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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泊》


 楔子

雨夜。
男人拼了命地向前奔跑着，穿过闪烁的红绿灯，越过残破的垃圾箱，滂沱雨滴砸在他的背上，淹没了他的视野，一辆车冲了过来，将他狠狠撞向夜空。
嘭。
醉酒的司机慌慌张张地走了下来，上前想扶他起来，心里想着怎样通过交通局的朋友“躲过这场飞来横祸”。
“你你，没事吧？”他伸出一双肥大的手，布满老茧和油腻。
黑色的人影缓缓站了起来，男人咬着牙抹去鲜血，一把推开了他，眼神像是跌落人间的狮子，愤怒而又冰冷，拖着受伤的腿，向着远方的夜色前行。
“什么人啊。”司机咒骂了一声，拍了拍身上高级西服上的雨滴和沾上的血液，打开车门疾驰而去。
“到了，到了！”
男人嘶吼着望着紧缩的大门和上面木牌上金色的大字。
三木湖泊国家森林公园。
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榔头，狠狠砸向门上的铁锁，锁应声而落，他推开了门，吼叫着拖着双腿向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森林过后，是更深的黑暗。
雨如野兽，愈发凶狠地砸向世界万物；风如魔鬼，愈发猛烈地冲向冥冥众生。
“是这里......”
男人望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湖泊，在雨夜下更如同血盆大口，深不见底的悬崖下不知隐藏着多少白骨与秘密。他看着手中已经泛黄的图纸，颤抖着双手跪了下去，泪喷涌而出，与雨一同冲刷着他苍老的身躯。
“我来陪你了。”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向着湖泊深处走去，一点点被吞噬。他已经无法呼吸，他听不到世间的声音了，他看不到头顶的黑暗了，他向着脚下更深的黑暗陷去。
闪电划破了黑暗，在一瞬间照亮了夜空，片刻后又陷入万籁俱寂。
“女儿。”
他哭着，他笑了。



 第一章

第一章
1
“清明时节雨声哗，潮拥渡头沙。翻被梨花冷看，人生苦恋天涯。”
林峰端着咖啡，望着警局外的烟雨蒙蒙，微微皱眉，火花飘闪，点起一根烟。
“林队，想什么呢？”
林峰转头，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一边拆解着手中的资料袋一边看他，“神神叨叨地，满肚子墨水没地方发啊。”
林峰笑了笑，坐了下来打开桌上的文件袋。那是他前几天刚刚侦破的一起抢劫案的资料，结案报告还没交，他握紧笔，又伸缩着那只手。调查的过程中他深入敌穴，只身和罪犯谈判，破裂的瞬间他已经发动，几下把面前的穷凶极恶之徒打倒在地，可隐藏在门后的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手打穿了他的骨头，与此同时支援的特警也冲了进来。他望着骂骂咧咧被制服的匪徒，眼神冰冷得刺骨，全然不顾那只还在滴血的手直接走了出去，看都没看一眼，甚至连医院也没去上，简单地自己做了个包扎拿了个以前用过的石膏绑了上去。
从不愿索求援助，一切只靠自己。这是他的性格，这是他的宿命。
“林队，有案子。”
一声招呼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林峰应了一声，合上了报告再度划燃一支烟站起身。
“三木公园那边发现一起尸体，上头让我们赶紧过去。”
手中的烟灰瞬间抖落，林峰的眼神汇聚在一点。
“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们警察怎么不好好管管！这种人存在，让我们怎么过日子？”
“这男的死得也太惨了，是不是有什么仇人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让出一条道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林峰冷冷地扫过两旁的喧嚣，戴上手套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身后是刚刚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边打电话边指挥着现场的协警维持秩序。
“林队。”一个年轻的刑警走了上来，满脸汗水。
“辛苦，什么情况？”林峰四下环绕着周围。
“是这样，早上5点多的时候，公园刚刚开门，来这里晨练的大爷大妈在湖边晨跑，就目击到尸体浮在水上，赶紧报了警。”刑警迅速地汇报着。
林峰走上前，蹲在尸体前。
“林队。”法医说了声。
“老周。”林峰应了声，仔细地观察着尸体，已经被湖泊深处的泥潭覆盖着全身，无法辨认。
“还要等到送回去检验，目前只能推测出大概的死亡时间。”周震宇也看着尸体。
“什么时候？”林峰站起身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下了一夜的雨，似乎将人世间的泥垢和灰尘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空气中浮沉着清新的味道，阳光也普照大地。
“今天凌晨四五点。”周震宇招呼着助手将尸体装入尸体袋装上车，“先回去了。”
林峰没回应，他沿着湖边缓缓行走，望着刑警们拍照提取样本和安放标记牌，时不时蹲下身像是在吻着湖面，又站起身盯着周围的森林和路面不放。
“林队.....他在干嘛？”几个年轻的刑警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
“干什么？赶紧干活！”男人半开玩笑地骂了句，年轻人们立刻忙碌起来。他笑了笑，走向林峰身边，“现在的年轻人估计都不知道你当年的丰功伟绩了，哪像我们是见证过的。”
“吹什么吹，干活。”林峰皱了皱眉，“罗霄，你有空好好钻研钻研案子的事，别整天带坏那些年轻人。”他拍拍男人的肩，走开了。
“诶，我哪里带坏了，我是在纠正他们对你的错误看法，我是在宣传你的光荣事迹！再说了我哪里没钻研案子了，我天天看那些书，其他的警校里不也都教过了......”罗霄跟在身后嘀咕。
人群渐渐散开。
嘀。
“喂。”
转身，脚步渐渐加快。
“还是发生了。”
叹息。叹息。
“准备好了么？”
“嗯。”
“聪明人，再见，我们不会再联系了。”
嘀。
瘫软，虚脱，阳光照在脸上，汗水不断往下掉落。
为了你，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
扭曲的面部肌肉在这一刻弯曲成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表情。
他在笑。



 2

2
“情况怎么样？”
法医室的门被慢慢推开，林峰和罗霄走了进来，接过了周震宇递过来的口罩戴上。
“死者男性，身高170cm，年龄在60至65岁之间。”周震宇边放下手术刀边擦去汗水。
“辛苦了。”林峰弯下身看着尸体，已经被清洗干净的身躯明显透露出苍老的痕迹，杂乱的头发，矮小的骨骼。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林峰缓缓地呼吸着，试图解剖出藏在背后的真相。
“死因呢？毒物分析做了没？”他没回头，问周震宇。
“溺水。”周震宇走上前。
林峰转过身，静静看着他。
“大量水分入血，血液被稀释，出现水中毒、溶血，血钾升高导致心室颤动、心跳停止。”周震宇弯下身擦拭着尸体身上的灰尘。“三木湖是淡水湖，这点倒是没有任何疑点。”他对着罗霄笑笑。
“那，死者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罗霄思索着顺口说了出来。
“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对尸体进行硅藻实验得出二次尸检结论。”周震宇戴上了口罩对他笑笑，“多跟你老大学学，破案不是光靠那一身力气的。”
“诶老周你怎么......”
“走了罗霄，上头要我们去开会。”林峰拍拍他的肩走向门口。罗霄无奈地对着周震宇眨眨眼，跟了出去。
“报告。”
“进来。”
林峰推开门，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有的身着警服，有的则是便衣，但所有人都绷着一张脸，空气里像是埋藏着一颗**，谁开口就会立刻引爆。他立刻找到自己的位置拉开凳子坐下来，罗霄知趣地坐在他身边。
“你们来晚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海岩市公安总局局长，吴宇磊缓缓地开口。
“对不起，我们因为在.......”
“好了，不用说对不起，开始吧。”吴宇磊点点头。
屏幕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点，上面正是三木公园尸体的现场照片。
“开始吧。”吴宇磊说。
“好。”海岩市海淀区公安局局长吴航宇起身，对大家敬了个礼，“今天早上五点12分左右，我局收到群众报警，称在三木公园发现一具尸体，我局对此高度重视，立即调派警力前往现场调查，具体情况由接受此案的我局分队长林峰进行汇报。”他拍拍林峰的肩，坐了下来。
林峰缓缓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敬了个标准的礼，随即拿起笔记本，“根据我们的调查，目前所得的结论，尸体男性，年龄在60至65岁之间，生前似乎有某种心脏疾病，死因为溺水导致的心室颤动、心跳停止。时间紧迫，我们暂时只能得到这些。”他没有坐下，笔直地站着像是一把剑。
“他杀还是自杀？”吴宇磊摸着未刮干净的胡渣问。
“还不清楚。”林峰合上了笔记本。
“坐吧。”吴宇磊挥挥手，林峰坐了下来，“大家要知道，虽然这是发生在海淀区的案子，但其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已经开始蔓延波及到各区各其他省市，甚至不排除国外的可能。现在市民，尤其是老年人已经开始传播了，说我们警察都是吃皇粮不办事的！说我们都是办公室里扎了根从来不保护他们！”他咳嗽了声，拿起桌前的茶杯。
“局长，我愿意下军令状。”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电闪雷鸣打破了沉寂，众人循声而望，林峰静静站立着望向吴宇磊。
“这不是开玩笑，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吴宇磊的话音里夹带着一丝怀疑和愤怒，“虽然你以前的确有过一些事迹.......”
“我知道，局长。一个星期之内，破不了案，我卷铺盖走人。”林峰缓缓地说，像是不夹杂一丝感情，却又夹杂着万般雷霆。
“林峰......”吴航宇拼命用眼神示意着他，可林峰装作没看见继续笔直地站着。
吴宇磊缓缓站起身，注视着林峰，林峰也注视着吴宇磊，两人都缄默不语，会议室内再度陷入了死寂，谁也不敢打破。
“好，我就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你要是破不了案，就辞职滚蛋走人。”吴宇磊一字一句地说。他转身看向会议室内其他的警察们，“所有人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忙，立刻腾出时间空间来接手这起案子，给予林峰你们可以提供的所有帮助，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市民口中关于我们人民警察碌碌无为的说法！散会！”
望着三三两两离去的众人，林峰掏出口袋里的zippo打火机点燃一支烟，那是罗霄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要不是罗霄提醒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有生日。当上警察后他就几乎没再过一个像样的生日，每天大量的琐事和案子，突如其来的加班加点和蹲守突击，林峰甚至觉得自己会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嫉恶如仇，视死如归，每天睡觉都是在沙发上和衣而眠，因为这样可以在被叫醒时最迅速地进入任务所需的状态，而且这样稍稍给了自己安全感。
与黑暗打交道的人，必须自己深入黑暗。想要击败魔鬼，先把自己变成魔鬼。
林峰摇摇头，让这样的想法离开已经疲惫不堪的脑海，他靠在墙上，苦笑着回忆着自己的一生。破案，破案，还是破案。
自己为什么要成为警察？林峰自己都忘记了。或许是父亲的想法，或许是儿时对正义的憧憬，理所当然地考进了警校，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海淀区公安局，理所当然地在干了一年后成为分队长，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有思考为什么理所当然才是最不理所当然的。
想不通就别想了，总有一天会明白今日无法明白的。
他掐灭了烟头，穿上外套。
“林峰，你要我说你什么？整天由着自己性子胡来！”吴航宇叫住了他，一通批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林峰笑笑，伸出手为他点燃。吴航宇瞪他一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说说你，非要说一个星期之内能破案，我知道你是有本事，可你也不能当着其他分区这么多同事和局长的面这么说啊！你有本事，别人就没有吗？别人也是各个分局调来的精英，人家不比你差！好了，本来大家合作的，你一句军令状，所有的事都要压到我们头上来！”
林峰笑笑，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老吴。”
吴航宇回头，吴宇磊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向林峰，伸出手。林峰也伸出手，两人握在一起。
“你在老吴手下的那点事早有耳闻，今天见到真人，也算是了结了我这个老头子的一个愿望。”他笑了笑望着林峰，“口气倒是不小，敢在那么多同事面前立军令状。”
林峰笑笑，“保证完成任务。”他再度敬了个礼。
“好，年轻有为啊小伙子，需要帮助的就跟其他分局的同事们说。”吴宇磊挥挥手走开了。
“走啊，小伙子。”吴航宇瞪他一眼，走开了。
“林队，这回你可真出名了....”罗霄从会议室走出来。
林峰没回应，迈开脚步向走廊尽头而去，“自己跟上来。”
“你说我们还能发现什么吗？”
罗霄用手遮挡着阳光，林峰蹲在地上查看着标记牌所在的地方，尽是土壤和石块，不时有昆虫爬行而过。
他站起身，“蛙人来了吗？”
“哦，马上叫。”罗霄掏出手机拨着号码。
林峰四下走动着，一张隐藏在岩石下面的图纸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立刻蹲下身戴上手套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是一张破旧泛黄的图纸，似乎是地图，字迹早已分辨不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标记。林峰静静端详着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证物袋里。
“蛙人过一小时就到。”罗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嗯，这里交给你，带几个人走访一下周边看看有没有目击者。我先回去老周那一趟看看有什么进展。”林峰点点头，拉开警戒线走了出去。
咔嚓。咔嚓。
那是欲望的声音，那是扭曲的声音。
浑身颤抖着，拿着照相机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对不起，为了你，我愿意，也必须这么做。
“老周。”林峰走了进来。
“硅藻实验还在进行，但你来看，死者腿部有明显骨折及骨裂的痕迹。”他递给林峰几张X光片。
“没有骨痂。”林峰看着X光片自言自语道。
“对，说明这并不是陈旧性骨折，而是近期的。”周震宇说，“而且我在死者腿部发现了一些微粒，检验以后发现是玻璃碎片，并且是A类夹层玻璃，这种玻璃一般用于制造汽车前挡风玻璃。”
林峰猛地抬头，冷冷地盯着周震宇。
“我们想的一样。”周震宇盯着他，
“死者很有可能，死前遭受了一场车祸。一个要溺水自杀的人，为什么还要经历一场车祸来增加痛苦？也就是说，”
“他杀的可能性大大上升。”
林峰冷冷地望着尸体，脱口而出。
（未完待续）



