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诈娘》 一篇小文 这是一片祥和的绿洲,有大片大片的青绿草地,清凉可口的溪流,友善的动物,所有的猛兽都没有攻击性,所有的毒蛇也不会分泌毒液,没有任何隐患性和威胁性的场所,危险的洞坑会自动填满,锋利的刀刃碰到人会变得温暖柔软。 在这里,所有的人们也都没有恶意之心,他们开辟村庄,融入自然,绿洲里没有道路,所有的通道上都是天然的厚厚的可爱的苔藓,你大可赤着脚,光着身子躺在苔藓上,看到你的人则会向你亲切的打招呼,不会有人指指点点,不会有人一脸嫌恶的快速离开,也不会有人禁止你的行为,这里没有羞耻,没有鄙视,没有罪恶,一切有违的情感都不存在。 村庄东边有持续营业的游乐场,村庄西边到处都是打开门就能感受到温暖扑面而来的房间,南边有永远可口的水果蔬菜,北部有各种样式和风格的服饰,这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没有自闭,所有心理的威胁都不存在,就像大海里只有无尽的海水,这里只有无尽的快乐。 绿洲的居民没有钱,不是穷,而是在绿洲根本不需要钱,当你需要任何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无私地给予,这里没有拒绝,没有小气,只有慷慨和大方。 总而言之,所有的痛苦都无法藏匿于绿洲的任何一个缝隙,哪怕是任何一个缝隙里的一粒灰尘,任何一条排污管内壁上残留的污垢也都是快乐的。 但是,就算是金子也没有十足之赤,这里缺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光明,在绿洲四周是高耸入云的峭壁,而光明只从上方遥不可及的那颗细点飘洒下来,但是终会尽丧于深渊的黑暗之中。 “我们去追寻光吧!” 不知从何时起,衷于快乐崇拜光明的这里的原住民决定去追求光明,于是在四周的峭壁下攀岩的工事开始衍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峭壁底下往上爬。 为了绿洲,每当一对父母将他们的孩子培育成人,他们便可以踏上追光的道路,孩子的成人礼也就是他们父母成为追光者的那一天,当成人礼结束,刚成人的绿洲的孩子们就会在攀岩工事的广场聚集,为他们的父母鼓励送行,没有人哭,没有人害怕,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会依依不舍,而父母则会把拥抱留给孩子,自己则踏上有去而根本无回的道路。 如此,从人们意识到追光,一直延续至今,每天都有无数人开始向光源攀爬,不惧艰难险阻,每天也都有人因为不慎从数百米的高空跌落,坠落回绿洲,丢失了生命,无数人目睹了自己亲人的死亡,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感到痛苦而停止追光,他们心中依然充斥着幸福,他们建造公墓,树立纪念碑,以此纪念和赞美勇敢的追光者。如此一年一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 不知是攀爬了多久,跌落了多少人,第一位追光者的手终于触摸到了光,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光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前所未有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光明!哈哈哈,光明!光明!” 他朝着天空大声呼喊,他在狂笑,他忘记了身上的伤,身上的尘土,他向天空伸了伸惬意的懒腰,同时他也不忘拉一把还未登顶的同伴,慢慢地,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 越来越多的人从谷里露头,一时间,绿洲来的人们都沉浸在光明的喜悦之中,人们仿佛获得了重生,互相惬意地交流,互相分享途中的趣事,而第一位登顶的人也自然而然成为了首领。人们慢慢地习惯了光明,开始跟随着首领寻找新的充满光明的绿洲,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时刻都有从绿洲来的人们加入队伍。 不知过了多少年,爬上来多少人,队伍变得越来越拥挤,人们摩肩接踵,有时刚爬上来的人一不小心又会被挤落谷底,也有中途不小心跌倒的被后来的人群踩踏,碾压,人们越走脚底下的尸堆越厚,越走鞋底越红,而走在最前方的队伍全然不知后面如同炼狱般的世界,或许所有的人们都不明白,他们一心只有绿洲。 风雪,暴雨,闪电,沙尘,飓风,洪水,接踵而至,不知死了多少人,人们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而首领总是在鼓舞大家。 “绿洲就在前方!大家不要怕,要相信,光明一直在我们身边!” 大家一时又干劲十足,热血沸腾,为了速度,也不惜牺牲几个生命,越来越多的人被踩死,而行军速度也越来越快,所有人都在为了那所谓的幸福的生活,他们坚信着,这里一定也拥有着像谷底那样美好的世界。 “我身边的真的是光明吗?” 看着如山脉般的尸堆,如江河般的血流,风暴肆虐,电闪雷鸣,一个年轻人这样问自己。他目睹了自己的同伴被前人推落谷底,**从无数双脚下迸溅,鲜血飞溅入他的双眼,痛苦开始萌芽,他开始悲伤地大声痛哭,一些人看见了他,发现自己也同样满身鲜血,也开始失声痛哭,然而,行军的隆隆声还是盖过了哭声,队伍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目标也没有因此而改变。 “我们回去吧” 一个人这样告诉一个个正在哭的人。 “这样迟早会死的,你看我,我已经没有了腿,我没有办法再走了,前面真的有绿洲吗?是真的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后面一定有绿洲,就在深深的谷底,那是我们的家,这里真的有光明吗?真的是光明吗?” 一个正在哭的人停止了哭泣,绝望地看了看前面的队伍,高高的骨堆,哀嚎着前仆后继满身鲜血的人们,如同炼狱一般,他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放声大哭,扭头一下扎进了山谷,他从山顶陨落,谷里的清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洗尽满身的鲜血,他想他的孩子,他想他的母亲,他回家了,再也不会有痛苦………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 第一章初现 黑夜下,昏黄破落的路灯和毛毛细雨打在建军的背脊上,建军心情凝重,一只手拎着三两根花菜苗、小葱和一小袋螺蛳,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把玩着几枚硬币,眉头紧锁,嘴里哆嗦着嘬着半截特醇黄果树,眯着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事,完全没有以往的轻松模样。 