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lib?了蓝色的盔甲,只身走出了城堡。 蓝胡子的身形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高大,但是披上盔甲还是显得很威风。他深藏书网蓝色的披风迎风飞扬,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青蛙王子一行人。 “你们这是来送死。”蓝胡子咧开血盆大口,开始嘲笑青蛙王子,“白雪公主会和我结婚,而不是你。” “把她还给我!” 愤怒的青蛙王子持剑冲了过去,尽管??他的速度很快,可哪里是蓝胡子的对手,每次举剑都砍空。蓝胡子有黑魔法傍身,普通的进攻难不倒他,只见他闪避着青蛙王子的进攻,偶尔还举手还上几招。不一会儿,青蛙王子就左支右绌,渐渐支撑不住了。 猫剑客看不过眼,也挺剑上前。他的剑法非常精妙,在蓝胡子面前舞出好几朵剑花,把蓝胡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蓝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左手对付青蛙王子,空出右手来教训猫剑客,瞬间就扭转了局势。蓝胡子力大无穷,让猫剑客难以抵挡。 没有几个回合,他们就被蓝胡子打倒在地…… 刺猬汉斯张弓搭箭,朝蓝胡子的要害连射数箭,虽然箭箭不落空,可他的箭射在蓝胡子的厚皮上,简直像是给他挠痒痒…… 飞翔在空中的灰姑娘,想分散蓝胡子的注意力,助同伴一臂之力。可蓝胡子不吃这套,他根本不去看灰姑娘,即便是灰姑娘投掷的雪块也被他一一接住,然后反丢回去。灰姑娘一不小心,被蓝胡子扔来的雪块击中肚子,从天上掉了下来,摔成重伤…… 这下只剩下魔法师小红帽和他周旋了,可白魔法哪里是黑魔法的对手?况且小红帽的魔法盒竟忘在了水之国,没有带来战场,结果被蓝胡子定住了身体,动弹不得。最后小红帽被蓝胡子用黑魔法击败,倒在地上,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的香味,气味越来越淡…… 谁也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战斗在瞬间就结束了,青蛙王子他们失败了,蓝胡子胜利了。 最后,蓝胡子在雪之国杀死了奥比斯甸的王子。 青蛙王子的鲜血染红了雪之国的大地,他虽然奋力斗争,却依旧不是蓝胡子的对手。 拥有恶魔眷顾的蓝胡..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打败的。说他的黑魔法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青蛙王子并不是输给了蓝胡子,而是输给了命运。 杀死青蛙王子之后,蓝胡子娶了白雪公主为妻。结婚之后,白雪公主受尽了蓝胡子的凌辱,整日以泪洗面。她在城堡里又冷又饿,一天吃不上一顿饭,感冒了也没有人来替她加衣服。白雪公主凄惨的哭声,总会 5728." >在蓝胡子那黑暗的城堡里回荡。其余的人,如刺猬汉斯、穿靴子的猫、灰姑娘和小红帽,都被蓝胡子囚禁在密室之中。 他们将在这漆黑的密室中度过余生,永世不得翻身…… 第一节 可能是因为过了上下班高峰时段,地铁上的人少得可怜。我坐在车尾,看着窗外飞逝而去的景色,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并非身处繁华的上海,而是某座静谧的小城。我向来讨厌嘈杂和拥挤,同样地,我也讨厌竞争。 我的名字叫韩晋,2008年从上海师范大学毕业,通过了国家教师资格证的考试,正式成为了一名教师,被学校分配到普陀区的一所初级中学教授历史。
.99lib?哪些是没用的。而且,我们根本无法肯定这部童话和二十年前黑曜馆的那起惨剧有何联系?兴许就是古永辉幻想的产物而已,我从专业的角度劝各位别太当真。” 陈爝也不甘示弱,笑道:“陶医生,我和你看法有些不同,我倒认为这部童话所讲的故事,与二十年前的杀人事件有着直接的关联。” 陶振坤扬起眉毛:“喔?何以见得?” 陈爝拿起那叠童话故事,指着开头那段读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作奥比斯甸的国家……陶医生,这么明显的提示,难道你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奥比斯甸王国啊。”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说陶振坤,就连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陈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陈爝笑着说道:“奥比斯甸就是黑曜石的英文Obsidian的中文发音。古永辉在开头这么写,其实就提示我们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黑曜馆开始的。这本童话,或许就是古永辉——二十年前那起惨案唯一的幸存者,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线索。” 雨渐渐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绵绵细雨,夕阳斜射,车窗外一片浓重的暮色。我打开车窗,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与野间草木的清芬钻入鼻腔,沁人心脾。 陈爝给出的答案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它却又那么明显,遍布整个故事。还有多少线索没有被挖掘?我不知道。甚至连陈爝,也只是破译了其中一小部分内容。他说,必须要亲临现场,才有可能把二十年前的整个事件还原。 天色渐暗,我们颠簸过崎岖小路,终于看见了那座深藏在树林深处的邸宅。花园的铁门没有锁上,我下车推开门后,丰田车就顺利地驶入花园。而在花园的中央,正是那座由犹太人伊利亚斯·沙逊出资建造的古怪邸宅。 黑曜馆。 耳边传来虫鸣鸟叫的声音,四周寂静得令人感到恐怖。陶振坤将车停在黑曜馆正面的花园里,然后和陈爝走上台阶,按下了门铃。他身材细长,身高比陈爝还多出半个头,远看像是一根筷子。 这时,我才得空好好欣赏一下这座邸宅的外形。黑曜馆房如其名,上下漆黑一片,外观有浓厚的欧洲古典风格。黑色窗户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模样。不能说很大,但也不小,可能是颜色的关 7cfb." >系,整个馆给人强烈的压迫感。黑曜馆一共有三层,顶端还有像城堡塔尖一般的屋顶,像是让卫兵巡视用的。总体来说,这栋邸宅算不上漂亮,但却有一番情趣,若是你喜欢欧洲中世纪的吸血鬼,抑或哥特式的王公贵族,想来对这座建筑应该会很有兴趣。 花园的中央建有喷水池,水池对面停着好几辆汽车,看来已经到了不少人。 伴随着沉重的声音,大门缓缓被拉开,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模样怪异的老头。 他看上去像个怪物,让我想到了“钟楼怪人”。他的身高大约有160公分上下,诡异的是他的眼神,他收紧下巴,把光秃的头顶对着我们,眼睛从下往上看,面无表情。这恐怖的老头将我们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我直冒冷汗。反倒是陈爝相当轻松,率先开口道:“我们是古阳请来的,请问他在不在?” “原来是少爷的人客,请进请进,这里倒拐。我是黑曜馆的管家,叫我柴叔就可以了。其他人都到了,正在餐厅准备用餐呢。”他极力想做出奉承的表情,咧开嘴笑,却更显得丑陋不堪,像是一只狞笑的癞蛤蟆。抱歉,我这样形容纯粹是为了描绘出当时的情形,无心对任何人进行人格上的侮辱。如果造成这样的困扰,请读者诸君谅解。 我们过了玄关,在中庭看见不少人围坐在餐桌前。古阳看到我们,起身走了过来,与我们一一握手。他今天穿了一套礼服,显得英姿不凡,颇有些贵族气。他原本就长得不错,加上精雕细琢的装扮,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还好你们安全抵达,没出什么事儿。打你们电话都不通,我正在担心呢!咦?陈爝,你的衣服怎么湿答答的?”他瞧见我和陈爝的衣服,疑惑道。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和陈爝的车抛锚了,只好淋着雨往这边走。幸好遇见了陶振坤医生。不然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了!” 古阳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那你们赶快去房间里冲个澡吧,别着凉了!都怪我不好,应该派司机去接你们的,是我照顾不周。柴叔,麻烦您把他们领上楼,顺便再给他们准备两套换的衣服。”柴叔点头答应。陈爝摆手笑道:“客气什么!韩晋,那我们先去洗个澡吧!”说着,便跟在柴叔身后走上了楼。我赶紧跟上他们。 我面前是一片颇宽敞的楼梯平台,螺旋式的楼梯,衔接着一楼和三楼。黑色铁质的栏柱支撑着环绕楼梯的茶色扶手,栏柱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楼梯两侧有两座中世纪骑士的甲胄,手持长矛。他们手中的武器像是延续古罗马和日耳曼的风格,但也有一定的改进。骑士甲胄像是二楼的守护神般伫立在扶手两侧,光是看盔甲就显得威风凛凛,遑论当年骑士身披战甲驰骋在沙场上的英姿了。我不由想起在中世纪时曾有一位日尔曼骑士,他因不满国家诬陷无辜者,并判处其死刑,义无反顾地劫走死囚。尽管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却赢得了世人的尊重。就像亚瑟王圆桌骑士的誓言,只为正义与公理而战! 不自觉间又犯了职业病,扯远了。 我和陈爝随柴叔上楼后,分别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们两人的房间在楼梯的右手边,紧靠在一起。柴叔说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可以使用。走之前,他又回头看着我们,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声音问道:“韩先生怕不怕鬼咯?”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追问:“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难道……” 柴叔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少爷邀请各位时,想必已经讲述过这栋宅子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了,是吧?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韩先生,这靠里的房间曾经死过人。当然,如果您本人并不介意,那是最好了。”说完之后,他咳嗽了几声。 对于鬼怪之事,我一向遵从孔子的教诲,敬而远之。我虽不太信鬼神之说,却也并非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严格来说,我持不可知论。但如果要我住一间死过人的房子——而且是横死——那我是万万不敢的! “能不能……麻烦您……给我换一间……”憋了半天,我才轻声询问道。 “不用换了,我住里边。”陈爝抢在柴叔回答之前说道。 “您是一直在这儿做管家的吗?”我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我也是新来的。” “哦。”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待两位先生洗沐完毕,请到楼下餐厅来用餐。”柴叔说完,朝我们鞠了个躬,然后才转身下楼。他的言谈举止,顿时让我对他的印象加分不少。我越来越后悔刚才那样描述
| 被害人姓名 | 被害人职业 | 致死原因 | 谋杀手段 | 死亡现场 | 尸体状况 | 现场状况 |
|---|---|---|---|---|---|---|
| 骆小玲 | 女明星 | 机械性窒息 | 溺死 | 二楼浴室 | 由于挣扎掉落在了地上,全身赤裸,地上还有掉落的化妆包、玫瑰护手霜、去屑洗发露、护发素、香草润肤露、芦荟沐浴露、薄荷牙膏、牙刷、指甲油、爽肤水、手电筒 | 骆小玲是唯一一个死亡现场不在自己房间的人。护肤品清一色是从国外进口的,瓶体上文字都是英语,和齐莉包中的像同一品牌 浴室的洗衣机里有许多他带来的衣服,而他的睡衣,则被发现丢弃在黑曜馆一楼中庭的地板上,没有被清洗过 |
| 周伟成 | 文学教授 | 颅内出血 | 颅骨被钝器击打 | 黑曜馆附馆周伟成房间 | 周伟成所带的衣物和日用品都被凶手随地丢弃。他下身穿着睡裤,上身赤裸地倒在地上 | 周伟成在每件衣服上,都会缝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杯子打翻在地,杯中的咖啡流出,沿着门缝流淌到外面,地上的咖啡渍还依稀可见。床头柜上座机的电话线被人用刀片割断,听筒无力地悬在半空 |
