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放置野性》 序章地球易主 公元3088年6月,最后一名女性欧罗巴人种被南欧雪羊亲眼目睹,丧生于南阿尔卑斯山的大火之中。 (这名年轻的女子系意大利罗马人,5月与丈夫和两个儿子来到这里;不幸的是一场意外的雷雨降临到夜晚时分的这里,不知是哪一道精准到令人感到遗憾的惊雷,劈到了中部草甸森林的核心树木之上,那颗高大的桦树被瞬间点燃、仓皇地倒了下去,没有多一会儿,整个草包都被熊熊大火吞噬掉了。坐落在草包中央的、这家人的帐篷应该是第五次世界大战之后,唯一的人类聚集场所了...... 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被自己亲眼看着、一团烈焰接着一团烈焰给吞了进去,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她绝望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愤怒的嚎叫声也不绝于口,手里能用的水也都泼了出去;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办法! 在烈火扑向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她歇斯底里地对着漆黑到猩红的夜空喊着:“万能的主啊!人类终究是毁在了自己的手里啊!————” 站在百米之外的雪峰山巅之上的南欧雪羊布丘利三世,眼看着这位女子被烈火疯狂吞噬时,发出灭绝人寰的惨叫、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的阿尔卑斯山中,久久回荡,传入到他耳朵中的声音,是那么刺耳、那么刻骨铭心、那么感同身受。) 从此以后,统治地球几十万年的高级灵长目动物,就这样被南欧雪羊亲眼证实、宣告了灭绝。 “我的孩子们,你们知道为什么人类的智商这么高吗?------” 大火蔓延了一个月左右,终于在一个夏日清晨的鸟鸣声里,宁静之中的生命力再次被唤醒。布艮草原上的布丘利三世在与自己的孩子们亲切、认真地聊着蹄子之下的人类头盖骨残骸。布丘利三世是南阿尔卑斯山的一方之主,系南欧雪羊在此地的现任宗族势力的至高领导者,他如同战斧一般的硕角盘桓在棱锥状的头部两侧,诉说着他曾经亲力亲为、百战百胜地凭借自己真实才干而身为人主的不易经历;充满忧愁的目光反映着他对人类灭绝的深刻思考;雪白过度到发黄的鬓毛和不再挺拔的身躯也印证着他年纪渐长。 他用自己的角轻轻地蹭着长子布丘利四世的脸庞,这是一只青壮年南欧雪羊。 “父亲,你看她头盖骨的形状,”长子年轻铿锵的嗓音与年迈的父亲形成鲜明对比,并且用自己矫健的铁蹄翻弄着这块白骨,“他们人类的头部能够容纳巨大的脑容量,他们的智慧经过了几百万年的锤炼,在4、5万年前的冰河世纪,就已经有了主导世界的强大能力。” “嗯,不错,”布丘利三世语重心长地说着,“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聪明,才让他们自己反被了聪明误啊!” 一旁的几只年轻的雪羊姑娘歪着头、疑惑不解地问着首领:“这是为什么呢?” “物极必反,万物的生存都应该有一个行为的尺度、超越了这个尺度,只会让一个物种逐渐从兴盛走向衰亡,任何物种!不分贵贱!”布丘利三世缓缓起身,走向雪峰边缘,看着天上的太阳,“人类的贵族势力和资本家,在这样的一种萎靡不振和永不满足的安乐环境中生活久了,也就会萌生一些不再保持本心的纯净想法,久而久之,他们的大脑变得越来越可怕,与古人已经是大相径庭!” 布丘利四世看着一旁的兄弟姐妹,接着说道:“他们人类在21世纪末期曾经想过‘野生动物清除计划’,只因为2020年的那一场肆虐东亚的新型病毒,” 一只雄壮的年轻雪羊按捺不住胸中的一腔愤怒,猛剁蹄子说道:“凭什么啊?只因为他们是高级动物?只因为自己娇弱的身体就无故迁怒于我们原生物种吗?荒唐!” “没这个必要,加里恩德,”布丘利三世回过头来,慢慢走回羊群中静静坐下,“这个就是人类的关键所在。太过聪明反而就容易忽然愚蠢!中华菊头蝠和果子狸分别是这种病毒的传染源和中间宿主,但是人类因此却迁怒于我们所有野生动物,有些中国的北方人还说出了‘带毛的动物,行走的病毒’这种荒唐的口号。实则是没有找到问题的本源啊!” “首领父亲所言极是,”长子接着注视着每一位家族成员,“于是他们就动员了欧美国家的微生物学专家和病毒专家,在所有非人类世界洒满了能用到的所有毒药。可是,我们野生动物的身体上拥有各种人类自以为是而却又处于意料之外的抗体,这些病毒对我们并没有任何用,于是我们没有受到任何恶意的伤害,反而是人类世界,非洲和大洋洲甚至将近有一半人口被自己杀害掉了。这也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直接原因。” “死有余辜!”加里恩德再次发声。 “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类自己自作多情啊!动物本无罪,病原在人间。从此以后,人类的数量就急剧骤减,直到本世纪初期的五战,彻底断绝了他们自己最后的退路!”老首领摇着头叹着气。 “所以,格利特·布丘利,”老首领坚毅地喊出长子的名字,“等到父亲走了以后,记住,千万不要因为自己一人的偶尔疏忽、而带领家族走向衰败!”老首领眼泛泪花,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族人们了。 这时,长子突然起身,情绪亢奋地环顾着族人们,又疑惑不解地看着非常奇怪的父亲,结巴地说道:“什么?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族人都在这里,您身体康健,我怎么能够贸然觊觎您的首领之位呢?” “哈哈-哈哈,”首领蹒跚起身,“宝贝儿子,父亲这么大岁数了,已经不打算走仕途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想安静养老。布丘利宗族,你的权力,指日可待了!” 所有族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话里有话的首领身上,却又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布丘利三世说完这番话,便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左摇右晃地慢慢走下山坡远去—— “大哥!”强壮的加里恩德,奔到格利特身旁,用犄角不轻不重地顶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首领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啊,哈?你是他的长子,又是你们家族为数不多的雄性后代,他老人家的权力,那不就是你的权力吗?你不继承,谁继承啊?给我?我有那个劲儿,也没那个胆儿啊!哈哈?对不对各位兄弟姐妹?” “对啊!”族里的老羊、小羊羔子们一番思索,也找不出加里恩德说的有什么问题。 “屁话!”格利特回过头、猛地撞向加里恩德的犄角,“你不懂别乱说,这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尚且在世,我怎么能够说接任就接任呢?首领年轻时候也是在我祖父去世以后,才接任了族长位置啊!我怎么?我怎么能...” “诶呀,我的公子大爷!”加里恩德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又说道,“你父亲不只是你的父亲,更是一族之长啊。他这么说,是为全族的人考虑,他总不能自毁宗族的前程吧?你若是真心为了让首领欣慰,你就应该听他的话不是吗?” 全族老小全都站到了加里恩德的一边,纷纷地劝着宗族长子。 “不行,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格利特·布丘利奔驰着离开了雪峰。 “哎,这小子,真是的,要是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加里恩德嘴上还在不停的埋怨着。“行了,你这张嘴,多多少少也收敛点吧,不能什么话都说得这么直吧?”一只满眼昏花的年老母羊颤抖着说道。 “是,”加里恩德看着格利特远去的背影,“不是我嘴贱,我是感觉,族长一定是感觉到自己不行了,才说出这番话的!” 话还没说完,一群年轻强壮的公羊母羊就把加里恩德围了起来。 “你小子变本加厉了啊?嗯?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来?”“我看你,就是嫉妒族长的位子不是你的吧!” “胡说八道!”加里恩德卷起厚厚的雪,飞溅到所有雪羊脸上,“你们谁要是再敢胡说,小心老子让你尝尝力量担当的羊角跟你们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一旁的几只年轻气盛的公羊也不敢说什么了,倒一步步退了下去。 “好了,好了,”老母羊扯着脖子喊着,“都歇了吧,散了吧!” 所有雪羊都该起身的起身、该抖头的抖头,慢慢地走了开来。 加里恩德独自留在了这里。 他缓步走向这个女人的头盖骨,目不转睛有所思地看着它。 “人类啊,人类,啧,还是不够聪明。”他用蹄子将头盖骨踢来踢去。忽然,心不在焉的他突然用猛了劲儿,将头盖骨一脚踢下了悬崖。 “我靠!”加里恩德吓得差点没飞了起来,“吓我一跳啊!” “真够倒霉的!”加里恩德生着闷气,嘀咕着以前的琐事,“哼,首领,你个糟老头子,老子比你儿子强多少呢?你说我是打不过他?还是没他聪明啊?就偏偏认他当继承人,就算是你们的血液是正统关系,可雪羊,咱们是力量物种啊!难道不是拿实力说话吗?咱们宗族祖上又不是没有这种选贤任能的先例。”想到这里,加里恩德越想越气,“呸!老不死的!你看不惯我多长时间了,这些我都...”正当加里恩德嘀咕着话,忽然悬崖之下发出了一声惊恐万分的哀鸣—— 这是雪羊的叫声! 加里恩德和族人们都被吓到了,赶紧跑下悬崖去一看究竟。 加里恩德在老远就看到雪羊们都聚集在了一个圆圈之中,中间围着的根本不知道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肯定是自己的族人。