费点力气走上这段水泥路小坡就到家了,由于自己在拉丝厂上班的缘故,全家都住在离厂子不远处的破旧住宅区,虽然破旧,但好在租金不贵,每天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暗,但时间也倒不太晚,一家子也就养成了晚吃晚饭的习惯。快到家了,建军啐掉烟头,呼了一口气。 “爸爸!” 还未等建军在门口站稳,便听见了儿子安安的叫声,刚反应过来,门便开了,开门的是惠,房间面积拮据,惠蜷在门口边的缝纫机前抬手开了门,周身堆满了休闲椅的布料,惠通过帮日用品厂车休闲椅来补贴家用,安安则在对门墙下紧挨着隔间入口的小桌前写着作业。 “你回来啦,来,东西给我,我去做菜,安安早叫饿了” 惠别别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接过菜转身往煤气灶前挪去。建军欣慰地看着妻子的背影。 待饭菜聚全,已快要八点了,惠做了一盘螺蛳炒小葱,一盘炒菜苗。一家人在微弱的钨丝灯的暖光下嘬着螺蛳,发出“咀咀”的声音。 “厂里还好吧,听说最近县里光景都不太好,上面有政策说是要产业转型”,惠问到。 “哦,呃……还好,厂子都十年了,哪能说转就转,工业老县,一时半会变不了样”。 “哦……那便好”,惠疑疑的应着,接着一家人又“咀咀”的吃上了。 “妈妈,牙签,这颗出不来”。安安皱着眉怨道。 “傻小子”,建军苦笑着抖出一根牙签递了过去。 半夜,在隔间安顿好儿子睡觉后,惠接着踏着缝纫机,建军在门口挨着水沟边的水龙头下蹲着洗碗筷,夜的光和屋里透出的的钨丝灯光交织着洒在建军的背脊上,汗衫下背脊的骨顶清晰可见,黑暗里,建军的眉头又再次锁上。 铁丝厂十年经久不息,这个工业老县也十年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落后面相,然而时代总是在变的,转型是迟早的事,现在的县城正在经历着剧变,今天厂长告诉了建军,由于新设备的引进,钢材到铁丝可以一次成型,铁丝的抽拉捆扎已不需要过多人力,常规小厂只需预备机修人员,而建军这样的默默无闻的拉丝小工,只能另择他路。 收拾好碗筷,建军坐在门口坡顶的台阶上,雨已停,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潮气,令人寒战,建军又点起一支特醇黄果树,静静的嘬着,嘬着嘬着便手顶着头哆嗦起来。 “厂子活儿没了,怎么办啊”,建军边说着,边用夹着烟的手的掌根不停揉搓着右眼……… 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建军的身后,用手抚摸着他的背。 “拉丝厂没得干了,到处厂都在大改。………老李也出事了”,建军又嘬了一口烟,叹了口气 “老李怎么啦?” “都吓坏了,刚被老板遣走,老李他,难啊,家里三个小孩,两个都没断奶,他去求厂长留他,一个大男人,就差跪下来了,可我们都知道的,没用的,哪都闹,哪都不安宁啊,闹的我们心里都难受的,后来老李刚到厂子门口,人……人就坏了……” “坏了?,咋个坏?” “难受的呀,那模样看到了的都忘不了,倒地上了,整个跟烂了一样,身体又缩了,个个都吓坏了,后来警察救护车都过来了,从没见过这种事,老李这造的什么个孽啊,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那个样子了……都…烂了”,建军哽咽着 “只一下……后来救护车带着走了,老板跟着过去了。”建军说着说着,又用掌根揉搓着右眼哽咽着… “水英呢?她知道了吗。” “都没敢告诉她,出这事儿,你可让水英咋活呐。” “你明天去老李家看看吧,先回去睡了吧。” “行吧,我明天再出去看看哪里要人,能挣一点是一点,靠你车点休闲椅儿子读书也不太够的,那还有其他开销嘞,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啊…。”建军掐了烟头,叹了口气疲倦的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小石粒,又拍了拍身子,扶着惠回了房间……… 建军的旧住宅区隔着马路,对面是一大块废弃的荒地,荒地边是贯穿整个县城的溪河,雾气弥漫的早晨异常潮湿,建军越过马路走下荒地,接着小心翼翼地穿过泥泞的坎沟,摸到高高的杉树边,那里开垦了一小块田地,他从后股裤袋掏出一个揉成了团的塑料袋展开,挑了几颗大的青菜,给装进了袋了。 “耶,妈的……咋啥啥搞不好”,建军可惜的播弄着另几兜瘪了的青菜啐道。 建军从荒地里一下跳到了马路上,喊了一声“去!”,然后把脚架在路边上刮掉了脚底的泥,把菜放在自行车篓里,纵身一跨咯吱咯吱晃晃悠悠地踩起了自行车。老李和建军是同乡又同岁,一同从村里出来县城打工,那会儿县里工厂遍地开花,农村能干活的许多都奔着县城去了,建军和老李二人就在那次工业大流中,几年后两人又差不多时候办了酒,扛了老婆,两人如兄弟般相依相扶,从进城到现在七八年,一天之间,产业转型把一切都改变了,建军永远忘不了昨天下午在厂门口目睹的画面,那是心灵的颤抖,在场的人无不退足却步,就像着鬼一般,有几个工友见状甚至一时脚软瘫倒在地,每思及此,建军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久久无法平静……… 建军又去菜市场提了只活鸡,又在超市买了罐奶粉才往老李家去,老李一家住在远离员工住宅区的溪河边的一块高地上,后边上就是公路,溪河和两边公路有足足十米左右的坡,由于处于溪河下游,水量很小,老李家的房屋孤零零一间被一些同样孤零零的行道树隐隐遮挡。建军从公路拐进了一条泥泞的岔道,凹凸不平的路面使建军一顿一顿,专注地把控车把手,自行车的机械关节摩擦着嘎吱做响,菜场抓的活鸡也随着路面的起伏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建军把自行车锁在一颗行道树旁,远远能望见矮房的门边,门边上堆满了折叠整齐的纸板箱,老李妻子水英先天腿疾,右脚不利索,三个孩子出生后,靠骑三轮车捡点废品填补家用,建军居住的员工住宅区也时常可以见到她踉踉跄跄一边蹬着三轮车一边吆喝的身影。如今老李出了事,这个家到底该如何支撑。 建军绕到后院,把鸡撵进了空空荡荡的鸡笼。 “啊,连鸡都没养了,哎………”建军为此感叹到。 建军刚起身,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大白天房屋却隐约透着昏黄的灯光,建军走到门前起手犹豫着准备敲门,将敲下之际又把手收了回来。建军耷拉着头,努力压制着憋屈着的面孔,经历了这样的变故,老李一家完全是被逼入了灭顶的绝境,三个点大的孩子,患腿疾的母亲,无从而来的收入,而建军一家情况相对虽然不糟,但也只够温饱,这间隙又丢了工作,建军咬了咬牙,低下头轻轻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悄悄地转身快速离去,一边走着一边抹了眼角的泪渍。 突然!后院的活鸡扑嗒扑嗒地挣扎起来,建军停下脚步无奈地闭着眼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酝酿了下表情,叹了口气后,又扭头回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又敲了敲门…… “水英…水英,有人没”,建军转变成急促的敲门,依旧无人响应…… 建军纳闷了,突然一阵胆颤,从头到尾屋子呈现一片死寂,建军反应过来,猛地踹了一脚门,又一脚………门开了…… 建军又是一阵胆颤,接着一屁股瘫倒在地,胆颤逐渐转移到心脏,建军面色惊恐,心跳顿促,一边咦啊咦啊地大口喘着气,一边向后挪动,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般地惊慌失措,好似有不明的戾气倾房而出…………建军双手哆嗦地迅速摸着衣袋,翻腾出手机,惊慌地拨通了电话… “石警官!