 3

灯开了。
林峰脱下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家里空无一人，一副桌椅整齐地摆放在沙发边上。他边翻看着案卷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过期的面包和冰镇的啤酒。他皱了皱眉，拿出面包放进微波炉加热，同时开了瓶啤酒坐在沙发上陷入无尽的思索。
自杀还是他杀？为什么死前死者还遭受了一场车祸？是这场车祸导致他溺水死亡的吗？车祸是有意为之还是其他？如果是，车祸地点又是在哪里？是在三木公园吗，还是在别的地方？可老周说三木公园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若是这样，车主在狂风暴雨的大半夜将车开进三木公园本就值得怀疑......
这起神秘的车祸，和这起神秘的案子，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
叮。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林峰猛然回过神，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腰间，整个人如同野兽一般，随时准备扑上前撕裂猎物。
箱门自动打开，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回荡在整个房间。林峰大口大口喘着气，缩回了手。
“林峰！”
周震宇神色匆匆地推开了门，正在办公的警察们已经所剩无几，罗霄咬着三明治走了过来。
“怎么了老周？”
“你老大呢？”
“哦，他回家了，说是要回去自己研究一下案子的事。”罗霄吞下了最后一片生菜，“怎么？”
“快让他过来！”周震宇拉上罗霄就往外走。
夜色已深，林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烟雾弥漫在城市逐渐飘扬到上空，看不清他的表情。
“嘀。”
林峰掏出手机。
“怎么了。”
“林队，那个什么硅，硅藻实验结果出来了。”罗霄的声音响起。
“嗯，怎么样？”林峰顺手拿起桌上的案卷。
“死者的溺水，是自杀。”
周震宇干净利落地说，林峰愣了一小会儿，随即冲向门外。
凌晨四点。
会议室内，三人面面相觑，已过去了几个小时，林峰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翻看着案卷，周震宇望着窗外，罗霄望着他俩叹气。已快至工作的时间，夜色已不再那么浓重，残月也在挥发着最后的光亮。
“一切要重头来过了。”周震宇望着贴满了跟案件有关资料的白板说。
“不管怎样，先找到车祸有关人员。”林峰放下了案卷。
“好。”罗霄点点头。
林峰把额前的头发往上捋了捋，周震宇打了声招呼就推开门直奔法医室继续工作了，罗霄已不住地打瞌睡。林峰看了看他，从烟盒里递给他一支，拍拍他的肩走到窗前。
“辛苦了。”林峰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和亮起的天空，吐了口烟。
“没事，我一点都不困，真的林队。”罗霄抹了把脸，笑了笑。
“再来梳理一下吧。”林峰转过头拿起了案卷。
六点。办公室内已是熙熙攘攘，身穿警服的人们来来回回忙碌着。罗霄脸上盖着案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林峰揉着太阳穴挣扎着梳理杂乱的思绪。门外突然嘈杂起来，没等刑警们查看，门已经强行被推开，一个身着深色西服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中。林峰抬了抬头，又低了下去继续想着案子。
“谁是林峰林队长？”
林峰眼睛往上看了看，缓缓站起了身对着男人。做工细致的西服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金色的腕表和一尘不染的皮鞋，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无不在向人彰显着这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人士。
“我是林峰。”，林峰盯着他看，“你有事么？”
男人一步步走向他，而刑警们也紧张地看着他走向林峰，谨慎地猜测他的目的，林峰面无表情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男人走到林峰身前，擦了擦满脸的汗，又朝天看了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睛里竟噙满了泪。
“我来自首。”
刑警们陡然紧张起来，林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什么？”他盯着男人看，像是要把他刺穿。
“我说，我来自首。是我杀了昨天你们在三木公园发现的那个老人。”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出人间戏剧拉开帷幕。



 4

（最近很累 身体和心都如此 更新的没有最开始那么快 内容也没有那么多 但初心未变 大家谅解一下 子航谢谢各位）
“说说吧。”
罗霄拿来了纸和笔放在桌上，一边的警察控制着杨苗天让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林峰转着笔冷冷地盯着他的每个动作。杨苗天对警察说了声谢谢，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扶了扶金丝眼镜，拍了拍西服上的灰尘，动了动面部的肌肉。
“林队长，我想喝杯水，可以吗？”他指了指喉咙，微笑着。
林峰没说话挥了挥手，罗霄瞪了杨苗天一眼走了出去。杨苗天保持着彬彬有礼绅士般的笑容目送他出去，门关上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身体稍稍软了一些，像毒蛇解除了自身的防备，但仍对试图闯入自己地盘的猎物虎视眈眈。
“微笑是一种好事，它能让你开始信任我。”杨苗天淡淡地说。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扰乱警察办案的小混混，只不过穿得体面了些而已。”林峰静静地看着他。
“随你怎么讲，林队长。”杨苗天再度扶了扶金丝眼镜，咳嗽了声，“我是来自首的，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门开了，罗霄拿着水走了进来放在桌上，杨苗天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喝下，林峰双手抱胸盯着他看。
“有话就快说。”罗霄敲敲桌子。
“噢，好。事情是这样的，6号，也就是星期六那天晚上，我跟大学里其他几个教授出去喝酒喝醉了，当时我迷迷糊糊上了车，大概开到三木路那段吧，突然前面有个人影冲出来，我当时上头了，来不及踩刹车，一脚油门就下去了。”杨苗天讲得非常平静。
“你说你和大学里其他几个教授去喝酒了，等等，你什么工作啊？”罗霄停下了记录。
“哦对对，自我介绍都忘了。我叫杨苗天，是海岩市政法大学社会学系的教授。”杨苗天异常平静地说。
“好，那天和你出去喝酒的教授有哪几个？时间地点？”罗霄边记录边问，而林峰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
“跟我们系里的副教授小刘，刘长生，还有中文系的教授老王，老夏，王朝义和夏寒，另外还有法学院的小徐，徐杰。”杨苗天略加思考就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走的？”罗霄抬了抬头。
“九点。”杨苗天条件反射似的说了出来。
“你不是喝醉了么？一个喝到连油门刹车都分不清的人，居然还能这么清楚地分辨并在事后记住当时的时间？”一直未开口的林峰终于说了句话，直中杨苗天的要害。
“哦，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是，那时候我是喝醉了，徐杰他们几个正打算把我送到楼上酒店套房里睡呢，我手机从裤子里掉出来了。这不我一看，都九点了，还有好几个我爱人的未接来电。你也知道，现在老婆管得严，别说九点了，平常我一下班就得回家。然后我就一下子醒了啊，赶紧推开他们几个说不喝了不喝了，就自己跑到停车场开车准备走了。”杨苗天说得非常流畅，不像是在说谎。
“然后呢？”罗霄接过他的话。
"噢,我不是把他撞了吗,我就下车一看,结果发现他是个老人,我就赶紧道歉问他有没有事,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就管自己走了,这我也没想到啊,我就只好跟上去.结果没想到他砸开了三木公园的锁到里面去了.我没办法,怕他有事只好跟着他.结果一个弯的功夫他就没影了.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夜的雨那么大,我就只好回家了装作没事一样，直到听到那个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消息的时候,我才下定决心要过来把事情说清楚。"杨苗天说着又喝了口水。
罗霄望着林峰,林峰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撑在下巴上。
“林队长，那，接下来......”
“别急，我们会慢慢验证你的话。”林峰站起身拉上罗霄往外走。
“诶，诶林队长！我不都说了我是凶手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杨苗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来越弱。
“带几个人去交管局那里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林峰坐了下来。
“好。”罗霄转身走开了。林峰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说的不像是假的，那个理由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而且表情很正常，话也很流畅，可就是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林峰把玩着笔，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临时拘留室。
杨苗天微笑着望着周围的一切，静静地笑了，可不一会儿眼泪竟流了下来，这张扭曲的面容令人毛骨悚然。
“我做到了，小雅。你一定会爱我的，会为我骄傲。”
“不过，这个林峰，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刚才幸好我反应快。”
等等。
有什么东西错了。
杨苗天望着空荡荡的桌面，突然开始颤抖，眼神仿佛一匹恶狼。
“水杯。”
他自言自语，颤抖着嘴唇。
“水杯。”
林峰望着装在证物袋里的一次性纸杯，笑了。



 5

“我去问过了，案发的时候因为在下雨，而且是深夜，所以没有目击者。”
罗霄推开门把资料放在林峰桌上，林峰点点头继续看着白板上案发现场的照片和文字。
“林队，你觉得，那个杨苗天，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么？”罗霄也陷入了思考中。
“不知道。”林峰转过身拍拍他，“去趟老周那就知道了。”
“你们来看。”
周震宇递给两人两个口罩，林峰和罗霄戴上顺着周震宇指的地方看。
“死者肋骨有多处骨折，腿骨更是有多处断裂，加上之前我发现的汽车挡风玻璃碎片微粒来看，死者生前确实遭到过一场不算轻微的车祸。”周震宇一字一句地说。
“辛苦了，休息会儿吧。”林峰拍拍他的肩。
“嗯，案子也还没结束，我可不能放松，还要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验和分析，再说了，你们还在这么拼命，我也不好意思休息。”周震宇笑了笑转身去拿水喝。
“哦对了，上次拿给你的那个纸杯上面的指纹，有结果了么？”林峰双手抱胸。
“还在比对，一有结果立刻告诉你。”周震宇指指外卖，“听说你们也没吃饭忙了一早上，要不一起吃点？”
“不不不了，老周您自个儿慢慢享受，我和林队继续去奋斗在案子的最前线。”罗霄捂着嘴巴拉上林峰就往外走。
“那走了。”林峰对周震宇无奈地笑笑，周震宇摊摊手。
“滚滚滚。”
“林队，重大发现。”
新来的刑警徐海鹏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一边叫喊着一边擦汗。
“行了你嚷嚷什么？”罗霄一把拿过他手中的资料。
“林队，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徐海鹏故作神秘地对林峰笑。
“你还卖关子了啊海鹏，你信不信我.....”罗霄伸出手就准备揍他。
“啊别别别老大，我说我说。”徐海鹏收起了笑容。
“什么老大？我是谁老大？在这里只有林峰林队长是老大！辈分都弄乱了你说说你.....”罗霄对着徐海鹏一顿训斥，挤眉弄眼。
“行了，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说案子。”林峰点了一根烟皱了皱眉头。
“我走访了案发现场周围的街区，终于发现了点东西。新海小区的保安跟我反映，因为他们那里是个老校区，都快要拆迁完了该搬走的搬走了，所以人已经很少了保安呢也对里面几乎所有的居民了如指掌。他们说，有个叫方世国的老人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平常每天早上七点他会准时在小区里进行晨练，周围的人都认识他，这不大家开始紧张了，就去他家里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结果发现他家门锁了根本进不去，当时有人想报案来着，但是又有人说算了万一老方就是偷偷出去有点事呢，这一报案又属于谎报案情了，所以这事也就压下去了，直到现在这个案子出来了。”徐海鹏边喝水边说。
“方世国？”林峰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林队你认识？”罗霄问了问。
“不认识。”林峰想了想没想起什么，“还有什么么？”
“哦，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新海小区距离三木公园，至少得3公里吧，如果真是他，那他大晚上一老人独自跑那里面去，干嘛呢？”徐海鹏不解地问。
“林队，死者DNA检验报告比对结果出来了。”另个刑警跑了过来。
“死者名叫方世国，本地人，67岁，在海岩市能源研究中心工作，不过目前已经退休。”刑警说。
三人对视了一眼。
“走吧，去寻找最初的答案。”林峰率先走了出去，“去新海小区。”
“你说说你，啊，非要在林队面前叫我老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叫不要乱叫.....”罗霄狠狠瞪了徐海鹏一眼走了出去。
“诶，诶我说罗霄，你是不是怕咱们林队？还有不是你自己说要这么叫的吗？怎么现在怪起我来了......”徐海鹏略带委屈地嘟哝着跟了上去。
“警察同志，老方他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林峰对这些周围的议论声置若不顾，径直往楼梯上走，罗霄和徐海鹏两个人在后面回答着杂七杂八的声音和回答。楼梯间里十分杂乱，墙壁和楼梯转角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未完待续   这一章还未能写完 非常疲惫 下一章章名就不写了 因为是接着这里的 谢谢支持的朋友 子航呈上）



 5（3）

“你说什么？”林峰转头看着徐海鹏。
“噢老大，我是说我觉得这地儿有点儿怪。”徐海鹏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看。
“说来听听。”林峰掏出手机。
“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怪，我觉得这整起案子都很怪。这个老人，先是深夜一个人出门，然后被车又这么巧合地撞，最后被发现死在湖里。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写小说啊。”徐海鹏发着牢骚。
“喂，嗯，好，好。”罗霄挂了电话，“老周有消息了，杨苗天的指纹和尸体身上的指纹一致。”
林峰皱了皱眉，“回队吧。”
“辛苦了老周。”罗霄望着检验报告拍拍周震宇的肩，转身推开门向小组办公室走去。
林峰一个人站在白板面前，望着照片出神。
“林队，那这起案子是不是能结案了？我的意思是，既然结果一致，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个老人肯定是有事才要在那么晚去三木公园，比如说白天散步把手机落在湖边的灌木丛了之类的，然后不巧被醉酒驾驶的杨苗天撞倒，导致他找东西的时候没有力气了，不小心就滑入水中？”罗霄自言自语。
“你也这么认为？”林峰转过头静静盯着他。
“也？”罗霄有些吃惊。
“刚刚走访周边群众的海鹏告诉我，方世国平时随身都会携带一个黑色皮夹，但是我们在尸体身上并没有找到，却在湖边距离尸体五米远的草丛中找到了。然后海鹏就根据现在发现的这些，做出了和你一样的推断。”林峰喝了口水，眯起眼。
“那林队，难道你还有别的解释？”罗霄撕开桌上的一包饼干吃了起来。
林峰没说话，静静地抽着烟。
“还记得那个黑色皮夹里有什么吗？”他问了一句。
“当然啊，什么也没有。上面也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罗霄回想了一下。
林峰平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对啊！上面为什么会没有指纹？这不是他自己的皮夹吗？”罗霄拍拍脑袋，“一个死人，尤其是一个落水意外身亡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擦掉自己皮夹上的指纹。这就意味着......”
“这就意味着，现场曾经出现过第二个人，帮方世国擦掉了他皮夹上的所有痕迹，也许，还拿走了皮夹里原有的东西。”林峰站起身重新摆正照片。
“林队你的意思是......”
“这个皮夹，和皮夹里原有的东西，是找到真相的关键。”林峰再度点起一根烟。
“不管方世国是自杀还是他杀，不管杨苗天那一撞是不是真的致方世国于死，我们都还需要找到另一个人。”他眼神凌厉地盯着白板。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知道所有。”罗霄思索着。
“去吧，让老周再做一次死因检测，让海鹏再次走访，尤其问问有没有人知道那个皮夹的事。”林峰挥挥手。
“好。”罗霄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了？”罗霄不解地问。
“我总觉得，这起案子不简单，至少绝不像一起简单的溺水案一样简单。它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林峰皱了皱眉。
“林队......”罗霄没有说话。
“去吧，小心点。”林峰挥挥手。
“诶，罗哥。”罗霄前脚刚踏出去，一个小刑警就走了进来跟他打了个照面。
“好好干啊。”罗霄笑着走了，小刑警喊了声报告，林峰站起身让他进来。
“林队，吴局让你去一趟。”
“好。”林峰拿上外套走了出去。
“报告。”
“进来。”
林峰迈着标准的步伐走进局长办公室，吴航宇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不用了，局长，什么事？”林峰问。
“没什么别的事，想问你这个案子的进展。”吴航宇整整西装扣子上的线。
“还在查，我们现在知道的是......”
“具体的不用和我说。”吴航宇笑了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只不过我要提醒你，只剩四天了，我不希望到时候又要向上面赔笑脸。”
林峰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
“是。”



