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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格魔女的契约仍旧生效》


 第一章萤鬼

第一章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满脸兴奋地聚集在操场上，随着摄影师“茄子”的口号喊起，他们或是欢呼着跳起，或是摆出自认为可爱的手势，让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夏天最温馨的时刻。
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御悛寺面无表情地蹲在夏风吹不到的位置，耳机里的声音让他与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一双黑眼圈极为浓重的眼睛时闭时睁，好像随时都会昏睡过去。
人影来来去去，最终黄昏来临，学生们渐渐挥手道别踏上自己的归程，他这才整理好灰色的外套，缓缓踱步在已经不再热闹的操场上。他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尤其是观众席，坐在那里总能听见掺杂在风里的歌声，发现某些未知生命存在的痕迹。
因为衣服上总是沾着佛香的味道，他认识的同学给他起了一个“小和尚”的外号，但这仅仅是外号罢了，他对宗教没有兴趣， 他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这些有些猎奇的秘密，他从小在一间寺庙里长大，说一些奇怪的话难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的同学们即将离开这里奔向世界各地，他也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离开寺庙，今日一别就是缘分的终点，他选择以最低调的方式默默送别他们。
当然，要送别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那些徘徊在此地的未知生命。他取出师父为自己准备的佛灯，平放在地面上小心点燃，微弱的火光中，有一些影子在跳跃，窸窣的声音仿佛回应了他的道别。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御悛寺坐在那里聆听了很久，最终在太阳完全落山前捧起那盏佛灯准备离开。
然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他耳边划过，一股暴冲而来的气流将他掀翻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他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原本平整的操场被犁出一道道骇人的痕迹。
有人，啊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这边打斗，他摸起手旁的佛灯，可是灯芯已经在刚才的冲击中碎坏了，外壳也裂开了明显的口子，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脑袋探出绿化带观察情况。
打斗还在继续，利器撞击的声音如蜂鸣将他的耳朵震得生疼，他只能用手捂住耳朵，眼睛追随着渐渐浮现的刀光左右浮动。    但是这番激烈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道冲击将地面砸出一道深坑，世界又重归寂静。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啊。”他左右顾盼，最终小心翼翼走到了那深坑旁边向下望去。
月亮的轮廓随着太阳的消失变得清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也一寸一寸显现出来。御悛寺睁大了眼睛，因为坑底的景象使他险些呼喊出声。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甲壳类生物，坚硬的护甲和螯刺洞穿了一名武士的身体，武士死死攥着手里的重剑一动也不动弹，身上铠甲的间隙血液不断渗出，应该已经被杀死了。
他顺着坑壁滑到坑底，飞溅的沙土触到了那甲虫的刚毛，一根尖锐的爪子猛然弹射而来，原来这家伙还没有死，只是在僵持中继续着挣脱的力量！御悛寺抬起双臂将那爪子握住，身体借势弹跳到空中，轻巧地用脚尖在那节肢上点了几下，快速接近了它丑陋的头颅。
“噶——”利齿如同两排链锯，它的小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狰狞愤怒，在这一瞬间，御悛寺已经明白了这家伙具有的智慧，手臂改变轨迹，放弃了直接杀死它的想法。
他站在它的后背，目光却是投向了下方那武士的盔甲上。鲜血逆流回他的身体里，诡异的符文随着血流的纹理静静拓展，原来他也并没有死，一样通过奇怪的方式恢复力量。
“小子，那下面拿着大剑的家伙现在已经灯枯油尽了……他的身上可有着不少宝贝，快，帮我杀了他，等我脱困后好处可少不了你的……”沙哑的声音传入御悛寺的耳中。
御悛寺没有回应，但大脑已经飞速转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可能放过，可其中利弊确是要好好考虑的。
