我们金陵的兵吧?” “自然是,当初唐宁出城,引城内半数以上军队……”韩元忠愣了一下,正回答着,突然嘴巴一闭,不再说话。 “停手!”韩元忠突然气沉丹田,猛呵一声,屋顶上弓箭手立马停手,但还是将箭头对向地面的黑甲士兵。 “你们,也应该是金陵人吧?”韩元忠对着黑甲士兵缓缓道,见到黑甲士兵面面相觑,韩元忠继续道,“这城中,也有你们的父母吧?” 黑甲士兵此时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见状,韩元忠突然一人上前,走到黑甲士兵面前,黑甲士兵显然吃了一惊,不明白韩元忠要做些什么。 “啪!” “啪!” “啪!” …… 韩元忠狠狠的在每一个黑甲士兵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黑甲士兵敢怒不敢言,毕竟还有无数的箭头在指着他们。 “将军这是何意,士可杀,不可辱!” 其中一个黑甲士兵忍不住了,怒目圆瞪的看向韩元忠,嘶吼着。 韩元忠望向那个黑甲士兵,不怒反笑,“这倒是有一个有血性的,其他的都是什么软蛋!” 那个黑甲士兵被夸的懵住了,但韩元忠没有解释,背过身去。 “你们,也是金陵人吧?”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