毕竟方圆几里地,没有其他雪羊宗族了。 他偷偷摸摸地走进一个草丛之中,自己雪灰的独特皮毛和周围阴暗的雪景巧妙地融汇到了一起;露出两只不大的眼睛,从草里刚好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父亲——不!”格利特仰天长啸,悲痛万分地呐喊着! 刚刚死去的,正是布丘利宗族的老首领,布丘利三世!!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长子沉重地跪了下去,深厚的雪层埋没了他的双前膝。“父亲,为何你要说这种话?为什么要在健康的时候说让位这话啊!” 尽管长子和族人们的悲痛已经超越了人类灭绝时候的情感,族人们的哀鸣声也震慑九天,但老首领躺在厚厚的冰雪地里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坚硬冰冷了... 加里恩德虽然记恨老族长,但毕竟是一族首领,看到这番情景,心情也无法平静。“哎,这老爷子——” 正当叹气之时,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雪地上,淌着一条从群羊脚下流出鲜红血迹、直到一个人类的头盖骨上。 第1章放逐 “完蛋了,难道说-”加里恩德心中的惊慌失措已经让他忍不住发出声音、嘀咕了出来,“不会是我这一蹄子,害了族长的性命吧?真就有这么巧?” 草丛外围的一只公羊,忽然竖起了黝黑的柳叶耳朵、快速震动起来,他发挥出了南欧雪羊最尖端的听觉长处,让自己即使身处哭天喊地的悲泣声海中,也能够清晰地发现藏匿在暗处的风吹草动——“谁?” 这只枯瘦公羊的凌厉嗓音瞬间盖过了所有族人的哭泣声。“佩克,你在叫什么?”格利特从羊群中跌跌撞撞挤了出来,看到佩克骨瘦如柴的脸上,突出的两只若有所思的眼睛在疯狂打转,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被察觉到了。于是格利特挤了挤眼里的泪水,走到佩克面前,问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快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父亲死的蹊跷?” “是这样,公子,”佩克瞧向那簇浓密宽大的草丛,“如果我没听错,这里一定藏着什么动物!” “动物?”格利特探出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个草丛,“奇怪了,这个地界,气候这么恶劣,能有什么外来物种进来啊?” 佩克和格利特又静默了一小阵子,所有雪羊也都大眼瞪小眼,愣是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此时此刻,躲在草里的加里恩德才是最紧张的,以他的头脑,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给自己先定了个谋害族长的大罪,只不过让他担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圆这个场,以及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站出来解释清楚?那无疑是自投罗网,全族上下都知道自己素来与布丘利家族不睦,这样一搞,那罪名无疑是故意杀害,那么所有人都必定会将自己大卸八块;若是一直猫到所有族人都散了?其一是不太可能,那族群中有的是精明细致的人,会用各种想不到的方法把自己挖出来,其二是这么阴冷的山脚,再多呆一会儿,小命都不保,其三就是雪峰山与世隔绝,就算是到最近的平原,跋山涉水绕远道也得走至少五天,这地方远近也不可能有别的生物,雪羊离了群,又怎么独自生活呢? 这可倒是让冰冷覆盖的加里恩德点燃起了焦急万分的火焰,保持着这一份仅存的“温暖”。 “别多想了,”格利特摇摇头,“先把族长安葬了吧!”正当他的头转过了一半的时候,敏锐的余光再次将自己的精神吊了起来。 “等等,”格利特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佩克,你看这像是从哪来的?” 一时间所有的族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鲜红的血液,从族长的头部一直顺延、直到看见了草丛旁侧的头盖骨。 “什么!”格利特大喝一声。 飞舞的蹄子溅起了冰雪交融的白雾,他奔到头盖骨前,仔细翻腾着这块骨头。“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头盖骨吗?”佩克的脸庞本就是皮包骨的模样,这瞪大的双眼,更像是两支哑火的灯泡一样,摇摇欲坠。 所有族人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雪滴落的声音。 “放肆!” “谁?是谁在谋害族长,出来!”格利特怒火冲天,坚如磐石的犄角猛得撞向草丛外的白桦树,那老树的树皮都被一点点撞了下来,它就差长出一张嘴来,喊着:饶过老朽,不是老朽所为啊! “别告诉我,是族长自己用这骨头砸死了自己!快说,自己招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这铁蹄——可不管它三七二十一!” 这族人们可是无辜受惊的!那些年老的、或者是年轻的母羊看到一族长子从来没有展现过的面貌,都吓得直喘粗气。 只见不一会儿,那一枝树杈上冻结的冰锥,再也无法屹立在上面,突然坠落了下去—— “啊!------” 空气再一次地冻结了起来。所有族人的嘴都快拖到地上去了,格利特也熄灭了愤怒的烈焰。“谁?” 佩克敏锐的听力再次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是草丛里发出的声音!这里面果然有动物!” 格利特大踏步飞奔上前,伸出前腿直接蹚开了高高的嫩草。 映入所有族人眼前的,正是加里恩德;只不过,这一次的亮相,有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多余妆容—— 加里恩德还在痛苦地喘着粗气,只见它的前左腿被这冰锥刺穿了!那原本被结实肌肉包裹着的羊腿,也前后都被这锋利的冰锥贯穿了...那雄厚的腿和锋利的冰锥,也都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救我-救我,疼-痛啊!——”加里恩德痛苦不堪,躺在地上直打滚。 肢体上停不下来,脑子里也更是飞速运转,加里恩德在思量接下来的一幕,要怎么凭借自己的一张嘴,说服这两三百张嘴。 “加里恩德?你!”格利特连忙给几个四五百斤的大肥羊使眼色,赶紧过来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加里恩德给拱了出来。 “你在这里猫着干什么?”格利特等族人一边用嘴试图把冰锥叼出来,一边还在责怪加里恩德。 “轻点,痛啊!”这加里恩德的腿被来回来去摆布着,可血肉之躯,怎么就会轻易地脱离这大自然的锋利宝剑呢? “我只是-只是,想上个,上个卫生间,而已-谁知道突然你就-发这么大火啊?发这么大火不要紧,-----您倒是不用给我送礼啊,这不年不节的,这么丰厚-的礼品——我哪-我哪受得住啊!!” 加里恩德痛得已经无法再编纂说辞,但也能想到,无法突然装死,毕竟装死还有清醒的意识,这么疼痛的感觉,绝对没有办法能够忍住。 十几只青壮年雪羊都快急得把地皮掀翻了起来,却也丝毫没有任何有用的办法。 “呃~”加里恩德四脚朝天仰在雪地里,眼帘里除了山峦白云、也就是天旋地转的晕星,“这条腿,我不想要了!” “别胡说八道,我身为一族长子,能让你这个得力干将痛失臂膀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加里恩德一边无力地说,狡黠的目光一边在群羊中飞速穿梭,“公子应当尽快安排族长的下葬仪式,别让他老人家在冰雪里浸泡。” “这,”格利特回过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父亲,心头又不由得涌起一股恨意。 老谋深算的佩克一直在思量,这加里恩德一定是有什么要说的话没说出来。先是离他最近的头盖骨,再有就是举动太过诡异的他,凭什么最后才现身?又缘何要躲在草丛里,迟迟不肯出来,总不会是自发地想要吃这一记“绝命冰锥”吧? “诶哟,诶哟,”加里恩德还在假装惨叫来试图拖延时间,毕竟雄性公羊常年角斗,前腿的痛感神经十分不发达,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痛得习惯、也就不会再痛了!“我——别管我了,你们所有人都快点去安葬族长吧!”他,还在试图将所有族人支开,寻找一个机会,快速飞奔离开------哪怕是跑不了...打滚也要离开这自己留下的犯罪现场! “哎,”格利特从雪地上站了起来,“走吧,几位兄弟。别让族长亡灵心寒!” 加里恩德眯缝着的眼睛里,能够清晰看到每一只雪羊的表情和目光,他还在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的真一点、再真一点,甚至是歇斯底里一点。 “等等!” 佩克沙哑沧桑的嗓音飞舞着充满怀疑的韵律,“加里恩德,你真有这么疼?” 格利特看着略有惊恐的加里恩德,说道“没事吧?”转头又看着佩克,“你这话说的,加里能为了族长最后的尊严,放弃自己后半生为族群效劳的战斗力和可能性,你居然能提出怀疑?” “哼哼,”佩克慢慢走近愈发紧张的加里恩德,看着加里那直勾勾的眼睛,轻蔑地说道“那么他,前半生又真心实意地为族群效力过吗?” 所有雪羊都被这话静止住了动作和面部肌肉。 “你-在放什么----屁呢?味儿这么大啊?”加里恩德满头大汗。 “哦,加里,这么难受,这么冷,您怎么又出汗了啊?”佩克再次灵魂发问。 “够了!佩克,你什么意思?”格利特用大角轻轻碰了一下年长的佩克,“一向这么老成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啊?加里虽然一直没得到族长重用,可是多年来的南征北战,他可是立了累累的战功啊!族人谁不看在眼里?人家疼成这样,不出点汗也对不起自己的生理系统啊!” “对啊!”