“我保证，不会对你起任何歹意，我们一起杀了这家伙，他的宝贝归你，我只要吃了他的尸体。”甲虫再次开口游说。御悛寺翻身跳下它的身体，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近仍旧没有动弹的武士。
“好，很好，小家伙，就这样过去拧断他的脖子……”甲虫看见他的反应，裂开大嘴兴奋地大笑起来。
“这位素未谋面的兄弟，形势所迫我现在只好帮助你早登极乐世界，希望你不要怨我……”御悛寺并没有正面上前，而是缓慢地绕到了武士身后，贴着他的后背，右手伸向了他腰间的佩刀。抽出刀确认他没有反抗的力气后，他这才用手钳住了对方的脖子，准备好致命一击。
“杀了他，快杀了他！”
御悛寺举着刀，却是对甲虫的催促充耳不闻，他一脸不满地又将刀放了下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动手！”
“我在想我要是听了你的话，结果这家伙身上没有宝贝怎么办，我要先确认一下。”御悛寺将手伸进武士的胸甲里摸了一把，脸色突然有些奇怪。
“你这个骗子，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你这家伙是蠢货么？他的宝物在腰上的宝袋里。”
“好，好，我再检查一下。”他俯下身，漫不经心地解起了武士的腰带“这东西真难解开，你稍微等一下。”
如果甲虫有一张人类的脸，那么现在一定是青筋暴起了吧，可是它还指望着御悛寺替自己杀了那个难缠的武士，只能咬着牙忍了。
“啊，解下来了……”御悛寺将腰带拿在手里掂了掂“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
他抓住武士头盔顶上的羽毛猛地一扯，头盔下那张虚弱夹杂着惊慌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一个年轻女人，鼻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但这也遮掩不住她天然漂亮的脸。她横咬着一根卷轴，血流形成的符纹就是自卷轴里不断延伸出来的。
“感谢我佛慈悲你遇到的是我吧……给你一分钟想好词汇来夸我。”御悛寺将头转向大甲虫，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我大概知道你说的宝贝是什么了，很受用，谢谢。”
“你想干什么！”
未等怒火中烧的大甲虫再度咆哮出声，它的背后，一张黑色的符纸突然爆炸开来，蔓延的黑炎迅速吞没了它的躯体，很快，在燃烧中它挣扎着化为灰烬一寸寸飘落下来。
“哦呼，威力还不错，就是激活的时间太长了。”御悛寺弹了弹衣襟上的黑灰，转头望着女武士，一副你赶快夸我的的兴奋表情。
血色符文快速聚合收拢，女人“呸”一声吐出嘴里的卷轴，然后……然后扬起手给了他一嘴巴子。
“臭小子你刚才在摸哪里？”
御悛寺顶着半边肿起的脸颊，用手背擦掉鼻血，郑重其事地回答：“胸啊——隔着头盔我可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我看得出来。”女人将剑插在地上，很是疲惫地坐在了地上，倚靠着那把剑气若游丝地说“我刚才思考了一下，想不出适用在你身上你们人类用来夸奖的词汇，所以这件事我不计较了。”
“喂，你已经动手了啊，这是哪门子的不计较了……”御悛寺心里暗自嘀咕。
“你快离开吧，等会还有追兵，我刚才用了泷血咒续命，没有能力再反抗了。”女人轻轻吁了口气“总之……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好啊。”御悛寺绕到她身后，用同样的姿势背靠着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呢？”女人有些不可思议地嗔怪起来“快点离开这里。”
“啊，稍等稍等，我在翻你的腰带和钱包，看有什么好的宝贝……”
女人气血上涌，但旋即想到这家伙刚才一系列的的行为举止，明白他并无恶意，于是只能扶着额头低声呢喃：“人类就应该有人类的样子……你这样的家伙还真是少见。”
“当然，阿弥陀佛，我是寺院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有些与众不同。”御悛寺果真在翻着女人的腰包，发现银行卡和各种证件居然一应俱全，里面还有各种国家和面值的钞票。
“这些是你搞到的么？你打算在人类世界里生活？”
“组织派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女人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御悛寺已经悄悄挪过了身体，盘腿坐在她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又想干什么？”她皱起了眉头。
“我想问你的名字，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御悛寺指了指自己的胸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御悛寺，这所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当然今天正式毕业……”
这一气呵成的说话方式根本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讨厌的家伙，讨厌的说话方式——女人瞟了一眼他手上的腰包：“你自己不会看么？”
“假的，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他将腰包递到她的手上。