 5（4）

四月了。天空开始漂浮起一层层尘埃和雨点，早上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到了下午便变成淅淅沥沥的风雨。海岩市也正式进入它独有的稍晚一些的梅雨期。
林峰拿着杯子望着窗外的雨点出神。
“林队，老周让你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林峰放下杯子迈开脚步。
“林队，我重新做了一遍死因检验，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直接死因还是大量水分入血导致的心室颤动和心跳停止。关于那场车祸我也关注了，所以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新的发现。”周震宇指了指尸体的颅骨。
“什么？”林峰弯下腰仔细观察。
“尸体一开始送来的时候，我们检测出来是溺水身亡，因此漏过了这个地方。你仔细看，尸体颅骨有骨折迹象，而这种伤属于颅脑损伤中比较轻的一种，然后我把这种伤口和你说的那辆车和全国多名因车祸造成的伤亡现场照片进行了比对，可以确认就是那辆车所造成的减速伤。”周震宇说。
“什么伤？”林峰突然抬起头。
“减速伤，林队我给你普及一下吧。车祸呢会造成很多伤害，而这些伤害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种：减速伤、撞击伤、碾挫伤、压榨伤和跌扑伤。像这种颅脑损伤一般都是由于车辆突然因强大的减速而造成的伤害。”周震宇笑了笑，“老刑警了啊，有些东西还是得跟我学学。”
林峰双手撑在桌上，眉头逐渐紧缩。
“怎么了？”周震宇喝了口水。
“老周，你刚才说，减速伤一般是由减速导致的，也就是说，是由司机踩刹车导致的？”
“是这个意思。”周震宇推了推眼镜。
林峰捋了捋头发，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那就有意思了。”
“罗霄，给我提杨苗天。”林峰大踏步地走在走廊上。
“啊？好好。”罗霄举着手机“喂喂喂”地跑到一边了。
“林队。”徐海鹏喘着气走了过来。
“海鹏，怎么样？”林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点了根烟。
“不行，没有一点头绪。他们只知道方世国有那个皮夹，这还是一次晨练的时候他自己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别人想帮他捡还被他骂了。但是那个皮夹里有什么就没人记得了。不过好像有个老太太知道一点他以前的事，说他是本地人，还有个女儿，但现在就不大清楚了。”徐海鹏打开手里的文件夹。
“辛苦了，继续查。”林峰拍拍他的肩，徐海鹏点点头走了。
门开了，面无表情的杨苗天戴着手铐被警察押了进来，极不情愿地坐在了凳子上。林峰静静望着他，没说话。
“林队，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是我杀的，赶紧给我定罪好吗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杨苗天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胡乱抓着头发睁着血红的眼睛。
“说实话老大，我也不大清楚你为什么要重新审他。咱们不是应该把侦查方向放在方世国那边吗，再说了，他在这里已经三天了，五天的拘留马上要到了......”罗霄凑近林峰身边耳语了几句。
“再说一遍当时你撞人的过程。”林峰把手放在桌上玩着笔。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都说了那时候我喝醉了，前面突然蹿出个人来，我一脚油门就下去了，不就这样吗说来说去的。”杨苗天摆动着被束缚住的双手烦躁地说。
“你确定，最后你踩的是油门？”林峰停下了手中的笔。
“废话啊，我说林队，你到底想干嘛？”杨苗天吼叫着。
林峰抬起了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油光发亮的脸。
“林队，我什么时候能被定罪啊？”杨苗天故意拖长了声音。
“别出去了，好好在这里呆着吧。还要三四年呢。”林峰拉开凳子走了出去。
“啊？不是林队？林队？林峰？你什么意思？让我去死啊！我是杀人犯判我死刑！”杨苗天失控地吼叫，一脚踢在桌上。罗霄满头雾水地跟了出去。
“老大，我也没搞懂。”
“看看这份检验报告。”林峰把周震宇的报告递给了他。
“经我市法医室检验对3.11案被害人死因做出如下报告........且死者生前遭受的车祸所导致的颅骨损伤为减速伤......”罗霄自言自语地念，突然抬头看着林峰。
“你想对了。撞了方世国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杨苗天，而是另有其人。而且，杨苗天来做假证顶罪的原因，也一定和背后的真相有关。”林峰笑了笑接过报告向前走去。
“报告！”一名刑警跑来。
“什么事？”林峰和罗霄问。
“南海小区发现一具尸体。”
林峰皱起眉头和罗霄对视一眼，
“走。”
“操！”杨苗天回到了自己的拘留室，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没错啊，应该没有出错，现在就希望那个男人的尸体晚点被发现才好，这样林峰就慢一步找到真相，自己说不定还真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靠在墙上，满意地笑了。
虽然这个使命，并不那么光明。



 5（5）

“什么情况？”林峰拉开警戒线从外面走进门口，门口的警察向他敬了礼，他摆摆手戴上手套进了屋。这是一个高档小区的住宅屋，客厅里放置着红酒架和书柜，架子上全是价值连城的红酒和其他做工精美的酒瓶，书架上摆满了哲学类的书籍和各种政治大腕的回忆录。淡淡的木檀香漂浮在空气中。眼前的尸体平躺倒在客厅地板上，血染遍了身下的地板。林峰蹲下身观察着尸体，罗霄站到一边问着情况。
“林队，问过了，是送外卖的发现的，我把他叫过来。”徐海鹏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话不多，留着时下最不应景的平头，生活在他的脸上刻下并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痕迹。
“你好。”林峰伸出手，他紧张地握了握，腼腆地点了点头。
“跟我们说说你当时发现的情况吧。”林峰示意着罗霄，后者拿出纸笔。
“哦好的。我叫胡俊，当时我接到的单子是送到这里，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的，听声音应该挺大了，四五十岁的样子吧，他口气还挺礼貌的，因为当时我其实有点迟了。他跟我说慢慢来不着急，等到我送到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就没人接了。我没办法啊，做我们这行的一定要保证东西完好无损地交到对方手里。然后我就按照订单上具体地址上了楼，结果一上去发现他们家的门大开着，我喊了两声没人应，就准备进去放下东西就走，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这个。”胡俊边回忆边说。
“是哪一天？”罗霄问。
“昨天，昨天晚上八点三十多下的单，哦我给你们看。”他拿出手机递给罗霄，罗霄看了一眼递给林峰。
“当时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比如说特别大的响动或者声音之类的。”另一边徐海鹏走访着隔壁邻居。
“没有吧，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当官的，回来都特别晚，所以就没怎么注意。”年轻的夫妇互相确认了一下。
徐海鹏点点头，转身看看林峰。
林峰站起身，在客厅里四处走动。周震宇戴着手套在做初步检测，几个刑警在房间里勘察着痕迹。
“林队，来一下。”
林峰循声上前，勘察人员指着墙头的照片。
“死者身份确认了。”罗霄挂了电话走来，“海岩市能源局副局长，这事有点棘手了，据说局长已经在路上了。”
“能源局的？方世国也是之前能源局的你记得吗？”林峰眯起眼睛。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罗霄紧锁眉头。
林峰没有回答，走出了房间。徐海鹏还在问话，他挥挥手把徐海鹏拉到一边。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林队，我仔细查了这个方世国的背景，发现她还真有个女儿，只不过那个女儿早在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徐海鹏拿出手机。
“死了？”林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出于好奇我又查了这个女儿的事，还真有。但是我只查出来，他女儿叫方佳林，是在海岩高中读的书，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徐海鹏说。
林峰顿时眉头紧锁，愣了愣神。
徐海鹏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瞬间，林峰的记忆被瞬间开启。
回到办公室，林峰怅然若失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抽着烟没说话。
是的，就在徐海鹏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在徐海鹏说到那个学校的时候，自己的脑海中突然涌出一堆画面。
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溺水案和杀人案，这背后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轮廓。
林峰站起身，拿上外套就往外走。
可他不知道，这层湖泊深处，有着谁也想不到的黑暗。
“林峰！”
林峰转过身，吴航宇和吴宇磊一起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警察。
“你们先到一旁，我有事要和他单独说。”吴宇磊对身后的人耳语了几句，和吴航宇一起拉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林峰静静走了进去。、
门关上了，吴航宇和吴宇磊分别坐在了两边，林峰站在中间。
“查到哪里了？”吴航宇慢慢地说，吴宇磊看着林峰的表情。
“噢，我们刚刚查出死者方世国的一些背景，有关他女儿.......”
“不要说了。”吴航宇制止了他，在林峰惊愕的目光中，吴宇磊缓缓起身，“小林啊，今天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起案子不是有凶手来自首了吗，那就不要查下去了。”
“局长，吴局，但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好了！”吴航宇突然提高了声音。
林峰冷冷地盯着他，没继续往下说。
吴宇磊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了茶叶往吴航宇桌上的茶杯里泡着茶。
“小林啊，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表面这样就是这样的。我呢，是拿着上面的意思来的，希望你可以明白。既然有人来自首，那就快点结案行吗？别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太为难。”他细细品味了一口，“嗯，老吴，好茶啊，我等会顺两包走。”
林峰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他低下头走了出去，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望着他的背影，吴航宇和吴宇磊若有所思地说着什么。
“这样行吗吴局，毕竟这事也太他妈的大了。”吴航宇擦了擦汗。
吴宇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盯紧他。”
林峰沉默着回到了专案小组办公室，罗霄和徐海鹏正在整理资料。他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林队，上面找你什么事啊？”罗霄没回头，边写字边问。
“噢，没什么。我要回家一趟。”林峰拿上东西站起身。
“好。”徐海鹏点点头。



 5（6）

两旁的风景慢慢从身前划向身后，梧桐树高大的枝头，嫩绿的新叶已悄然转变成深色，行人撑着伞走在商店和绿化带的中间小路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海岩中学”四个金色的大字招牌立在石头前的木雕上。
林峰掐灭了烟，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望着眼前被教育局贴上烫金招牌的建筑群，门口全副武装的保安指挥着车辆进入，正值上课时间，三两个迟到的学生飞快地冲进校园又被巡查的学生处领导发现。
他笑了笑，走向校门，被保安拦了下来。
“诶，请出示校职员工身份证件，现在是上课时间，不然不让进。”保安盛气凌人地拿着警棍拦住他。林峰平静地从胸前掏出警官证，保安瞬间收起了脾气，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警官，我们，我们这里有人犯事了吗？”他笑着踢了一脚旁边的男人，另一边的大叔也笑着点头哈腰。
“没事，今天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只是以一个这里毕业的学生回到这里。”林峰目睹了整个过程，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诶诶，慢走啊兄弟！”保安目送着林峰远去大声呼喊着。
“诶今天的题也太难了吧我去，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老师怎么想的......”
“不管了，打球去，今天中饭你请啊。”
“行，那下午的饮料你给我买。”
望着三三两两在下课铃中冲出教室的学生，林峰微笑着没有说话。
“诶，你是......”一个较年长的老师看见了林峰，停了下来看着他似乎在回忆。林峰转过身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
“林峰，你是，王老师？”林峰伸出了手。
“噢，我说呢，谁让我这么眼熟，是林峰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来来来我们去办公室聊。”男人摸了摸鬓角的白发。一旁的师生们望着两人，会意地走开了。
门开了，林峰看着堆积成山的试卷和书桌，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王老师坐了下来把书本和讲义放到一边，起身要给林峰泡茶。
“不用了不用了王老师，您坐。”林峰拦住了他慢慢扶着他坐了下来。
“诶，真好啊，瞧瞧你们这些，我记得，你是跟方佳林她们一届的吧？”王老师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没能留意到林峰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嗯，是的。”林峰望着四周。
“那么，你现在在干什么呢？”王老师扶了扶金丝眼镜。
“警察，刑警。”林峰笑了笑。
“好啊，有出息了，当年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那时候成绩就这么好，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林峰这个孩子，以后肯定让我们这些老师脸上有光！”王老师笑着指了指林峰。
“王老师，其实我今天来，确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林峰点了点头。
“你说，只要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帮。”王老师放下了手中的笔。
“就是，我想知道当年关于方佳林，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峰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站起身走向窗外，叹了口气。
“林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弄清楚这么久远的事，只是我也不清楚。你知道，当时我只负责教你们班，并不负责管你们班，所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着男人的背影，林峰站起身鞠了个躬。
“行，王老师，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诶等等。”
林峰停下了脚步，王老师走近他身前，
“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深入当年的这件事。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你一句话。”
林峰静静看着男人。
“不要再往下走了。”
王老师认真地说。
“慢走啊警察大哥！”
保安在身后喊着，林峰心烦意乱地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坐进车内。他拉开黑色皮夹的拉链，从最底下的夹层取出一个小挂件，是一架黑色小钢琴。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靠在座位上抽烟。
“诶，你好，你是叫林峰吗？”
“嗯，是的，请问你是？”
“噢，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叫方佳林，听说你会弹钢琴，你能教我吗？我准备考证了，可是有一段早怎么弹都没感觉。”
“嗯.......”
“哎呀，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
“那好吧。你哪一段不会？”
“嗯，就是那个，巴赫的一段复调性乐曲。”
“布列舞曲？”
“对对，名字我老忘。那说好了，放学在音乐教室等你啊。”
林峰慢慢闭上眼睛，让黑色填满一切。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拉回现实，林峰一把扯过手机，
“老大，吴局他们现在正在局里，他们说现在就要结案了？可是我们不是.......”
罗霄的声音只响到一半，林峰扔了手机启动汽车，飞驰而去。
“吴局，这样我们也不好做啊，案子还没结束呢......”
“你是局长我是局长？就按照我说的做！结案！”吴航宇一把将文件摔在桌上。
门开了，林峰飞快地冲了进来，望着满屋子的人，他皱了皱眉头看着罗霄。
“怎么回事？”
“林峰，你胆子大了啊？”吴航宇喝了口水。
林峰回头冷冷地盯着吴航宇。
“吴局，案子根本就没有结束！那个杨苗天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凶手！他背后还有别人！”林峰大吼着。
“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他背后有人，好啊，那我问问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吴航宇放下茶杯，“还有一天，林峰，我知道你破案心切，可是，别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林峰怒火中烧，却说不出一个字。
“好，那我问问你们专案组的其他人，你们认为林队长所说的这一切可信吗？仅仅凭一个嫌疑人就得出来的结论，还是他亲口承认加上已有证据的结论表明他是凶手更可信呢？觉得现在应该结案，让老百姓们更加放心我们人民警察的办事效率的，举个手我看看。”吴航宇笑着缓缓说道。
专案组办公室内，有两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加上几个年长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举起了手。罗霄和徐海鹏瞪着那些人，却也无计可施。林峰冷冷地盯着吴航宇，根本没有回头。
“好，你们从明天开心就不用负责这个案子了，回去写份报告交上去吧，明天回到你们原来各自的岗位上。至于那个新的案子，由罗霄来接手。”吴航宇看着短信头都没抬。
年轻的刑警们对视了一会儿，擦了擦汗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准备回各自的办公桌。罗霄和徐海鹏握紧了拳头望着林峰。吴航宇笑了笑，走到林峰身前。
“小林啊，我们当警察的目的是什么？惩治罪犯，让百姓有一个安全的环境生活。现在，不是已经找到罪犯了吗？你说呢？现在马上结案，才能让百姓更好地相信我们警察，不是吗？”他笑了笑，推开专案组办公室的门走了。
林峰望着他的背影，一拳砸在办公桌上。罗霄和徐海鹏看了看对方，叹了口气凑了上来。
“老大......”
“罗霄，徐海鹏，你们也回去吧。”林峰站起身准备走开。
“你说什么呢？”罗霄大声吼着。林峰循声转过头看着他。
“老大，我本来的工作就是在你身边，我第一天当刑警，就是你告诉的我，刑警，就是扑向罪恶的第一道防线！刑警，就是找出真相的人！现在我也根本不相信杨苗天是凶手！你走开了那么一会儿，我和海鹏两个人一直在查着幕后的东西！老大，你别想一个人行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吴局突然要结案，但既然是上头的决定，我无法抵抗！但是我相信你林队！我知道你仍然在追寻着真相！”罗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老大，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当时我还在地方队做探员，天天只知道喝酒抽烟，瞧不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遇到罪犯，我只会先把他们打趴下，再和他们追究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我不像你和罗霄，文化人，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碰到了一个贩毒的，我不知道那是个团伙，当时喝酒上头了稀里糊涂一股脑就上了，结果被人家一整个团伙的人给围住了，是你带着特警队的那帮兄弟闯了进来，也会是你一拳砸开了顶着我脑袋的那把枪救下了我。后来你问我，要不要来支队，我不服你，说有本事打赢我，结果你二话不说，躲开了我的每次进攻，最后一个鞭腿让我几天都下不了床。我，是真的服了你了，我服了！后来进了支队，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当警察，最重要的是脑子。老大，我知道你也不服吴局，那就带上我们两个吧！”徐海鹏眼里闪着光。
林峰看了看他们两个，突然伸手一个肘击，两个人全部应声倒地。他苦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开始整理桌上的资料运了出去。
“这样就对了。”监控室内，吴航宇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给我接技术科的刘。”
“喂，我是吴局。从现在开始，给我监听林峰林队长的手机和电话，以及他家住址和他的定位，总之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吴局，这个，不好吧.......”
“什么不好？”吴航宇皱了皱眉。
“那好，我知道了......”电话里的声音小了下去。
吴航宇收起了手机，望着窗外的雨，眼里藏着万般黑夜。
“真好啊。”
临时拘留室内，杨苗天睁开了双眼，淡淡地笑了。
门开了。
林峰扔了外套，坐在沙发上抱头。
发生了太多事，他无所意料，这次他是真的乱了。
刚刚在局里，他知道吴航宇肯定会监控自己，如果当时让罗霄和徐海鹏也跟在自己身后，那么很可能会把无关的他们也卷进来。这起案件，很可能已经把吴航宇都卷了进来，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如果真是这样，背后的黑暗，可能强大得令人恐怖。
林峰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笑了笑关了机。他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他已经接触到了湖面，却仍不知湖底的深。
林峰吃着面，望着窗外的雨点。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6