| 河源 | 青年导演 | 机械性损伤 | 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 | 黑曜馆二楼河源导演的卧室 | 尸体周围散落着剧本、打火机、马克杯和叼在嘴边尚未点燃的骆驼牌香烟,用牙齿紧紧咬着。尸体离书桌有一段距离。 | 现场地上都是玻璃碎片 房间里的玻璃柜被打破,橱柜里的香水和花瓶打翻一地 其他人的房间,有不少香水瓶的碎片,不少瓶子还被砸碎在黑曜馆的各个楼层 |
| 刘国权 | 医生 | 外源性毒物中毒 | 服用含有氰化钾的咖啡 | 刘国权医生卧室 | 裤子挂在门后,口袋中没有发现什么,只有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有个微型手电 | 房间中央有两个书架,其中靠北的一面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被拿下来了,丢弃在地上。电话线被凶手割断,听筒盖在座机上 |
| 齐莉 | 女作家 | 机械性窒息 | 用绳索将其勒杀 | 一层的图书室 | 尸体靠在大门后方 手上有玫瑰味 | 图书室里有床,还有一瓶进口的玫瑰护手霜,是和骆小玲同款的。 现场都是从书架上丢落的书籍,死者手边还有一支蓝色圆珠笔,笔尖的圆珠已经不见了。 圆珠笔边上还有个微型手电筒,只是没有装灯泡 |
..动,王芳、祝丽欣和陶振坤三人走了下来。他们听见我们的对话,脸色显得很苍白。见到柴叔,王芳忙问:“柴叔,这里还有没有可以和外部联系的方法?手机没有信号,电脑可以上网吗?” “网线也被割断了。”陈爝苦笑道,“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这个变态,究竟想干什么?!到底是谁把我们困在这里的?有种就站出来!”朱建平已经失去理智,开始对着四周吼叫。其实,这是他内心在极度恐惧状态下的一个投射反应,越是没有勇气,就越要假装强大。动物界里有很多这种例子。 “他已经站出来了。”陈爝耸耸肩,无奈地说,“虽然我不想下此结论。可是很显然,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客厅顿时一片哗然,像是炸开锅般,众人纷纷把矛头对准陈爝,开始质问起来。听他这么说,就连我也吃惊不小。我环视身边这些人,哪里有杀人犯的影子?我们每天都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聊天,怎么会有人转眼就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了? “你为什么这样讲?”朱建平伸手指着陈爝的脸,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得拿出证据来!” 这时郑学鸿把朱建平的手压下,语气平缓地说:“陈爝也没有胡说。黑曜馆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这两天要是藏个大活人,想必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对不对?那如果他是躲在馆外,就算披着雨衣,馆外都是泥地,进入馆内总会留下脚印吧?而在古阳的房间门口,地板是干净的,试问一个从大雨中溜进黑曜馆的人,怎么会不留下脚印呢
| 时间 我和陈爝在做什么 | 古阳在做什么 | 其他人怎么玩儿 | |
|---|---|---|---|
| 8月15日(星期五) | 我和陈爝来到黑曜馆,同时到达的还有精神科医师陶振坤 | 黑曜馆有馆主古阳、犯罪心理学家王芳、魔术师朱建平、物理学家郑学鸿和一直在楼上休息的古阳的女友祝丽欣;夜里刑警赵守仁赶到黑曜馆 赵守仁叙述了二十年前在黑曜馆的遭遇,然后将一些记录有现场线索的卷宗借给了陈爝,和陈爝约定三天内破案 | |
| 8月16日(星期六) | 我和陈爝在馆内四处调查,并去了附馆,希望能得到一些二十年前杀人案的线索 | 古阳在房间内召开案情讨论会,结果不欢而散 下午在客厅打牌,直到夜晚 我和柴叔一起上楼喊古阳未果,之后祝丽欣同陶振坤又上楼,发现不对劲,于是赵守仁用铁钳破门而入,发现古阳尸体 | |
| 8月17日(星期日) | 我和陈爝在古阳房间调查密室之谜、在祝丽欣房间调查消失之谜 |
.99lib.源重达一百多公斤,是馆内最胖的,而且在古永辉童话中也形容刺猬汉斯是‘圆滚滚’的。除了导演河源,我想象不出还能有谁需要移动书架来逃生。” 如果陈爝的推理是正确的,那就是河源杀死齐莉、骆小玲再杀死河源?那这一连串谋杀案整个就是个循环?此时的客厅里,再也没有了低声细语或者冷嘲热讽,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陈爝一句话。 “接着是刘国权被杀案。”陈爝一开口,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他身上,“满屋子打碎的香水瓶。这和齐莉一案有着相似之处。但相比之前几起案件来说,是最简单的。根据当时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赵警官描述,整栋黑曜馆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香味,甚至有些刺鼻。我想,这恐怕就是杀死刘国权的凶手干的好事!他用毒药将刘国权毒死后,再次进入房间时,在这个满是香水的房间中,不小心打翻了一瓶香水。香水溅在了他的身上,非常浓烈。就算将衣服洗净,身上可能还是会有味道,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了。但凶手何必将所有香水都打翻呢?只需要取同一香味的香水,偷偷潜入别人房间都倒上一点不就行了?这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凶手不认识外国的香水;第二,凶手闻不出味道。闻不出气味,他就无从判断哪瓶香水的味道和打翻的香水一样!甚至如果他打翻的是一瓶没有味道的自来水,他也会提心吊胆,认为身上有浓烈的气味。所以,在不能分辨气味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让香气充满整个黑曜馆,这样大家的鼻子都会失灵,无法判断谁才是进入刘国权房间的那个人!” “你是说凶手没有嗅觉?”陶振坤瞪着陈爝,一脸的惊愕。 “也许吧,也有可能是感冒。只要我们着凉,就会患上伤风,这样就会使鼻子失去嗅觉,严重的时候连一部分味觉都会失去。” “那如何找出那个感冒的人呢?还是从古永辉的童话中寻找?”陶振坤又问。.99lib. 陈爝点点头,说道:“是的。从古永辉的童话看,感冒的人物有两个。一个是刺猬汉斯,即河源;另一位是白雪公主,即齐莉。刺猬汉斯在花之国打过喷嚏,其实他并非过敏,而是感冒了。而白雪公主则在蓝胡子的城堡里受尽折磨,导致身体异常虚弱,患上了感冒。原文也是这么写的。” “二选一?”陶振坤不屑地哼了一声。 “需要吗?”陈爝冷笑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四节 陈爝可能有些渴了,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饮尽。在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陈爝又开始了他的叙述。.. “只要心细一点,你们就会发现,河源是个香水专家。赵警官,我说的没错吧?你跟我们讲过,他还在时尚杂志上开过专栏,特别谈过香水的品牌和种类。作为这样一位专家,我想只需瞄一眼,就能认出他当时打翻的是何种香水了。所以我排除了河源的嫌疑,杀死刘国权的凶手,必须要符合感冒和不认识香水这两项,就只剩下齐莉了。刘国权一案的凶手,是女作家齐莉。以上是我的推理。” 怎么可能?刘国权杀了周伟成、齐莉杀了刘国权、河源杀了齐莉、骆小玲杀了河源,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杀死骆小玲的呢?只有古永辉了吧!如果按照陈爝的推理,被害人顺序应该是这样?99lib.的:第一个被害者,周伟成;第二个被害者,刘国权;第三个被害者,齐莉;第四个被害者,河源;第五个被害者,骆小玲。 在陈爝停止解说的时候,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不一会儿便演变成了纷纷议论。陈爝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嘈杂声戛然而止。大家还想听听,陈爝是如何分析骆小玲一案的。假设古永辉不是杀死骆小玲的凶手,那到底是谁?这个时候,所有的嫌疑人都已经被杀死了。 “推理至此,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一张时间表,排列着被害人的被杀顺序。大家会觉得,这次的谋杀,犹如数学中的莫比乌斯带⑥,无限制的循环。而在你们心中,恐怕早已认定杀死骆小玲的凶手就是馆主古永辉了吧。案件真相真是如此吗?”陈爝说到此处,像是故意留个悬念,停顿片刻,才说,“骆小玲被杀的案件有些复杂,涉及到一个时间概念,我之后会详细解释。之前论证小红帽即是骆小玲的时候,我读过一段文字,大意就是青蛙王子闻到小红帽脸上有香草的香味,手上散发着玫瑰的香气。我们来看骆小玲尸体周围散落的遗物,有化妆包、玫瑰护手霜、去屑洗发露、护发素、香草润肤露、芦荟沐浴露、薄荷牙膏、牙刷、指甲油、爽肤水等等。我们要找出有香草气味和玫瑰气味的物品并不难——润肤露和护手霜。而且也和童话中,小红帽脸上有香草的味道,手上是玫瑰的味道相吻合。也就是说,骆小玲从前洗澡完毕,都会在身上抹上香草气味的润肤露,在手上抹玫瑰气味的护手霜。直到这里,我相信大家都没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儿呢?我们?99lib.来看童话结尾的部分:小红帽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玫瑰的香味,气味越来越淡……她被蓝胡子打败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玫瑰的气味,而不是香草的气味呢?而且需要注意的是,原文中提到的是‘浑身上下’,就是连脸、脖子、甚至身体都散发着玫瑰味。骆小玲被发现时是赤裸的,我有理由相信当古永辉或其他人发现她被杀死时,一丝不挂的骆小玲浑身都是玫瑰味。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凶手将原本涂手的玫瑰味护手霜当成了润肤露,给骆小玲浑身都抹了一遍。凶手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护手霜,什么是润肤露!那凶手何必大费周章?地给骆小玲抹上润肤露呢?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其实看似很难理解,实则不然,大家想一想,普通人会在什么时候抹润肤露呢?” 陈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洗澡之后,在洗澡之后才会抹这些东西吧?”我说。 “是的,凶手 5c31." >就是要让你们误以为骆小玲是在洗澡之后被杀的,所以才故意为她抹上润肤露,谁知因为自己的无知,弄巧成拙,露出了狐狸尾巴。这样事情就清晰了,我们来看,凶手这样做,一定是因为其在骆小玲洗澡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抹上润肤露后,所有人都会以为骆小玲是在洗澡之后被杀的,这样凶手本人就有了不在场证明,所以,凶手一定是骆小玲洗澡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那个人。说起来有些绕,但分析起来就很简单。首先,我们如何知道当时他们都在干什么?老规矩,从古永辉的童话中寻找线索。‘大家来到了小红帽的家。青蛙王子看见一台漂亮的钢琴,于是坐下忘情地弹奏起来。’我们知道古永辉的钢琴造诣很高,根据童话的内容,他一直在弹钢琴,没有停止过。如果古永辉停止弹钢琴,去干别的事,馆里所有人都会知道。因为琴声顿止,一定有问题。所以我第一个将他排除!不好意思,各位的怀疑是错的,古永辉不是杀死骆小玲的凶手! “然后古永辉又写道‘灰姑娘和穿靴子的猫忽然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也就是说,周伟成和刘国权离开了,不在现场。至于河源与齐莉,童话中没有描写他们的镜头。我们一个个来排除,第一个是齐莉,会不会是她呢?你们如果有心,会发现齐莉被杀的现场,也有一瓶进口的护手霜,她不会分不清润肤露和护手霜的区别,毕竟也是爱美的女性。所以排除齐莉行凶的可能。导演河源有没有可能?童话中,‘刺猬汉斯(河源)一直在听青蛙王子弹奏,一个小时后才离开’。也就是说,河源在骆小玲洗澡之前,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故而排除嫌疑。现在只剩下灰姑娘(周伟成)和穿靴子的猫(刘国权)了!童话中,他们在刺猬汉斯离开之后才出现,正符合凶手的条件。那么,他们之中谁才是凶手呢?