接过腰包后稍作犹豫，女人嘴里吐出两个字：“萤鬼。”
“同族的姐妹们都这么称呼我，其实我没有父母，自然也没有名字，她们这么叫我，那我就默认是这个名字了……”
御悛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似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游说这位英气十足但容貌姣好的女武士告诉他更多情报。
“好，萤萤，你接下来告诉我……”
“小鬼你别乱喊我的名字！”萤鬼有些激动地起身将剑拔出来，指着他的脑袋，嘴角不悦地向下撇着“……听起来怪怪的。”
御悛寺并没有被吓到，反倒是“噗嗤”笑出声来。
“我一直都能接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它们只有在太阳落山后我才能用佛灯照看得见，这十几年来我无数次尝试着窥视、接触它们，结果无功而返……直到今天却遇到了你，你会说话，会生气，我这才得以确定，我所热爱的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而通常来说，我爱的东西是不会伤害我的。”
“啊？”萤鬼表情古怪地反问“你对恶魔的世界这么有兴趣干什么？好好做你的和尚不好吗？”
“恶魔的世界，这样吗？” 御悛寺微笑着歪了歪头“和我设想中的差别不大呢。”



 第二章御善庙

第二章
虽然一昧催促着御悛寺离开，但萤鬼仍然是不自觉和他聊了很多事情。
“难以置信，原来我从小到大一直和无数的恶魔和怨灵生活在一起……”
“怨灵是什么鬼啦——你看到的只有恶魔而已，那些不知道多久以前就被流放到人间界的恶魔身体里的魔素基本已经消磨殆尽了，对人类没有任何影响，偶尔一些情况下人类能看见也很正常。”萤鬼纠正着御悛寺的话，眼皮也因为疲惫而缓缓垂下。
“那萤萤姐你是什么种类的恶魔呢？刚才那只大甲虫也是恶魔吗？”御悛寺吃力地向前迈动着步子，心里有些懊悔居然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个女人将她背回家养伤的主意。
背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萤鬼柔软的长发垂在他耳边让他脸颊有些痒痒的。他向后偏过头，发现她已经趴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好说歹劝总算是让这个女人答应自己回寺庙养伤了，但现在她这副样子遇上追兵肯定是凶多吉少。御悛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由得嘟囔起来：“见鬼，我怎么也有些困了……”
沉眠让人失忆。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之间漏出落在御悛寺熟睡的脸庞上。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有一个人影正跪坐在他的床边，上身笔直修长，长发束在脑后，一副气度非凡的样子。
“我这是……睡着了？”
“是啊，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期间你师父和师兄们来敲过门，知道你在睡觉还特意嘱咐我不要把你吵醒。”萤鬼起身走到茶几边上，为自己斟了一杯红茶，又顺手倒了一杯递给他“不得不说，你的黑眼圈没昨天那么浓了。”
“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直到昨天晚上前我都没有睡过觉，黑眼圈当然很夸张。”御悛寺接过茶杯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盯着萤鬼身上好像苗族又像是蒙古族的长裙“真奇怪……你今天这身衣服，很……漂亮，但你把盔甲藏哪里了？”
“哦？这是我们族里的传统服饰，最简陋的那种。盔甲太招眼我就解除回收在这里面了。”
萤鬼摇了摇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镶嵌着紫色宝石的戒指。
“你们那里的人还分等级吗？你昨天说过你在为自己能立足而工作 这一点我还是很在意。”
“你觉得哪里不分等级？”萤鬼的茶已经见底，右手撩起桌面的重剑，身上的甲胄一层层铺展显现出来，肃杀之气在清秀的眉目间萦绕不散。
“所以你和昨天那种家伙战斗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家族地位？你可是差点就丢掉了性命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御悛寺揉着自己鸡窝一样凌乱的头发，踩着拖鞋走到洗漱台前开始洗脸刷牙，一边忙活还不忘问萤鬼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披上盔甲的萤鬼显然情绪低沉了不少，但对于他的问题仍然是有问必答。两人互相信赖的速度让双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昨天我还问了你一个问题，你睡着了，没有回答我……你说你是恶魔，那你又是哪一种恶魔。”
“那时候我没有睡着，只是懒得回答你。我啊，是你们口中那种最不靠谱的恶魔——很多时候我都羞于把这个词说出口，不过你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许忘记。”萤鬼将剑插在地上“我是雾谷氏族的魅魔剑士，雾谷萤鬼，现在是猎魔组织的一员。”