2008年，海岩中学。
望着教室里喧闹的人群，林峰略微调整了一些背包的角度让肩膀不至于显得很累，整了整衣领。走廊上不时有别的同学玩闹着经过他身边，他看了看他们皱了皱眉头。
“好，好，谢谢老师。”林建民放下了电话走了过来，“儿子，等会好好和新同学打个招呼，这是你转过来的第一天，和大家处好关系。”
“嗯，好。”林峰轻轻点了点头。
“您就是林峰家长吧？”王老师抱着试卷笑着走了过来伸出手。
“是的，您就是王老师吧？以后林峰在这个班里，还得托您多照顾。”林建民轻轻握了握男人的手。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老师扶了扶眼镜，“那林峰，我们也该进去和同学们打个招呼了，让大家认识一下你，也认识一下大家。”
“好，那我先走了，那边还有工作。”林建民打了招呼。
“好，您慢走。”王老师望着林建民的背影，蹲下身对林峰笑了笑。
林峰脸上没什么表情，轻轻迈开脚步推开门。那一刻，班上的声音瞬间归于寂静，随着他一步步走上讲台，台下的各种声音又逐渐多了起来。林峰望着陌生的人群，深吸了口气。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同学，从今天开始，他也成为我们海岩中学高二（7）班的一名成员，下面，就让他做个自我介绍吧。”王老师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峰。
林峰抿了抿嘴，拿起了粉笔。
“大家好，我叫林峰，这是我的名字。”他用端**谨的书法在黑板上写下“林峰”两个字，台下传来轻微的惊叹，王老师也不由地掩饰着微笑。
“那林峰，你有什么爱好，也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哦。”
林峰望了望台下的人群，沉默地点点头。
“我的爱好是，看书，弹钢琴，打篮球，健身。”
王老师看着他，以为是他害羞，便开了口：“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再次用掌声欢迎林峰同学的到来！”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几个后排的男生吹着口哨起哄，林峰按照座位表走下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位于教室靠窗的一个座位。
下课了。
林峰收起试卷，沉默地望着窗外。
“诶，你好，你是叫林峰吗？”  　
“嗯，是的，请问你是？”  　　
“噢，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叫方佳林，刚刚听说你会弹钢琴，你能教我吗？我准备考证了，可是有一段早怎么弹都没感觉。”  　　
“嗯.......”  　　
“哎呀，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  　　 
“那好吧。你哪一段不会？”  　　
“嗯，就是那个，巴赫的一段复调性乐曲。”  　　
“布列舞曲？”  　　
“对对，名字我老忘。那说好了，放学在音乐教室等你啊。”
“奇怪，方佳林好几天没来上学了，这么重要的二模复习阶段，她不来不是凉了吗？”
“是啊，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转学了。”
“转学？真的假的？不会吧？为什么要转学啊？”
“我怎么知道。”
林峰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夜光闹钟依旧闪着荧光，显示着“5:21”的字样。他撑起身体，靠在床板上，一只手习惯性地拿过手机，摸到了才意识到，手机已经在昨晚就被自己关机了。
林峰沉默了一会儿，拿过桌上的钢琴挂件。
音乐教室内的学生已经全部走光，夕阳照进这个空间，创造出一个金色的世界。只剩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子坐在钢琴前演奏。
门被缓缓推开了，林峰静静走了进来，看着她认真弹琴的样子。
“诶，你来了我都没发现！”女孩子瞥到了靠在门上的林峰，笑着起身迎接他。林峰笑了笑走上前，
“弹得不错，就是有些细节需要调整一下会更好。”他认真地思索着。
“哦呦，你这么厉害？来来来请你为我演奏一曲吧！”女孩子做了个鬼脸跑到一边喝水，林峰望着她长发盖肩的背影，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他坐了下来，触摸着琴键。
林峰慢慢走进洗手间，关上门缓缓坐了下来，钢琴掉落在梳洗台前的地上。
他闭上眼睛，流水和瀑布从黑夜中喷涌而出，滴落在人间。
支队分局。
“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嫌犯已被我局成功抓获。”吴航宇对着手机讲着细节，一旁的警员门纷纷忙碌着准备笔记和材料。罗霄和徐海鹏捂着脖子看着这一切，对视了一眼准备离开。
“诶罗霄，徐海鹏！你们来一下。”吴航宇留意到两人的举动。
两人应了声，走上前。
“林峰，后来跟你们说了什么吗？”吴航宇双手抱肩。
“没有，我们被他打晕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罗霄迅速地回答。
吴航宇看看徐海鹏，后者只是低着头。
“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等会一起去记者前面回答问题。宣布结案了那帮人肯定有很多问题要我们回答。”
“好。”罗霄静静应了声。
天，亮了。
林峰擦着头发打开电视机，端着盘子调到新闻频道，画面上立刻出现了吴航宇的脸。他放下盘子，静静看着。
“近日，我市海淀区刑警分局局长吴航宇宣布，三木公园案件嫌疑人已被成功抓获，经查证，确认其为三木公园杀人案凶手。”吴航宇双手挥舞着，一旁是罗霄和徐海鹏在制止着情绪过于激动的记者和群众。
“那请问您是怎么抓到凶手的呢？”《海岩日报》的记者举着话筒。
“这都要归功于我们人民警察的努力，才能在第一时间将嫌疑人处理到位。”吴航宇笑了笑。
“请问凶手的身份是什么？”《都市财经》的记者冲出人群找到了一个采访的好位置。
“不好意思，这个暂时无法告诉大家。但是，我宣布，三木公园杀人案，就此告破！我们会立即和检方提出逮捕，大约四天后嫌疑人就会被送往检方进行最后的审判！大家请对我们人民警察放心！有我们在，罪恶就一定会被及时制止！”吴航宇情绪激昂地说。
林峰关了电视，想了一想又打开调到体育频道，上面正在直播湖人的比赛。他披上外套，从衣柜里拿出帽子戴在头顶。
“暂时没有发现林队出门。”楼对面盯梢的便衣给吴航宇打着电话。
“好，继续盯着。”吴航宇挂了电话，看了看旁边的吴宇磊。他拍拍吴航宇的肩，取出柜子里的君山银针倒出一些。
“这次事情办妥了，我把你调到市局来。”他用热水冲泡着吹着气。
“好，好。”吴航宇点着头擦擦汗。
“重点是，绝对不能让你手下那个林峰再往下查了。不管用什么理由都好，最好限制住他的自由。”
“我已经着手在办，您放心。”
“好。”吴宇磊笑了笑，眺望着远方的鸟。
望着楼上陌生的住户，林峰压低了帽檐，驱车离开。
一小时后。
林峰把车停在了楼前，按了按门铃。
“王老师，我是林峰。您在吗？”
“王老师？”
连按了好几下都没人应，林峰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是休息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王老师现在应该保持着十年前就有的那个习惯，在家里喂鸟喝茶看报。
楼里走下来一个男人，他伸出钥匙开了门，林峰道了声谢，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林峰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人一身黑色，连帽衫加黑色裤子。他也没多想，继续上楼。
爬上六楼，林峰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应答。他推了推门，才发现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林峰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王老师倒在血泊中，染红了整片地板。
“王老师！”林峰戴上随身携带的手套冲上前检查他的呼吸，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他大口喘着气望着四周，突然想起那个擦肩而过的男人，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自己觉得不对劲的男人。
林峰转身想迈开脚步冲下楼，背后突然一阵冰凉，他下意识反手肘击打掉了那把匕首，翻身侧踢踢在偷袭者的头上，后者应身倒地捂着脑袋。他刚想蹲下身检查，嘴就被人用东西捂住，身体瞬间动弹不得，林峰努力挣扎着要脱离，被身后的人用膝盖猛烈顶在后背。他跪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边流出。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林峰只记得无边的黑暗。



 6（2）

“世间本没有魔鬼，自从有了人类，便有了魔鬼。”
罗霄仔细思索着刚刚在书上看到的这句话，以至于徐海鹏跟他说话都没有听见。
“喂，罗霄！”
“啊，不好意思，什么事？”罗霄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
“林队怎么办？”徐海鹏凑近了问。
“不知道，不知道现在吴局对他的意思是什么，我们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吧。关于南海校区的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罗霄翻看着笔记本。
“死者名叫王创，海岩市能源局副局长。生前没有什么仇人，哦，倒是有涉嫌贪污受贿之类的嫌疑。我去查过他，按照正常工资收入，他不可能买得起他家里那些东西。然后我查了查他经手的几个能源探查项目，发现都有这个嫌疑啊。但是我觉得跟他被杀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总不可能杀自己的金主吧？贪污这种事是双方都受利的，我想不到有人为了主动退出而杀了自己的保护伞。”徐海鹏说。
“罗哥，佳木小区发现一具尸体！”小刑警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什么？”罗霄睁大了眼睛，徐海鹏先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怎么样？”
警戒线外，回答完记者问题的吴航宇一把拉开了线走了进来。
“死者名叫王章，海岩中学的地理老师。”罗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周震宇已经把尸体装进尸体袋里准备送回局里。
“嗯。”吴航宇四处看看，走了出去。徐海鹏从外面询问归来，看了看吴航宇，不屑地撇撇嘴。
“他来干什么？”他插着腰看着罗霄。
“不知道，估计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做自己工作政绩的东西吧。”罗霄擦擦汗，“刚刚我在尸体旁边的匕首上发现了一个指纹，已经交给他们去检验了，结果马上就能出来。你那边怎么样？”
“老样子，这种案子估计也没什么目击者。”徐海鹏摊摊手。
“罗哥，结果出来了。”技术科的刘世航拿着电脑走了过来，看了看屏幕又停住了。
“怎么了？是谁的？”罗霄盯着他。
“罗哥，你还是自己看吧。”刘世航看了眼罗霄，把电脑慢慢交到他手上，又转身走了。
“什么东西......”罗霄接过电脑看了一眼，突然怔住了，双眼再也无法离开屏幕一刻。
“你怎么了？不就一个结果吗？不能直接说吗？”徐海鹏喝着水不耐烦地说。
罗霄慢慢转过电脑屏幕，徐海鹏看了一眼，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指纹比对显示结果：”
“拥有着：林峰，海岩市海淀区刑警支队分局支队队长。”