我们注意到,凶手将润肤露和护手霜搞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即护肤品的瓶身上都是英文,因为女明星骆小玲所用的都是进口产品。刘国权留过洋,毕业于德国海德堡大学的医学院,英文水平应该不会差。但周伟成虽是文学教授,可被学生爆出论文造假、甚至连英语都不会的丑闻。最后经校方调查,竟然还属实。那周伟成一定是看不懂护肤品上那些英文词汇了,所以才导致把护手霜当成润肤露涂抹在死者身上的失误!所以杀死骆小玲的凶手,就是周伟成!” “乱了乱了!彻底乱了!”王芳用手拍打着脑门,似乎对陈爝的话难以理解。 “如果周伟成杀了骆小玲,那可真变成莫比乌斯带了!你杀我、我杀他、最后还绕一圈回来,什么跟什么嘛!”我抱怨道,“现在只能说,古永辉在这五起杀人案中,没有嫌疑。但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还在云里雾里呢!” 陈爝摇摇头,微笑道:“我刚才的推理,只是根据凶手的特质,对上了相应的人而已。你们还忽略了一个问题,二十年前在黑曜馆的杀人事件,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呢?我刚才的推理,形成了莫比乌斯带,并不成立,所以杀死刘国权的并非齐莉,杀死河源的也并非骆小玲,以此类推,满盘皆错。那我若单单把这些单项的条件抽出来,拼凑一下又会如何呢?” “不可能有人能完全符合啊!”我说道。 “韩晋,你错了。我们都被警方误导了!我列出凶手的特质是感冒、幽闭恐惧症、胖子、不会英语和没有照明工具。如果我们要从黑曜馆的六个人里找出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呢?” 陈爝拿起水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画了六个不相交的圆。 “空集!”陈爝大声说道,“你们会发现,这些特质没有交集,每个人只有其中一项是符合的,但并没有人完全符合。那是不是我的推理错了呢?依照逻辑?99lib.的指示,我用推理还原了当时的情况。那问题出在哪里呢?或者,我的推理没出问题,而是给出的条件有些问题。福尔摩斯说,排除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而我所知道的真相,就是馆里有一个人,他是个胖子,有幽闭恐惧症并患了感冒,他不认识英文,有手电筒。如果逻辑没有错,那他就一定存在!所以我们都被骗了!当时在1994年的黑曜馆里,并不只有六个人,而是七个!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但古永辉提示我们了!在童话中,出现的人物除去小红帽、刺猬汉斯、青蛙王子、白雪公主、灰姑娘和穿靴子的猫外,还有一个蓝胡子。童话中的人物,不是六个,而是七个。而这个蓝胡子,就是黑曜馆连环杀人事件的真正凶手!” “当年的凶手没有死?这……这怎么可能!”赵守仁紧张地站直了身子。王芳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却紧闭着嘴。 “那……杀害古阳的,会不会也是当年那个凶手?”我不安道。黑曜馆内所有人全都忐忑不安地看着陈爝。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因为以上所有的条件,都是可逆的。感冒可以痊愈、幽闭恐惧症可以经过心理治疗克服、肥胖可以减肥、英语可以学会,照明工具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即使我们得到过去凶手的所有特征,也无法锁定我们之中,谁是当年黑曜馆的杀人魔‘蓝胡子’。”陈爝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看来经过冗长的推理和解说,他也累了,“而我现在唯一能证明的,就是古永辉的清白。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我环顾四周,在这栋馆内,除了我、陈爝和祝丽欣,其余几人的年龄都超过了四十岁,他们都有可能是黑曜馆的杀人魔“蓝胡子”。排除警官赵守仁,沉稳的郑学鸿、知性的王芳、狡猾的朱建平、中庸的陶振坤和老实的柴叔,究竟谁才是蓝胡子呢? 所有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黑曜馆里安静极了。馆外,雨还在下。 第一节 “古阳当时还应了你一句?你怎么早没和我说?”陈爝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悬在半空,手中拿着茶杯。他半夜睡不着觉,就来敲?99lib.我房门,说是讨论案情。我本打算去看看祝丽欣,可他这么一来,把我原来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坐下后,我们就开始闲聊。 “一时紧张,我忘了。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韩晋,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啊!你说古阳当时回应了你,你能确定是他的声音吗?会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 “不可能!虽然我和古阳不熟,但绝对不会听错!” 陈爝低下头,看样子碰上了难题。 “我和柴叔上楼之后,我先隔着门喊了他,古阳也回应我了。他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我又问他,几时下楼吃饭。可这次他没有说话,我以为他睡着了,便和柴叔一起下了楼。当时如果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撞开门……” “当时你的位置在哪里?” “让我想想。我当时是在防盗门链的位置,想伸头进去看,可房门因为门链的关系,开的角度很小,我看不清房间里的具体情况。柴叔站在我的身后,我都看不清,更别提他了。”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尽量还原给陈爝听。 “你和柴叔一同上楼,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当时古阳确实还活着。古阳的死,是在你和柴叔下楼、祝丽欣和陶振坤上楼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可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在一起。除了你们四个,没有人离开过大厅。可你们两组人又相互监督,根本无法下手。除非……”陈爝抬头看着我,双眼流露出异样的光芒。 “你……你什么意思……” “除非你们四人之中,有一组是相互串通的,合谋用某种方法杀死了古阳!”陈爝对着我大声喝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真的动怒了,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韩晋对天发誓,如果我是杀死古阳的凶手或帮凶,我出门就让雷劈死!死后下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为人!你总相信我了吧!” 谁知陈爝却哈哈一笑,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和古阳非亲非故,和柴叔也认识没几天,虽然有这个可能性,但到底嫌疑不大。况且,如果这次的案件和二十年前的凶杀案有关,那时候你才多大呀!”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生气道:“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凶手踏雪无痕,穿墙而入,杀死了古阳?”陈爝仰躺在沙发上,双腿搁在垫脚上。 “说不定,这栋房子真是鬼屋呢!” “你是不是怕了?” “胡扯!” “那你为什么说这种话?” 我无法回答陈爝的问题。不知为何,初到黑曜馆时,我脑子里浮现的竟是电影《驱魔人》的场景。这是1973年威廉·弗莱德金导演的作品,讲述的是小女孩被恶魔附身的故事。当科学无法解决女孩的问题时,女孩的母亲转向神父求救。据说,这部片子改编自美国马里兰州的真人真事。每次想到这里,总令我毛骨悚然。 为何会把这部影片和案件联想在一块呢?或许在潜意识里,我认为二十年前的古永辉也是被恶魔附身了。他根本不是精神失常,而是被恶魔附体,才做出种种怪异的举动——杀死了馆内所有的人,然后又借助恶魔的力量,出现在五公里外的雪地上。古阳也是,这栋邸宅附有诅咒,继承者会一个个被附身,然后以奇特的方式死去。 然而陈爝的推理却击碎了我的遐想,他证明,这一切是人为的。而且,凶手就是当年隐藏在馆内的“第七个人”。 “话说回来,你的推理还真有两下子。看似毫无联系的信息都能扯一块搅合,果然是你的风格。”我假装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些零碎的信息我拼凑了很久,只有这样它们才可以严丝合缝地黏合。我也说了,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甚至说不上是推理,事实并不一定是我说的那样。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它却是最合理的,除非你能用证据来驳倒它。”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洗清了古永辉的嫌疑,告诉大家还有另一种可能。我只是好奇,当时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呢?是否在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凶手就已经离开黑曜馆了?”我把这个问题丢给陈爝。 “现在还不好说。”陈爝总是这样,很多事他明明早就知道,却偏偏喜欢卖关子。 推理小说中,侦探好像都这样,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被害,侦探才缓缓走上舞台中心,开始揭露真相。 不过可以看出,对于古阳的死,陈爝还是毫无头绪。 “想到凶手还在黑曜馆中,我都无法睡觉了。总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人躲在角落里,手持匕首,等我睡着之后便出手袭击我。” “韩晋,你果然害怕了。”陈爝坏笑着说,“不如晚上把被褥搬到我的房间吧,我不介意分一半床位给你。”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怕你吓出毛病来。心理方面的疾病可是很难治愈的,要是落下病根,我可担当不起。” “多谢陈教授关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咚!咚!咚!”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敲门的声音,是陈爝的房间。 “有人来找你了。”我对陈爝说。 他点点头,起身从我房间走了出去,我则紧跟在他身后。 站在陈爝房间门口的,是物理教授郑学鸿。他看见陈爝从我屋子里走出来,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没有在他脸上逗留很久。 “郑教授,您找我?”率先开口的是陈爝。 郑学鸿点点头,接着说:“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没问题,进我房间谈吧。”陈爝推开房门,请郑学鸿进屋。可郑教授似乎有些顾虑,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我一眼。 陈爝领会了他的意思,哈哈笑道:“郑教授,既然你相信我,也请你相信韩晋。” 我忙摆手,说:“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郑学鸿听陈爝这么说,也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们一同进屋。 我们三人坐下后,郑学>鸿取下眼镜擦拭,戴上,又取下,如此反复多次,这些举动令他看上去有些紧张。灯光下,他的脸像是被刷上了一层厚厚的菜油,略有反光,一副很久没有洗脸的样子。陈爝给我们泡了红茶,然后坐在沙发上。和之前的懒散不同,此刻的他,表情有些严肃。 “陈教授,刚才听了你的推理,我十分震惊。”郑学鸿抬起头,表情有些僵硬,“回房之后,我又把你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的推理天马行空,很有想象力,非常精彩。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能把这些信息整理在一起的能力,即便你是错的,我也及不上。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看穿案件的藏书网真相,那就只有你了。” “郑教授过誉了,我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 “我倒认为你的推理非常有说服力。