“用重剑的魅魔——很厉害的样子哦。”御悛寺伸出大拇指，但仔细一想又有些疑惑“猎魔组织？你自己不就是恶魔吗？”
“当然是为了钱啊……注册了猎魔人身份后，基本生活有着落了，还能接取对应狩猎等级的任务挣到大笔赏金。”萤鬼谈到这个话题似乎很开心“昨天那只魔虫可是‘狱、狂、凶、煞、荒’里面的煞级别精英怪，保守估计能挣到一百个混沌币。”
不用问就可以知道，她说的是恶魔的赏金等级和他们那边的通用货币。
御悛寺愣了一下，突然插嘴：“那我帮了你大忙岂不是可以分到至少五十块混沌币了？这玩意和RMB是什么汇率啊……”
“谁，谁……说过要分你一半啦？你小子可不要打我的主意。”萤鬼突然很警惕地皱起了眉头，紧张的模样倒是有些可爱。
“唉——果然女人都是见识浅薄的生物。你听好了，我不要你的那一份，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双赢的合作。这是我临时想到的主意。”御悛寺收起那副不太正经的模样，赶忙奉上重新斟满的茶杯。
“你说，要是再敢动歪脑筋……我就把剑塞进你嘴里把你的舌头削成两半。”萤鬼将剑对准他的嘴巴，然后扬起鼻子示意他开口。
“你身为猎魔人，呃不是——猎魔魔，管他呢，总之你可以同时接到很多单委托对吧？”
“对，组织是允许接受多份委托的，但前提是有能力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完成。”
“你在做自己本分的任务的时候我可以帮你完成额外的任务，额外任务得到的赏金咱们一人一半。怎么样，你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领取一半的赏金哦。”御悛寺挑了挑眉“只是在接任务的时候多接一个而已，零投入高收益。”
“不行。”萤鬼一口回绝。
“为什么？”御悛寺有些诧异。
“任务都是很危险的……”她轻轻摇头“虽然你有那种威力不小的符咒，但真正遇到那些狡诈的对手，还是需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孰生孰死还说不定呢。小小人类就不要想着这种事情呢……”
“你脸上的伤也是任务的时候留的吗？”
萤鬼点头。
御悛寺满不在乎地指着自己“你一个女人都不害怕，我又有什么害怕的？”
“我……好了，我觉得自己说服不了你。你提的也的确是不错的建议。但是我有一点很疑惑，你身为人类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插手恶魔的事情？别有所图？可疑……”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缘分吧。又或者是这么多年我内心的真实诉求。”御悛寺走到书柜前，拉开一个小小的抽屉，里面铺着几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符纸“既然要合作，那我就向你透个底，这样的符纸我还有很多，效果五花八门，不过都需要不短的激活时间，用来做陷阱很合适。”
“如果陷阱就能解决那些棘手的家伙，那我这猎魔人也就没有必要做下去了。你要是真的有兴趣的话可以从我的助手开始做起。”萤鬼收起重剑负于身后，用魔法巧妙地将剑和盔甲掩饰起来，然后走近靠窗的位置将窗帘分开“提前说好，见习期是不给工资的哦。”
御悛寺见到她终于应允，倒也没有计较这些，穿好外套和鞋子，心情愉悦地打开门，山风吹起了他本就有些长的刘海，松林翻涌的波纹像是陆地上的海洋，逸散着草木的香味。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去山下寺庙和师父师兄们吃午斋……顺便让你和他们熟悉一下，这样他们也就能放心让你带走我了。”
萤鬼稍稍犹豫，但很快泛起温柔的笑容，似乎，也对人类的世界有了认同。
两人走过蜿蜒的石阶，最终在山腰处的后门进入了御善庙的后堂。不大不小的山庙中，香火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契合寂静幽深的环境果真有些难以言述的禅意。
扫地的中年和尚见到御悛寺，本就浓密的眉毛立刻绞成了一团，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喊道：“你这小子昨晚怎么那么晚才回山上，你老师打电话给王大师说学校出了大事，可把他给担心坏了，我……哎呦，你小子又带女孩儿到山上来了，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是咱们庙里的人作风一定要端正。”
“喂，这个，这个跟以往的不一样，大师兄，你别再说我了。”御悛寺感觉后脊有些冰凉，果然，萤鬼正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斜视着他。
“这位女施主看起来并不是他的同学，大师兄你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一位看起来姿态端庄的青年缓慢向这边踱步而来“更何况阿寺不是佛门弟子，年纪也不小了，他的私事我们也不方便干涉，只要他不为恶一切，一切就随他吧。”
“正德师兄说的在理，大师兄你不要再管我了。”得到声援的御悛寺立马挺直了腰板，带着萤鬼穿过石子路来到老和尚的居所。
“老爹你在里面吗？”他伸出手敲了敲竹制的窗户。
里面传来蒲团与地面的摩擦声，不一会，门打开了，一位满脸皱纹，右边眉毛缺失了一截的老和尚出现在两人面前。
“阿寺昨晚休息的可好？”
“当然好啊，已经七年没有睡过好觉了，现在简直能飞起来啊。”御悛寺“嘿嘿”一笑，但在老和尚面前他并没有一贯的不正经。