 6（3）

“嘭！”
林峰一把重重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后背钻心的疼痛和嘴边残留的**气味让他瞬间瘫倒在地上，头砸在梳洗台侧边的棱角上，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滴到地板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缓缓靠在门上，伸直了双腿静静看着这一切。现在他只想清空脑袋，腾出思考的时间来让他想一些事情。头部的血流到眉部又顺着流过眼睛，他慢慢伸出手擦了擦。
光明涌入眼帘的那一刻，林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望着四周，自己仍在客厅，身边依旧是王老师的躯体。他想靠在桌上撑起自己身体，刑警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他只是忽然想到，如果那么做必定会留下指纹，让自己成为这起凶杀案的首要嫌疑人。
林峰用手肘撑在地板上，一点点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地板上是他前不久从袭击者手里打飞的那把匕首。他想不出更多，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他迈开脚步踉踉跄跄地戴上手套开门离开回了家。
他站起身，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到客厅里躺倒在沙发上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林峰站起身走上前透过猫眼看，是几个身穿警服的人，似乎是支队里的人。
他开了门，几个刑警走了进来，对视了一会儿，像是下了最终决心，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你好，林队。我们都是队里的，现在你因涉嫌谋杀海岩中学高级教师王章，请跟我们走一趟。”
林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头疼欲裂，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林队，跟我们回局里吧，别让我们太为难。如果你真是清白的，跟吴局解释清楚就好了。”一个年轻的刑警开了口。
林峰张了张嘴，想不到说什么。
办公室里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望着被一群人押着走向审讯室的林峰，这个让海岩市海淀区刑警支队熠熠生辉的男人，如今沦为杀人案的首要嫌疑人。林峰没有抬头，一步步踏在走廊上。他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他抬了头。
罗霄和徐海鹏沉默着站在一边看着他，罗霄难过地把脸转到一边，徐海鹏握着拳头明显一脸不信的样子目送着他去往审讯室。
林峰笑了笑，把头低了下去。
房间的门打开了，林峰静静坐了下去，一旁的警察替他轻轻上了手铐，叹了口气站到一边。吴航宇和一个林峰并不熟悉的小刑警走了进来关了门。林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笑了。
“林峰，交出你的证件。”吴航宇严肃地说。林峰微笑着从胸前拿出证件放到桌上。一边的警察收了起来。
“好，都是老刑警了，一些规矩你也知道，就不用我跟你说了。林峰，你能告诉我，今天早上八点到八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吗？”
“我去看望老师。”林峰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老师？”吴航宇接着问。
“海岩中学地理高级教师，王章。”林峰平静地说。
“好，今天早上，就是你说的这个老师，被发现死在他的家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经我们检验，这正是他的死因。而这把匕首上我们也同样发现了指纹，一个人的指纹。你想知道这个指纹的主人是谁吗？”吴航宇双手撑在桌上，一步步紧逼。、
林峰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结果显示，这个指纹正是你的，林峰。能请你解释一下吗？”吴航宇发问。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林峰动了动肩膀。
“林峰，我给你三天时间告诉我真相，这三天你可以回家，但一举一动都被我们监视着。带出去吧，这段时间你的警察身份暂时被取消。”吴航宇挥了挥手，林峰站起身自己走了出去，身后的警察赶紧跟上。望着他的背影，吴航宇转过头看了看手机。
“辛苦你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只好采取了一点紧急措施。”
“实话说，做得不错。这个做法，算是眼下最妥当的做法了。继续盯紧他，学校那边我会再去看着的。这个王章死了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让你这个手下查到真相的线索又断了一条。”
“说实话，当他们汇报给我他来到王章住处时，我确实惊讶了，以为他已经有所察觉。但现在看来，他真的只是去看望吧。”
“不管怎样，这次干得不错，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
“林队......”罗霄看着擦肩而过的林峰，不由开了口。徐海鹏也看着他。林峰看了看他，停下了脚步。
“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可以吗？”
“好，一分钟，不许涉及任何有关案子的事，就在这里说。”押送他的刑警说。
林峰笑了笑，应了声，徐海鹏担心地看着他。
“罗霄，你给我好好干，相信我，我没事的，知道吗？任何事都没有真相重要。等会去我桌上，那里有份文件帮我处理一下，是一份名单什么的。我其他人都不要，只要第60个、第61个、第9个、第10个、第19个、第20个、58个人留下来。”他慢慢说道，很平静。罗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
林峰笑了笑，迈开脚步走出支队，身后跟着几个便衣。
罗霄转过头，坐了下来。
这根本就不是一句简单的留言，这是一句密语。第60个、第61个、第9个、第10个、第19个、第20个、58个人，代表了他话里对应的字。那么连起来就是林峰真正想要告诉自己和徐海鹏的话。
那连起来就是。
罗霄陡然站起身，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不要相信任何人。”



 6（4）

“罗哥，来一下。”
“嗯。”罗霄应了声，走向声音所在地。刘世航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录像，“你看，这是王章死亡当天的楼道监控录像。这个人，像不像林队？”
罗霄凑近屏幕，画面上的人无论从身材，还是当天所穿衣服，的确都像极了林峰。
“操。”他骂了声，“我就不信林队杀了人，这里面一定有东西。”
“是啊，谁相信呢，全海岩市，哪个刑警不知道林峰这个名字？拿遍了奖项，三等功二等功得了不知道多少次，林家弄案、严式仓库案、2.22案，多少大案疑案都是被他破获的。唉，谁想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呢。”刘世航摘下眼镜擦了擦，“噢对了罗哥，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但是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什么？”罗霄看着他。
“前几天，吴局来找我，让我对林队的手机做定位。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咱们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尤其是林队这种老刑警？但是吴局当时那个口气，没办法，我只能照做。后来他在走廊上打电话，我听到了一些东西，说是让几个兄弟去林队家门口盯着之类的，大致就是要对林队进行24小时布控了。当时林队还没出这事，我就觉得很奇怪。”刘世航回忆着脑中的画面。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罗霄睁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罗哥。”刘世航点点头。罗霄双手抱肩，皱紧了眉头。
“林队刚刚走的时候，跟我用密语的方式说了一句话。当时我觉得很震惊不敢相信，现在听了你的话，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咱们自己支队里。”
“罗哥你的意思是？”刘世航看着他。
“还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从一开始的方世国，到后来的那个能源局副局长，再到现在的王章，三木公园、南海小区、海岩中学......”罗霄自言自语地思索着。
门被推开了，徐海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罗霄会意地点点头，拍拍刘世航走了。
“怎么了？”罗霄问。
“那个副局长的案子，我找到了楼道里的监控，操，你猜猜我发现了谁？”徐海鹏骂了声。
“谁？”罗霄和走廊上经过的同事打了声招呼。
“虽然还只是背影，但是从各方面特征来看，确定是林队。”徐海鹏看着四周，凑近罗霄说。
“什么？操！”罗霄恶狠狠地骂了声，“林队林队又是林队！”
“什么又？”徐海鹏不解地问。
“刚刚刘世航要我去看王章的案子他家门口楼道的监控，结果也发现是林队。”罗霄骂了声。
“不会吧，林队同时成为两起案子的嫌疑人？”徐海鹏摇摇头。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事情吗？”罗霄问。
“没，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的。”徐海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把监控调出来再看一遍。”罗霄开了电脑。
屏幕亮了起来，视频开始播放，虽然是白天，可楼道里仍旧有些阴暗，很快，徐海鹏口中的林峰出现在了画面中。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一步步登上楼梯，打开了死者家里的门。大约十分钟后，他又开门走了出来，并很快消失在了画面里。罗霄和徐海鹏对视一眼，靠在椅子上。
“操！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信林队会去杀人！”徐海鹏抓抓头发。
“接着看吧。”罗霄点了根烟，再次打开了视频。
“请问，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临时拘留室里，杨苗天无聊地挠着墙壁上的灰尘。
“急什么？最多三四天就去送检了。”门口的警察骂了声。
“哦。”杨苗天推了推金丝眼镜。
“奇了怪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想去坐牢的犯人。以往送来的，要么一句话不说等死，要么哭天喊地说自己是冤枉的，就这人，好像赶着要去投胎似的。”门口的警察不解地说。
“你管他呢，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到时候别出岔子。”旁边的同事做着笔头工作。
杨苗天静静盯着手里的灰尘，突然放声大笑。
“第四十二遍。”罗霄掐灭了烟，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渣。徐海鹏揉了揉眼睛。
画面再度被打开，熟悉的进场和退场，播放结束的几个大字显示在屏幕上，徐海鹏叹了口气。
“等等。”罗霄自言自语。
“什么？”徐海鹏问了句。
“再来一遍。”罗霄打开了视频，仔细地一帧一帧播放，突然停住。
“你看这是什么。”他不断放大，指了指画面上男人身体的一个地方。
“这是他脖子啊。”徐海鹏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是脖子，上面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罗霄激动地叫。
徐海鹏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五秒过后他也突然叫了起来。
“我们的林队，林峰，在林家弄那个案子中为了救那个女孩脖子后面被那个男的砍了一刀，手术过后疤痕还是消不掉！因为砍得太深了！而这个男的脖子后面什么都没有！”罗霄披上外套就走。
“说明他不是林队！你去哪？”徐海鹏说。
“告诉林队。你继续看王章那个监控！”罗霄挥了挥手。
墙壁上贴满了报纸和文书资料，红笔的痕迹一道道将它们或用线连接，或分割成几个不同的区域，桌上是用完的胶带，林峰站在墙壁前静静盯着看。
他在局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想明白了，对方应该是用胶带先粘在被打晕的自己手指上，然后再将胶带卷在那把匕首上，至于为什么最后那上面只有自己的指纹，其实也很好猜，既然对手是这么严密精细的人，那他不会想不到戴上手套用那把匕首刺进王老师的身体。
林峰盯着一幅幅照片，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三个案子表面上似乎没有任何共同点，死者的身份是退休老人、能源局副局长、中学教师，三个人互不认识，生命中没有任何共同点和交叉点，爱好不同性格不同，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目光瞥到一处题目，林峰一把撕了下来，是一份08年9月12号的《海岩民报》，略过所有描写北京奥运会的长篇大论，角落处有一篇小小的文章。
《我市重点高中海岩中学发生杀人案——校园暴力的后果？》
在这奥运会结束的日子里，本该庆祝国家繁荣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的日子里，我市却惊现一起疑似因校园暴力而引发的血案。下面是我报记者带来的详细报道。
9月11日上午，海淀区刑警支队接到报案，称在三木公园三木湖发现一具女性尸体。经现场勘查，没有明显他杀迹象。死者为海岩中学高三（7）班的方某某......
林峰睁大了眼睛，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往下看。
“......经警方勘查，死者生前疑似经受了校园暴力，死者身体也呈现出程度不一的侵犯迹象。但当记者向死者所属班主任王某及校长询问此事时，对方均表示不知情。我报记者会持续关注此事。”
林峰慢慢合上了报纸，浑身像颤栗了一般瘫倒在地上。
“哇，你弹得好好！”女孩甜甜地笑了。
林峰合上了钢琴，微笑着站起身。
“我跟你讲，我那个兴趣班里全是女生，男生有是有，但是都是过来混日子的，自己不想学，最后靠父母靠关系买一张证书，还不是为了高考加分啊，谁不想上好大学。你不一样，我刚刚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对弹钢琴的热爱，棒！”女孩子跑去收拾书包，林峰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冰冷的心有一个小小的棱角在融化。
“一起回家吧？”她转过头。
“嗯好。”林峰点点头。
“.......然后呢他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一跤，真没把我嘴里喝的水都喷出来！哈哈哈哈哈！”女孩子握着扶手讲着故事。
“那他后来呢？”林峰扶了扶书包下意识地问。
“后来？你还想要什么后来？凉了呀！”她笑了。
车上的人多了起来，一阵人流向后涌动，林峰下意识地绕到她身后，借着188cm身高的优势抓住上方的扶手用身体护着她像是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回头，正好对上林峰的眼。
林峰捂住眼睛，不顾后背的疼痛嘶吼着，眼泪只是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罗哥？你来干什么？”门口的便衣打了声招呼。
“干什么？林队是犯人还是什么？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我来给林队送点文件和吃的。”罗霄冷冷地说。
“罗哥，给了面子。吴局的命令，我们不好不做事。东西给我们就好了。”便衣挠挠头。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你们了，啊？”罗霄吼着，“还真把林队当凶手了，是吧？啊？看看你们一个个，穿得人模鬼样的，说是警察，哪有警察对自己人这么干的？24小时布控是吧？有这点力气去抓罪犯去！”罗霄说着要往里闯。
“罗哥......”
“滚开！”罗霄抬头看着男人，刑警们面面相觑，叹了口气让开。罗霄开了门，林峰坐在地上静静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他起身要倒水。
“不用了。”罗霄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酸，“林队，我们在南海小区案和王章案的两处监控中都发现了神似你的男人的身影，且都出现在关键时间点。刚刚我跟徐海鹏发现了不是你，所以过来告诉你。”他递给林峰监控截图，林峰仔细看了看，笑了。
“是通过脖子后面的疤吧？”林峰指了指图上的男人，翻开自己的衣领，一条暗红色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罗霄也笑了，看着四周墙壁上的照片，“林队，这些是......”
“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切的开始都要源于十年前的这场校园暴力引发的自杀案件。”林峰指了指遍地的报纸，“那个女孩，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林队......”罗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的判断没错的话，方世国的确是自杀的，并且他死前一定留下了他的皮夹，放在湖边，是想让世人重新关注十年前的那个案子。而且他的皮夹里装的，应该是这个女孩子的，也就是她女儿的照片。特意挑在清明节自杀，也算是为了去陪她吧。”林峰喝了口水，“至于后来出现来自首的杨苗天以及陆续被杀的这两个人，我猜，真正撞了方世国的是那个副局长，杀他是因为这样就能让杨苗天的话坐实了，而王章被杀，八九不离十是因为犯人知道了我正在独自查这件事，而王老师是十年前我们的班主任，犯人是想把所有有关那件事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
“有道理。”罗霄点点头。
“所以我认为，真正的犯人就是十年前对那个女孩子实施罪行的人。他没想到方世国会以这样的方式想将十年前的那场罪行公之于众，他怕了，他怕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所以他宁愿犯下后两起罪行。”林峰一字一句地分析着。
“那现在只要找出十年前那个对这个女孩子实施暴行的人就可以了！”罗霄说。
“没这么简单。我找遍了各大主流媒体，新闻、报纸、网页，只有这么一张并不知名的《海岩民报》刊登了当年的惨剧，而且文章也是写得很奇怪，关键信息一个都没有。这并不奇怪，犯人肯定动用了关系或是父母的关系，不然不可能没有一家主流媒体刊登这么大的新闻。”林峰放下了杯子，“如果我没猜错，你马上就会在王章家门口的监控里也发现这个男人。你先回去，不要跟任何人提及你来过我这，尤其是吴航宇。”
“嗯好。”罗霄说着推开门。
“自己保重。”林峰拍拍他，故意提高了声音，“带来的鸡腿味道不错，可以啊罗霄！”
门口的便衣们会意地点点头转过身，罗霄笑了笑，关上了门。
回到桌前，林峰看着桌上的名单。那是海岩中学07届学生名单，长长的一串，这是他用自己的学生卡账号登进学校网站里下载下来的。
凶手，一定就在这些人里。十年前的凶手，十年后的凶手。
“你笑什么笑？老实点！”站岗的警察呵斥了一声。
杨苗天停下了动作，他只觉得癫狂，他想要发泄，他想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林峰，是我赢了。
小雅，你会为我骄傲吗？
林峰抽着烟，望着名单上的人。
“海岩中学高二（6）班  吴忠宇”
“诶，跟你讲，最近有个男的好像要追我诶。”
“好事。他叫什么？”林峰收拾着书包问。
“什么好事呀，真的是。隔壁班的，叫吴忠宇，听说他爸权力很大，好像是当官的，哎呀反正我具体也不清楚。明天再陪我去练琴吧，还有一周就要比赛了。我听说隔壁班那个叫洪雅的女生也要参加的，那我怎么赢得了啊？”
“没事，有我呢。”林峰摸了摸她的头发。
道路前出现了四个人，林峰习惯性地静静把她拉到身后。
“那个，那个就是吴忠宇。”
林峰盯着一步步上前，头发染成黄色的人。他打着耳钉，校服上被画笔画得五颜六色，身旁的几个学生拿着金属的棒球棍。
“你就是林峰？”吴忠宇挑衅般地盯着他，“以后离你身后的这个女的远一点。”
“为什么？”林峰冷冷看着他。
“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为什么？因为老子喜欢她！”吴忠宇哈哈大笑。
“你喜欢他吗？”林峰转过头问。
她摇摇头。
“人家不喜欢你，该离她远一点的人是你。”林峰静静地说。
“有意思，你他妈谁啊！”吴忠宇一拳打了过来，林峰偏头闪躲一只手护着身后的人一拳打在他腰腹，飞起身一个后蹬腿把他踢得后退了几米远。
“给我打！他妈的！”吴忠宇捂着腹部大叫。几个拿着棒球棍的学生上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林，林峰......”
“没事，交给我。”林峰握紧了她的手，“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金属制的几根棒球棍砸了过来，林峰搂着她闪身到进攻者的身后，一把把她推开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脖子，发起袭击的这个学生痛得拼命挣扎，林峰一脚踢倒他，飞身膝击顶在第二个人的下巴上，他直接应身倒地，只剩最后一个袭击者，他挥舞着棒球棍上前，林峰飞起身转身一腿，棒球棍被踢飞，连同人被直接踢倒。林峰拍拍身上的灰走上前对她笑笑。
“没事了，走吧。”
“林峰！给我记着！你会后悔的！”身后响起吴忠宇的叫嚣声。
林峰没有回头，握紧她的手握得更紧。
林峰掐灭了烟，转身敲打着键盘。
“吴忠宇，现任海岩市化工集团经理。”
他扭扭脖子，披上了外套，最后瞥了一眼名单，就是这一眼，他再次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海岩中学2007届高二（6）班  杨苗天”。