“老佩克,你太过分了!”“你居心叵测!” ...... 佩克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走到那头盖骨前面,砰地一声,将它踢到了加里面前。“说说吧,为什么砸死族长?” “啊?你说什么?”加里恩德突然翻过身来,也不再胸闷气短。 所有族人都看着忽然康健的加里。“呃,加里,你的腿?”格利特问着。 “加里恩德,你的腿没事,有问题的,是你那颗,早已经怀恨布丘利家族的心!”佩克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 “全族人,只有你,是最后一个走下山坡的;也只有你,接触过的猎人最多。你的父母曾经惨死猎人的捕兽夹下,所以,你是对人类的恨意最深的一只雪羊。综合这两点,只有你能够将头盖骨踢下悬崖!” 格利特和族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佩克坚定不移的眼睛,又时不常地看着加里不再肯定、反而渐渐失去颜色的瞳孔。 “你虽然表面上为宗族屡立战功,但是由于选贤任能的例子不多,所以先族长便早就定下了让格利特公子作为新晋族长的命令。诸如此类种种原因,你便对族长家人怀恨在心,近几年来,你愈发强壮,却为何很少给族人收集粮食、站岗放哨;且为何能够放下与人类的恩怨,在族长夫人被猎人抓走的那一个夜晚,选择不上阵杀敌而自称头晕?” 加里恩德用余光扫到了格利特的脸,发现事情早已经糟糕透了:他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擦出了愤怒的火花! “老佩克!你个棺材瓤子,你一介世世代代吃草喝水的呆子,怎么突然间就分析个这么透彻?说得老子像是个罪人一样?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发烧说胡话了?还是说你不满我的所作所为,要编纂出这些毫无道理的说辞,来加害给老子?”加里还在试图熄灭这渐渐燃起的暴怒火种。 “加-里-恩-德,”所有族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咬牙切齿的格利特,“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是不是你踢的?” 加里恩德咽了一口唾沫,那条残废的腿也因为过度紧张而歪了一下。“不是。嗯呃,是,可是,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几只强壮的公羊试图用硕角拦住格利特的肩膀。 “都给我————滚开!” 格利特猛地怒吼一声,震得周遭一圈的桦树都摇晃了起来,地上的积雪貌似都被震得飞起了一二尺高! “加里恩德!” 格利特低下头,露出了他自己锋利地像刀刃一样的羊角,向他光速冲击了过去—— “吃老子一角!”格利特将加里恩德两支前腿铲了起来,扛着比自己重半倍的壮汉,向山崖飞奔过去。 “啊——!”加里恩德的残腿再次被比冰锥还要锋利的羊角、重创入骨。 “你,愧对族长,愧对布丘利宗族!”格利特迸发出了几乎十几年所有的力量,将加里猛摔下来——砰!一只七八百斤的雪羊,整个脊椎骨砸向半裸露出的悬崖岩石。那两条被刺破的腿也被羊角瞬间抽出了两根喷发的血柱。 加里恩德痛得睁不开眼。 “你,加里恩德,死后也绝对不是——布丘利宗族的鬼魂!”格利特大喝一声,使劲浑身解数,用自己的角,将加里恩德推下丈高千尺的雪山悬崖之下!飞雪走石,追随滚动...... 加里恩德宽宏雄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格利特的视野中——悲伤和惊恐的吼叫声,也渐渐哑了下去。 格利特悲愤交加,两条前腿跪在了坚硬的岩石上面。 那声音,像是搓断了浑身筋骨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父亲!儿子替你——报仇雪恨了!” 第2章蛮横姑娘 格利特·布丘利,曾经血气方刚十数年,为宗族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雪羊战士,在这天崩地裂的一刻,也无法再屹立下去。他筋疲力尽,一头栽在了雪地上。 他的心和神都像是解脱了一般,没有心情、没有感觉,嘴里只是念叨着“母亲,父亲”,慢慢地,他那双太过疲累的眼睛,像窗帘一样缓缓地拉到了一起来。 所有雪羊都心急如焚、飞舞着坚硬的蹄子驰骋了过来,那溅起的飞雪就像是为先族长祭祀的礼花一样,洁白无瑕。“醒醒,公子!”雪羊们一边焦头烂额地呼唤着格利特,一边试图用自己的脸庞努力靠近他的鼻孔,试探着他还存不存在着微弱的呼吸。 “这可怎么办是好?”羊群只能感到格利特那渐渐下降的体温,和一丝丝薄弱的呼吸声。 “父老乡亲们!”从羊群之中,突然跳出了一只四腿纤细、面部粉嫩的小角母羊,她看到族人们唉声叹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站到格利特身旁的坚硬岩石上面,用高亢的声音扯着脖子呐喊道,“先族长已经去了,我们族群里的老小这么多,一张张嘴都等着吃饭呢,光靠咱们当中的这些彪形大汉也是毫无用处的,毕竟生存法则面前,不是靠简单的头脑和发达的四肢就能够独霸一方的啊!暴力更不是任何一个物种能够延续生计的锦囊妙计!更何况我们是一个素来食草、世代和睦的植食性动物呢?智勇双全的格利特无疑是咱们的顶梁柱,我们,绝不能让他倒下!”说着说着,罗谢尔的眼睛里便渐渐地浮现出翻滚的泪花。 佩克等几位族里的老寿星听了这话都纷纷点头。佩克走到格利特面前,说道“罗谢尔说得对,我们应当赶快把格利特挪回去,以我多年为族人疗伤的经验,他很快就能康复!” “走,哥们!”两只雄壮的公羊跑了过来,一只慢慢蹲下,另一只用角和腿,小心翼翼地将格利特搭到了羊背上。“我来-我来帮你们!”罗谢尔貌似有些小抽噎,囔着鼻子说着,“快,谢谢你们了!”她帮衬着、将格利特横过来,放到两只公羊的背上。“轻点!轻一点...”格利特有气无力地嘀咕着,眼睛却没有睁开。 “啊?格利特!”罗谢尔赶紧凑到格利特的脸旁边,竖起耳朵倾听他在说什么,“慢点!两位兄弟,别把他弄痛了!他的前腿好像磕破了!”罗谢尔看到格利特隐约浮现的血红斑点,心中像是被无数个小石头轮流击打一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在旁人看来,这罗谢尔的心里的疼,可远远比格利特生理上的疼痛要难忍一百倍。毕竟族群里长辈这么多,饱经情感风霜的沧桑老人也不少,因此这些年老话多的雪羊,竟然互相眉开眼笑、议论纷纷了起来,“诶呀呀,罗谢尔小姐,这是动了真情了啊!” “你们-”罗谢尔看着这些比年轻雪羊还能八卦的长者,也只能回敬给他们一个国际标准的白眼......“您们还有心情说这个?格利特的命要紧啊!再说了,您几位这么好的视力,竟用不到正地方,看着他半天,都没想过要赶紧疗伤,倒是对我们小年轻的亲亲我我,表现得这么上心?那我冒昧的问一下,以后我们要是有这个可能,您老几位别忘了多随我们一点品质优良的蔷薇草啊!” “哈哈——哈哈!”罗谢尔这一向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让死气沉沉、连忙奔走的羊群忽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几百只雪羊极速飞奔在回往希望平原的路上,伴随着晚霞的余晖,红色的阳光将雪地照耀得像砂糖橘一样的晶红色。 这片被称为“希望”的广袤平原,正是几百年来,雪羊宗族布丘利所繁衍生息的宁静乐土。这里虽然处于阿尔卑斯山的山脚下,地势平坦开阔、而且资源富饶,但近几年自然灾害频发、雪崩和山体滑坡等这些不速之客屡屡造访,导致许多曾经让它们安然享乐的天赐条件,都化为了乌有,这片昔日鸟语花香的天堂,今时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动物愿意待在这里了;现如今,他们不得不经常攀爬到数千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去寻找食源,而且还要冒着生死风险,提防饥肠辘辘而不远千里跋涉到这里的金雕、亦或是难以捉摸的飞沙走石。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短暂离别的家乡,还是这么光彩依旧:至少,没有变得更糟。 “快,”罗谢尔用自己弱不禁风的躯体,帮忙把格利特从几只壮羊身上放了下来,“佩克大叔,您赶快叫上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前辈过来吧!格利特他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是啊,”佩克连忙向几位白胡子拉碴的老羊示意,“格利特这小子的腿出血太多了,得赶快止血才行啊!” 时间不等人,眼看着格利特的精神头一秒钟比一秒钟差,就连呼吸也是“抑扬顿挫”的,这可让罗谢尔和姐妹们担心得不得了,有几只小羊就差点哭了出来。毕竟,这么优秀的公羊,群里可找不出第二只啊! 眼看着月亮就要升起来了,红色的天空开始变得蔚蓝,稀薄的云彩渐渐落幕,隐约浮现着的是一闪一闪的恒星光芒。 “这可不行啊,我们得在天变得全黑之前,赶紧收集好所有必备的草本植物和水源!”佩克瞪着他那大眼珠子嚷嚷道,“你们几位,赶紧去啃几根蒲公英和薰衣草过来!要最嫩的!太老的植物根茎可没有这么多纤维给他止血康复!” “加油,格利特。”罗谢尔的眼睛一刻也不想从格利特身上挪走,不过这么年轻的她,毫无医疗经验可言,纵使是见得多,也从来没有实操经验,所以,她只能为他小声祈祷。 几位老郎中还在努力地用自己的唾液给格利特舔舐着,凭借自己多年行医的经验,加上自身的生物优势,佩克很清楚,老年南欧雪羊的口腔可以分泌出神奇的消毒液,对于治疗跌打损伤和意外出血具有奇效。也是缘于这种得天独厚的社交属性,在这片平原的历史上,雪羊为许多物种都创造了他们自认为不可能的奇迹,很多曾处于危难之际的动物,都得到了雪羊的救助。 “呃~啊!”格利特被这口水霎得疼痛不已,就连两只眼睛也都剩下了眼白,漆黑的眼球也都躲到眼皮里,似乎是在逃避这种异样疼痛的侵袭。一旁的族人们望着格利特痛苦不堪的表情,倒也对伤痛多了几分恐惧,毕竟连这么饱经生存考验的年轻公羊都无法忍受这种短暂而猛烈的剧痛,更何况是自己呢? “来了!