每个细节都相互印证,就像亲眼所见一般真实。陈教授,你让我大开眼界啊!”郑学鸿由衷地赞叹道。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陈爝移开视线,不去看郑教授的脸。某些时候,陈爝显得非常腼腆。郑学鸿是个老顽固,和他接触过你就会知道,他吝啬夸奖,就像老葛朗台⑦对待他的金币一样。所以他能认同陈爝,真是一个奇迹。 “没想到会是这样。”沉默片刻,郑学鸿又抬起了头,“活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没经历过?我从前就喜欢讲这话。但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之极。” 我偷看了陈爝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对郑教授的话不明所以。陈爝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认识古永辉,你会怎么想?”郑学鸿试探性地看着陈爝。 “很正常。” “那如果我再告诉你,我和古永辉不单单认识,还是一生的挚友,你会怎么想?” “也很正常。” 郑学鸿突然笑了起来,对他说:“陈教授,你真的很有意思。” “郑教授,您来我这里,不会只想对我讲这句话吧?”陈爝也在笑。 “当然不是。” “你想和我说古永辉的事?” “是的。只是我不确定这和当年的案件有没有关联,或许你能看出端倪。你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都很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凑巧而已……”见到陈爝难为情,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郑学鸿没有笑。他不仅没笑,表情反而越发凝重了。他把脸别向一边,似乎在追忆遥远的往昔。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除了方慧,古永辉还有很多女人。” “你是说古永辉有外遇?”陈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和所有有钱人一样,古永辉也很滥情。一个女人根本满足不了他,他的占有欲非常强烈。原本斯人已去,我不想背后非议好友。可兹事体大,我不得不说出来。” “什么?”他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 “古阳不是古永辉亲生的。”郑学鸿的这句话,像是在我心中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第二节 “我比古永辉大十岁。”郑学鸿拿起桌上的红茶,润了润嗓子,“我们1980年就认识了,在一个朋友家。那时我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啊。古?99lib?永辉非常善于辩论,只要和他观点不一致,他总能和你争论上一天一夜。现在想来当年真是精力充沛啊,我和他上至国家政策,下至文学艺术,争得面红耳赤。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之后我们就成为了莫逆之交。不过,我毕竟是搞学术的,和他这么一个生意人不能走得太近。但私下里,我们联络相当频繁。他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也常常会给我来电话,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也一定会帮助他。” 对于郑学鸿和古永辉的故事,我表示非常惊讶,但陈爝却很镇定。 “别看他是个商人,但对于文艺的爱好可不下于我。对了,他还是个棋痴呢!每当我休假的时候,他总会来我家和我对弈几局。论棋力,刚开始他是远不如我的。但古永辉这个人,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异常的执着,做什么事都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对于围棋也是这样。几年之后,他竟然能和我杀得难解难分,有时还能胜我一两子。他好胜心极强,有一次,我吃了他一片大龙⑧,他竟当场和我翻脸,摔了手上的棋子就走了。过了好几天才来向我道歉,承认自己棋品差。其实我知道,他是输不起的,无论在围棋上,还是在爱情上。 “古阳的母亲方慧是个极美的女人,直到今天我还是这么认为。她真人比照片好看不知道多少倍,一颦一笑都光彩照人。如果说男人对这样的女人不动心,我是不相信的。古永辉也是男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追求方慧。那时候追求方慧的人很多,竞争相当激烈。方慧是个内敛的女人,她很害羞,所以对众多追求者的态度是很冷漠的。最终她被古永辉的毅力打动,两人于1986年结婚。可就在结婚那年,古永辉却有外遇了。” 郑学鸿低下了头,显得很失望。 “有这样的美女老婆,还会有外遇?”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郑学鸿对我笑笑,说:“小韩,你还没结婚吧?” 我一时没有明白他问题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结婚后你就会知道,其实婚姻并不美好。”郑学鸿继续说,“两个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要相互迁就对方,其实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夫妻为了琐事吵架,没有谁对谁错,因为原本就是不同的人嘛。因为容貌或者财富的吸引,他们走在了一起,可爱情改变不了本质。什么是爱情?其实爱情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一见钟情也只不过因为对方的身高、相貌、财富和其他特质,打从心底的爱不需要看外表?简直是笑话!人类原本就是动物,人类身上的动物性永远无法剔除!本质上,我们和马和牛和猪没有区别……不好意思,我扯远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世界上很少有夫妻相濡以沫到老的。更别提在我们那个年代,离婚是不可能的,结婚是媒妁之言,还谈爱情?即使像古永辉和方慧那样,由自由恋爱走到了一起,婚后照样会有问题。” “总之,外遇就是不对!男人应该对女人负起责任!”我言之凿凿地说。 “世界上有没有对妻子绝对忠诚的男人?”郑学鸿盯着我的眼睛说,“当然有,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极少数的。你还年轻,或许无法体会我这些话的意思。我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我和我的老伴也没有离婚。但你问我爱不爱她?我当然爱,可我也确定,和当初结婚时候的爱完全不同,现在是一种依赖,是亲情。” “我能理解,可古永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在外面找女人,这未免太薄情了吧!”嘴上虽这样讲,我仍然无法理解郑教授。 “他爱方慧,这我知道。但他也爱白艳。” “白艳?”我歪着头问,“是古永辉在外面包养的女人?” 听我这么一说,郑学鸿摇摇头:“白艳是有夫之妇。”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古永辉竟然和有夫之妇有染。这让古永辉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这件事说来话长。白艳虽然没有方慧这么惊艳,可也是个出色的美女。如果说方慧是热情的玫瑰,那白艳就是安静的牡丹。白艳是古永辉的私人秘书,从成都来上海念的大学。古永辉与她朝夕相对,自然有了感情。可是白艳却是一个有原则的女人,对于古永辉的追求,她都婉言拒绝。一方面她知道古永辉即将和方慧完婚,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有一个对她万般呵护的丈夫。如果事情就这么完结,那也不错。可我之前讲过,古永辉好胜心极强,在爱情方面也是如此,所以……所以……”郑学鸿有些说不下去了。 “古永辉在违背白艳意愿的情况下,侵犯了她?”陈爝把身体微微前倾,说道。 郑学鸿沉痛地点了点头。 “他将此事告诉了我,说当时酒喝多了,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想找白艳道歉,并希望能从经济上赔偿她一些心灵上的损失。可白艳自从那晚之后,就从公司消失了。我听闻此事后,非常愤怒,我呵斥古永辉,说你这是在犯罪!他没有反驳,甚至说如果你报警,我也不会怨恨你。他只是觉得对不起白艳。大约在几天之后,我才从报纸上看到,白艳跳楼自杀了。而自杀的地点,正是古永辉公司所在的大楼。” “方慧知道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纸包不住火,整个公司都在谈论古永辉和白艳的不正当关系。而事实上,他们之间只是古永辉的一厢情愿,白艳是有丈夫的啊!之后他丈夫来公司闹过几次,都被保安挡在了门外。公司里的流言蜚语当然传到了方慧的耳朵里。她不敢相信才和自己结婚不到一年的丈夫,竟会和公司里的员工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还闹出了人命!于是方慧向古永辉提出了离婚。” “古永辉当时什么反应?” “他当然不愿意离婚,他还爱着方慧。” “他爱方慧,为什么还会对白艳做出这种事?”我不服道。 “男人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替古永辉辩解什么,只不过我相信他对白艳的感情也是真实的。方慧坚持要离婚,对于古永辉的苦苦哀求不屑一顾。方慧告诉古永辉,她打算出国,去巴黎,在那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希望古永辉能尊重她的决定。他们离婚之后,古永辉经常会来找我,夜夜借酒浇愁,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可事情总有转机。过了半年,方慧竟然奇迹般地从巴黎回到了上海,出现在古永辉的眼前。古永辉大喜过望,立刻再次向方慧求婚,方慧也答应了他。” “太奇怪了。”我喃喃道。 “我当时也这么想。可古永辉告诉我,致使方慧回心转意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 “去巴黎前方慧就怀孕了?” “没错,方慧怀.99lib?了古阳。她告诉古永辉,当她初到巴黎时,身体一直不舒服,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早上起床还会干呕。她去医院验了血,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方慧说,她不想打掉这个孩子,打胎是谋杀,她不会这样做,但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更是她不愿看到的。古永辉趁这个机会,对天发誓再也不会出轨,方慧这才原谅了他。” “你刚才说,古阳不是古永辉亲生的。难道在此期间,方慧也有外遇?” “没错。” “那古永辉知道这事儿吗?” “直到他死的那天,他还是认为古阳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我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才是方慧的可怕之处。她的归来,只是为了报复古永辉。离婚不足以平复她心中的怒火,她要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古永辉。让他的资产、让他所有的一 5207." >切都归于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手中。我认为这是她的计划!好狠毒的女人!”说道这里,郑学鸿转头看向我,“小韩,这个世界上,女人是最惹不起的。切记切记!” 我整个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如果郑学鸿的推断是真的,那方慧实在是个厉害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古阳不是古永辉的亲生儿子?” “古永辉的血型是AB型,方慧是B型,可古阳却是O型。从遗传学上讲,AB型和B型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说完,郑学鸿又补充道,“古阳的血型是我和他闲谈的时候,他自己告诉我的。那时我正在和他谈论血液中结缔组织的问题。他是个爱好学习的好孩子,哎,可惜了。”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又问。 “恐怕没有了。”说完,郑学鸿取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口气,接着用眼镜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过了好久,他才满意地将眼镜重新架回了鼻梁上。 第三节 “肚子有点饿了。” 郑学鸿教授走后,陈爝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深夜11点,不知柴叔睡下了没有。不过晚餐时候陈爝确实吃得很少。 “不如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吧。不用麻烦柴叔了,我自己做一点。”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饿了。晚上吃东西容易长胖,反正我身上的肥肉也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两顿。打定注意后,我便跟着陈爝下楼。楼道里鸦雀无声,配合着黑色的墙壁,使得周围的气氛更显诡异。我们在这幽暗的环境中行走,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黑曜馆内只有屋外的雨声和我们两人的脚步声。 下楼右拐就是厨房,柴叔果然不在,应该是睡觉去了。陈爝走进厨房,打开冰柜,开始寻找食材。我对烹饪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陈爝身边看着他。陈爝从冰柜中取出两块牛排和几个鸡蛋,说:“煎两块牛排吃吧,韩晋,你把那边的垃圾桶拿来。” 我取来垃圾桶放在陈爝脚边,桶里面虽然没有东西,但一股鱼腥味却呛得我透不过气。我想起今天晚餐柴叔做了一桌海鲜,多余的蟹壳鱼骨都丢在桶里了吧,所以即便是把桶中的垃圾倒了,腥味一时半会儿还存留在桶内。 “据我所知,古永辉在结婚前私生活也不检点。”陈爝用刀背反复拍打牛排。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们还帮他洗脱污名呢!” 陈爝捶松牛排后,从调味料中选出小苏打、食盐和蒜粉,涂抹在牛排上。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趁着腌制牛排的空隙,陈爝拿了酒杯和醒酒器,开了瓶红酒,和我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凶手还是毫无头绪吗?” “是的。” “你和赵警官的赌约怎么办?” “我这人赌品不好。”陈爝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打算耍赖?” “是的。” 我原本满怀希望的心,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去。我说:“连你都放弃了,这世界上恐怕没人能找出真相啦!我对警方的能力不报任何希望,你看他们对九四年谋杀案的态度就知道——完全靠不住!” “谁说我放弃了?在没有思路的时候,把头脑放空,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陈爝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看着挂杯的红酒沿着杯壁缓缓流淌下来。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提示已经够多了,但我还是抓不住……” “陈爝,你也别太自责。你知道的已经足够多啦,我们只能说这个凶手太狡猾了,把我们大家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也会犯错的。”陈爝抬起头对我说。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障馆内所有人的生命安全,等到警察来了,一切都会好的。而且你可以拜托宋伯雄警官,让你介入此次事件的调查啊。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洛杉矶警方的顾问,协助他们破过案的人!” 陈爝没有说话,眼神飘忽地看着酒杯。我们就这样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我所认识的陈爝,永远是那么自信,可今天,我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疲惫和无助。古阳是他在大学唯一的好友,他的死给陈爝的打击可想而知。陈爝是个内敛的人,虽然平时嬉笑怒骂看似随性,实则相当敏感,他不会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流露在脸上。古阳被杀之后,虽然他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示过悲伤,没有流过一滴泪,但我知道陈爝是悲伤的。他比.谁都悲伤。 “时间差不多了。”陈爝放下酒杯,起身回到厨房。他把平底锅烤热,加入一点油,把牛排放进锅内,起大火分煎两面。他的烹饪手法熟练,无论是刀功的运用还是火候的掌握都恰到好处。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做过厨师这一行。除了中西餐外,他的日本料理做得也很棒!陈爝还会做许多稀奇古怪的菜肴。记得有一次,他竟然做了叻沙面给我吃。而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听说过娘惹菜这一菜系。对于食物方面,我确实没有什么追求,从小味觉就不发达,只要能吃饱就行。这方面陈爝和我完全不同。 两分钟后,陈爝再把煎好的牛排包入锡纸中,丢进烤箱里烘烤。牛排的香味从烤箱中弥漫开来,我的肚子更饿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随口说道:“陈爝,和我说说你在美国侦破过的案子呗!” 陈爝瞥了我一眼,冷笑道:“待会儿要吃东西,你确定要听?” “怎么?美国的杀人案都很恶心?” “是。” “有多恶心?”我好奇道。 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陈爝只能举手投降。他和我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案件,
99lib?头,用手掂了掂卷宗,像是在估量它的重量。沉默超过了十秒钟以上,这之间所有人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人讲话。远方传来雨水的滴答声,像是在为这幕戏剧伴奏。我起头,撞上了陈爝的目光。他看着我,眼神像是在征求意见。我朝他用力点了点头。 终于,陈爝抬起了下巴,安静地说:“畜生,我们开始吧。” 第一节 陈爝的样子与之前有些不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神情严肃,锐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死寂,房间里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人喃喃低语,大家都像是木雕泥塑般坐等着。我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腕表,下午2点20分。一切准备就绪,陈爝从容地看着一屋子默然不语的观众,开始了他的演讲。 “古阳和陶振坤在这里被杀害了。二十年前,同样是在这里,所有人都被杀了。古永辉背上杀人魔的恶名,在精神疗养院上吊自尽。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我们之中。”陈爝的语气相当平静。他把案件卷宗摊在桌上,用笔划了几条线。 我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我将要开始讲述我对这个案子的推理。如果大家有任何疑问,欢迎随时打断我。在进行推理之前,我还是要说明一下。这个案子并未盖棺定论,因为我们尚无物证。但我相信只需明早警察一来,物证就有了。我为什么这样说呢?相信大家听完我的推理后就会明白了。”陈爝稍作停顿,再次环视众人,见没人有异议,他才继续下去。 “我们进入黑曜馆,最初是因为要破解二十年前的谜案,洗清古永辉的冤屈。根据我之前的推理,古永辉并非黑曜馆杀人事件的元凶,凶手另有其人。那凶手究竟是谁?我们目前尚且无法知晓。可凶手所做的事也并非天衣无缝。在犯下罪行的同时,他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遵循这个印记,我们可以把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 讨论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是什么印记?”王芳问道。 “红色的房间。”陈爝迅速地说道,“请大家记住‘红色房间’,因为在这之后,它将起到锁定凶手的作用。好,我们暂且放下二十年前的命案,把视线拉回到现在。回到古阳与陶振坤的案子,大家能想到什么?也是‘红色房间’。这个如宗教仪式般的现场,是凶手在向我们彰显他的胆量吗?它是用来作为连环杀手的标记吗?目前不得而知。我们姑且认为,二十年前的凶手和二十年后的凶手,是同一人。当然,除了他们刷油漆的手法很相近外,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说的是先假定,再求解答。在古阳被杀之后,郑教授曾说过,凶手就在黑曜馆的众人之中,也就是在我们之中。理由很简单,鉴于户外地面泥泞不堪的程度,凶手如果躲在馆外,必定会留下脚印,可是古阳的房间却很干净。或许有人会说,凶手可以脱下鞋子再进屋犯罪。不好意思,黑曜馆内,没有地方藏下他的鞋子和雨衣。就算有,以馆外的雨势,即使打着伞也不可能不湿透裤脚,而房间内>..外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由此可见,凶手一定在我们之中,也就来自黑曜馆的众人中。” “凶手如果戴上鞋套呢?这样就不会留下脚印了!” 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了说话声。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朱建平站起身来。 “这不可能。黑曜馆一楼被我们占据,凶手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屋,我们都没道理视而不见。那凶手若想要溜进黑曜馆,只能攀爬至二楼或三楼。可是,馆外大雨倾盆,黑曜馆的外壁又滑不溜手,穿着鞋套会减小摩擦力,凶手根本爬不上来。就算他先爬至二楼,再换上鞋套,那二楼的地上也会留下他的脚印。”陈爝盯着朱建平的眼睛,看得他有些狼狈,他只得悻悻坐下,继续玩弄手上的扑克牌。 陈爝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手上,有两个条件:一,二十年前的凶手和二十年后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二,凶手不是来自馆外,而是馆内。结合这两个条件,我们能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在场的人中,只有我、韩晋和祝丽欣三人,在二十年前还是孩子,不可能是凶手,故而排除。赵守仁在当年是刑警,第一次进入黑曜馆即和警队在一起,所以也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赵守仁也可预先躲在馆内,之后再与警队会合啊!”朱建平提出了异议。 “他是一名警察,在警局工作,一连数天找不到人影,却在出警时忽然出现,这不现实。所以赵守仁不是凶手,以此得出,凶手是朱建平、王芳、郑学鸿和柴叔中的某个人。” 我之前问过各人的年龄,这时在心中默算:1994年,朱建平27岁、王芳21岁、郑学鸿45岁、柴叔32岁。陶振坤因为被杀,所以排除在外。 “各位没有异议吧?那我接着讲。1994年的黑曜馆,一共住着七个人,其中包括导演河源、女作家齐莉、明星骆小玲、医生刘国权、文学教授周伟成和黑曜馆馆主古永辉。而另一位就是凶手,他的身份目前我们不知道。凶手依次杀死被害人后,在古永辉的卧室,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他在卧室的墙壁上刷满了红色的油漆。我认为,凶手这么干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心理变态,或者有着某种宗教情节,而是他必须这样做!为什么呢?为什么凶手必须把房间变成红色?他要掩盖什么?”陈爝将右手插入裤兜里,伸出左手用食指抚摸客厅的墙壁,若有所思地说,“对,掩盖线索。这才是重点。凶手认为他只需把房间涂成红色,就可以掩盖自己的身份。我们来分析,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以下我会列出几种情况,我们再来讨论。