 7

林峰。
林峰。
林峰，今天下午也陪我去练琴吧。
林峰，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世界分布我又忘啦，地理考试怎么办啊。
林峰，这道立体几何我不会啊，教我一下。
林峰，比赛下周就开始了，我好紧张。
林峰，林峰。
林峰。
被子被猛地掀到地上，沉默盯着黑暗的房间，林峰看了看手表。
3:22。
下了车，穿上外套，林峰开了门走下楼道，对面楼道也是一片黑暗，林峰盯着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席地而坐，厚重的云层后，月仍是那样明亮，透出半张冰霜容颜看着人间，路灯尽职尽责发光，路上却再无行人，黑暗的建筑群中，偶尔有些许亮光，又很快熄灭。林峰一手拿着烟一手看着手机。
“第十二届海岩市中学生艺术比赛，钢琴组胜者，海岩中学，洪雅。”
他抽尽最后一口，抖落残灰，站起身。
“报告。”
“进来。”
罗霄抬头，徐海鹏的脸映入眼帘。
“是你啊，喊什么报告进来就行了。”罗霄稍微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怎么了？”
“技术科的同事利用面部鉴别技术，查到了冒充林队的人。”徐海鹏拍拍他的肩。
“太好了！”罗霄笑了。
“这个人叫杨一清，在咱们市化工集团工作，是一个职员的角色。”徐海鹏展开手里的报告，“赶快和林队说。”
“好，我马上去他家。”罗霄说着就要动身。
“你不打电话吗？”徐海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傻了？林队手机不是被吴局监控了吗！”罗霄一把拍在徐海鹏头上，“走了，干得不错。”
“噢对对对！”徐海鹏摸摸脸。
“我是罗霄，林队呢？”
“不好意思罗哥，林队他不在家，似乎一早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几个负责布控的小伙子摊开双手。
“真的假的？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在骗我。”罗霄眯起眼。
“哎，真的呀，我们骗谁也不能骗您呀罗哥！你要是信不过兄弟几个，那我们也没办法，我们也没钥匙，也进不去。”
罗霄从窗子外望进去，屋里一片漆黑，他叫了几声，还真没人应。他转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刘，我罗霄。你帮我看看林队现在定位在哪里，嗯，嗯，什么？海岩市化工集团？好，好，我马上过去。”罗霄挂了电话跑向汽车。
“小刘，林队最近怎么样？”吴航宇走进门。
“吴局，这是昨天的报告。”刘世航把一份新的报告递给他。
“好。”吴航宇转身走了。
刘世航叹了口气，看着抽屉里另一份报告，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吴忠宇走进办公室，一片漆黑，他开了灯，却发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坐在属于他的皮椅上。
“早，吴总。”林峰转过了身，对他笑笑。
“林......峰？”吴忠宇反应过来，回以一个标准的微笑，“好久不见。”
“是啊，离当初你被我打得趴在地上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年了。”林峰笑着站起身，吴忠宇眼里闪过一丝黑暗，却马上消失不见，这些林峰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身为警察的林队长今天光临我处，有何贵干？”吴忠宇整了整西服坐了下来，打开烧水的机器。
“没什么事，想跟你聊聊方世佳。”林峰淡淡地说。
吴忠宇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马上恢复过来。
“啊，我记得那是你们班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啊，当初我还喜欢她呢。”吴忠宇撕开茶包，“不知林队今天突然提起她，有什么事？”
“我记得，杨苗天也是你们班的吧。”林峰看了看办公室的布置，“不愧是吴总，都是名牌啊。”
“林队见笑了，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个人爱好。”吴忠宇拿着一杯茶，“尝尝，有名的碧螺春。”
“她父亲死了，是被杨苗天杀的。”林峰静静说。
吴忠宇愣住了。
“什么？”他喝了一口茶，“不可能吧，杨苗天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林峰看着他的脸，“是真的，我们也很遗憾。”
“那他，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吴忠宇问。
“移交法院处理。”林峰漫不经心地说。
“唉，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当时也是我不懂事，没办法跟你这样有魅力的拼啊。”吴忠宇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好，今天打扰了吴总工作了，有缘再见。”林峰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好，事务繁忙，恕我不能相送。”吴忠宇望着林峰的背影，说道。
“林队？”
林峰盯着下了车跑来的罗霄，很是不解。
“你怎么在这？”
“林队，我还想问你呢，啊，不过我先说，冒充你的那个人，在这里工作，我就想去你家告诉你，结果你不在，我就打电话给技术刘知道了你的位置。”罗霄一口气说完。
林峰皱起眉头，转身看着这幢高楼。
“怎么了？”罗霄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给我监控这个化工集团经理吴忠宇的手机和通话记录，我要知道他最近的通话记录。”林峰拍拍他，“你赶紧回去，不然我怕吴航宇要起疑。”
“好，我马上亲自去安排。”罗霄往另一边走开。
二十层的窗，吴忠宇的脸消失在玻璃上。
“杨苗天，出来，有人探视你。”
杨苗天摸着头发低着头走到窗口，吴忠宇微笑着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拿起传声机器。
“还好吗？”
“好着呢。”杨苗天笑了起来。
“好，准备上路吧。”吴忠宇也笑了。
“林队，这是你要的。”徐海鹏递给他文件，在地板上坐下，“这个号码你猜是谁？杨苗天。”
林峰抬起头，只觉得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只是他还需要去找一个人。
“好，帮我找找这个人目前的所有资料。”林峰递给他一张字条。
“林队，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徐海鹏眼看布控的便衣们放松了警惕，悄悄凑近他的耳边说。
“我也不知道。”林峰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7（2）

“来，大家跟我一起弹。”
林峰靠在教室门口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女人似乎注意到了门口的他，摆了摆手让学生们自己练习，下了钢琴台向林峰走来。
“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洪雅。”林峰笑了笑。
“谢谢。”林峰接过水放在办公桌上，洪雅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坐了下来。
“没关系，原来是你，我记得当年你在我隔壁班，当时你的魅力可是整个年级都有名啊。”洪雅喝着水看着他，“你变了好多，感觉瘦了很多，难怪刚才一下子没认出来是你。话说回来，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在海淀区刑警支队，当刑警队长，不过暂时被停职了。”林峰笑笑，“你呢？当年艺术节比赛的冠军，没想过更好的发展吗？”
“你就别嘲笑我了，我啊，在这里当个钢琴老师挺好的，清净，自在，很轻松啊，倒是你，都当上刑警队长了。”洪雅微笑着。
“人各有志，这样也挺好的。”林峰笑笑。
“说正事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洪雅问。
“当年你班里有个叫吴忠宇的，你还有印象吗？”林峰递给她一张吴忠宇的学生照。
“有是有，不过我们平时接触不太多。”洪雅摇摇头。
“那，杨苗天呢？”林峰问。
洪雅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喝了口水，林峰看在眼里，没说话。
“我不想提他。”洪雅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峰疑惑地问。
“当初，他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是你也知道，爱情不是一个人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的事，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都知道，我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很多礼物，我都谢绝了，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我的想法，可他很倔强，还是坚持着送，后面我都有点烦了，不过感觉那时候他也变得有点不正常了。”洪雅回忆着。
“不正常？什么意思？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林峰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嗯......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学期开始，他开始变得很沉默，每天对我的态度也变了，礼物也不送了，本来我挺高兴的，觉得他也想通了，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结果没过多少天有次早上我闺蜜的桌上被人放了一只死老鼠，吓得她三天没来上学，这件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不知道谁开始穿传是他干的，开始我不太信，也没当回事，后来，我身边的人，陆续被人下手，要么是书包里被塞进骷髅头的模型，要么是跑步的时候莫名被绊倒，牙齿掉了好几颗，还有一次，我一个朋友作业本上被人用血写了好几个字，我记得是什么请你记住我之类的话，我就开始警觉起来，觉得有一天会波及到我自己身上。对了，最最不正常的一件事，是那次钢琴比赛前三天的时候，他突然跑来找我，说你一定会赢的，给我加油。”洪雅努力回忆着。
“给你加油？这里面有什么不正常的吗？”林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嗯......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听得懂，可是他那张脸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就是感觉，很阴暗的样子，好像说得我一定能夺冠的样子，我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可是又说不出来，对了，我记得你们班好像也有个弹钢琴的女孩子对吗？”洪雅喝了口水。
林峰沉默了，他说不出话，因为现在他的脑袋正在飞速运转。
“是的，怎么了？”林峰整了整思绪。
“我听说当初本来她也要来参加的，但是我只是听说，我也没见过这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赛当天我演奏完以后，再也没有人上台演奏，评委在过了等待时间后，就按照规则宣布剩下的参赛选手自动放弃参赛资格，我就莫名其妙地当选为冠军，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觉得奇怪。都到决赛了，就我和她两个人，这么重要她为什么不来呢？”洪雅思考着。
“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林峰说。
“嗯，我没记错应该，毕竟印象太深了。”洪雅点点头。
“好，打扰了。”林峰站起身走开。
“诶。”洪雅叫住了他。
“那个女孩子，现在过得好吗？”洪雅担忧地问。
林峰闭上眼睛。
“嗯。”
假设那些事都是杨苗天做的，那么很可能那时杨苗天已经出现了性格的巨大变化。长期的付出得不到洪雅的回应很可能让他变得焦躁不安，甚至出现仇恨社会，所以他采取了一系列极端的报复行动，对象都是洪雅身边的人，却没有一次针对洪雅，或许在他心中他依旧爱着洪雅，更有可能的是，杨苗天是想通过做这些事来妄图展现自己的能力给洪雅看，以此来希望得到洪雅的爱。那句“请你记住我”就是最好的例证。这种病态的爱，让他很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
比如，毁掉洪雅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峰一个激灵，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更深处的黑暗。
洪雅不知道隔壁班的方佳林也要参加这次比赛，但杨苗天或许早已知道，他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敢那么自信地说洪雅一定能赢，或许这不是他变态般的自信。
而是，他做了什么，能让洪雅100%能夺冠的事。
林峰的眼神瞬间充满暴戾，但职业的素养让他不得不静下心继续推理。
假设，方佳林的死就是因杨苗天而起，那么，故事里其他几个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比如，吴忠宇。为什么假扮自己杀害王老师的人，正好是他手下的员工？还有，这个人，正好当年又喜欢着方佳林。
林峰回忆着那天办公室的场景，吴忠宇的表现的确像个正常人听到同学去世的反应，自己并没能看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当年那个校园小混混，十年后变成风度翩翩说话礼貌得体的总经理，林峰不相信这中间没发生点什么。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世了，吴忠宇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早就知道，或者，
林峰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或者，这件事就是他下手的。
但如果这么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都解释的通了，齿轮一下子咬合起来开始旋转。
林峰点了根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假设方佳林的死不是杨苗天导致的，而是吴忠宇所为，这样一来就多了一个疑点，为什么杨苗天能那么自信地对洪雅说那样的话？而且，吴忠宇也没有动机，方佳林明明是他的喜欢对象。
但，如果，还存在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两个人本来就认识，但两个人是同班同学，不可能不认识，所以还存在一种可能性，
方佳林的死，并不是一个人所为呢。
林峰打开车门，抖了抖烟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方佳林的死，是吴忠宇和杨苗天联合作案的呢？如果是这样，那么吴忠宇自己应该下不了手，如果想得没错，是吴忠宇雇了杨苗天，或者说，要挟了杨苗天让他对方佳林做了什么事，这件事发生在比赛前三天，比赛是2008年9月10日结束并宣布冠军的，方佳林的尸体是在9月11日被发现，按照这个结论，方佳林应该在9月7日至10日遭遇了杨苗天的下手导致不测，从而自杀。
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且不说有没有过诉讼时效，就算过了，可当年根本没有抓到凶手，而且是以自杀案件结案的，就算自己找到了真相，又能怎样呢？过去这么长时间，当年的物证又还会在吗？
林峰靠在座位上，还有一天，自己就会被再一次带到支队审问，那时，他会完全失去行动自由，真相，就会永远被埋没。
对了，说到支队，吴航宇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六亲不认对自己下手？更加值得怀疑的是那个市局局长吴宇磊，林峰不认为他们两个没参与这起事件。
“喂，林队，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放心，是通过加密通道发送的，我给了吴局一份假的你的定位报告。”刘世航的声音在微信语音上响起。
“好，谢谢，辛苦了。”林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队，我们都相信你，事情处理完，早点回来吧。”刘世航挂了电话，林峰笑了笑打开了文件。
“2009年高考我市保送高校优秀学生名单”、“吴忠宇家庭资料”。
“.......吴忠宇......杨苗天。”“父亲：吴宇磊。”
林峰的手微微颤抖，他开始明白，自己已经深陷在人性的湖泊中无法自拔。