佩克先生。”几只年轻公羊口里叼着大把大把的新鲜植物狂奔了过来,“按照您所说的,弯腰的不摘,发蔫的不采,保证都是处于青春期的小......” “好了!” 罗谢尔连玩笑话都等不及听完,就上前去把这些植物夺了过来。“来,佩克先生。” 佩克大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赶紧把各式各样的草药都一齐衔到口中咀嚼好一阵子,直至全部咬碎,把这一份独特的“草本羹”,加以自己神圣的佐料,再轻轻地、精准无差地敷到格利特的伤口之上。 “我的天!”格利特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爆发了一般,整个身子都跳动了起来——“太痛了!老兄!” 罗谢尔和佩克等族人看到格利特这超常的反应,都惊讶得不得了。“格利特,你没事了?”罗谢尔微笑地看着他。 “罗谢尔?” “没错,是我,我们把你从山上搬回了家。毕竟你气血两亏,又受了这么大的精神刺激,我们还是先终止‘飞跃’计划吧!” “胡闹!”格利特竟然将身子翻了过来,用尽浑身解数,哆哆嗦嗦地直立了起来,瞪着罗谢尔,“飞跃计划是先族长我父亲留下来的念想,更是不可动摇的命令!我答应过他,以后要带领族人走过这艰难时期,我们怎么能够轻言放弃?粮食的问题怎么办?社交的问题怎么办?你,能代表谁?罗谢尔!你这么聪明,怎么能?-----怎么能犯这种糊涂呢?!” 听到这么严厉的训斥,罗谢尔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如果地形条件允许,她这两行泪水完全可以给山川的瀑布续洪了。自小到大都没有听到过大声批评自己的罗谢尔,竟然被同龄人训斥了,而且还是,她暗恋的人,恐怕这种滋味,不是罗谢尔自己的话,其他人是感觉不到的吧——毕竟说句难听的话,格利特这可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啊,羊的肝肺它不比驴的香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罗谢尔上前一大步,显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难以平息的怒火中带着一丝失望和绝望夹杂着的痛苦,尽写在了她的脸庞之上。“我在替你着想啊!” “胡说八道!你这不是为我着想,你这是置家族长辈的性命健康于不顾!我的父亲生前就说过......” “你给我闭嘴!——————”罗谢尔朝天怒吼,泪花都成了两道喷泉,灌涌了下来。“那我,难道就能-置你的性命于不顾吗??啊!” 听到这刻骨铭心的话,格利特竟然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佩克等族人也都被罗谢尔小姐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情绪所喝住了。 “你说-什么?我的性命...” “我又不是你的父亲,别老动不动就你父亲你父亲的,他是雪羊,我们也是雪羊,你也是雪羊,谁的命不是一条命啊?为什么不能公平对待每一个人呢?为什么!” 这话说得佩克等老一代人整个身子都翻江倒海的,就差点晕了过去。 罗谢尔气得浑身颤抖,嘴上却根本停不下来:“你为什么总是舍弃自己的安危,去企图讨好别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先族长-你的父亲看到你就此倒下,那他的在天亡魂——能够安息吗!!” 格利特眉目紧凑,慢慢地低下了头。 “你是我们宗族唯一的贤能依靠,如果你的健康得不到保证,那么谁去保证族人,这些长辈的健康呢?那几个愣头青,他们拿什么维持宗族的生计啊!” “罗谢尔小姐,”佩克先生看着几个强壮的小伙子,被说得无地自容,便想让罗谢尔为他们留下一点尊严,“没必要这样说的...” 可这罗谢尔又怎么能听得进去佩克先生的劝阻呢? “我承认——”她歪着头,侧视着格利特,声音的分贝忽然从云顶之巅滑落到低谷盆地,对着他说道,“我就是-喜欢你,怎么样?” 格利特呆若木鸡,心里的焦虑和震怒都烟消云散,留给他的只有一股股脑瓜子犯懵的晕,“你说什么?罗谢尔...” 这话还没说完,浮现到他眼前的,又是一片黯淡下来的漆黑——啪叉! ...... 第3章雪中送炭 “我...”罗谢尔看着再次昏厥在地的格利特吐着舌头、淌着哈喇子,像崩豆似的结巴说道,“是不是-不应该-现在跟他说这个呢?” “那你觉得呢?”佩克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拼命挽救回来的病人再次因为精神刺激倒了下去,身为医者只想抹除掉这种“麻烦的存在”。 “嘿嘿,抱歉——”罗谢尔强撑着自己的嘴角进行职业假笑,“那本姑娘先告辞了!几位接着诊治吧...” 说完,罗谢尔连头也不抬,‘嗖’地一声跳进了羊群里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和引人口舌的私欲,而丢尽了自己那张巾薄巾薄的脸,她那洁身自好的高傲形象,自打出生就树立了十几年,怎么能够砸自己的招牌呢;丢了脸倒是小事,搁浅了格利特的性命,不仅仅族人会用唾沫星子把自己淹死,怕是连她自己也要纵身跳进深谷吧? “哎,这帮小年轻啊,”佩克和几位长者再次围绕在格利特四周,盘坐了下来,多的是嘴上停不下来的嘀咕,“哪有咱们那代人这么风流倜傥?”“就是,要我啊,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小子还能吓晕了?这罗谢尔除了脾气不好以外,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精明能干,没什么不好的。”“唉,恐怕是高兴过头了呢?” 佩克俯下身子、用脸仔细地听感格利特的呼吸声,以及明显的脉搏跳动,这才让他松了一口大气。 “哦,没什么,格利特公子是睡着了。” 族人们这才都渐渐放下心来。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好一阵子没睡在这么亲切安详的草坪上了吧?都赶紧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格利特公子,就让他睡在这里吧,正好还能让夜间的月光为他疗一疗心灵的创伤。”佩克在几只公羊的帮助下,将半睡不醒的格利特翻了过来,四条腿都安逸地搭到了一起,目的是为了让他的伤腿尽量保持血液的流通。 雪羊群纷纷都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中,盘坐下来,将自己的头轻轻放在前腿上,慢慢合上眼睛,享受着思念已久的家乡月光浴。 罗谢尔在所有族人都离开了之后,又悄悄地踮着脚,走到了格利特的身旁。她小心翼翼用一两根草叶放到格利特的鼻孔上面,试探他有没有睡着,还好,没有让她失望。 她踌躇不前,似乎想干什么事情。不过心思缜密的她没有贸然行动,快速环视一周,才确认过没有任何族人在暗中观察自己。 于是,罗谢尔低下身子,用自己的长吻,轻柔地贴到了格利特厚厚的嘴唇上面...... 她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和满足。整个草甸上,周围的树林和高草丛都成为了这两个主角的剪影,他俩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却是格外的别样温馨。虽然格利特已经沉入了自责和没落的梦境,但在自己飘荡的灵魂之外,却有着这样一位仙女在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心灵,这可能也会让他感到隐约的温暖和慰藉。 罗谢尔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桩一直想完成的心愿,只不过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会如此顺利。尽管不想就这样短暂地结束自己来之不易的幸运,但却也不得不赶紧休息,毕竟这么多天的没日没夜的奔波,换做是再强壮的公羊,也会疲累万分。她把这几片草叶放到了格利特睫毛前面不足分寸的地方,之后便轻声慢步地悄悄离开了。 她独自来到了专属于自己的一片草场—— 这里处于族群就寝场所的最边缘。草木整齐,一颗颗绛珠草和郁金香在雪白的月亮之下,照耀地相辅相成,自成一派独特的美景,这对于年轻的母羊来讲,既是满足生理的需要,更是对心理的最佳抚慰。这块草地的中央,树立着几颗金黄色的稻草,却被深夜的天空照得呈淡紫色,这也是它独特的、昼夜之差的魅力。这是她父母当年被猎人掳走当日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口粮。那时的她刚刚学会了站立和说话,就连走路都走不稳,在睡梦中的她刚刚醒来,就听到了双亲失踪的消息,伤心和惊慌交错的她吃不下去这几颗营养丰富的稻草,只能瞪大了双眼、浑身颤抖地蜷缩在草丛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与任何族人交流一个字——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她听到了一个卡车上,几个猎人在述说着自己罪恶的“丰功伟绩”,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甚至这几年,她还一直傻傻地守护这一束稻草,等着一家三口吃一顿团圆饭......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罗谢尔从一个傻白甜,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胆大泼辣的妹子;尽管在昨天早晨亲眼目睹着最后一个人类母亲化为灰烬,她的心里也只有爽快和复仇的快感,而不是怜悯和久久回荡的伤感。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现在也不会后悔,以后也绝对不会后悔。 回忆着这么多的辛酸往事和自己曾经不愿意看到的模样,现如今却被自己刻画得栩栩如生,她眼里含着泪、夹杂着心力交瘁的疲劳,慢慢地睡着了。