……那…又…又出现了!!……” 第二章石警官 穹苍之下,雨雾像一层厚厚的罩子笼盖在这座县城上,连着一个多星期的毛毛细雨,给原本水润的江南小城增添了不少诗意,而在石良庸眼里,却毫无诗意与文情可言,有的只是悲凉、伤感、诡异甚至恐惧,仿佛身处迷雾之中,无法辨别方向,也无法尽情抒发除了恐惧之外的任何情感。 漫天潮气压抑之下,一辆警车在沿溪河的公路上缓缓驶着,刚接到消息,在城西的一处工厂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李姓的工厂工人突发性的身体萎缩,当场死亡,死亡原因不详,石良庸坐在副驾驶座盯着车挡风玻璃上咯吱咯吱的雨刮器,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神情愁然,一口一口地吐着烟气。 “他妈的……这雨下的”,石良庸轻叨着,随后往车窗外弹掉烟头嗨了口气。 “怎么啦石队,昨晚输钱啦?” 说话的是刘向阳,石良庸的下属,工商管理毕业,家境殷实,长相俊秀,成为公务员后参加了警员培训,成绩优异,三年前下派到了石良庸手下参加工作,几乎所有交代的事情都能顺利地完成,除此之外,总是会没事打趣,在静水中掀起波澜的石子也许就是他经常扮演的角色。 “不是昨晚的事”,石良庸顿了顿揉了揉眼,“只是,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嗯,我还挺好奇的,这萎缩能成啥样,这他是得了某种怪病吧,累似于……”小刘边说边比划着。 “小刘,专心开车”石良庸淡淡地打断了刘向阳的话,之后又陷入了沉思。 “好,我闭嘴,抱歉”,刘向阳无奈地在嘴前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警车驶进了工业区,来来往往的重型卡车使路面破裂,布满了高低不平的裂纹,以及各种工程车经过散落的石块,在这上面行驶尤为费劲。石良庸抓着车窗上的扶把望着车窗外。在一阵颠簸下,石良庸和小刘来到了出事的拉丝厂门口,提前赶到的救护车已经在尸体周边拉上了白色的帷布,现场人员也已尽疏散,外边也拉上了禁止靠近的横条。 “小刘,跟紧了”石良庸说完,便几大步钻进帷布里。 “啊,…哦哦哦”小刘反应过来也紧跟上石良庸的脚步。 小刘刚钻进帷布,顿时愣住,目光呆滞,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赶忙站起退到石良庸身边,用手捂着胸口,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不,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坨烂肉,只能依稀分辨出人型,尸体躺在一件被不明粘稠液体脏污了的蓝色外套上,边上还有一条裤子,看样子是死者生前穿的,尸体已严重萎缩,其原因似乎已经无法用医学上的萎缩来描述,甚至在自然界中也无法诠释,如果抛却情感来评价,只能描述其极具物理上的张力,全身紧绷,仿佛一触即发,偌大的人型躯体,现在已经萎缩到只有50cm的长度,皮肤在萎缩下紧绷,呈现出一条一条的皮褶子,在褶子里流淌着橙色的粘稠物,看得出和衣服上的是同一物质,一部分关节刺穿了皮肤,白色的骨骼裸露出来,背部的脊柱也整根弯曲地暴露在外,而最为令人感到颤栗的,是那张似有人形的面孔,由于头骨萎缩的并不厉害,脸皮被向后拉扯,眼缝被扯成了一条延伸至后脑勺的紧绷着的缝,眼珠在中间好像即将蹦哒出来,嘴巴也被扯至后脑,咧成一抹诡异的微笑,整个口腔全暴露在外面,这哪还是人,这是魔鬼撒旦的面孔!小刘神情恍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石良庸……… “石队……这…这……” 石良庸出乎意料地镇定,一只手插在口袋,一只手夹着不知何时又点起的烟,连看到现场的一瞬诧异也没有,甚至倒还流露出了一毫轻松,现在只静静地吐露着烟雾,观察着尸体面露苦思,缓缓踱步。 “小刘,让法医先把尸体带回去,再把这厂门口最近几天的监控视频复制一份也带回去。”石良庸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是!”。 石良庸钻出帷布,朝漫天的毛毛细雨长舒了一口烟气,他看着这股烟气不断飘散在漫天的细雨之中,雨水只粉末般落在他的眉毛,睫毛还有胡茬子上,似乎都在回避他那刚毅有神的双眼,回过神来,他突然看到厂大门口躲躲闪闪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从门柱边走了出来,石良庸站定眯着眼细细打量着这个人,估计三十多岁,一米七几的个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体型偏瘦,但并非瘦弱,双臂壮实,人看着挺精神,留着一头毫不起眼又乱而不紊的短发,穿着素灰色工装外套,外套上看得出由于洗不净而残留的油渍痕迹,任任何人如何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工厂工人,但石良庸冥冥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着解开某些秘密的钥匙。直到那人站直点了点头,然后手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憨笑了起来,石良庸才反应过来,然后便自己朝那人走了过去。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石良庸问道。 “诶,警官,我叫文建军,出事的是我兄弟,你们调查出来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吗?”建军急切地问道。 “你是他兄弟?你们来往密切吗?最近一段时间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警官,我和老李是同乡,一起来县城打工很多年了,他家很艰苦,他一个人压力大,我们家平时生活上偶尔会帮一把,你要说有什么异样……”建军字刚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你知道些什么吗?……”石良庸表情豁然开朗地问道。 “警官,我找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建军沉了下气说。 这会儿下午五点多,平时本该热闹的员工食堂因为大裁员和老李的事端这会儿变得冷冷清清的,放菜的窗口好像一个个黑洞般把周遭的声音与活气都吞噬得一干二净,石良庸和建军面对坐下,在死寂中两人心中似乎都有一块巨石,而在巨石之下又都有一颗种子在不断地挣扎…… “他很痛苦”建军斩钉截铁地打破了死寂的空气,好像在对抗周遭的黑暗一般。 “嗯,你接着说”,石良庸认真地说道。 “不对劲不是一天两天,大概四天前,老李有点变得不太说话,也不是一字不说,只是经常低着头自己干自己的,那以前可都是乐乐呵呵的,我们后来也看出来,就问他,你怎么了是?那只看他直冒虚汗,面色不好,也不回答,后来吃中饭那会儿又好了,又还会和你说几句,这样刚开始其实我一直没太在意,总以为他只是生病了,或者心里有什么小矛盾,今天,就今天,老李他早上来了以后,就一直一个人一边扯铁丝一边傻笑,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好像很痛苦,我看的心里发毛,脸色也已经明显不对了,问他什么他都表现得非常粗鲁,今天好几个工友因为这事找他麻烦都被我拦住了,最后……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了,老板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我看得出来,老李已经顶不住了,老板告诉我们,我们不能继续干的时候,老李他……崩溃了,他……他好像在求老板别杀了他一样,其他人都劝他,不至于,但我似乎理解他为何如此痛苦地哀求,最后……我扶着他出来的时候,他就突然………”。 “他,萎缩了。” “对,他先是受不了,感觉身体里面有什么动静,然后就好像整个身体受到挤压,最后倒在地上,我们刚要扶他,他……他就开始萎缩了,我们都吓得远远的,太吓人了,哪敢靠近啊……”,建军越说越激动。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几秒钟内就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块那么大的烂肉………” “对,没错,警官,这绝对不是幻觉啊!这是撞见鬼了啊!这是做梦啊!………”建军有点不冷静。 “你先别激动,我相信你说的,而且我也很理解你的感受,那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呢?” “他家……哎,挺困难的,就他媳妇和三个孩子,他媳妇叫水英,要是知道了这事,水英估计死了的心都有了吧………” “嗯,我们会在今晚初步的尸检报告出来以后再通知她的,我姓石,我叫石良庸,这是我的号码,要是又有想到新的线索可以再告诉我。”石良庸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支笔写在手上。 “诶,好,石警官”,建军一边应道一边拿出手机存下了那串号码……… 第三章结案了?! 视频中,一群工友从厂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后的是文建军和老李,老李一身无力地被文建军扶着颤颤巍巍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抽搐,刹那间,老李仿佛触电了一般,身子一软,文建军一时没抓稳,老李倒跪在地上,上身也随之倒下,头砸在地上,众人皆顿足回头,文建军刚要去扶,老李突然全身开始剧动,躯体出现了异常的扭动,但很明显,这异常的扭动并非老李自身所为,倒像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力,随后便全身萎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惊恐地吓到一边,有的瘫倒在地,有的惊得一跳,有的直接跑走,无不为之诡异所动摇。 夜里,石良庸和小刘在电脑前查看了从厂门口拷回的监控录像。 “真是匪夷所思,这,我只能对此下一个结论。”小刘一本正经用手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说。“那就是灵异事件!”。 “用你说”,石良庸架着手,叼着一根牙签在嘴里一边搅一边模糊地说道“要我说,凡是划为灵异事件的死亡,无不都证明着办事者的无能。” “可…可是,石队,灵异事件本身就超出了我们能力的范围啊,再说,这……这用科学也解释不了啊。”小刘摊了摊手。 ………… 石良庸停止了嘴里的搅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得出神,仿佛定格了一般,之后说道,“………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的,走,我们去去看看科学解释如何。” 已经很晚了,警局其他的科室都已灭了灯,走廊上回荡着石良庸和小刘的脚步声。 “小刘,老李的家属有联系上吗?是叫水英,对吧”石良庸便走便问。 “嗯……没联系上………” 石良庸突然站定……回头疑惑地说道“没联系上?………” 走廊尽头技术科的灯还一直亮着,技术科中的王维礼是警察局资质最老的干员,从当时的医学院毕业以后先是在市医院当了几年解剖医师,之后便特调来县警局,几十年如一日地做着尸体解剖工作,由于解剖尸体无数,年龄最大,所以人也称“王叔”,而此时,王叔正坐在手术台边,一身布满血迹的白褂,应该刚解剖完毕,戴着厚厚的镜片认真地捧着那本早已翻得十分老旧的解剖日志在记录。 “呃,王叔,情况如何呀……”小刘轻敲着半敞开的门。 “哦,哦,来啦,稍等啊”,王叔一边头也没抬地加快速度写完记录,一边吐露着舌尖舔着下唇。 “王叔”,石良庸从小刘后面出现。 王叔合上记录本抬起了头,灰白头发下的眼镜片由于日光灯,闪耀着睿智的白光。 “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人呢?”石良庸疑惑着,平日技术科的实习生都会跟随王叔一同进行解剖工作。 “怕了呗,要我年轻那会儿我也怕。”王叔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的器官都退化了………”王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指着手术台上的尸体说道,“但很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心脏,肾脏,肠胃等一系列器官一方面全都发生退化的同时,又变得非常的……新…,换句话说,一定程度上,他的一切都重生了,但是却失去了生命,你看,你觉得它像个什么?” 石良庸仔细的观察着手术台上的尸体,那蜷缩的双腿,蜷屈于已解剖开的胸膛前的双手,血淋淋沾满血液的身躯,从人类诞生至今的特有的本能告诉了他,“像一个………婴儿”石良庸回答道。 “不错,他不可思议地返老还童了,而且回到了诞生前的状态,只是?这个返老还童的过程未免有些粗鲁了,如果是自然所为,所有的一切都会井然有序地发生变化,那它应该是一具怎么看都非常正常的胚胎,可是如果真要断定其为自然所为,那这倒像是一个自然实习生,不,是个门外汉,拙劣,粗制滥造,不着边际的处女作,不过无论从它爆裂而出的骨骼,背脊,狰狞的面部表现,都可以看出,这绝非自然,也更绝非人为,而是一个类似于自然但又充满怨念与仁慈的未知元素,这是我能做出的唯一分析。” 石良庸和小刘出了警察局,刚停了雨,可是潮湿的空气还是令人不禁打起了寒战,石良庸拉紧了外套的拉链,接着拔出一根烟。 “来,抽一根”石良庸又拔出一根递给小刘。 “诶,不用不用…”小刘客气地别了别手。 “哎,得了,想抽的很” 小刘嘿嘿嘿的接过了,两人一边走在路上一边互相点火。警察局在老城区破旧住宅区对面的山头上,小刘住在住宅区对面的现代公寓楼,而石良庸则住在社区里一栋规模甚大的筒子楼里。 