“见过大师……”身后的萤鬼小声开口。
两人在早上已经见过面，但这时的萤鬼显然比上次更为礼貌。老和尚微微摇头，告诉她自己还不足以自称“大师”，都是庙里的小辈恭维而已。
“昨晚你的学校可是出了大事，听你老师说好像有汽车失控自燃，发生了不小的爆炸。你没有及时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安全。”老和尚手里攥着佛珠，眼睛微眯“还有，你不主动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吗？”
“她，她是我同学的姐姐，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此时的萤鬼穿着一身民族服饰，倒真是像是本地某些山寨的年轻采茶少女，只是漂亮的脸颊上那道疤痕却有些违和。
但却因为这一点，老和尚心中的怜悯之心倒是让他更信任了御悛寺的说辞。
“你没事就好，厨房里还有一些粥和咸菜，你们快去吃吧，招待不周也请小姑娘你谅解。”说完这些，老和尚又看了一眼御悛寺，将门关上。
“我师傅脾气好，正德师兄也好，只有那个粗汉总是扯着嗓门乱喊……”御悛寺不满的抱怨起来。
“滚滚滚，老子不和你这家伙一般见识，要不是有姑娘在，一巴掌把你拍成一张年画！”大师兄扫地的声音更大了。
萤鬼默默观察着庙里的一切，目光环视一圈后再度与御悛寺对上。



 第三章赏金猎魔

吃完粥后，御悛寺和师父师兄们道别，说自己要去城里探望初中时期最要好的朋友，大师兄没说什么，但正德师兄却是极为体贴地嘱咐了很多事情，最后还拿出一些钱塞给他，这才依依不舍地送两人下山。
“你回去吧，师兄，我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在山脚处御悛寺挥着手向他道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才将视线移开。
“你真的不告诉他们实情吗？跟我走的话，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家。”萤鬼问。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御善庙，现在不离开，将来也会。”御悛寺鲜有地露出惆怅的表情“这是已经注定的命运，从我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这种念头就一直在大脑里徘徊。”
御悛寺摘下一片树叶含在嘴里，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人都很少开口了，期间他向萤鬼询问了学校的事情，得到的回复是，这座城市有它的主人，那个人会帮助出手解决这种麻烦的事情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不过还是要注意分寸就是了。
从山里到城市西边路程不短，两人花了接近三个小时才来到名片上所说的“吉美商贸公司”门口，整条街看起来都很新，唯独这栋楼看起来破败不堪，御悛寺撇了撇嘴角表示嫌弃。但萤鬼不在乎这些，默不作声地取出一枚铜制勋章在门卫室前晃了晃。
大门旁的老式电梯“嘎吱”打开了，里面几只肥硕的老鼠尖叫着四散逃走。这下，连一直都很淡定的萤鬼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两人憋着怒火走上电梯，摇摇晃晃来到三楼，面前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堆满货物的货架将剩余的空间分割为独立的房间。许多穿着各异的赏金猎人徘徊在房间里。
“每个房间代表着猎魔人的不同等级，墙上贴着对应的赏金任务。现在我们去煞级的房间。”萤鬼看着墙上的指示牌，最终来到了一个靠近边缘的角落。
这个房间人并不是很多，但墙上确是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悬赏单，仅有的几人眼睛来回扫动，却都是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
“和外面相比这煞字号房间还真是萧条啊……”御悛寺选了一张红色的单子低声读起来“击杀位于西城防线的猎人刽子手，尸魔膛刀，赏金2000混沌币……哇，两千唉！这个任务绝对值得做。”
“红色单子的任务要么是线索极少对方实力极强，要么就是情报缺失难以判断对方真正实力。你再看看单子最底下那行字。”
“已失败次数，五次……这是什么意思？”
萤鬼叹了口气：“至少有五波猎魔人在接取这个任务后丧命，所以这种任务最好是不要接，等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升级成凶级任务，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还有，橙色的任务是需要长时间进行的任务，赏金不菲但性价比很低……至于白色任务那就是常规任务了，可以酌情考虑。”
“我看这个就很不错。”御悛寺取下一张白色悬赏单递给她“清理墓园盗尸者，赏金300混沌币。”
“喂，撕下单子就默认你接受任务了啊！”萤鬼不满地咬着银牙“昨天那只死虫子赏金才100，你直接给我撕了一张300的悬赏是想杀了我么？”
御悛寺有些惊讶地看着手里的白色单子，这东西居然融化一般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带子锁住他的手腕，与此同时，一股信息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是有关盗尸者的基本情报。