她期待着在梦中能够与格利特开怀畅聊。 ...... “不好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突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这声音在山谷间左碰右撞,树上的露水被震得像溪流一样流淌了下来,杜鹃和啄木鸟吓得从树干上跌跌撞撞、甚至还没有机会拍打翅膀就滚了下来。这音频在以往只能是放哨的雪羊在向族人们作出最高级示警,然而,这却是从罗谢尔的嘴里发出的声音,它弹到了沉睡中所有族人的耳朵里。 “快-快来,佩克先生!”罗谢尔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看着格利特,“他这是怎么了啊?!啊~~!” 格利特口吐鲜血,面目狰狞,而且还能感受到明显的胸闷,那顿挫的呼吸声让他坐立不安,尽管这样,他还是费力地吐着每一个字,“罗谢尔,不要-不要打扰-各位族人休息!我没-我没事,一会儿就能好。” “都什么样儿了?你还这族人那长老的,你这种不把自己放心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啊?!”罗谢尔大声喊着,看见格利特仍然将别人看得比自身还要重,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罗谢尔小姐!” 佩克和几位老医生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差一点把头磕破了。 “您看!” 格利特还在费力地咳嗽着,每一声都是那么胶着痛苦。 “这可不是好预兆,”佩克脸色突然变紫,四条腿咕咚跪倒在了地上,此刻表现出了比罗谢尔还紧张的神情,“他的呼吸声频很低很低,我怀疑有大量有毒杆菌已经侵入了他的肺部!” “您是说?”罗谢尔看看格利特,又连忙看向老佩克。 “我的意思是,他的炎症起始于伤口的感染。可是...这么严谨的包扎手段,不应该啊。” “诶呀,您就别再自责了好吗?我就想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佩克顿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不仅仅-是格利特,有可能——整个族群都会被感染这种烈性病毒!” “您说什么?!~”罗谢尔惊声呐喊,“烈性传染病?!” “我们现在有可能------已经已经被病毒侵犯了!”佩克咽了一口唾沫,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珠看着罗谢尔的眼睛。 整个希望平原瞬间都安静了下来。没有族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也没有任何风吹和草动,似乎大自然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而沉默,又没有任何好办法帮助他们。 格利特艰难地转过身来,用蹄子蹬着罗谢尔的腿:“快,你们赶快走!离开希望平原!越远越好!” “不-可-能!” 罗谢尔那一张吃草的嘴竟然露出了獠牙点缀的血盆大口,玩命地震慑着大自然的不公;眼睛里也瞬间被狼性充斥着,暴露着鲜红的血丝,“听着!你不好,老娘永远都不走!你听到了吗?佩克可以走,任何人可以走!我------罗谢尔·拉菲,绝不离开你半步!!!” 就在这整个山谷被她的怒吼声震得天崩地裂时候,佩克用自己的余光看到了下部草甸突然涌现起了滚滚飞扬的沙尘。 “翁~翁!噗嗤!”经验丰富的佩克,立马听出了这是大规模群居动物迁徙奔走的声音。 “这是谁?” 所有族人都一齐看向了这充满未知和诡异的场地----只有沙尘,看不到动物,这让他们肯定,是小型哺乳动物。 “会不会是?——”佩克看到了一丝希望,嘴角突然上扬,还掺杂着一点点心神愉悦的笑声。 “阿尔卑斯山土拨鼠!”这老头子突然跳起了五尺高。 “真是好耳力啊!老佩克,这么多年了,宝刀未老啊!”这冲向羊群的大部队,领头的正是一只尖锐中带着邪性嗓音的中年阿尔山旱獭,名字叫做哈尼克·格力高。 看看这帮小机灵鬼的长相:这一二百只旱獭跑到佩克和罗谢尔面前,由趴在地上的四驱形态,瞬间直立了起来。他们那敦实肥硕的两条后腿支撑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两只前爪抱着一大束蒲公英,和躯体比例接近的大圆头,上面由几乎看不到的小耳朵和一对黑瓜子儿似的眼睛所点缀着,下面接着就是肉扑扑的紫罗兰色鼻子和叼着茯苓草的小嘴巴;这嘴巴纵然小,却能清晰地看见上下两排整齐的牙齿和那一对令人捧腹的守关门牙,两侧肥胖的脸颊上插着无数深黑而纤细的胡须,向地上示意敬礼。他们就算是直立起来,也刚刚才到雪羊膝盖,不过那密集的数量,加上自己棕黄色的毛发,让雪羊们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群沙丘地精刚从土地里冒出来了似的。 这一大群阿尔卑斯山土拨鼠是世代在希望平原下面草甸生活着的部落,他们世代都保持着与其他物种友好往来的宗族习惯。不过,这哈尼克刚上任的时候,貌似由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心机重重的气息,让他的族人们感到有些不安。不过哈尼克用行动和实力,向族人们证明,他们的担忧和多虑完全是无稽之谈。 罗谢尔看到这群可爱的救世太保大驾光临,那高亢的情绪又瞬间被忍不住的微笑所替代。“嘿嘿,”她瞟着憨态可掬的哈尼克,想爆笑却又不露齿,毕竟不想得罪这个精明能干的一族之长,“看到你们,我可太高兴了!” 佩克一步上前去扑到哈尼克的面前,那比土拨鼠整个人还大的老脸,就这么放在地上,憨笑的皱纹全都不自觉地展露了开来,诉说着岁月不饶人的残忍。“真是天佑我布丘利......” “行了!”哈尼克一把推开了佩克的羊头,直奔罗谢尔怀里奄奄一息的格利特,“这小子再不治,别说你们了,我们也得传染上!想叙旧,一会儿跟我到波河喝两口吧!” “得嘞,您请!” 第4章草药是草还是药? 哈尼克一摇一晃地走到格利特面前,用自己短小粗壮的胳膊将手中的雪绒花放到口中、以及他独特的口腔来加热茯苓草和雪绒花混合起来的这一剂良药。“躺下,别动!” 格利特看到是哈尼克先生,竟然想坐起来打招呼,却被他又扶了下去:“你就躺着吧,小格,还老是这么注重礼节。” “哈哈,老兄,麻烦你了,你们旱獭总是饰演及时雨,哪里有难就能够主动出现,而且还这么温馨,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是吧?吃了这个你更暖。”哈尼克待到这草药被咀嚼地差不多了,就向格利特伸手示意,“来,小格,喝下去。” “什么?喝下去?怎么喝?” “啧啧,把头伸过来啊!我把它捣碎成稀粥了,你直接张嘴,我给你吐进去!” 罗谢尔、佩克和格利特都惊呆了... “怎么着?咱真就连程序都不走了呗?直接---”格利特强忍着疼痛,拉着长音说道。 “那你是想不想好了?想不想让你的族人获得健康?”哈尼克一边嚼着稀粥来保持湿度,又一边不耐其烦地跟格利特扯皮。 “好好,为了我的族人,我忍——!” 格利特在眼看着这骇人的异味瀑布向自己嘴里飞流直下的的时候,便下意识地紧闭自己的双眼,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一幕就如此真实地发生在两个雄性动物的口吻之间,更何况还是跨越物种的“邂逅”。毕竟,罗谢尔还在旁边看着呢。 “我去,”格利特面目狰狞地咽下去之后,便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就差把这几天吃的饭全都吐了出来,“哈尼克,您应该找个河流多漱漱口了!” “放心吧,老弟,”哈尼克笑着说道,“虽然我们土拨鼠吃的东西很杂,也不怎么漱口,但是以我的经验,经过我们族人之口咀嚼过的草药,保准是药到病除,消除顽疾和各种烈性疾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格利特两眼直冒金星,“哇呕----哕!不行太恶心了!” 虽然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味觉感官的狂轰乱炸,但是他深知,现在已经是一族之长了,总要为族人做点什么,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们一个个地被自己的炎症传染了吧。所以,他还是毅然地将快要呕吐出来的排泄物,又愣是给生生咽了回去。 “好了,族长大人!”所有的土拨鼠族人都对号入座地将这特殊的预防针,为每一位雪羊族人“注射”完毕。看到佩克和格利特生不如死的模样,最后一只未接种的雪羊罗谢尔,心里有一万个鼓手在演奏。 “好,知道了,”哈尼克向一只雌性土拨鼠招手示意,“芮秋思,你来喂罗谢尔小姐服药!” 芮秋思是格力高群系中响当当的女医生,她常年对于传染病学进行钻研;也是出于对罗谢尔那巾薄脸皮的照顾,哈尼克才让这么一位娇羞可人的小母鼠来为她注射,兴许这能减轻一下她的心理压力和味觉抵触。 “来吧,罗谢尔小姐。”这芮秋思倒是手法娴熟,与其他土拨鼠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是将草药先掰成一根一根的模样,再在手中揉嗦一番,经过几分钟的细致操作,才放到嘴巴前面;不过她也并没有把草药放到口中咀嚼,而是从口中吐出了一股轻柔的微风,将它吹成球状。 罗谢尔看到这情形,感到十分惊讶,说道,“芮秋思小姐的这番操作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没有像哈尼克先生一样,将它弄成稀粥呢?” “罗谢尔小姐说笑了,”芮秋思微笑着说道,“咱们大家闺秀的,哪能玩得起人家大老爷们的游戏啊,他们不怕口舌接触,咱们还得注意个人卫生呢,不是么?” 罗谢尔听了这话,虽然频频点头,但目光却在哈尼克和芮秋思的脸上来回打量。她发现,这只母鼠的眉宇之间总是透露出一股纯真的善良,而哈尼克和其他族人的可爱面孔之下,却总隐藏着一种让人觉得阴险狡诈的感觉,看时间久了,竟然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冷战来------也许是啮齿目动物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吧。 “请小姐服用。” 尽管想这么多,但是当芮秋思把草药递到罗谢尔面前时,她还是摇晃了脑袋让自己回过神。 “好的,多谢姐姐。” 芮秋思看到罗谢尔将草药一口吞了进去,咽了一口唾沫,好像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你没事吧?芮秋思,”哈尼克上前去拍了一下芮秋思的肩膀,有意识地将语气加重,眼睛也突然瞪大了起来,“治病救人是咱们家族的职责,对吧?” “嗯,是的。”她回应着,眼神却没有看着一直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哈尼克。芮秋思故意怂了一下肩膀,把哈尼克的爪子弹开了。 哈尼克又展露出了开心的颜悦,“既然我们完成了,那,佩克老兄!” 老佩克一瘸一拐地走到哈尼克面前,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笑道,“哈尼克族长?” “咱哥儿俩上波河,一醉方休去?” “那必须的啊!多少年了,没有你作伴,这波河的水,它都不清香了!” “嘿嘿,行了,我的族人们!”哈尼克回头看向身后的土拨鼠族人们,“诸位老少爷们儿,可以先行撤了。咱们宗族,与布丘利宗族,算是又递进了一次感情!我相信,以后我们遇到困难,格利特公子也一定会出手相助!” 哈尼克笑着看向格利特,格利特也示意性地点了一下头,说着“放心吧,我布丘利与格力高,一直就是命运共同的友好联邦,身处异地而心系一同。” “好!”哈尼克深蹲下去,一股劲儿跳到了佩克的后背上,“各位都散了吧,我和老佩克喝两口去!” 没想到这长得跟个球一样的哈尼克,竟然如此灵活,佩克不禁感叹,“哈尼克你可以啊!底盘这么足呢?” “哈哈----哈哈!要多足有多足,我年轻时候还能从草坪一下子窜到树顶上去呢。要知道,整个族里可没有几个我这身手的......“ 伴随着一行人远去的目光,格利特回想着哈尼克的话里有话、芮秋思的犹豫不决和佩克的醉生梦死,总是想试图拦住他们,但罗谢尔还是制止住了他。 “格利特,这个哈尼克,说实在话,我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你也觉得有点反常吗?那你为什么挡着我不让我说话...” “如果这老小子不是什么善茬,那么你就更不应该当众把佩克留下!” “不是,为什么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罗谢尔一脸不屑地看着格利特,“他们本身就以‘为咱们带来好处’的名义,来到这儿的,佩克又跟他是老相识,这点面子要是不给、这点人情又不还回去,心长在别人的肚子里,你怎么知道这帮小玩意不会记恨你啊!” “不会......吧?” “还不会呢?”罗谢尔又上前一步、贴近了格利特的脸,“如果这眼神能杀死人,刚才哈尼克早把芮秋思给碎尸万段了!” 格利特仔细回想着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道,“是有点让人发毛啊!” “不过,”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罗谢尔的眼睛,“吃了他给的药,我确实------确实不疼了啊。血也不吐了,烧也退了;至少,在治病和预防这方面,人家没做什么亏心事吧?” “唉,是好意还是坏心眼,一时半会哪知道啊,”罗谢尔叹了一口气,低着眉毛看向地上,“以前你父亲的时代,跟阿尔山旱獭还算是真心交往,可是如今,这哈尼克怎么上的台,谁也不清楚。就算是嫡长子制度,那么也轮不到这小子啊?他们先族长的几个儿子,各个要力量有力量、要智商有智商,最可疑的是,他们族长死了之后,几个儿子也失踪了。这难道都是巧合?” “嗯,按理说不会一家子全都销声匿迹了,就算是鼠疫也不会瞬间消失啊!” “等等,格利特!” “怎么了?” “你刚才说什么不会瞬间消失?” 格利特和罗谢尔都睁大了双眼、对视着彼此......沉默了短暂的一阵子,二人共同说了出来: “鼠疫?!” 要知道,旱獭可是出了名的鼠疫杆菌携带者,既不是宿主也不是媒介。那惨痛的历史在人类世界里一次次警示着动物们,旱獭是高级危险的物种! “日他奶奶!”格利特直接跳了起来,把自己的那双盘桓尖角展露出来,并且做好了冲锋的姿势,“我去把佩克拦回来!” “你给我站住!”还好罗谢尔反应灵敏,像风一样地伸出了一只蹄子,绊住了已经四脚离地的格利特。 “噗通”一声,格利特羊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泥。“你干嘛~啊?!” 罗谢尔大声训斥他:“你还是这么冲动!“ “废话,你不让我冲动!那他哈尼克能让佩克活吗?”格利特用着比罗谢尔愤怒一百倍的分贝大喊着,“罗谢尔,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前辈,被这群奸孽小人害了啊!你知道的,佩克他,是我父亲时代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说到这,两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我知道,”罗谢尔吸溜着鼻子,“可是,如果哈尼克真的如咱们所料,把鼠疫传染给了我们的族人,那你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真是这样的话,佩克已经----已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了!而你,也会被聚集成群的土拨鼠,瞬间啃食干净,剩下一堆凄凄白骨。你觉得这样值吗?” “无论怎样,都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居然傻呵呵地让这群旱獭把鼠疫传给咱们每一位族人。” 想到这些,格利特跪倒在了地上,用自己的羊角猛地砸向地面,“我真是个废物!” “好了,你别这样了!”罗谢尔赶忙帮着把格利特拱了起来,“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俩一定不会被传染。” “是啊,”格利特一边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一边跟罗谢尔说着,“芮秋思跟哈尼克他们不是一路人,你吃的草药,里面没有她的口水,她只是把药放在手里炮制的。这可真是难为她的苦心了!而我,自打生下来的前几个月,就是在土拨鼠群里过下来的,对鼠疫几乎产生了抗体。” “只是,佩克他...”她想到这些,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了,“哈尼克把他引走,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把他和我们族人的去世时间拉得长一些,甚至是,暗中处理佩克的尸体,不让我们发现更多的端倪。” “没错,”格利特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我们的确不能冲动地去找他,这样,他的调虎离山计就真的得逞了。” 尽管心中有一百个放不下,但是格利特和罗谢尔都非常清楚,此时此刻,他们能为佩克做的,只是祈祷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哈尼克并没有恶意。 历经大半天的时间,佩克、哈尼克两人才从南阿尔卑斯山脚下,跋涉到意大利北部边境的波河河畔。这里地势平坦,百草丛生,他们眼前这一条细长弯曲的水文景象,是波河的主要支流之一,动物们管它叫作“傅邱德河”,是为了纪念几百年前在这里用身体阻挡住洪水的男性农民,他的这一举动,用自己宝贵的生命,换来了数万只动物的性命。然而此时此刻,包括往后,动物只能记住他的名字,而渐渐淡忘了人类的模样。 “佩克老哥,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喝傅邱德河的河水了。”哈尼克想到他一大把年纪、又背着自己旅途奔波了这么长时间,便觉得再骑在他身上有些过失水准,于是便跳了下来。 “是啊,波河、傅邱德河,波河、傅邱德------河......” 佩克忽然眼冒金星,眼珠在眼白里四处打转,“哈尼克-----等等!” 咣唧一声, 佩克那一身枯瘦的骨头架子、连同着包裹的皮肉,一同摔在了地上。   第5章小人得志 “佩克?”哈尼克眯着眼试探着他,“佩克?醒醒了,喝两盅。” “呜~嗯哟,------”佩克躺在地上,哼哼哧哧地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佩克?佩克?醒醒了嘿!你不醒我可自己喝了啊!” “嗯哟、嗯哟......”佩克慢慢地沉入了梦乡,直至两眼放光,撅到后脑勺里去,呼吸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来人!”哈尼克招手示意,“把这老东西给我抬走!” 二三十只肥硕的土拨鼠一摇一摆地溜了过来,排成两列纵队,动作一致地抬起胳膊,将佩克一同举到头顶上去,然后优哉游哉地抬着这个骨瘦如柴的老表,走在回往希望平原下部草甸的路上。 这场景远远望去,就像是中国古代人们出殡的场景一样,一群棕黑色麻衣的鼓手成员,抬着八尺金棺,缓缓行走,就差那一首首感心动耳的丧曲。不过很显然,这群土拨鼠正在完成他们卑鄙的计划,这虽然是第一步,却也是最艰难、最重要的一步。 “只有你能帮他们了,塔瑞班。” 芮秋思和塔瑞班两个人,趴在傅邱德河岸旁侧的杉木从里,用目光始终追踪着佩克和哈尼克。 塔瑞班·西顿,这是一只年轻的雄性欧洲赤狐,他是芮秋思在波河流域的密友,多年以来,这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前线战士和后方特工的联系,做一些对于哈尼克等族人的行动侦查和汇报等工作。不仅仅因为芮秋思心中所怀的正义感与哈尼克族人的异同,更是因为塔瑞班的权势影响——他已经统治傅邱德河河畔很多年了,任何非法活动都会被这只火红色的狐狸所制止和谴责。 “你的意思是说?”