两人分道后,石良庸独自走往住处,几年前,这片老社区本在拆迁策划范围之内,居民全部都被迫迁离至新的住宅,可是由于拆迁重建款的问题上,这片已被规划的老社区在拆迁潮中幸免于难,之后被人盘下成为出租社区,鱼龙混杂。 在老社区周边耸起的公寓楼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那里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世人,安居乐业的生意人,来往于咖啡厅的设计师,白领,徘徊于夜总会的富豪,权者,而这里则是城市霓虹海的黑色漩涡,是城市藏污纳垢的地方,这里居住着白日里曲行于城市的蜱虫,满身血迹鼻青脸肿的混混,上吐下泻的醉汉,在市区游走的小贩,藏匿的情妇,以及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当石良庸走进这筒子楼的大门,也倍感到自己身份的不确定性,自己是光明磊落的警官,亦或是顾前顾后鬼鬼祟祟的隐匿者?当走进筒子楼的楼道,走进四楼昏暗的走廊(廊灯也许是坏了或者根本未设置),停在房门前摸出钥匙之际,他才明白他是真真实实的出身于隐匿者,而这团隐匿的迷雾则伴随着他的一生,或者他正是出世于这团迷雾,每天夜半归宿,石良庸都回味着这份脱下外衣展现衣衫褴褛的自己的感受,说是回味,不如说是忍受着这股异味的折磨,但这份折磨从一开始便注定捆绑着他……脱不了干系,每日,石良庸都带着这样的梦魇入眠……而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深刻地触动了石良庸黑暗内心中那一团细小的火星,如一支强心剂猛烈地扎在心房上,迸发出的浆液流往身体每一处经脉,每一粒细胞,犹如在堕落悬崖之际突然伸出的一只手… 翌日早晨,石良庸正组织专案组准备进行案情分析与梳理,这时,县公安局局长曹严平从天而降,这是个穿特大号警服的重量级人物,如果加上公安局的决定权来说则是双重重量级人物,是所有警员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面相黝黑,常给自己冠名“包严平”,但实则确是有着像沙包一样却看着十分吃力的长相,曹严平的出现使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非一般情况他绝不会出现在警察局,而他的出现则代表着石良庸刑警队长的权力将由他来把持,果不其然,曹严平朝石良庸挥了挥手………两人走进一间办公室。 “结案了。”曹严平坐在椅子上镇定自若的讲。 “结案了?!”原本心里崩着的石良庸瞬间洪流般朝曹严平流泻,双掌重重地摁在办公桌上不可思议地蹬着曹严平。 “是的,结案了,哎,你蹬我也没有用,我知道你较真,好,那你告诉我,这怎么查?你要怎么查?我告诉你,这不就是一工人疾病发作死了吗?有什么好查的,医院天天这么多人死了你咋不去查?” “你见过什么病是这样的?!你去看过尸体了?!你说出这样的话有点良心没有?!事不关己是吧,真有你的曹严平,我告诉你,我话放这了,这回由不得你,这事我彻查到底,谁拦着也没用!”石良庸一边喷着唾沫星子一边用手愤怒的指着曹严平。 “由不由得谁这话还轮不到你说…”曹严平放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地悄悄说道,“你知道你把事情闹大了影响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呐,现在县里经济转型刚起步,你知不知道你要整得满城风雨影响得多大?你非要人心惶惶不成?你非要我们跟着你一起陪葬?你知不知道这次能把事情转化为自然死亡多不容易吗?哼,你以为我没看过尸体吗?尸体已经连夜处理掉了,你休要再整出什么事端!” 石良庸拍桌一起,刚将揪起曹严平衣服领子,电话突然响起……… “石警官!……那…又…又出现了!!……”,电话那头响起文建军惊恐的声音。 石良庸双眼愤怒地蹬罢曹严平,扭头便推开门。“小刘!走!” “他妈的!”曹严平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手砸在办公桌上愤怒的说道。 刘向阳楞楞地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坐着一脸无奈地局长一边摸着摸着跟着大步流星的石良庸走出警局,剩下一大帮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的警员………… 第四章三颗黑点 石良庸和小刘从车里下来,径直走向出事的地点,在文建军的带领下,三人走到了半掩着的木门前。 文建军怯怯地示意了一下,还沉浸在恐惧中不敢靠近,小刘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石良庸,石良庸左顾二人,二话不说,推门而进。 “啊!”小刘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大木床,在这张大床上,是令文建军汗颜,就在昨天发生的人体萎缩事件后的第二起死亡事件,而这次,死亡的正是前一晚在老李尸检报告出来前未联系到的妻子,水英,在尸体边,是老李的三个孩子,石良庸上前查看,发现三个孩子皆失去了生命体征。 “石队,你看。” 刘向阳指着床尾的火盆。 “一氧化碳中毒,水英生前有自杀的举动……” 话音未落,屋外出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车引擎的声音,车轱辘碾压路面的声音,打开车门的声音,关车门的声音,许多人的脚步声………石良庸望向屋外,外面正停着三四辆警车,一群干警准备拉警戒线布置现场,石良庸走出房间,曹严平也正从车里出来,手别在身后,一脸嚣张地望着石良庸。 “妈的”,石良庸心里怒骂着。 曹严平对着石良庸示意了一下,两人坐进了远离案发小屋的一辆警车上,远处干警在手忙脚乱的取证,记录,拍照,石良庸心中愤愤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说了,由不得你”,曹严平无奈地说道,“这次事情不一般,不管案件性质还是发生的背景都是,现在县里经济转型,必须把这类恶性事件的负面影响降下来,这种恐怖事件要传得四面八方那这个小城就没有未来啦,你我也都没有未来,我知道你犟,但是你不能笨啊。” 石良庸默不作声,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你别走!” 石良庸从内袋里掏出警徽,又从身后拔出手枪,拿出手铐,往车座上一扔,丝毫不屑于这些东西在身上再多停留半秒,仿佛此刻已经做了了断,罢了扭头离开,拔出一根烟淡淡地抽起来……… 曹严平从车窗里钻出头来,怒目圆睁,气的光秃秃的头上直冒光,望着石良庸的背影大吼道 “你走了就别想回来!” 曹严平见石良庸没有反应,又大吼道 “当初求我的是你!这回你别想再当警察了!” 现场的干员被这吼叫声吸引,纷纷望向曹严平,石良庸仍自顾地离开,远处的小刘未能平静地望着远去的石良庸的背影………… 一阵冷风吹过,刘向阳走在夜晚的街头,不禁缩了缩身子。 “咝~越来越冷啦…” 这条老步行街到了夜晚便异常热闹,两侧都是旧时的老居民楼,经由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商铺, 走在这条街上,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城市的阴郁呢,刘向阳这样想到。 步行街的一处巷子口,往里有一个小角落,那是个略微隐蔽的楼梯道,放着热光,刘向阳拐进巷子,步行街热闹的商业气息逐渐消散,接着一阵小碎步往楼梯下走去,慢慢地,空气又热闹起来,那是一个地下的小酒馆,进门处左侧是一列收银台兼吧台,酒保正拿着货架上的酒杯不停的擦啊擦,似乎和意识里酒保的形象不出一二,右手边是一片坐席,刘向阳朝右前方探了探头,似乎在眺望什么,终于在一片缭绕的酒气烟气暖气团围中找到了角落里的石良庸,刘向阳朝石良庸走去。 “真有你的啊,石队,太帅了吧,摔车门,还有拔烟的背影,你可是没瞅见曹老包那个嘴脸,气炸了都,腮帮子都成球啦,哈哈哈………”小刘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行了行了行了,屁话一堆,我要的东西呢” “好好好好好,在呢”,刘向阳移身到卡座上,翻着放在腿上的斜挎包。 “这是监控视频,这是从王叔那拿的老李那的记录本,这是现场照片,这是……第二起事件的资料,还有,石队... ...曹老包他...”刘向阳边说着边拿出一叠资料和一个U盘。 “我听说了,又不了了之了,曹严平这个王八蛋,两眼只有钱,还有他那什么狗屁仕途。”石良庸愤愤地说道。 “曹老包现在在警局搞专制,我们都插不了手,按曹老包的意思我们都甭想再查了,不过石队,这个案子也确实毫无思路可言,无从入手啊………诶?石队,你怎么这么执着啊,还直接把自己给搅了,难道已经有线索了?” 石良庸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一边看着小刘说, “诶,小刘,当初你爹辛苦培养你进组里你可不能辜负你爹啊,当初他可亲口嘱咐过我,要把你带好,哎,这会儿我跑路了,以后可得看你自己了。” “我爹那人,我可对他没话说,见面就是一顿叨叨叨,我又拗不过他,所以我才借着方便工作为由搬出来住………诶,石队,怎么说我了,可别转移话题啊。” “哎哎哎,你可别管我再叫石队了。” “那不成,叫顺口了。” “诶,小刘,我问你,那天的现场………你看了吧,后来有什么线索吗?” “尸体萎缩了,和老李一样,三个孩子都一氧化碳中毒,燃炭是水英生前所为无疑,应该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说着说着小刘叹了一口气。 “不过………石队”小刘顿了顿。 “怎么,说” “床板上有烧焦的斑点,不过不像是炭粒点着的………” 石良庸左思右想,突然站起身,抢着又喝了口酒瓶里的酒,便往远处的楼梯口两步做一步冲去。 “诶诶,石队?” “小刘,现场还完好吧”石良庸边走边问。 “在…在在,好…好着呢” “一起来!” “哦,哦哦” “钱钱钱”,石良庸将走上楼梯口又匆忙回头掏着口袋。 夜幕天边放红光,之前连绵的阴雨天气使路面泥泞不堪,炭红色的天漆黑漆黑地压迫着。停下车,石良庸打开车门,拉紧衣领,拿着手电,朝着被封上的案发现场走去,小刘紧跟刘向在后头,如今现场尽数用横条拉着,屋门也用封条封上,在一片黑暗中不禁让人心生战栗,石良庸从横条下钻过,闭目鼓气,推开了门,漆黑一片,两人走进房间关上门半蹲在床边。 “石队,看!”小刘用手电指着床边缘一处,一大一小两颗微小的黑色斑点,不仔细看甚容易忽略,本完全可以以普通的脏污痕迹一略而过,但是仔细观察其纹理却非常精致,就好像滴落下的一滴墨水斑纹………石良庸抹一下,用手指揉搓。 “这是焦味啊” 石良庸把手指凑近鼻子嗅了一下。 正当时,突然!从小屋的后院处传来一声塑料水瓶掉地的闷响,石良庸和刘向阳顿时警觉,面面相觑,静止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错过任何关键性的声音,只差了近0.5秒,后院突然响起急促的鞋底踏击泥泞路面的声音,石良庸和刘向阳飞快起身欲冲出门,使劲推拽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从外卡死。 “我操!” 石良庸鼓足下盘力气猛踹一脚,门只动摇了一下,将踹第二脚之时,突然一阵嗡嗡的声音从身后呼啸而来,自上而下穿过房间,两人条件反射地双手护住头部,屋里一瞬间闪过一阵耀眼的电光,充斥了整个房间,吞噬了周遭的一切,之后又从床板之下极深的地底传来一阵闷响,双脚甚至能感知到大地轻微的颤动,接着屋内一股身体尚可承受的热浪弥漫开来,由于黑暗中突放强烈耀光,石良庸和刘向阳被刺激得睁不开眼,慢慢地,黑暗开始反噬,待石良庸和刘向阳缓过神来微睁开眼时,似乎还能看见一条从天花板直穿入床板的极其细亮的射线残影,整个屋子一时又遁入黑暗。 哐当! 又一脚,门开了,石良庸冲到后院,只看到远处一个人逃跑的背影。 “别跑!”石良庸望向已逃远了的神秘的背影,奋力地喊着,然而身体却无力地跪倒在泥泞里,一只手捂着心脏大口喘气,心中有一阵剧烈的痛苦袭来。 “后劲……可真足” 难以压抑之下,石良庸一面喘气一面哽咽,双目紧封,一时之间,恐惧,焦虑,嫉妒,憎恶,不知所措,自为人以来的所有抑郁之感接踵而来,在身体内乱窜,无法控制………慢慢地,心中的苦痛又逐渐开始弱化,时上时下,几秒钟后,待阴糜之感消散殆尽,石良庸的呼吸才有所平缓,但那热烈的抑郁巡礼,仍久久无法平息。 石良庸一边捂着刚从恐惧中恢复的心脏,一边像孩子般抽泣,身体不知是何原因止不住瑟瑟发抖,石良庸站起身,不停大口深呼吸,才终于在内心的梦魇之中复苏回来。 “小刘……小刘!”石良庸一边踉跄地跑回屋内,一边抹干藏匿在眼角皱纹内的泪渍。 石良庸推开门一惊,发现刘向阳蜷缩在地上痛哭。 “小刘,小刘”石良庸扶起哭的不成样子的刘向阳,不停拍打着已经哭得湿润的脸。 “小刘,没事吧啊?” 刘向阳逐渐由失声痛哭变成小声抽泣,见刘向阳已经缓和,石良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靠在床边,最后一颗泪从石良庸的眼角缓缓流下。 “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呢?不由分说的就来了,又不由分说的说没就没,这是最初的痛苦吧,至少比无法消散的痛苦好太多了。” “石队,你有什么样的痛苦啊。”小刘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事了?臭小子?”石良庸一把推开倚靠在身上的刘向阳,转身打开手电观察刚刚发生的事情… “奇怪,什么痕迹都没有?刚刚明明那么大动静” “…石队,你这变得太快了吧。”刘向阳费劲地从地上爬起。 “诶!” 石良庸突然用手电筒打在床上,刘向阳顺着光线一看,刚刚的两颗黑点边上又出现了一颗新鲜的黑点! “这么说………石队!” 刘向阳突然指向天花板。 石良庸抬头望着天花板,果然,确有三颗微小的黑点,且与床上的黑点位置一一对应。 “这就是这束光的魔力吗………………”石良庸满心疑惑…… 第五章黑雨 “来,小鬼,你去那里滚一圈,我就给你五块钱怎么样,我保证!”一个头发胡茬子都乱糟糟的工人指着机器旁的一滩黑色油渍说道。 安安看了一眼油渍,二话不说便上去滚了一圈,马上衣服裤子头发上都沾上了油渍,随后起身跑了回来,伸出脏兮兮的手对着那名工人说道 “钱。” 工人们看了顿时笑得前仰后翻。 “喏!小鬼,五块钱!