没办法了，任务已经接受，身为猎魔人是无法反悔的，萤鬼走到赏金桌前，将手腕搁在桌面上，穿着黑色斗篷的管理者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手上的白环，轻咦了一声。
“虫魔任务的确是完成了，可是赏金环判定并非是你完成了任务。”
“虫子的确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家伙，可是他还没有注册联盟的身份，这笔钱能够在他注册后补发么？”萤鬼指了指身旁的御悛寺。
管理者打量了他一番，轻轻点头。注册的流程并不复杂，只需要在铜制的赏金勋章上洒一滴血，经过管理者的魔法熔铸就算是完成了。
“对你而言猎魔联盟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规章制度，因为你的等级很低，受到的约束也会很小。提升等级需要完成任务，当然这个和任务赏金多少无关，每次接取任务的赏金环会根据完成度判定你可得的提升。举最简单的例子，你身边这位是煞级猎人，她长期接取白色赏金任务，虽然赏金累计颇丰，得到的提升并不多，所以一直没能晋升凶级猎人。”
“不要拿我做反面教材，我只是想挣钱，并没有想过在猎魔联盟里面有什么大的成就。”萤鬼抱怨。
“所以我希望这位小哥不要步你的后尘啊，小魅魔，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氏族，但联盟眼里却是被压迫的混沌防线和诸城百姓的安危。”管理者的声音有些低沉“抱歉，这些和工作无关，是我多言了，但我一直希望能在这里看到拯救四大防线的希望。”
说完这些，斗篷下的光芒熄灭了，这位颇为感性的管理者退回自己的位置再次变成了没有生机的雕塑。
“走吧，我们先试着配合把眼下的任务完成。”萤鬼走出房间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目光下意识扫过墙壁，讶然地发现，刚才那一张红色的悬赏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撕了下来，再打量一番房间里散漫观望的猎人们，似乎都没有可能是接下任务的人。    “奇怪，难道刚才有人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进来又离开了吗？算了……还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吧。”
她只是好奇了一瞬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两人依然是乘着那架破烂电梯离开，只是这次电梯里变得整洁了许多，几簇娇艳欲滴的月季攀绕着栅栏鲜艳怒放，淡淡的胭脂香味萦绕在小小的空间里。大概是某个有洁癖的猎魔人用魔法所为吧，这样也挺好的。
御悛寺根据赏金环提供的地图很快便找到了那块经常有尸体丢失的坟场，这地方深入一片密林，再加上长久没人管理，藤蔓纠缠着残破的墓碑，气氛诡异无比。脚下的土地很湿软，腐败的苔藓粘在鞋底的粘稠感觉让萤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步伐也放慢了不少。
“最新的情报说坟场左侧一座新坟有被刨动的迹象，虽然里面的棺木没有开启的痕迹，但是在这之前已经有很多新旧不一的坟墓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墓碑上的爪痕像是野兽留下的，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一些规律。有人在刻意掩盖自己偷偷挖掘的痕迹。”
萤鬼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里面漂浮着一些淡绿色的烟雾，这些能够敏锐察觉魔素的小东西在瓶口被打开的一瞬间便急不可耐地飘到了坟场各处。
“魔素的使用很频繁，像是有人在刻画魔阵。”
“没人会大条到大白天做这种事情吧，现在太阳这么大你真的不担心皮肤会晒黑吗？”御悛寺从背包里取出一把伞撑开，小小的阴影落在了萤鬼的身上“你应该晚上再过来的。”
“挣钱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何况这次的任务可有足足三百赏金，我们……等等，怎么回事？”
萤鬼突然警觉起来，御悛寺放眼望去，有一部分绿色烟雾在向他们飘来。萤鬼退后了一步，但烟雾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而是举着伞的御悛寺。
“哎哎，怎么了？”御悛寺向后退了几步，但此时的烟雾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加速摇摆着小尾巴向他冲来，他连忙将伞收起准备逃窜，但就在伞所创造的阴影消失时，那些烟雾也同时失去了追踪的目标，继续漫无目标地向四面八方散开。
“哎！？”他将伞打开，烟雾向他扑来，收上，再次退散，重复了几次都是这样。
“地下有什么东西被伞刺激到后魔素大量分泌。”萤鬼思索着，随后悄然拔出了一直背负在身后的重剑，用眼神提示御悛寺再次把伞撑开。
逸散的烟雾再次呈现聚集的趋势，萤鬼怒喝一声，灰色魔素聚集剑尖用力向那团阴影刺去。剑身没入土中四尺后，一声刺耳的尖叫自土壤下响起。