第一种,掩盖指证自己的线索,如被害者的死亡留言;第二种,掩盖自己的印记,如手印,脚印;第三种,凶手对油漆过敏,所以刷上油漆以证明自己无法进入这个房间;第四种,误导犯罪时间,比如把四面墙壁用油漆刷满需要一个半小时,而凶手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以上四种情况,我们逐一分析,看看有什么问题。” 郑学鸿疲倦地叹了口气,向椅背上靠去。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演说,所以把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坐姿。 陈爝正色道:“实际上,以上四个情况都不能用来解释凶手的行为。为什么?因为缺少一具尸体!在古永辉的房间里,没有人死去。因为在古永辉的房间里没有发生谋杀案,刚才那些假设都不攻自破。那凶手在房间里刷上红色油漆,一定另有目的。我承认,这可难住我了。但我坚信凶手花大力气办这事,绝不会是一场玩笑。所以我决定换个思路,凶手在墙壁上刷油漆,不一定是要掩盖线索。不掩饰线索,却必须这么做,于是我想到了,凶手必须做的其实是用掉这些油漆!是的,凶手必须把杂物间柜子里的两罐红色油漆用掉,再将罐子踩扁。涂红墙壁,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他需要搬空柜子的借口而已。凶手如果单纯取出油漆罐丢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目的——为了搬空柜子,从而放进去其他的东西。而且,丢掉两罐油漆谈何容易?倒在别处也会引人怀疑。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油漆用在恐吓上,这样一举两得。一方面成功掩盖了自己的意图,又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当时,凶手一定非常得意。根据古阳和柴叔的介绍,杂物间的布置和二十年前并无二致,许多物品甚至都没有动过,其中就包括摆放两罐油漆的位置。” “凶手在陶振坤被杀一案中,也在房间的墙壁刷上了油漆,这和当年的理由一样吗?”王芳忐忑不安地问道。 “请不要打断我的推理。我想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讲解凶手的意图。”陈爝的语气稍稍有些严厉,“凶手移出两罐油漆,空出一个空间,用来做什么呢?我们先来看看,那个空间有多大。之前我和韩晋去杂物间测量过,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算数。如果不放油漆桶,柜子空出来的空间的长宽高分别为40厘米、40厘米和30厘米,经过计算,得出的空间大小为4.8×104立方厘米。油漆桶直径为18厘米,高为25厘米,体积约为0.63×104立方厘米。我们再把两罐油漆桶相加,体积为1.26×104立方厘米。凶手取出两罐油漆,偷出了这么一个空间,为的就是把某些东西存放进去。于是,我想到,在黑曜馆连环杀人事件中,每个被害人都被拿走了一件东西。河源的画板、齐莉的字典、刘国权的相框、周伟成的羊毛毯和骆小玲的东芝笔记本电脑。我们来计算一下这些东西的体积,看能不能放进柜子里去。” 陈爝说完,取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然后奋笔疾书起来。不一会儿,他把写好的算式高举过头顶,让我们过目: 相框:20×15×3=900cm3 画板:38×35×2=2.66×103cm3 字典:20×14×8=2.24×103cm3 毛毯:70×70×0.5=2.45×103cm3 电脑:35×26×5=4.55×103cm3 “把所有遗失物品的体积相加,得出1.28×104立方厘米的答案,这是可以放进4.8×104立方厘米的柜子的。这样看来,单论体积99lib?,即便不拿出油漆桶,柜子里剩余的空间还是可以放入这些物品的。但是,考虑到特殊情况,比如画板的长为38厘米,且木板不像毛毯那样可以随意折叠,所以必须取出油漆桶才能把所有物品放进去。”陈爝用左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右手则挥舞着手中的稿纸。 或许读者会觉得他这样做纯粹是多此一举,但我认识的陈爝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非常严谨。 “结论就是,凶手用红色油漆刷满了古永辉的房间,为的就是让柜子腾出空间,用来放置他从死者那儿偷来的物品。那么,他千辛万苦隐藏这些物品,相框、毛毯、字典、笔记本电脑和画板,却又把它们随意丢弃在古永辉消失的房间。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陈爝用手掌把稿纸用力压在桌上,然后扬起眉毛,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第二节 安静极了。众人像是渴望陈爝继续说下去,没有人打断,没有人打扰。就连最讨人厌的朱建平,也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陈爝。更不用说王芳和祝丽欣了,她们几乎是竖起耳朵在听,完全沉浸在陈爝的推理世界中。 郑学鸿扶着桌子,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子,说道:“天马行空!很有想象力!但是不足以说服我。特别是取走油漆罐那段。凶手真会花如此心血,只为把这些物品隐藏起来?我表示怀疑。我记得那年雪下得很大。如果我是凶手,只需抽个空,溜到后院用雪埋起来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做这些无谓的事?” “埋在雪地里?是个不错的注意。但前提是,他能够离开黑曜馆的大门。”陈爝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双眼闪闪发光。 “你的意思是……” “案发的时候,黑曜馆外大雪纷飞,地上也是积雪盈寸。如果凶手每次都拿着从现场偷来的物品去户外掩埋,雪地上会留有他的足迹。而这些足迹,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失。只要有人朝窗外看一眼,就可能发现。对于他来说,可能有被识破身份的风险。狡猾如凶手,应该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在馆内寻找藏匿之处,对他来讲安全得多。” 听到这里,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假设我是凶手,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也绝不会用雪来bbr>掩埋。这等于毁掉电脑,除非我有理由这么做。 “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凶手为什么要从现场取走这些物品?在我看来,他们之间毫无联系,看不出对凶手有何帮助。他把这些物品,放在古永辉最后消失的房间,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再来回顾一下赵警官冲入那间屋子时的情形。那里的物品有:篮球、银色的指甲钳、玻璃相框、迷你电风扇、汉语大字典、口红、可乐瓶、旧毛毯、木质画板、铅笔和东芝T4900CT笔记本电脑。我们取出凶手从被害人那儿偷走的物品,再来看一眼——篮球、银色的指甲钳、迷你电风扇、口红、可乐瓶和铅笔。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些物品,和另一组从杀人现场拿走的物品,在某方面?有着显著的区别。也因为察觉了这方面的不同,我才破解了二十年前,古永辉的密室消失之谜!” 就凭这些毫无意义的物品,就能破解密室消失之谜?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陈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古永辉利用了这些东西来实施自己的隐身魔法?还是用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法,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可以翱翔于天空的机械装置?我越想越觉得离谱,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把目光投向陈爝。 “两组物品间最大的不同在于,另一组‘不平稳’。”陈爝看着我们,露出狡黠的表情。 “什么叫不平稳?”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守仁忍不住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无法用来垫脚。” “垫什么脚……啊……”赵守仁张大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忽然明白了陈爝的意思。 篮球、银色的指甲钳、迷你电风扇、口红、可乐瓶和铅笔,这些东西是无法用来垫脚的。因为他们不平稳,或者体积太小,根本无法让人站立。反之,羊毛毯、笔记本电脑、相框、字典和画板,都非常稳当。人可以站在它们上面。 “大家是否还记得,古永辉消失的房间,亦即祝丽欣现在所住的房间,窗台很高,起码有140厘米。”讲到这里,陈爝伸手在自己胸口比了比,“大约在我这个位置。我身高一米八二,攀爬这个窗台还是有些吃力的,不借助外物,勉强能够越过窗台。众所周知,古永辉的身高和我差不多,所以他爬上窗台,也不需要用这些物品垫脚。那么,凶手为何要把这些物品留下呢?答案只有一个,凶手自己需要。好,回到这些物品,如果一个人需要拿它们垫脚才能爬上去,那这人得有多矮呢?我们来计算一下,相框高3厘米、画板高2厘米、字典高8厘米、羊毛毯高0.5厘米、笔记本电脑高5厘米。羊毛毯可以对折再对折,高约为2厘米。这样的话,将这些物品自下而上叠起来,可供垫脚的高度为20厘米。” 祝丽欣微微仰起脸,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陈爝用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嘴上说道:“身高一米八的我可以勉强攀爬过窗台,如果窗台再高5厘米,我也无能为力了。这说明跨过窗台的人必须在一米八以上。既然如此,我们可做一个加法。有谁加上20厘米,可以等于180厘米?首先排除的是郑学鸿教授,他比我还高一些,完全不需要垫东西。再排除的是王芳教授,虽然身为女性,身高却有170厘米,也不符合我们对凶手的推测。而剩下的朱建平和柴叔,身高均为160厘米。所以,当年黑曜馆杀人事件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你开什么玩笑!混蛋!”朱建平忍不住吼道,而柴叔却平静地看着陈爝。 “当时难道在房间里的,不止古永辉,还有凶手?”我赶忙问道。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赵守仁警官叙述的情况是他紧跟古永辉,目送他进入房间后反锁房门,并没有其他人和他一同进入屋子。除非凶手一直待在房间里。 陈爝把脸转向赵守仁,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是这样叙述的。你说,进入黑曜馆后,你发现了一个身披浴袍的男人,在你眼前一闪而过,向三楼跑去。你还说男人的浴袍血迹斑斑。是不是?” 赵守仁点点头。 “你有没有看清那男人的身形?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赵守仁想了想,摇头道:“太快了,我……没有看清……” “你为什么确定,你看见的男人就是古永辉?”陈爝发问道。 “因为古永辉被捕的时候,身上披着的就是这件斑斑血迹的浴袍。”赵守仁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如果浴袍有两件呢?” “两……两件?”赵守仁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当时我目击到的很可能不是古永辉,而是真正的凶手?” 陈爝颔首道:“实际上,当你们进入黑曜馆的时候,古永辉早就已经跑了。所以他才能在所谓的‘五分钟’内,达到五公里外的地方。” “就算是我眼花,把凶手看成了古永辉。但那个男人确确实实进入了房间。你又怎么解释他在房间里消失的事实呢?窗户打开,窗外雪地上没有脚印,他是如何办到的?”也许是过于激动,赵守仁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这是凶手的诡计。”陈爝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众们再次骚动了起来。赵守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仔细聆听着陈爝的推理。 “进入黑曜馆后,我曾经去过祝丽欣的房间。爬出窗外时,bbr>我尝试伸手去抓窗户上方的屋檐,可惜距离太远了,我完全碰不到。