说到做到”,头发胡茬子都乱糟糟的工人哭笑不得地拿出一张像餐巾纸一样的五块纸币,卷成一束,在眼前亮了个像,塞到安安的上衣口袋。 “来,小鬼,你看你衣服反正都脏成这样了,你去那里再滚上一圈,我再给你十块钱,衣服脏了回去喊你妈洗就是了,怎么样………” 安安正犹豫,惠出现了。 “安安,过来。” 惠站在车间门口,两只手臂戴着袖套,手里拿着工作用的工具,几根的发丝搭在汗涔涔的前额,沾染了些许污渍的皮肤依旧白皙,紧攒着的眉毛下一双空洞美丽的眼睛,染视了一圈嬉笑的众人,安安匆忙跑过来抱在惠的长围裙上,回头看着那些一脸不愉快的工人。 “逗他玩呢,哎,别生气,你儿子给你挣钱啦。” 那个头发胡茬子都乱糟糟的工人说道。 “安安,我们去吃饭吧”,说完惠拉起安安离开了车间,隐约还听得到身后工人们的嘲笑声: “可惜了哇是不是,长得那么水灵的跟了她老公那一穷二白地过苦日子,怎么想的啊,你要她跟我,啧,肯定比老文强。” “皮肤白屁股翘的女人舒服的很,你呀,还没这福气………” “你有,你有,你有福气” ……… 厂里专门的厨房,两张大木桌,两个大木柜,一个大煤炉,上面一口大铁桶,桶里是工人们带的饭盒,所有的饭都在这口大桶里蒸熟,惠用一块湿毛巾小心的从滚烫的大桶里取出两个铁饭盒扔在桌上,一盒饭一盒菜,安安坐在长木椅子上,一直盯着惠。惠打开盒盖,用筷子抵在饭盒里划了五分之二,倒在盒盖里,推到安安面前。 “吃吧。” 安安坐着,一声不吭地从衣袋里拿出那支还沾着油渍的五块钱放在母亲的面前,惠看着那支缓缓展开的纸币,脸突然拧成一团,顿时泣不成声……… 日用品厂倒闭了以后,建军从工友**那问了一份离家不远的工作,新的机器尚未到位之前在厂里包装机械零件,就先把惠安排上了,工作不至于太累也方便照顾安安。 惠结束工作已是晚上七点多了,这会儿正和安安在员工的杂物室整理物品准备下班,惠摘下围裙,叠放整齐后放在布袋里。 “安安,把衣服换了。” 惠把安安的脏衣服脱下套上了自己的旧羽绒衣,从安安膝盖那一把拉链拉到顶,自己则套上一件薄款的白色运动外套。 “嗯?饭盒怎么不见了,明明记得中午已经放在袋子里了………” 惠左翻右翻… 厂里漆黑一片工人早已下班了,惠看向卷帘门外,天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雨……安安,你在这里等我啊,我去厨房。” 惠冒着细雨一路奔到了厨房,打开了厨房的灯,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拆开扎头发的皮筋一边重新梳理着乱了的头发,一边巡视着,平时放饭盒的柜子空空如也,惠骤然察觉一阵诡异,两团黑影从厨房两侧漆黑的过道飘来,强烈的不安从惠的心底涌起。 “谁啊!你们要干嘛!………” 两个黑影迅捷地冲到面前,一个紧紧抱住惠的上身,一个则紧紧抓住惠的双脚,惠被紧紧擒住,用尽一切气力扭动着身体一边挣扎一边呼救,但还没等张口嘴巴就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紧紧捂住,好不容易挣开一只腿,却又迅速被再次握住,惠绝望了,泪水从惊恐的双眼中溢出,两个黑影嘿嘿嘿地嬉笑着将惠拖入黑暗中的一间杂物房,随后一脚重重地把门带上,哐!…………… “妈妈”,久等不到母亲的安安披着惠的旧羽绒站在厨房外,安安看着门外漫天越下越大的黑色的雨,又低头看了看裤脚,像极了今天机器旁的黑色油渍,这油渍一点一点地爬上裤脚,上衣,领口,此时,一双大手正缓缓从安安背后冒出………… 天刚蒙蒙亮,潮湿阴冷的天气下,空气显得十分低迷,充斥着浓厚的布料的味道,上百号人徘徊在纽扣厂紧闭的铁闸门门口吃早餐,建军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两个滚烫的菜包搓着,这时,人群开始攒动起来,建军马上顾不上烫手烫嘴两个包子捏在一起做一个大口的强咽了下去。 “哎,来人啦来人啦。”人群里哄说到。 只见厂里头走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一个老干部模样的人,拿着一张单子,走到电动铁闸门前一个准备的高台上,脖子抬得老高,眼睛搜索着门外的人群,人群一哄而起,所有人都高举着手。 “你,你,还有那个戴蓝帽子的,后边那个高个子……呃,对,就是你………进来。” “诶,领导!领导!领导……诶”,建军挤在蠕动的人群中喊着。 七个人被放进了闸门里,门外的人看着门内人你说我笑轻松的背影,顿时吁声一片,松散开来。纽扣厂无果,建军灰溜溜的踱回门柱子下,把挎包担在肩膀上遂点了一根烟,沿着大道打算去下一个厂区看看,道路两侧的围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刷着“转型致富”四个大字,如今看着这转型两个字,建军的心理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呸!”建军把心里的怨气化作一口浓痰啐在红字下。 这一个星期以来入不敷出,好在惠已经有了一份在厂里包装机械零件的工作,但这样下去生活依然还是成问题,等新的机器入厂,暂时顶替的零时也只能被逼出厂。 下岗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一团糟。 “年轻人,找厂工啊?没了,这片已经饱和了,哎,别费劲了。” 迎面走来的一个老工人突然拍拍建军。 “嗯?……啊啊,哦” 过了好一会儿建军才反应过来。 “你是来找活的吧?” 老工人接着又搭讪起来。 “啊,对……” 建军不上心地搭着话茬。 “别丧气,年轻人,乐观点。” 建军无力地抬起头看了眼这个邋遢的老工人,已经发白的胡渣子,啊,被叫年轻人也还算合理,上次被叫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已然不记得了,还是刚进城的时候吧,建军心想。 “你好像还是提不起劲啊。”老工人呵呵呵地笑着。 “谢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建军夹笑着加快速度离开。 多管闲事,哈,是吧,这关头那么多人自身难保,谁还会在乎别人,也许这老工人无儿无女,光棍到头看开了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扑哧,建军心想及此止不住冷笑起来,居然不禁心生羡慕。 “罕见持续阴雨寡照天气笼罩江南地区,十二月上旬前阴雨恐难止,预计十一月下旬,江淮,江南等地………” 建军来到一个日用厂门口,坐在一个有电视机的厂口小卖铺,应着电视上的新闻播报早上刚停的雨又开始下了,建军看着下大的雨又点起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烟气。 “哎,那机器可真大嘿,一大辆工程车拉一台,看着就吓人,这一台得有多少斤呐” “诶诶诶,你当买猪肉呐,斤斤斤,这得按吨来算”。 ”哎哎哎,行,吨,瞧你较真那样,不过真不一样了,这肯定不便宜的啊。” “**扶持的,哪能够啊,都得让步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嘛。” 隔壁几个打着烟圈的工人聊着门外一辆又一辆往厂里头运送机器的大卡车。 是啊,这机器可真大,像房子一样大,大得让人喘不上气,建军心想。 “年轻人。”