塔瑞班用着自己富有磁性的嗓音,和敏锐洞悉的目光问着芮秋思,“哈尼克想把布丘利宗族给灭了口?!” “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芮秋思心中焦急的烈焰已经快燃烧到自己的眉毛上了,“无论如何,佩克这一大把年纪的,就算是背着哈尼克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的心肺也受不了啊!” “嗯——确实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塔瑞班转着自己金黄色的眼珠子,在酸橙色的眼白里上翻下滚。 “西顿先生,您不能再犹豫了!”她故意将声调提高,也是为了能让塔瑞班对这件事的重视给予提高。 塔瑞班忽然从草丛中跳了出来,那矫健的身手配上纤细的腰身,就像一团鲜红色的火球一样,被投掷了出来。他用着自己高超的视力,眯起眼睛看着哈尼克的一举一动,即使是远隔几百米,也能清晰地发现:他一直在抚摸着佩克的头。“这个哈尼克,”塔瑞班突然抬起了那紧锁住的眉毛,“我实在是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他发现我们在暗地里观察他,于是随机应变、逢场作戏?” 芮秋思见到这场景,也一下子窜到了塔瑞班的后背上面;她凝视着哈尼克渐行渐远的一举一动,便再也坐立不安了。 她又跳到了草坪上,站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圆圈。 “怎么了?芮秋思,你这是要现原形啊?”塔瑞班笑着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芮秋思一边说着,一边停不下来飞速旋转着的身体和大脑,“我在想,哈尼克还不仅仅是要除掉布丘利宗族,他更有可能想吃掉他们!” 塔瑞班瞧着气喘吁吁的她,便渐渐严肃起来。“你说什么?吃掉他们?再怎么样,土拨鼠群系和雪羊群也是世交啊,就算是有些擦枪走火的地方,他们也断断不会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啊。” “你根本不了解,”芮秋思停了下来,向河畔的溪流踱着步,“哈尼克·格力高,五年前上了任,就开始各种嚼别的动物的舌根。他曾经明确指出来过,雪羊是南阿尔卑斯山的最大型食草动物,近些年来,因为他们的大肆扩张领土,导致别的杂食性或者食草性动物没有了立足的余地,甚至是失去了所有的食源。他甚至站到了高大的岩石上面,诉说着雪羊族的各种‘笑面虎’或者是‘笑里藏刀’的个性,但是所有族人都知道,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向往的霸权,而找来的非法措辞而已。” “接着说。”塔瑞班像是听故事一眼,竟然渐渐着了迷起来。他放下了四条高挑的黑靴毛腿,盘坐在草坪上。 “他也曾经明里暗里拉帮结派,将一些青壮年的土拨鼠给洗了脑,试图让他们涌现出‘走向肉食’的想法。毕竟,我们旱獭也是十足的杂食性动物。”芮秋思看到塔瑞班的眼神,又立刻解释道,“哦,不过,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绝对不主张伤害别的动物。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呢。” 这只狐狸听到这,竟然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他的表情里忽然多了一丝诡秘和若有所思,那紫红色的舌头在锋利的牙齿上滚来滚去。 “啊,芮秋思,”塔瑞班来回走溜,“你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管不了这种事情啊!” “你说什么?” “不仅仅因为我是肉食动物。你要想一想,身为一族之长,哈尼克和雪羊族长可都是掌管着几百号人的生命安危呢;如果环境恶化到一定地步,那么激烈的战争是难以避免的!当然了,这些都是人类所为,但是今天,大量的植被退化,还得归功于能吃能喝的雪羊啊。我一个独居行为的动物,都尚且知道这个法则,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今时今日,他雪羊在智商方面技不如人,那他们就活该被你们旱獭取缔。” 芮秋思听到这,恨不得跳起来给这个又尖又长的狐狸嘴巴打掉下来。只可惜她没有哈尼克那个身手,也没那个劲儿,更没那个胆。 “呸!亏你还是傅邱德河的一河之长呢,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坐视不管?一个种群的存亡关乎着整片生态系统的运作能力,你别跟我说你不懂这个......” “正是因为我懂这个!”塔瑞班恼羞成怒地打断了芮秋思的话。 “生物种群之间的竞争就是这样。人类过于自信,行为也是过于放肆,才导致了自己走向灭亡;他雪羊也一样,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优势,就把所有草场吃光,为什么?难道这阿尔卑斯山,是上帝专门给他雪羊开放的吗?既然你们土拨鼠吃不到草,那还不能吃雪羊吗?总不能傻到把自己饿死吧?” 说着说着,塔瑞班连正眼看一下芮秋思的勇气都没了,毕竟他知道自己正在用伪道理来试图圆这个场。更是因为几万年来,欧洲赤狐就一直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肉食刽子手。 “好!”芮秋思大声喊道,“你不管,我们自己解决去!” 她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如果她头上顶着一盒火柴的话,迅速就能点燃起来......也不难怪,曾经风流一时的狐狸长官,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变得如此懦弱。 望着芮秋思怒发冲冠的背影和重踏大地的四肢,塔瑞班倒是突然释怀了。 虽然当年叱咤风云的赤狐、经历过今天以后威信不再,这使他百味杂陈,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只是傅邱德河的一个村官乡绅,怎么能够干涉南阿尔卑斯山这座大城市的市民生活呢?罪恶都市的生存法则,也不是他一介小农民能够理解和涉足的;别的不说,自己这个“乡巴佬”,进入阿尔卑斯山,能不被人笑话死就已经是当地动物的大恩大德了,更别说这“大城市的姑娘”芮秋思来“下乡视察”一般带给自己的压力了。要说管理一下傅邱德河附近的野兔群或者是独居松鼠伍的,还是义不容辞的,毕竟这是自己的管辖区域范围之内;可在这之前,塔瑞班甚至连哈尼克的面都没见过一次,也无法断定这群土拨鼠到底是不是一个心怀不轨的邪恶系统,雪羊群更是没有一个跟自己打过照面的,连名字都叫不全的两个大家族,自己掺和进来,只能是死得更早一点...... 想到这些,塔瑞班腾空一跃,四脚八叉地仰躺在葱绿的草坪上,奶白色的肚皮直接与蔚蓝的天空深情对望,那被清风拂过的毛好像在说,“什么都不管咯!以后就安心的过我乡下果农的小日子儿,啥这那的,别的动物跟我没关系!”伴随着舒畅的夏日清风,和河岸边花草树木散发出的芳香,塔瑞班的困意萌生,不知不觉便潜入了皆大欢喜的轻松梦乡。 (经历了一天一夜,佩克搬运大队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抵达了下部草甸。) “不行了老大,”所有土拨鼠都气喘吁吁,原本不大的眼睛挤到一起几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整齐划一地把佩克给放了下来,“这老家伙再瘦,他也是个雪羊,五六百斤往我们胳膊上一放,都快断了!” “好了,”哈尼克从佩克的脑袋上跳了下来,“累点儿怕什么?总比被羊角拱死强吧?我用请他喝水为理由,一来是能有个借口来把这老东西给离间出来,顺便消磨一下他的体力,这样他的去世还能不会尽快让格利特他们注意;这二来,就是拖延一下时间,到了深更半夜的,羊群也不至于派人来盯着咱们吧?” 这些旱獭族人听到这,都频频点头,有的还竖起了大拇哥:“族长就是族长,我们没看错您!跟着您准保有肉吃。” “哼,这群该死的雪羊,还搞个什么‘飞跃计划’,不但把南阿尔卑斯山的植被霍霍完了,还想往东欧迁徙,我这么做是为了不想让更多的动物种族受苦受难。”哈尼克表情严肃的看着佩克。 “是的,族长大人,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动物的和睦,以及我们自身的安危。只不过她芮秋思不懂得这个道理。”一旁的几只土拨鼠还在尽力附和着。 “别跟我提这个名字,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爷就想把她的喉咙给咬断,给族人门分食咯!”哈尼克满眼杀意,猛跺了一脚草坪,“记住,明天差不多就是雪羊族群发病的日子,到时候听我口令,一齐钻进地洞中。不让格利特和罗谢尔发现我们!明白了?” “明------白!族长大人。” 哈尼克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嘿嘿,你格利特和罗谢尔不是一往情深吗?就算她芮秋思救了罗谢尔的狗命,老子也能让你的小甜甜守活寡!还有你那群老弱病残,都去给饿死的动物赔罪去吧!也算是你,替你的父亲、你的先辈还清这抢夺食源的血债了!” “那,这佩克怎么办?我们先把他分给族人们吃了?” “是啊,族长大人,咱们族里都很长时间没开荤了,而且饿了这么多天,老老小小的也受不了啊!” ...... 这一窝旱獭突然就炸了锅,议论纷纷起来。 “放屁!”哈尼克的表情突然又向严肃进军,并且伸出自己的前肢,向那只提出分食佩克的土拨鼠,来了一拳重重的攻击。别看这胳膊不长,劲儿可不小呢:那土拨鼠的圆脸被打得肥肉乱颤、上下摇摆。 “分食你个头!”哈尼克上前一步把这小子给拎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老子和佩克是什么关系吗?嗯?!” “我错了---族长,”这小子大气喘不上来一口,“佩克先生是您唯一的雪羊朋友,您应该厚葬他......饶命!族长大人。” 哈尼克这才把他扔到地上:“管好你的嘴,言多必失!” 