况且馆外的墙壁非常滑,根本不适合攀爬。房间左侧虽然有窗户,可即便把隔壁的窗户打开,用手抓住这扇窗,而另一只手去够隔壁的窗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几乎要成功了,就差几厘米。那作为普通人的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爝有意无意间,偷看了一眼赵守仁。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赵守仁紧绷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表现出了内心中的极度紧张。 困扰他二十年的谜底就要揭晓,他怎么能不激动,不紧张。 “矩形的对角线,比它另外四条边都长。” 陈爝在众人的面前开始缓缓踱起了步。显然所有人都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义。陈爝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屋中来回扫过,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确认我们没有弄懂他的意思后,他才继续补充道:“黑曜馆的窗户是长方形的,如果平稳推开窗,对于隔壁房间来讲,它的长度至多是窗框的边长。可单单一条边,太短了,凶手必须bbr>..延长它。于是,在密室消失案之前,凶手就在隔壁房间,亦即对现在王芳所住的房间的窗户动了手脚!他拆卸下了窗户上下两个铰链中的一个,令窗户向外倾斜,这样就延长了窗框的长度。当赵守仁目睹凶手跑进房间后,凶手先是反锁房门,然后打开窗户——他必须打开窗户,不然就无法表演这起‘密室消失’的好戏!接着,他用羊毛毯、字典、笔记本电脑、相框和画板叠在一起作为垫脚的工具,然后借助它们爬上窗台,再打翻这些垫脚的物品。他故意把屋子里弄得杂乱不堪,随手堆砌了许多无用的物品,就是想以此来扰乱警方,误导调查,掩盖他的真实意图。接着,凶手用手抓住窗框,轻易地就爬到了王芳的房间。因为倾斜的窗户大大缩短了两扇窗户间的距离。到达王芳房间后,凶手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也正是至今警方未能破获这起‘密室消失案’的原因。他耐着性子,冒着风险,在王芳的屋子里把窗户的铰链重新安装好。天衣无缝!修复完毕的窗户毫无痕迹,即使警方的侦查员也没能看出问题。凶手就此完成了一场天衣无缝的魔术表演。” 赵守仁脸色铁青,静静地看着陈爝。我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酝酿了片刻,赵守仁才重重出了口气,随即大>声笑了起来。 第三节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赵守仁目击的浴袍男不是古永辉,真正的古永辉在警方进入黑曜馆之前就离开了。”郑学鸿慢.条斯理地说。 “我的问题是,凶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费尽心机地制造一个密室,有意思吗?”王芳趁机开口问道。 陈爝用手指了指太阳穴,冷静地说道:“乍看之下,我们会觉得凶手这里有问题。诚如王教授所言,凶手这样做 6709." >有什么意义呢?凶手制造密室的动机,必须要我们静下心来,细细思量一番,才能体会其真正的含义。很明显,凶手一手炮制这出‘黑曜馆连环杀人事件’的初衷,在于诬陷古永辉。他对古永辉恨之入骨,单是抹黑他,不足以解心头之恨。他要做的,不是让‘凶手’古永辉只上一两天的报纸头条,而是永远背负杀人犯的恶名,他不希望人们淡忘他。可时间是无情的,人们只道古永辉是个疯子。热闹过后,留下的是一片唏嘘,若干年后或许没人再会知道古永辉是谁。这是凶手不能忍受的,他要人们永远记得古永辉。我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什么事件会让人们一直反复地回忆?未知的、神秘的事件,每年都会有人把这些案子挖出来,重温一遍,如十二宫杀手14、如开膛手杰克15。所以,如果将‘黑曜馆杀人事件’披上一层超自然的面纱,那样人们才不会遗忘它。”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时候的心情。需要多大的恨意,才会设下这样的局。凶手对于古永辉的恨,真是切骨之恨。他不要古永辉的性命,而是要让他名誉扫地,遗臭万年。他深知,对于古永辉这样的人,是把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另外,困扰警方二十年的谜案,竟然在陈爝三言两语下就解决了,这也让我对陈爝刮目相看。而现在,我迫切想知道凶手是谁!他的犯罪计划,竟让我背脊感到阵阵寒意。 “让我们回到眼下的案子。”陈爝又自顾自踱起步来。 之前的推理带来的惊愕尚未消化,第二波又向我袭来。我感觉自己就像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无所适从。唯一能做的,只是毫无主见地跟随着陈爝的思维,在风雨中激荡。 “凶手把古阳杀死在红色房间之中,这无疑是对古永辉再一次的复仇。杀死古永辉,似乎并不能平息凶手的愤怒。特别是在古阳意欲为古永辉翻案之后,凶手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了。古永辉血脉不断,凶手誓不罢休。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再次回到了这里,一个二十年前他曾经展开杀戮的地方。” “你能不能说重点?”朱建平在一旁插嘴道。 “我怎么说话,不需要你来教。”陈爝面无表情地回道。 朱建平虽然一脸的不快,但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陈爝继续说:“在讲述这起神秘的密室杀人案之前,请容许我先讲述一下陶振坤的案件。至于原因,待我讲完之后,各位自有分晓。陶振坤一案在我看来,真是莫名其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我相信不仅我这么想,凶手也这么想。我认为凶手的目标,只有古阳一人而已,为什么要杀死陶振坤呢?如果凶手有必须杀死陶振坤的理由,那也只有一个,就是陶振坤的存在,直接威胁到了凶手的身份!” “你是说陶振坤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王芳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望着陈爝。 “恐怕是的。”陈爝一脸平静地说。 “听你们这么说,我似乎也想起来了。那天我和祝小姐从天台下楼,就看见陶振坤匆匆忙忙地跑回房间,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具体几点我倒是忘了,不过陶振坤的表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不是,祝小姐?”我把脸转向祝丽欣,她表情严肃地朝我用力点了点头。 “陶振坤一定是被凶手灭口的。他手上掌握了指证凶手的证据,之后被凶手发现了。但是陶振坤却没有告诉我们,他可能是以此来胁迫、恐吓凶手,于是他们之间达成了一个互惠互利的协议。但最后,凶手单方面撕毁了条约,杀了他。很奇怪,凶手在陶振坤房间杀死他之后,脱光了他的衣服,又模仿..二十年前的行为,把整个房间刷成了红色。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凶手为什么要脱去死者的衣服?而这次的红色房间,又和二十年前的红色房间有什么联系?有一点是肯定的,两次行为的动机必然不同。凶手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匿藏一堆物品,他有新的动机。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呢?我们暂时把死者被脱去衣物这一现象晾在一旁,先来分析凶手制造红色房间的理由。 “乍看之下,似乎是为了误导我们把陶振坤之死和古阳之死联系在一起。同样场景的杀人现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连环杀手的印记。但真是这样吗?我个人不这么认为。我们面对的凶手,是个残暴无比,却又心细如发的人。他的每个举动,背后都有深刻的意义。这次的刷墙行为,不可能仅仅是为了模仿古阳被杀的场景,而是为了掩盖他留下的印记。我们可以用排除法来看,是不是陶振坤留下了死亡留言?他是被割喉而死的,会不会在死亡的一瞬间用自己的血写下了凶手的名字?但现实毕竟不是小说,这种情况我认为不太可能。况且凶手一定是待在陶振坤身边,看着他咽气的,不会容许他有时间写遗言。那是凶手自己的血液留在现场?陶振坤死亡的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应该是一刀毙命,除非凶手用刀割伤了自己,不然怎么会留下血迹呢?但割伤自己的话,血液也是滴在地上的,他又何必用油漆去涂抹四面的墙壁?怎么想都不对!那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于是我又想到,或许凶手想掩盖的,并不是我们能看见的东西……”说到此处,陈爝又沉默了。时间像是凝结在了这一刻。此时,我的大脑完全放弃了思考和怀疑,完全臣服于陈爝的推理。我相信不止我,其他人也一样。99lib?我们都在等待陈爝揭开真相的那一刻。 “你的意思,凶手想要掩盖一样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既然看不见,他又何必去掩盖呢?你这句话有矛盾。”郑学鸿肩膀微微颤抖地说。他说这句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作为一个引子,以此来引出陈爝的解答,更为贴切。 “虽然看不见,却能闻得出来。”陈爝的表情,像是在宣判某个人的死刑一般。 “闻得出?”郑学鸿稍微顿了顿,立刻明白了陈爝的意思,“我懂了!凶手想掩盖自己留下的气味!” “是的。新刷在墙壁上的油漆,有浓烈且呛人的味道,凶手正是以此来掩盖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并且这种气味,我们只需到现场一闻便能闻出来。何以这种气味在这间屋子里许久不散呢?恐怕凶手潜伏在陶振坤的房间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或许正与陶振坤交谈,或许在翻找一些证据,谁知道呢!总之,除去已经排除的各位,比如身上有浓烈香水味的王芳教授,在这里能留下强烈气味的,只有一个人。” 我不断观察着朱建平和柴叔的表情,希望能从中读出一些信息。他们两人看上去都很紧张,相比之下,朱建平情绪更为激动,而柴叔相对平静。 陈爝的视线也在他们两人之间游走,最终,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我想大家一定还记得,昨晚停水,凶手无法清洗自己身上的气味。但预定的计划又不得不执行。他坚持潜入陶振坤的房间,动手杀死了他。陶振坤被杀死后,威胁虽然解除了,可另一个问题却浮出水面。房间里都是他身上的气味!这股气味即便凶手打开窗户,都弥久不散。若是这样,第二天众人进入陶振坤房间时,会不会闻到,从而怀疑到他身上呢?凶手不敢冒险。情急之下,计上心来,何不将计就计,沿用二十年前的老办法呢?或许所有人都会认为,凶手之所以这么干,只是模仿而已!至于凶手掩盖的是什么味道,我想不必我说,大家都已经明白了。没错,这股挥之不去的气味,就是在昨晚,凶手为我们炮制海鲜大餐时留下的气味!水产的腥味很大,若不涂肥皂或洗洁剂,再用水冲洗,单是用毛巾擦拭是完全去除不了的。更不用说凶手浑身上下沾满了腥味,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众人随着陈爝的视线望去,包括我在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发出阵阵惊呼。 只有陈爝语气坚定地说道:“柴叔,凶手就是你。” 第四节 即使被陈爝当面指名,柴叔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着,好像陈爝所说的一切,和他本人毫无关系。 “陈教授,你在开玩笑吗?”过了好久,柴叔才从口中挤出这句话。他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如此从容的表现,甚至让我怀疑起了陈爝的推理。 “我手上有三颗子弹,每一颗都可以要了你的命。”陈爝低声道,“关于你身上腥味的推理,只是其中一个。” “哦?我倒也好奇其他两个是什么,愿闻其详。”柴叔扬起眉毛,挑衅般地说道。 “是关于你为何要取走陶振坤的衣服。” “为什么呢?”柴叔假装好奇地问。 “因为你怕刷油漆时,一不小心,让油漆沾在衣服上。这样会很麻烦。” “所以呢?” “所以你就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陶振坤的衣服来操作,这样即使衣服上沾上了油漆,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反正陶振坤的衣服最后都会被你处理掉。