一个声音在建军耳边响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老工人咯咯咯地笑起来。 建军突然发现路上碰见的奇怪老工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身边。 建军扭回头依旧一言不发。 “有活,有钱拿,来不来,每天都有,拉丝厂后面水塔下边。”老工人悄声说完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路灯泼洒在路面,瓢泼的雨击打在建军背脊上,建军我嘴里的烟也早已被浇灭,正狼狈地往家里跑。 “诶,奇怪了。” 建军疑惑地放慢了脚步,已经八点多钟了,往常家门口的灯光都会亮着,今天却漆黑一片,建军又顶着雨冲进家门,拭去身上的雨水,伸手打开了灯,一个人也没有,还是出去时的样子。 建军把脱下的衣服随手一扔,带着疑惑瘫倒在惠车的一张休闲椅上,头发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板上,眼睛不由自主疲惫地合上,手指则扣着休闲椅的把手………… 第六章乌龙 “隆隆隆………” 一阵雷声从闷沉的天空深处炸出,建军从昏睡中抽出魂来,看了看墙上的钟,揉了揉眼… “22:54” 已经快十一点了,惠和安安还是没有回来,建军楞了会神,再坐不住了,急匆匆套了件绿胶雨衣,保险起见又拿了把伞夺门而出,撑开伞的一瞬间,密集的雨点冲击在伞面,建军握紧伞把手,十分焦急地拐到巷口,从急促的脚步到小跑,慢慢地便在雨中开始奔行起来。 惠的零件厂与住宅区隔着一大片荒地,荒地的由来还得从工厂兴起的时候说起,原本员工住宅区是民房,而荒地原本是原来的居民刚开垦的田地,随着搬迁令一下,刚开垦的一大片田地便荒废了,紧接着烟囱竖起,工人涌进,这片民房也变成了员工住宅区,工业区建造初始,为了避免工业区与居住区的噪音冲突,便以荒地作为了缓冲地带,但由于荒地路偏崎岖,道路无光,充满阴暗,人们都沿着荒地边的街市往返于工业街区与住宅区,虽然走荒地更近,但热闹的街市,发廊,快餐馆,菜市场,台球厅,网吧,总使人自动忘却了荒地暗淡的存在。 但是这个晚上建军顾不得道路崎岖,抄着荒地田间的近路,在雨后泥泞的土路面上冒雨奔走,鞋底重重地砸在泥面上溅起一簇又一簇泥浆,小腿裤脚全裹挟上了泥团,建军越走越吃力,而天空仍时不时地敲起烈雷,雨势越来越大,风也乱起,黑色的暴风雨毫无章法地从四面八方侵袭,伞把突然崩断,伞面糊在建军身上,只能弃伞了,扔掉伞的一瞬间,雨点打得建军睁不开眼,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能凭着感觉摸着前面的路,荒地边高大茂密的树丛在大风下乍起,像一团团在暗处涌动的黑色旋涡,吞食着人的心智,随着耳边呼啸的暗风,建军愈来愈觉得胸闷。 惠和儿子本早该下班回到家,收拾好房间,做好饭菜,等待建军的归来,不管这时外头多乱,至少在这个家里,一家三口都是在建军眼前昏黄的灯光下吃着晚饭,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一切太平,这也是建军已经开始凋零的内心能守住的仅存的希望,而这份希望却在这样一个似乎在席卷一切的恐怖夜晚突然失踪了,建军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 惠是不是在回家的半路出了什么岔子? 是不是认识了新的工友去做客了? 又或者... ...? 建军脑子一直在想着这些,而不敢想的那些可能性却不断膨胀占据着建军的大脑,腹部一股恶心油然而生。 前面好像就是了! 建军跑一会儿边停下来抽着雨中的空档,大口边呸着雨水边喘着气,好像在游泳,眯着眼望向远处就在一块斜坡上的机械厂,在暴雨刷上一层滤镜后恍如梦境,建军隐约感到晕晕乎乎,看到了什么,不是雨点的混淆视线,也并非黑夜的朦胧眼花,这个夜里任何事物的一呼一动都令建军发抖,建军真切地看到,百米外,机械厂门口两个黑影在一前一后蹒跚地抬着一只装得满满荡荡的麻袋,与其说是麻袋,倒不如称其为一只裹尸袋!一点也不为过。 一股热血顿时涌上建军的大脑。 本该在家的惠,惠工作的零件厂门口鬼鬼祟祟的两个黑影,没有任何理由不回家的惠,想到这些,建军开始忐忑... ...迅速隐蔽到路边的田坎下悄悄移动,边移动边死盯着那两人,生怕消失在视线里,建军一边挪动,手脚一边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心脏也涌起一股晦劲,堵在胸口喘不过气,看着两个黑影抬着东西在远处走动,建军再也顾不上忐忑的内心,顾不上大雨肆意,黑夜的压抑,大步大步地在沟坎里跑起来,眼角刚溢出的泪水马上被大雨冲淡,脚下的泥淖像一条条大张血口的蟒蛇,捆绑住建军的脚踝,建军力不从心来,时不时跌倒在蟒堆里,接着又用尽全身气力挣脱,一双怒目始终死死盯着那两团黑影,用尽全力不让他们消失在视野里,即使跌倒了又扒着泥顶着雨爬起。 建军终于还是由于无力虚脱一脚没注意跌倒在田坎边,大口喘着粗气,微微抬头,建军也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打扮,套着黑色胶皮雨衣,竟就径直往这边走来,经过了建军背后高高的田坎上的泥路,在黑暗,暴雨和高高的田坎的遮蔽下,建军发出的动静没能被两人发现,就在一道闪电劈斩而过的瞬间,其中一个人在大雨冲刷着的泥地上不慎滑倒,两人抬行着的**袋从田坎上重重滚落下来,竟然恰好滚落在建军面前,溅起的泥浆糊在他正狰狞的面孔上,又一道闪电划过,建军呆呆注视着被电光打亮着地从袋子里滑落出来的一只人手还有一根带有血迹的铁管,一时双眼空洞,满脸发酸,一只猛兽操控了大脑,建军抄起布满血迹的铁棍,声嘶力竭地爬上田坎,像一个黑夜里的丧尸一般,冲向面前的两个人,两人见从暗处钻出一个人,一时间丢了魂,建军一棒呼在刚才跌倒刚爬起还未站稳的人的脑门上,那人便直直地又滑倒在田坎下,一动不动,另一人则跌跌撞撞趁乱跑远,欲追不得,建军跳下田坎,借着兽性,猛烈地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倒在地上的人,不一会儿,人便没了动弹… … … 建军扔掉铁棍,瘫坐在泥泞中的**袋边,颤抖地伸出了双手,建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离开家那一刻便觉得背脊发凉,或许是因为担心惠和安安在新的工厂与工友们会不会相安无事,或许是因为老李文英的变故乱了神性,接踵而至的厄运早已将建军内心对未来的美好期望与自己构筑的抵御外界的内心防线消灭得一干二净,每个人的内心都好像藏着萎缩的尸块,而建军的内心则早早开始衰弱了… … … 建军慢慢地伸出还在颤抖的手揭开了麻袋,虽然是在下着暴雨的黑夜里,很难分辨清晰事物,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足够辨析出一张人脸的,而且那还是自己结发的妻子的脸,建军凝视着那具显露出的尸体,眼睛满怀着恐惧和无奈,显得不知所措,之前显露的兽性全然蒸发成了一团屁,紧绷的神经揪做了一团麻,疑虑之后随之而来的依然是无尽的焦虑与恐惧,建军苦笑着望着天空,黑雨嘲讽地肆虐在他的脸庞和麻袋中布满鲜血的一具陌生男人的尸体上... ...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