“退开！”萤鬼侧身将御悛寺撞倒，就在这时，地面也扭曲着坍塌，露出潮湿土壤下纵横交错的坑道。一个皮肤呈现诡异灰青色的少年手臂被剑洞穿，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萤鬼的剑刃企图将剑夺走 。
萤鬼全身肌肉紧绷着，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像是被千钧大石所牵引，白皙的脸颊因为吃力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少年用浑浊的眼睛怒视着她，就这么僵持了几秒钟，因为阳光的刺激才愤愤地松开手，转身向没有暴露的坑道爬去。
他的姿势从容迅捷，就像是下水道里的壁虎，看得一旁的御悛寺目瞪口呆。而萤鬼显然不是轻易认输的善主，轻啐一口，翻身跳下坑道追随其后。
“喂——冷静啊，那可是人家的地盘！”御悛寺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身体却也不自觉弹起跃下坑中，向着两人追逐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四章暗河

第四章
地道里的水声逐渐变大，萤鬼取出一枚红色的珠子点燃，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在狭窄的空间里，树根和岩块交错，形成了大大小小不均等的腔室，而那些青灰色的尸体则蜷缩在腔室里面好似静待孵化的蜂雏。
“原来如此，果然是有人在这里刻画了大型的魔法阵，刚才那只只不过是巡逻的保育员而已。”她将全身盔甲显像出来，头盔也盖住了脸部，又回到了与御悛寺初见时的武士模样。
“没想到啊，原来这些尸体都没有被盗走，而是转移到了坟地的下面，难怪之前没有人能发现。”御悛寺在萤鬼停下脚步后很快也赶到了这里，见到眼前的场景，表情也是难掩的震撼。
地下空间随着水流的方向不断延伸，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错觉。他捡起一枚石子扔进暗流深处，落水声后，生物翻腾的声音在水底响起。
“贸然下水绝对是行不通的，看来我们的调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萤鬼轻叹一口气，回过头却看到御悛寺将几张纸符叠成蝴蝶的形状，然后随手抛向空中。纸符开始燃烧，幽蓝色的火焰将水流上方的黑暗驱散，然后如同漫入花丛的彩蝶盘旋在水面上方。
“吼——”一条怪鱼冲出水面将纸符一口吞下，雪白的牙齿闭合的瞬间居然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噪音。御悛寺悠闲地哼了一声，爆炸声自水底传来，很快那鱼便翻着白肚皮浮上了水面，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弥散在在本就潮湿的空气中。
“你真的是寺庙里长大的孩子么？”萤鬼斜视着他表示疑惑。
“当然，不过我是个无神论者，敬畏之心也只是因为老爹和师兄而已。好了，现在水下生物有了解决的办法，我们是继续向里面探索还是回去反馈任务？这很明显不只是尸体失踪的简单调查了啊……”御悛寺从口袋里取出更多的纸符，很显然立场已经无需说明。
“扑通”一声，身负重甲的萤鬼跳进地下河里，她侧着身将重剑横在身前，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虽然隔着护甲，但蕴藏在水流里的寒意仍然不断侵蚀着她，这种感觉让她略微有些不适，回头观察御悛寺，这家伙好像并没有异样，她也只能埋下头专注于向洞穴更深处前进。
那些盛放尸体的腔室不断发出恶心的液体蠕动声，粘稠的海藻状触手轻轻摆动着，里面的尸体不像是有复活成丧尸的迹象，反倒更像是被消耗的燃料，随着深入地下而逐渐面目全非。两人前进大概五百米后，凭着红珠和火蝶微弱的光线能看到，腔室里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有的形状，它们熔融一般翻腾在腔室内，有的则是浮在水面上，恶臭的气味十分夸张。
“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御悛寺捂着鼻子抱怨起来。萤鬼听到他的声音，咬着牙分开水面粘稠的东西，大喝一声将剑插向水中。
“躲在后面的家伙，出来……你再藏下去难道就不怕我把你辛辛苦苦的杰作全部捣毁掉么？”
回音在地下回荡着，终于在即将散尽的时候，一声烦躁的咋舌响起。似乎有人从洞顶落下，涟漪触碰到萤鬼的靴子，她毫不犹豫地跺了跺脚反击回去。
“暴躁的丫头……”那人缓缓起身，黑色的披风淅淅沥沥将水抖净。御悛寺操控着火蝶靠近，暗淡的光线中，那张白皙的面庞如同溺毙的浮尸，只有一对灰色的眼珠彰显活动的气息，两人目光对视，互不闪躲。
“你打伤了我的仆人，还打扰了我的清修，这笔账——想怎么算？”
“我们只是想调查坟场尸体失踪的真相，这是公事公办。”萤鬼声音低沉下来“接受委托，完成委托，就这么简单……准确来说，搞清楚阁下的身份和目的后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那人听了这些话，灰暗的眼睛突然瞪大，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像是大笑，又像是在痛苦地哀鸣。
萤鬼退后一步，后腿微弯，整个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雌豹。
水面传来一声震爆，黑影快速接近，两把闪烁寒芒的匕首像是要割裂这狭窄的空间，萤鬼闷哼一声甩剑招架，兵刃相接的瞬间，那人身体微斜巧妙卸掉劲力，足尖轻点她的腕甲，诡异地在空中完成了超过一百八十度的转体，锋芒直逼身后的御悛寺。