 终章

“老吴啊，最近还好吗？”
“啊，局长。”吴航宇慌乱地站起身迎接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吴宇磊，“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吴宇磊的语气很是轻松，满是城府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吴航宇低下头默默沏茶。
“吴局，您要的资料。”一个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吴航宇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吴宇磊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不急不慢地吹着热气腾腾的太平猴魁。
“那个叫林峰的小伙子，好像并不在你的控制之中啊。”他细细品了一口。
“吴局，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吴航宇有些疑惑，不敢坐下。
“我的意思是，你并没有办好我交代的事。”吴宇磊放下茶杯，“他已经查到忠宇了。”
“不可能，这两天我一直在24小时布控，技术科的人给我的报告也显示他一直在家。”吴航宇停了下来，“难道......”
“放松。”吴宇磊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实在做不到的话，就算了，只是，我这边留的位置，和你那时候干的事，保不准哪天，就会被总局的人看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远了，吴航宇愣愣地站在原地，五味杂陈。
“罗哥。”门口的便衣敬了个礼，罗霄打开门走了进去，林峰正在厨房做饭。
“好浓的油烟，你不知道关门吗？”他骂骂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林峰端着一盘意大利面走了出来。
“你话好多。”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开始吃面。
“我按照你的话去查了08年你要求那个地区的医院的就诊记录，结果还真找到了。”罗霄递给他一份文件，林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接了过来。
“我已经看过了，根据记录，这个叫方佳林的女孩子是在9号晚上9:37分前往海淀第三人民医院就诊的，结果双手严重性骨折、手部神经严重损伤。”罗霄凑了过来。
林峰放下了纸张继续吃面：“干得不错，回去吧。”
“啊？”罗霄显然有些吃惊，“没有下一步的任务了吗？”
“什么任务？你还想有什么任务？”林峰站起身走向厨房准备洗碗。
“不是，哎，这样就好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罗霄靠在厨房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峰洗碗。
“不知道。”林峰擦着盘子，“回去吧。”
“不行，你明天一早就被押回去了，最后一天必须查出点什么，你不给我任务我没心思回去忙别的案子。”罗霄看着他按部就班一步步把盘子和碗细致地分开，又放到不同的隔层里。
“回去。”林峰看了他一眼，走出厨房。
“不行！”罗霄拦在他前面，“你甘心吗？就这样被冤枉？不行，今天你必须和我一起行动！”
“回去！”林峰一把揪住了罗霄的衣领，“这是命令！”
“我他妈今天就在这里了！”罗霄直视着林峰的眼睛。
电话响了，罗霄一只手掏出手机。
“喂，喂，啊？这个，什么意思？好.......”
他放下手机，看着林峰。与此同时，门口的便衣们也走了进来。
“林队，我们奉命把你送回支队，配合一下吧。”
“喂！不是明天才到时限吗？”罗霄一把拦在便衣前面。
“罗哥，吴局的命令，我们不好不照办。”便衣们绕过罗霄，押着林峰往门口走。林峰对罗霄笑了笑，再也没有回头。
罗霄沉默地跟了上去，关上了林峰家的门。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林峰没有抬头，吴航宇和罗霄走了进来。
“说吧，林峰。这两天考虑得怎么样了？”吴航宇示意罗霄拿出笔记，罗霄担忧地看着林峰。
“人是我杀的。”林峰抬起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吴航宇和罗霄同时感到震惊，但两人震惊的理由却完全不同。
“是你杀的？好，请你完整地复述你作案的整个过程。”吴航宇摸了摸额头的汗。
接下来的几分钟，林峰缓缓讲起他杀害王章的过程，异常平静，甚至连一些作案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用那把匕首刺进王章的心脏。然而没等罗霄问话，林峰便继续说起作案动机。原来，他在上高中的时候便一直反感王章的上课方式，心怀恨意，前几天自己前去高中与之谈话，还被骂了一顿，最后导致自己生了杀意。这一点，吴航宇随后也得到了证实。最终，林峰正式被撤销警察身份，作为犯罪嫌疑人被送往临时看守房间，巧合的是，正好位于杨苗天隔壁。
“哟，这不是林队长吗？”杨苗天看着一步步被押过来的林峰，微笑着说。
林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
清晨了。
“快把我送走！不是今天吗！快点！”杨苗天靠在墙上大叫着，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他觉得奇怪，走到门前查看。
站岗的几个警察全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什么？”杨苗天觉得奇怪，这时，一个警察走了过来。
“对对对！快把我送走！可是他们怎么了？”杨苗天看着眼前的警察打开房门。
“好，现在就送你走。”
眼前的警察抬起了头。
“林......林峰！”
杨苗天叫了两声，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什么情况......”
罗霄带着人看着眼前的狼藉，几个警察被人扶着 纷纷捂着脑袋说头疼，而关押林峰和杨苗天的房间全都空无一人。
“给我追！从现在开始，对林峰和杨苗天下达一级红色通缉令，封锁本市所有交通要道，机场、车站、港口，他已经不是你们的林队了！成立专案小组，由罗霄你担任组长，徐海鹏担任副组长！”吴航宇指挥着大叫，徐海鹏握紧拳头望着罗霄。
“让开。”
化工集团的大楼里，人群纷纷尖叫着逃离，林峰锁紧了杨苗天的脖子向着吴忠宇走去，一把把杨苗天扔在地上，杨苗天咳嗽着狂烈地大笑，吴忠宇不为所动地望着林峰。
“林队，什么意思？”吴忠宇装作毫不知情。
“别装了，当年校园暴力的真正凶手和主谋，吴忠宇。”林峰冷冷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忠宇摊开双手。
“我知道！”杨苗天狂笑着站起身，“就是你，林峰，就是他，就是他！给了我一万，说还会让我保送进大学，让我去毁了方佳林的双手！就是他！把他抓起来，快，林峰！”
林峰一脚踹在杨苗天身上，后者被踢飞几米远，撞到办公桌上又弹回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苗天抬起头，吐了一口血，“林峰，你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我，我死而无憾，来，来杀了我，我相信，我相信小雅一定会记住我的壮举的！”
林峰盯着吴忠宇，吴忠宇缓缓坐了下来。
“林峰，不愧是林队啊。”吴忠宇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解开了西装扣子。
“当年，发生了什么？”林峰一字一句地说。
“你知道，方佳林被杨苗天和我的朋友们围着踩在她的手上，撕开她的校服外套，倒在地上哭着哀求我的样子，真怀念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吴忠宇挽着衬衫口子。
“你说什么？”林峰的眼神瞬间变了。
“林峰！”吴忠宇站起身，正视着林峰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过现在也没用了，只要你把我杀了，我就能下去和她团聚了，我就能摸着她的身体亲口在她耳边告诉她，我说，林峰不是个男人，她没能保护你，哈哈哈哈哈......”
林峰瞬间暴起，两脚踢在吴忠宇脑袋上，吴忠宇向着一旁的玻璃桌倒下，脑袋敲碎了一地的玻璃，林峰的青筋四起，他一把揪起满脸是血的吴忠宇，后者喘着气还是笑着看着林峰。
“怎么了，动手啊林峰，哈哈哈哈哈，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方佳林会遇上我们吗，因为，你为了考警校，去练拳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林峰一下放松了手的力道，“不可能，你说什么！”他对着吴忠宇的脸猛烈击拳，狂吼着大叫。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他一把揪起已经无法分辨五官的吴忠宇，狠狠用膝盖顶在后者的要害，吴忠宇痛得嘶吼，却还是大笑着，林峰松开手，用尽全身力气飞起身踢在吴忠宇胸膛，吴忠宇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瘫倒在地上。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林峰，林峰！杀了他，杀了他！”杨苗天支撑起身体一步步走了过来，“这些事，当初的，现在的，这些人，我都不是故意杀的，都是他让我干的！是他让我冒名顶罪，是他让我毁了方佳林的手，可我没想到她会自杀，林峰，快，快杀了他，都是他！”
“滚蛋！”林峰一拳打在杨苗天脸上，杨苗天吐着血被打翻在地上。林峰捂着头跪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一连串模糊的记忆涌入脑袋。
“诶，林峰，你怎么了？刚刚在琴房的时候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女孩问。
“啊，没什么，警校那边要考试了，我有点紧张，等会可能还要再去练会儿拳击什么的。”林峰微笑着，“今天你可能要自己回去了。”
“什么嘛，那好吧。”女孩甜甜地笑了，“加油哦，我这么大的比赛都不紧张，你也别紧张，一定能过的！”
“嗯，是的。”林峰也笑了。
“对了，我想和你说句话。”女孩笑着看着他。
“哦，好。”林峰站在原地。
“你靠近点嘛。”
“哦哦，好。”
“我，喜欢你。”
林峰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经一溜烟跑开了。望着她的背影，林峰摸摸耳朵，笑了。
“不可能，不可能！”林峰嘶吼着，眼泪落在地上，他跑上前一把揪起吴忠宇，“你怎么知道我那天要去练拳击，你怎么知道我要考警校！”
“哈哈哈哈哈，因，因为，我爸当时，可是，市长啊，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哈哈哈哈哈哈，随手调份你的资料，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了，我爸，现在，还是你的上司，市公安局，局局长呢，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就算你不杀我，你能跑吗，哈哈哈哈哈哦对了，你那个，上头，吴航宇，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帮我爸吗，因为，他收了我爸的钱，我爸，许诺给他市局的工作岗位，哈哈哈哈这些你都不知道吧，而且，而且，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当年，那个负责方佳林的案子，是谁改成自杀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你那个上司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林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吴忠宇的脸上，吴忠宇的五官早已不成人形，血已经布满了整张面孔，显得面目狰狞，可林峰依旧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上面。
杨苗天支撑着站起身，吐掉几颗牙齿，狂笑着看着这一幕。
“对，就这样，就这样，林峰，杀了他，杀了他！”
“闭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给我闭嘴！是你杀了方佳林，不是我！”林峰一脚踏在吴忠宇脸上，一把抓起他，“给我说，说是你杀的！不是我！”
吴忠宇已经说不出话了，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抹笑。
“说啊！给我说！”林峰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将他摔在坚硬的桌上。
吴忠宇的身体狠狠撞在桌子边缘，随后缓缓倒在地上，他的口中不断有血涌出，可他再也没有站起身。
“干得好，干得好，林峰！”杨苗天狂笑着，“小雅，你看到吗，这就是你眼中那个林峰，那个完美的林峰！哈哈哈哈哈哈，他杀了人，他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不准动！”楼层门口终于出现了一群特警，吴航宇、吴宇磊和罗霄、徐海鹏全都到场了，楼下警笛声呼啸长鸣。林峰看着他们，笑了。
“林峰，举起双手，不准动！”吴航宇义正言辞地说。
“林队！”罗霄吼着。
“林队！”徐海鹏大叫。
“哈哈哈哈哈，林峰，林峰，这就是那些警察吗，哈哈哈哈哈......”杨苗天摇摇晃晃地走近林峰，林峰突然一把绕后锁住了杨苗天的脖子。
“别动！”吴航宇大喊，几十把突击步枪指着林峰。
“哈哈，哈哈哈哈。”林峰仰天长笑。
“林峰，你想干什么！”吴宇磊指着林峰。
“可惜，这辈子就到这里了。”林峰望着眼前，无论是同伴，还是敌人，都拿着枪对着他。
“林，林峰，你别乱来！”杨苗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放心，你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林峰笑了，锁着杨苗天一步步向窗口走去，警察们一步步警惕地跟着他，几十把枪口始终对准了他，面对这个老刑警，没人敢有丝毫懈怠。
“林峰，放开人质！”吴航宇说。
“林队！”徐海鹏想冲上前，被罗霄一把拉住。
“你是警察！冷静点！”罗霄吼道。
“我他妈就不能看着警察把枪口对准林队对准自己人！”徐海鹏正面迎上罗霄的目光。
“果然，这辈子真的什么也没做成啊。”
林峰笑了笑，一把把杨苗天向特警们推去，罗霄冲上前控制住了杨苗天，杨苗天不甘地吼叫着。
“林峰，你干什么！来啊，来，我们来决斗！林峰！林峰！”
“押下去！”罗霄命令道，徐海鹏抹了把眼泪指挥着把嘶吼着的杨苗天押了下去。
“林峰，举起双手，现在服从我们的指挥是你唯一的出路！”谈判专家举着喇叭靠在桌后面喊道。
林峰没有回应，向后一肘击破了窗户，几块碎玻璃从二十层的窗户飞了下去调到地面，吓得行人尖叫着抛开。
“林峰！”
林峰笑了笑，转过头纵身一跃。
“林队！”罗霄和徐海鹏尖叫着冲上前，吴宇磊和吴航宇也震惊地看着眼前空荡的楼层。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刀片一样刺在脸上。
翻被梨花冷看，人生苦恋天涯。
常说，人死的最后一刻，这一生经历的所有事，大大小小的，重要的，不重要的，刻苦铭心的，都会在一瞬间涌入脑海，如同那旧式放映机一样，在眼前一张，一张，不断出现，最后盘旋在头顶上空。
林峰没觉得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掉啊，掉。
“我喜欢你。”
女孩从林峰的耳边离开，笑着转身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赶紧跑开了。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
喜。
欢。
你。
“我也喜欢你啊。”
林峰闭上眼，在落地前的一刹那，这一次，他知道，在这片湖泊，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好，我叫方佳林。”
“你好，我是林峰。”
（正文完。）