可如果是你自己的衣服出了问题,第二天突然换装会使我们起疑。但是,只留下陶振坤的内衣内裤的话,动机又太明显,所以你索性就把他剥个精光。” “陈教授,你可真有想象力。那容我再问一句,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做,其他人不可以吗?换句话说,你凭什么单单怀疑我一个人?” “因为杂物间里有雨衣。”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杂物间有雨衣,但很可惜,尺寸都偏大,你穿着不合适。其他人可以套上雨衣犯罪,可你却不行。因为你的身材太矮小了。披上大尺寸的雨衣,会让你非常难受,对刷墙的工作也有影响。所以你只能脱下陶振坤的衣服。” 柴叔的神色开始变化,从原本的镇定自若,转而变化为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的肌肉也从松弛变为紧绷。当然,这只是我主观的看法,不代表其他人的意见。 “你说来说去,都是臆测,没有根据的。如果说个子矮小所以不能使用雨衣,那么朱建平个子也不高,他也完全符合嫌疑人的条件。你认定是我杀死了古阳和陶振坤,那么请拿出证据来!虽然我现在年纪大了,却也不是随便可以被冤枉的人,黑锅是万万不背的。如果你硬要说是我干的,那么我请问你,我是怎么杀死古阳的?难不成像我这般的老东西,还会穿墙术?”柴叔声音嘶哑地说道。 “杀死古阳,根本不需要穿墙术。”陈爝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教授,请你清清楚楚地说明白,不要糊弄大家。”柴叔催促陈爝。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痛快!大家应该还对古阳被杀的密室留有印象吧,严格来说,古阳的房间不能被称为完全密室。因为在防盗门链的地方,还留有一段几厘米的空隙。而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个空隙,实施犯罪的!柴叔,你方才说为何我不怀疑朱建平,因为除了他没有‘气味’外,在杀死古阳这件事上,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做到。杀死古阳的疑犯,只有在吃饭期间曾接近他房间的四个人而已,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谷阳的房间,遑论犯罪。你们四个,分别是祝丽欣和陶振坤一组、韩晋和你一组。根据之前的推理,排除年龄不符的人、身高不符的人、以及无法靠近房间的人,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搞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明凶手是如何办到的。就算我是凶手,你也得告诉我,我是如何在韩先生眼皮底下杀死古阳的吧?”柴叔冷笑道。 回忆当时的情况,虽然如陈爝所说的有防盗门链,可我确实没有瞧见柴叔在防盗门链处动什么手脚,也没拿出刀子。他在我跟前的行为,我是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他在门上安了什么我察觉不到的机关? “你就是在韩晋的眼皮底下,杀死古阳的!”陈爝厉声说道。 “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你可以问问韩先生,当时我究竟做了什么……” “当你在韩晋身边杀死古阳时,韩晋并不知情。” “怎么可能!那我是如何办到的!”柴叔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很简单,你用你随身携带的刀具,透过门缝,插入了古阳的脖颈里。” 陈爝这句话,像是遥控器的暂停键,瞬间静止了时间与空间,众人呆在原地,似乎没听明白,或者来不及做出反应。过了片刻,大厅才爆出一阵狂笑——是柴叔! “太可笑了!你自己也曾说过,利用防盗门链的空隙来刺死古阳,是非常困难的!况且又有人监视,根本无法办到!” “我可没说,你是透过防盗门链杀死古阳的。要知道,当你们推开一扇门时,除了防盗门链处会留出空隙,门的另一边也会留出一段空白,也就是门的合页处!” 听见陈爝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出现了短路。原来如此!我像是被闪电击中,浑身战栗起来。原来如此!一扇门,当你推开它时,另一边也会相应出现空隙,这是谁都知道的常识啊!我们竟然都忽略了!当防盗门链被推开几厘米时,门的合页处也会空出一段相当可观的空隙,足以让凶手将凶器插入被害人的脖颈! “对你来bbr>说,也是一场意外。”陈爝接着说,“我曾经和韩晋说过,古阳是个很喜欢恶作剧的人。从前我和他在国外念书时,他就经常躲在门后,待我进门的瞬间跳出来吓唬我。在韩晋和柴叔上楼叫古阳吃饭的时候,他也筹划着一次恶作剧。他悄悄躲在门后,想给韩晋一个惊喜!然而,当韩晋推开房门,把头凑近防盗门链观察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柴叔却从合页的缝隙中看见了背部紧贴在门缝上的古阳。一个可怕的计划在他心中诞生,电光石火间,柴叔从身上取出刀具,透过合页,狠狠刺向了古阳的颈部。与此同时,韩晋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常,依旧呼喊着古阳的名字。被刺中脖子的古阳疼痛难忍,却因咽喉受损发不出声音,他倒在地上,用尽力气爬到房间中央的时候就断了气。而脖子溅出的血液,也因为红色房间的掩护,被巧妙地藏叶于林,令我们无法察觉。这个诡计相当大胆,没有一定的心理素质,是无法完成的。可一旦完成,真是天衣无缝的密室杀人!” “他……他在我背后杀人?”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颤抖起来。 “是的,也只有柴叔,可以随身带着刀具而不被怀疑。毕竟他是厨师,身上有水果刀或料理刀,也很正常。”陈爝补充道。 想到柴叔用杀死古阳的凶器,为我们做了一顿又一顿的晚餐,我就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我能想象得到他当着大家的面,边用水清洗刀具上古阳的血液,边和我们谈天说地的情形。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是心理变态! “在开门的一瞬间杀人,真是没有想到。”就连见多识广的教授郑学鸿,也为柴叔的杀人计划惊叹不已。 “一派胡言!这都是你信口开河的说辞!全是你的想象!”柴叔愤怒地挥舞着拳头,仿佛随时准备扑向陈爝。 陈爝相对平静,他看着因暴怒而五官扭曲的柴叔,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你说有三颗子弹可以置凶手于死地,你只说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什么?”王芳走近陈爝身边,悄声问道。 陈爝有些犹豫,他在犹豫该不该说。有时候,真相本身比杀人事件更令人恐惧;有时候,真相是一幕人间悲剧,更甚谋杀本身;有时候,我们宁愿不要真相……而这一切都是我在经历过黑曜馆事件后才领悟到的。那个时候,我和在大厅中的其他人一样,期盼着陈爝的答案。 一直沉默的祝丽欣,此刻如同洪水决堤般,对着柴叔嘶吼道:“你为什么要杀古永辉?还杀死了古阳,什么事让你对古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一个你都不放过!” 陈爝做了个手势,示意祝丽欣冷静片刻。他把头转向柴叔,冷冷道:“祝小姐这个问题,由我来替你解答吧。”柴叔欲言又止。 陈爝不等他有所反应,紧接着说道:“据郑教授告诉我,在许多年前,古永辉曾经爱上过他的一个女员工,名叫白艳。他疯狂追求过白艳,但被拒绝了,原因是白艳有未婚夫,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可是,古永辉好胜心切,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珍贵。某一次,他兽性大发,强暴了白艳。谁知没过几天,白艳就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跳楼自尽了。而这位白艳女士的未婚夫,就是柴叔您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恐怕没什么可抵赖的,等警察来了,一查便知。你为了替未婚妻报仇,卧薪尝胆,假装成来应聘的管家,从而设计了一出连环杀人案,并把所有罪孽全都推卸到了古永辉的身上,是不是?” “我不承认。” “白艳是四川成都人,虽然你极力隐藏自己的口音,可我们还是可以从对话中听出一些方言来。比如我们刚进黑曜馆时,你招呼我和韩..晋,说‘这里倒拐’,实际上就是让我们这里转弯,倒拐是四川话。还有很多例子,我就不在此一一举出了。柴叔,你是四川人,这点不可否认吧?”陈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是又怎么样!”柴叔狠狠地瞪着陈爝。 “请耐心听我说完。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后,古永辉的妻子方慧非常气愤,她一怒之下离开了他,独自去了巴黎,而归来的时候,却已经怀有身孕。可是,这个孩子却不是古永辉的。直到古永辉去世,他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古阳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说到此处,陈爝有些语塞,他是吞吞吐吐地讲完这些话的。 柴叔面部的肌肉开始抽搐。这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爝仿佛鼓足勇气般,对柴叔说:“方慧为了报复古永辉,和其他男人结合,生下了古阳,然后再把古阳送回古永辉身边,由他抚养成人。在这里,柴叔,我只想问你四个问题。第一,你的血型,一定不是AB型,是不是?第二,请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古永辉的妻子方慧本人,所以并不认识她?第三,在白艳死后不久,是不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少妇,曾向你投怀送抱,有过几次关系后又人间蒸发?第四,你经常咳嗽,是不是有哮喘病?” 听他说完,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就算再让我猜一百次,我都猜不到这个结果。方慧为了报复古永辉,竟然找到了柴叔,然后和他发生了关系。而古永辉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会是仇人的骨肉。而方慧,或许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偿还古永辉对柴叔犯下的罪行。另一方面,又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古永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柴叔癫狂地摇晃着脑袋,似要把陈爝的话语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我和古阳是同学,他患有先天性哮喘的事,我是知道的。而进入黑曜馆后,我发现你不止一次气喘、咳嗽,恐怕也是有同样的疾病。众所周知,哮喘属于遗传病的一种。我最初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时,也觉得难以置信。我不忍心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我希望我的推理是错的……”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柴叔像野兽般对着陈爝狂吼,他跪倒在地上,奋力地用拳头砸向地面。一拳又一拳,直到鲜血染红了地板,他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仰起脖子,如鬼泣般吼叫起来,双眼溢出泪水。持续了数秒,他又开始号啕大哭,双手环抱着头。 精心策划的犯罪,竟尽数归还到了自己的身上。我看着趴在地上精神崩溃的柴叔,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为陈爝抓到凶手高兴,还是为眼前这场悲剧咨嗟惋叹。我相信,此时的柴叔,心中的怒气与怨恨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悔意。 “是的,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许是出于负疚感,在进行总结发言时,陈爝颓丧地低下了头,只留下一声叹息。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