“不好，快躲开！”萤鬼银牙紧咬，挥舞的大剑也变向斩切过去，但也只能勉强触碰到斗篷的一缕末梢。眼看着两把匕首就要触碰到御悛寺的咽喉，但那双茶色的眼睛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反倒是一直紧闭的嘴唇却不可察觉地咧开。
“罡风，开！”
一股上升气流自脚底窜出，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障将对方这精心准备的一击轻松拦下，这还没完，风动的同时，周围大量的火蝶迅速涌来，洞内的光线瞬间如同进入炽阳的极昼。
“快走。”
短暂失明的萤鬼感觉到手腕被人抓起，御悛寺牵引着他向洞外迅速奔逃。
“放开我，我要让那个家伙……”
“要打也不会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我们把他引出来。相信我。”
感觉到手臂的反抗消失，御悛寺的脚步加快了不少，他没有回头，但是也可以清楚察觉到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正在以一种极为嚣张的姿态接近。
虽然很快逃跑的计划就要落空，但是横下心来要用陷阱解决这一切的理念却是狂妄到了极点，御悛寺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在头顶那片阴影映射下来的同时，情绪失控大笑出来。
刀锋落地，音爆骤起，黑色的火苗好像一株疯长的玫瑰，将华丽而恐怖的能量引导出来，斗篷男接近的速度极快，甚至没有任何减速就直接栽进了火焰之中。
爆炸掀开了暗河的洞顶，阳光照落下来，浑浊的水面在阳光下泛着金鳞一般的波光，萤鬼用剑抵挡住波浪，御悛寺靠在她身后，左手用力扯开自己的外套，“撕拉——”一声，数十张缝在布料背面的符咒暴露出来。
“天炎卒啨咒！开——”
数十道血红色的光束绕过萤鬼的身体，在她的正前方汇聚成一道炙热的光束冲击着那爆炸的中心。点点黑火飘零散落，火光缩成一线最终消失，只有浓烟和依旧炙热的温度证明了刚才这一连串的狂轰滥炸。
“你这家伙，完完全全把我当成肉盾了啊……”萤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抬起右脚一个后撩踢将他“噗通”揣进水里。
“喂——”御悛寺呕出一口污水不满地轻吼出声“这水里可是泡着尸体的啊！”
就在萤鬼沉下脸准备继续踢他的时候，前方的浓烟中突然传来了不规则的水流声。两人退后一步，再一次进入了备战状态。
“喂——你这家伙毁掉我的地场是故意的吗？”
“家族百年的心血……竟然毁在了你这种蝼蚁手里！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愤怒的嘶吼急速接近，浑身血污的男人冲出烟雾，右拳带起一阵利刃般的拳风直逼御悛寺的脑门。
但萤鬼的剑早已蓄势待发，躬身横掠，剑芒挑开这致命一拳，步伐凌厉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滚开——”萤鬼再度横剑于胸，略微低沉的声音透过盔甲的缝隙传出。
“天炎……”御悛寺再度将手指伸向左腹，但一道拳风准确地砸在他的嘴上，鲜血夹带着两颗断裂的牙齿飞向空中。萤鬼侧身挥剑，带起一道血光，也将对方的腹部划开一道不浅的口子。
地下河再次回归了平静，只有御悛寺跌落到水中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你的同伴已经被我解决了，快滚。”男人露在眼眶外的眼球颤抖着挪回原位，身上的大面积伤口也在快速复原。继续鏖战下去，真的可能两个人都没办法活着回去……不，严格来讲，是御悛寺肯定没办法活着回去。
萤鬼握着剑，头盔下的白色脸颊因为愤怒而更显苍白，但她的头脑很清晰，通过破洞漏下的阳光她能隐隐看到有无数污浊的能量由那些尸体通过水面迅速传递到男人身体中。
这是他的巢，这里的尸体都是他的补给，只要拖下去，不仅仅是伤势复原，这个人还会变得越来越强。
叹息声在盔甲下响起，她收起剑，身上的盔甲也随着入鞘的声音消失不见。萤鬼目光精明地盯着对方，身体缓慢后退到御悛寺倒下的地方，蹲下身子，伸手将失去意识的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那个男人还在汲取着水面传导而来的能量，虽然露出饿狼一般的表情，但仍旧很克制地选择了不再追击。
她将湿漉漉的御悛寺扔到背上，污水裹挟着猩红色的血液透过她浅黑色的头发，流经侧脸和素色的脖颈，最终滑落在胸口。
娟秀的脸庞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咬着牙，满脸厌恶和悲哀。
“下次见到，一定吃了你……”
奔跑了七八分钟，出口的亮光就在眼前，她的速度再次加快，但是背后却凭空出现了一丝阻力，惊惶地回头后她却只看到背后昏迷的御悛寺右臂抬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手指。
她试探性地再走了一步，御悛寺的手臂更加绷直，似乎是肌肉的自然反射，手指猛然向掌心蜷缩，一声恐怖的尖叫从背后遥远的地方发出。
“咻——”的一声，一枚带血的眼珠飞向掌心，正好被握紧捏爆。
“快逃……”
御悛寺睁开朦胧的眼睛，血肉模糊的脸露出了不知是嘲笑还是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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