 最后的最后

一片黑暗，浓重的烟雾笼罩在四周，山峰矗立在道路两旁，看不清前方，行人举着伞吟唱在树林中，稻草人失去笑容变成机器，鲜红的石油浇在金黄色的麦田中，有人哭泣的声音隐隐传到天空，再也不见。
宇宙，瞬间涌入深海般的光。
林峰睁开了眼。
像是大梦初醒，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撕裂颤抖，他望了望四周，自己处在一个简单的卧室里，而且从布置上看，似乎是女人的卧室。
“你醒了。”
有声音从远方传来，林峰努力辨认来人的样子。
“林峰，林峰，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孩穿着校服，蹲在床前对林峰甜甜地笑了。林峰呆呆地看着她，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
他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
坐在床前的人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林峰打量着四周，仍然是一间女人的卧室，仍然是痛得全身发抖。
“洪，洪雅？”他仔细地辨认着眼前的人。
“先把水喝了。”洪雅擦了擦眼泪，端着杯子凑到林峰面前。
“我......不是死了吗。”林峰挣扎着喝了一小口，靠在床板上。
“我救了你。”洪雅放好杯子，为他整了整被子。
“你......”林峰一下子没有力气思考。
“你和方佳林的事，我都知道了。那天你走之后，我就问了当年我们那届的很多人，真相可能会被人埋没，但总有人记得。”洪雅看着林峰，“我也知道了杨苗天和吴忠宇的事，别怪我，我调查了你，是我问了你那个叫罗霄的朋友，他告诉了我你的很多事，包括你劫持了杨苗天到化工集团大楼。那天你很幸运，从二十楼掉下来，撞到空中的树枝和遮阳板，最后摔在一片草棚里，我把你背上车，送到了我一个朋友那里。你放心，他是开私人诊所的，警察查不到那里。你昏迷了三个星期，终于醒了，听说警察那里，你已经被定为畏罪自杀了。”
“嗯。”林峰苦涩地笑了笑，人生真是一场梦，本以为就此结束，却不曾想到还有她。
“她有你这样的，人陪伴着走过那个学期，真的很幸运，很幸福。”洪雅握着双手，“对不起，林峰。自从我知道了之后，我就一直觉得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参加那场比赛，她就不会压力那么大，就不会有那件事的发生，也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对不起......”她转过身，眼泪落在地板上。
背后被人紧紧抱住了，林峰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紧紧从背后环抱着洪雅。
“我想，方佳林要是能和你做朋友，该多好。”他静静地说，嗓音里满是疲惫。
洪雅再也忍不住，转过身靠在林峰身上大哭，眼泪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三个月后。
“我去上班了。”洪雅把做好的早饭放在桌上，林峰站在窗前点了点头。
等到下班，洪雅打开家门，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这时她才发现桌上有封信。
“洪雅：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一直不习惯当面与人告别，这或许是一种遗憾吧。
关于那时你的想法，我想说，请千万别这么想。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需要赎罪，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如果真要怪，怪的应该是我和那种叫命运的东西吧。和现在不一样，小时候，我很爱说话，很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心中所想，我有很多朋友，我理所应付地希望他们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因为这理所应当，我不断地付出，然而，最后却没有什么人能陪伴我走到最后，我知道，付出不应该乞求得到回报，但我只是从此变了，变得越来越沉默，在人少，人多的场合，我维持着笑容，心里是冰冷的雪山。我越来越喜欢做一些老人，或是病人喜欢做的事。我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可以盯着一幅画看一个下午，一个人可以听一首歌听一个夜晚，我不是喜欢这样，只是没人能走进我的心里。
可是，后来，转到海岩中学，我遇到了她。
一切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心里的那块巨大的冰块，似乎露出了一小点裂缝。她的笑容，她的琴声，她的每个样子，让我觉得生活从此有了意义。我上警校，不仅仅因为我爸爸的要求，更因为，从此我有了想守护的人，我想，这样或许能让我留住她，在我的身边，或许能是永远。
然而，世事难料。没想到，正是我上的警校训练课，让我永远失去了她，我想用来保护她的力量，变成了毁灭她的力量，我学了拳击，我学了散打，我学会了那么多东西，却学不会怎么真正地保护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如果能回到过去，在那一天，我一定会认真地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可是，一切都没有回到过去这一说。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打不通她的电话很奇怪，这也正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凶手和被害人都是学校学生，学校方面肯定会极尽所能压下来，更何况吴忠宇的父亲正是当时的市长，现在的市公安局局长吴宇磊，老师之间一定被互相下达了封口的命令。我按部就班地参加了高考，考进了海岩市警察学院，毕业后被分派到派出所，靠着自己一步步最终成为海岩市海淀区刑警分局支队队长，那时候的记忆也慢慢消失在脑海。这些年来，我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很多同事劝我去相亲，立业已经够了，该成家了，可都被我回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喜欢了一个人的生活。我学会了很多，我会做越来越多的菜，英国菜，日本菜，泰国料理，北欧风格的西餐，我也抓了越来越多的犯人，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刀伤，枪伤，参加的行动也越来越危险，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可是却不曾想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洪雅，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地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弹出能让人们露出幸福的笑容的乐章，弹出属于你自己的乐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
忘了我吧，或许你本来就不准备记住我，满身伤痕的我，又有谁愿意靠近呢。刺猬想要拥抱仙人掌，唯一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那么，祝你身体健康，永远都要开心。
我爱你。
林峰。”
“傻瓜啊。”
洪雅放下信，望着窗外的夕阳，笑了。
十年后。
“快，快！”
“罗队，嫌疑人受过专业训练，且持有自动武器，这次行动很危险。”
“废什么话，怕死就不要来，我带我的A队先上，你守在门口就行。”罗霄下了车，摘掉墨镜换上防弹衣，迎面走来一群特警。罗霄迎了上去和为首的热烈地拥抱了一下。
“操，你小子现在可以啊，都当上特警队长了！”
“我也在想啊，怎么是你小子啊，看来这次行动，咱俩要精诚合作了！”徐海鹏紧紧地拥抱着罗霄。
两队人贴着楼道缓缓向上潜行，罗霄比了个手势，徐海鹏点点头，慢慢拉开门把手，罗霄一脚踹开，训练有素的特警们立刻举着枪冲了进去对准挟持着人质的男人。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我说到做到！”男人狂妄地吼叫着。
“很难狙击，仓库四周都被窗帘围住了。”耳机的通话频道里传来声音，徐海鹏依旧举着枪。
“兄弟，不如这样，你放了这个老太太，你看，她也没做错什么，对吧，我过来给你当人质，我跟你走，怎么样？”罗霄放下枪，和徐海鹏会意地交换了眼神。
“不行！我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别乱来！”男人自以为看透了一切。
“兄弟，你看，我枪也丢了，我衣服里你看，也没有武器，你放了她，我过来跟你走，我是刑警队长，你有事么要求可以跟我提，我还可以满足你，你觉得这样可以吗？”罗霄继续脱掉防弹衣和外套。
男人露出半张脸看着他的动作。
“好，有种，那你过来！”男人挟持着老人向人群走来，罗霄一点点向前走，在距离适当的时候，男人一把把人质推了过来，罗霄被一把锁紧，徐海鹏指挥着人把人质送下去，自己对准着罗霄。
“你不怕死吗？”男人狂笑着问罗霄。
“知道吗？曾经有个人，他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上头。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当警察，就别怕死！”罗霄一把挣脱了男人的锁，转身一腿踢翻了男人，徐海鹏冲上前死死地按着男人，男人疯子般地大叫腾出右手，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罗霄笑了笑一把扭过他的手腕，戴上手铐。
“起来！”警察们扶起男人向门口走去，经过罗霄和徐海鹏身边的时候，男人仇恨地瞪了两人一眼。
“等着，我出来弄死你。”
“你出不来了。”罗霄一拳打翻了男人，整了整衣领和徐海鹏向外走去。
“下次再见了。”
“保重。”罗霄紧紧抱着徐海鹏。
“你也是。”徐海鹏转过身，和特警们向外走去。
罗霄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十年前，在办公室、专案小组、行动现场、犯罪现场，这种目光照了他无数次，他永远都不会忘。
“林，林队？”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热闹的人群之外，一辆公交车刚好开走遮住了视线，等到再次能看见视野时，罗霄才发现是一个公交车站。
“不可能，林队，林队还活着？”罗霄拉开警戒线冲了出去。
“罗队，你去哪？”警察们问。
“你们先回去！”罗霄冲到街道对面，冲到公交车站，空空如也，只有两三个年轻人在等车。
“你好，请问你们刚才见过这个人吗？”罗霄忽然想到什么，对着他们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他们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面孔，坚毅却又冰冷。
“好像见过，不过不太确定，刚刚好像有个人一直坐在这里，往那边走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说道。
“谢谢！谢谢！”罗霄随即冲了出去。
林峰，林队，还活着。
这个男人，还活着！
罗霄跑着跑着，才发现眼前是一条死胡同，而胡同尽头，一个男人背着身对着他。
罗霄停下了脚步，喘着气看着男人的背。
“林，林队？”他试探地叫了两声。
万一不是呢。
不是就不是吧，至少，没留下遗憾。
可我多希望，是你。
“林峰！”罗霄嘶吼着，一如十年前在那二十楼的时候。
眼前的人
转过了身。
（全文完。）



 谢谢你

谢谢你。
梦醒了。
是我的错，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念旧。
这个下午，我很知足，很知足。
谢谢你。
今生都无法走出这个梦了，没办法，谁让是你呢。
三年了 。
谢谢你。


 最后一些想说的话

大家好，我是《湖泊》的作者子航小哥哥，当然了，这不可能是我的本名。今天，2019年2月19日，这部作品彻底地画上了句号。
当初，仍然记得，是在2018年的7月份开始创作这部作品，到现在，半年多，经历了很多，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庆幸的是，我坚持了下来。看着自己笔下的人，林峰，罗霄，徐海鹏，杨苗天，吴忠宇，无论是好是坏，至少他们活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你方唱罢我登场，身为作者，真的有一种莫名的幸福。
那么，真的要和大家说声再见了。
谢谢这半年多的陪伴，和观赏过《湖泊》的人，我们下部作品见。
谢谢林峰，谢谢罗霄，谢谢所有人。
谢谢自己。
特别感谢  以下作品或人物为《湖泊》部分创作灵感来源
《龙族》楚子航  源稚生  
《杀破狼2》高晋
《白夜追凶》周巡
《心理罪：暗河》
《心理罪》方木
《杀人之门》东野圭吾
（东野圭吾老师的所有作品 是我社会派推理的启蒙） 
《Criminal minds》
再见啦。



 一个夜晚扔掉了过去，从此我孤身一人。

“近日，我市公安局局长吴宇磊受到市民举报有违法乱纪行为，并与多年前一起中学生自杀案有直接关系。我市领导对此高度重视，成立了调查组进行调查，经过检察机关的不懈努力，终于找到其犯罪证据。吴宇磊对此供认不讳，并因此供出海淀区刑侦分局局长吴航宇等多名乱作为与不作为的干部人员。目前涉案相关人员均已被我市警方抓获，更多案件细节还在调查中，让我们进入下一条晨间新闻......”
男人起了身走向厨房，公寓内回归沉默，桌上摆着三瓶空啤酒和两包万宝路，上方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被人用不同的红线连接又断开。窗外的天渐暗，一声雷鸣，顺势下起雨。
“海誓山盟的情人节，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市多家大型商场推出专门活动，折扣一律骤降至五点二折，市民们可以放心为伴侣选购心仪商品......”
砧板上摆着切好的菜叶和豆腐干，打好的鸡蛋混着酱油盛放在碗里，锅里炒着米饭。他把鸡蛋汁倒进锅内，翻炒着混合着酱料的饭，用手肘擦了擦额头的汗。
“您好，我是海岩二套晨间播报主持人。看您手上抱了这么大一只熊本熊，是送给女朋友的吧？”
“嗯.....差不多啦哈哈，你看你们都把我秘密说出来了。”
香气已经开始四溢，他翻炒着菜叶和米饭，从放盐的小碗里倒了一勺，尝了尝味道，又放下加了一勺，看了眼窗外的雨。
“据悉，这次情人节我市准备了十分丰富的市民活动，市局官方微博也卖了一波萌，为大家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他端着炒饭走出厨房腾出一只手关了厨房的灯，坐了下来。电视响，他拿起一盒烟，又慢慢放下，再起身拿起点燃，坐在地上靠着桌脚看着五彩斑斓的画面。
“近日，我市联合外省展开了大规模的反腐工作，各部门联合行动，在我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决心下，取得了有效的成果，各级干部被查处一百二十余人，双开五十余人，涉嫌严重违法三十余人，涉嫌犯罪约二十五人，这次行动，展示了我市领导配合中央反腐的有力决心，只有人民过上好日子，反腐行动才算真正取得成果......”
他抖落了烟灰，吃了口饭，做得还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多盐多水，伤已经好了，可在这样的雨天，腰部略微有些疼痛，似乎仍然在提醒着他过去的那件事，那些事。
他站起身，解锁了手机，他用的手机很久没有换了，一直是华为p10，运行速度不快，但至少还能用，也能带得动一些软件。壁纸还是那一张，没换。
他看着屏幕，最后一口完，熄灭了烟。
“要快乐。”
他笑着，沉默。


 黯光

枪响。
四周的一切向着后背行驶而去，落地的前一秒，罗霄听不见同事的呼喊，狂徒的逃亡，汽车的沙尘，枪械的轰鸣，警笛的长鸣。
很久很久之前，有个男人对自己这样说。
“罗霄，你记住，人死的那一刻，根本不是电视里那副模样。不会有那么多画面闪过，更不会胡思乱想，只有空，无尽的空，虚无，像漂浮在宇宙中，没穿宇航服的感觉。你呼吸不到任何东西，没有空气，没有氧气，是一片绵密，无法挣脱的绵密。或许你会看见什么，你会听见什么，那代表着你最后的生命气息即将燃尽，整个世界都在离你远去，就像擦肩而过的火车，远去就是远去，永远不再回来。振作起来，别再让我看见你这个样子。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林峰的手下，兄弟，因为没能保护好一个人质而失去剩下的所有职业生涯。”
“林队。”
“罗霄，有的时候，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某个人最大的救赎。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永远记得谁，人是一种虚伪的生物，口头说着记住谁，其实记忆脆弱不堪。鱼的记忆是七秒，人自己的记忆，又长到哪去呢？”
“我只是，走不出来.....”
“好好活着吧，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一种人，他们要担起所有责任和过错，扑向所有的黑色，除了我们，又有谁呢。”
身体触碰到地面，口中和胸前绽开的血染遍了碎裂的衬衣和脸，有人将自己抬起，在四周哭喊着试着抬上担架。已逐渐模糊不清的意识中，罗霄似乎看见被制服的嫌疑人被押上警车呼啸而去，又似乎是被他救下的那个女孩哭着跪倒在他身边，嘴里喊着什么。
操，林队啊，这一次老子可是没有失误啊。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不知道你是瞎说的还是怎样，时候也不早了，距离你失踪也有二十年了，转眼间我也变成独当一面的刑警队长了，可真体验了一把你的感觉啊，想当年，咱们铁三角，那叫个威风，我和海鹏都服你，是真心实意地服你。操，真他妈疼啊，不说了，反正嘴也被血堵住了，说不出了。
林队，这片湖泊，我再也不想来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罗霄的眼睛望着天空，顺着他的方向，是大片大片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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