看到气愤的族长大人挥开手臂,所有旱獭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都灰溜溜地散开了。 哈尼克默默注视着佩克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嘴里嘀咕着:“抱歉了,老佩克,你不得不为你的族群做开路人。要怪,只怪你没有看清我的真面目吧,谁让你跟我交了朋友呢?我请别人喝水,人家也不会去啊不是吗?” 他趴了下来,将头伏在佩克的羊角上,盯着他紧闭的双眼,小声说道:“不过你放心,念在旧情,我只会吃掉他们,不会吃掉你。你,有我的一份尊重。” 第6章是敌还是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哈尼克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只是为了不让佩克的灵魂向上帝阐述自己的罪恶而已。 不过即使是虚情假意,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也是无法割舍的;到头来,哈尼克还是心思沉重地闭上眼、用自己的脸,蹭一蹭佩克的羊角,“安息吧!我的老兄。” 眼看着天色就要全亮了,他心知肚明,格利特的脑子还是相当好用的,看到这么长时间的老人没有归家,总会有可能派出几个眼线来附近侦察。毕竟希望平原到下部草甸的距离,也就不到这里和傅邱德河之间距离的十中之一。 哈尼克向半空奋力一跃,使劲浑身解数,用自己像尘土冲击弹一样的火力向地面猛砸下去,将土地直接撞出了一口磨盘大的深坑出来。这也不难理解,其一是他那矮小敦实的躯体在借助空气惯性和阻力的时候,便可以对地皮造成天崩地裂的毁灭,其二就是展现出了土拨鼠的打洞本能。阿尔山旱獭世代都用这种自给自足的土葬方式,来将逝去的族人们安置在此。 虽说这哈尼克的心眼是坏了点,但是三观也好歹没跑偏,不仅是为了自己族人的安危着想,也是为了能够让佩克享受与自己宗族先烈相同的土葬待遇,这也算是为自己的暴行和阴谋赎了一部分罪。 手法老练的他三下五除二地便炮制好了一个比以往大很多圈的坟坑,毕竟一只骨瘦如柴的老羊,体积也要比五十只土拨鼠还要大。 “诶呀,我的腰啊!”哈尼克一边起身站立起来,一边用两只短小的胳膊、有气无力地搀扶着自己的胯骨,“我这眼看着也是年纪渐长了啊,以后这些力气活,还真得少干啊!不服老是不行啊!” 说完便转过身去,“让我来......” 眼前的这一幕,令哈尼克目瞪口呆:佩克不见了。 “什么玩意?” 哈尼克突然展露出了自己青筋爆发的面孔,那一双眼珠子也是土拨鼠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硕大:“人呢?谁敢放肆?敢把佩克的尸体搬运走,活得不耐烦了吗?” 事实上,佩克他老人家虽然身体跟不上趟儿,但是要说脑子的运转速度,在南阿尔卑斯山,还没几只动物能比得过他。这也许就是他的“老谋深算”所在——他这一天多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在逢场作戏而已。他知道,哈尼克并不会无缘无故就倾巢出动所有的族人,还是为了给别的宗族治病,更何况还是历来与自己的时代没有什么交往的陌生宗族。 哈尼克趴在地上,用眼睛扫描着180度的视野,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佩克的踪迹,“他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别找了,”佩克突然出现在哈尼克的后方,用自己瘦得几乎只剩下坚硬骨头的前腿,对准了他的后脑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后方!” 咣当! 别看这佩克苍老无力,那用蹄子蹶人的力量可照样是老当益壮——哈尼克当场口吐舌头、昏在了草地上。 “跟你爷玩这阴骚把戏?我第一次整人的时候,你爹你娘也就刚结婚。” 佩克迅速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趁这个大好时机,赶忙把哈尼克叼了起来。 “再不跑,一会儿可真没命了!” 突然一声委婉的细语,打破了佩克心中的皆大欢喜。“谁?” 芮秋思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佩克先生,我不会出卖你的!” “芮秋思小姐?算了,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得赶紧回去复命。我相信,你和哈尼克他们不一样!”佩克一边叼着哈尼克口吐不清地说着、一边不停蹄地奔往希望平原。 看着佩克远去的身影,芮秋思的心里只能感到痛快,毕竟她知道哈尼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次是个很好的机会,要么格利特除掉他,要么就把哈尼克的罪恶灵魂牢牢扣在正义的十字架上、永远封印。 “哼,”她轻蔑地笑道,“没了你塔瑞班,老娘还干不成事了?我呸!” 她刚想跟着佩克的步伐回到雪羊宗族之中,为他辩解,但她又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族人都在盯着自己,于是也不敢做出什么太过的举动。要想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邪恶的团队,光靠着自己的暴脾气和强硬的性格还是不够的,脑袋才是硬武器。当然了,这种脑袋还不能是热血冲动的、一头磕上去的笨脑袋,而是善于运转和思考问题策略的头颅。 “芮秋思小姐,”一阵稚嫩的小男孩声音忽然传入到了她的耳朵里—— 芮秋思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一只比自己矮小很多的雄性土拨鼠,“是你啊!本杰明,吓我一跳...” 本杰明是格力高群系中一名矮小敦实的小男孩,一年前父母双双淹死在傅邱德河中,此后便凭借着自己的油嘴滑舌和八面玲珑,混迹了下去。也许是天赋使然,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博得了族群中许多长辈和前辈的欢心,现如今也算是风生水起。“怎么了?芮秋思小姐?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哈哈,咳咳,嗯~”芮秋思擦着头上的汗,慌张地看着本杰明,“怎么会呢?小兄弟,我是这种人吗?是不是?” 本杰明素来与芮秋思关系和睦,因此她的脾气秉性和行为习惯,自己都是尽收眼底,但此时此刻的她很明显是在跟自己撒谎。 “姐姐,骗不了我啊!” “嗯......” “那老东西是谁啊?”本杰明跳到了芮秋思旁边的巨石上,伸直那条细小得好像能折弯了一般的胳膊,指向希望平原,“族长大人被雪羊叼走,你为什么坐视不管?” 面对着本杰明的步步盘问和越加严厉的气势,她知道虽然自己年长于他,但绝对骗不了这个小鬼头。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亲爱的兄弟。” “洗耳恭听。”本杰明又露出了和颜悦色的笑容,盘坐在岩石上,歪着头听着故事。 “哈尼克族长,妄图毒害布丘利宗族,从而夺得希望平原的管辖权。”芮秋思咽着唾沫、紧张到连目光都不敢直面本杰明,因为她知道本杰明并不对族长的行为感到过任何质疑。 “等等,”本杰明打断了芮秋思的话,“注意你的措辞,那叫毒害吗?!嗯?” 芮秋思满脸惶恐地看着本杰明,她知道,如果本杰明要是一声令下,附近所有的雄性土拨鼠都会排成战斗队列,将自己包围起来。本杰明已经不是当年那需要父母呵护的蠢小子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战争领袖。 想到这,芮秋思几乎已经放弃挣扎了,“好吧,本杰明。” 她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如果你知道我的意图了,那你随便叫人怎么处置我吧;哈尼克的所作所为,如果你觉得是对的,那么我活该受死。我知道我背叛了宗族信义,我死后也不配作为一只土拨鼠的灵魂!” 这时,本杰明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那两只核桃仁大小的眼睛,一高一低,形成了让人看着毛骨悚然的呼应,却又是那么的轻松惬意。 “你看你激动个锤子啊?”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瞟着芮秋思那张大义凛然的英雄脸,“我就算能喊人过来,他们也不能飞过来吧?有到这里的功夫,你还不能要了我的小命吗?” 芮秋思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那呼出的紧张气体好像能把这周围安静的环境给点燃了一样。 “我就说么,年轻人的三观没那么容易跑偏的!”边说着,芮秋思上前勾搭着本杰明的肩膀,“我兄弟就是我兄弟哈!姐没看错你。” “以哈尼克的尿性,毒害是不准确的,应该叫灭种才对!” “呃?或许是吧,但是真相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用这种程度的词语貌似有些言重了吧。” 本杰明慢慢地把芮秋思的臂膀放了下来,涌动着胸腔中的一股气,深重地吐了出来,“哎~!” 她疑惑不解,不知道这本杰明何来的心思凝重,刚刚夸他年轻热血,这倒好,转眼间,一阵老态龙钟的气焰连压都压不住。 本杰明向前缓缓走去,走到悬崖边上,抬起自己那核桃大小的头,看着刺眼的蔚蓝天空。 “孩子,你要干什么?!” 芮秋思心知肚明,哈尼克的意图已经被揭露得无处遁形,即使还在有意识地掩盖住本杰明对他的恨意,但是凭借这小鬼头的灵活大脑,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打根儿上搪塞这小子。毕竟本杰明的父母,也让他自己对哈尼克产生了一些无法解开的情结。 “有什么事情,下来说!” “不了,” 本杰明没有回头。 “老姐,我一直拿你当我的亲姐姐看,希望你——不会让我绝望透顶的。” “啊?”芮秋思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天像今天一般,心情大起大落,就差把自己绑在过山车上面、体会情绪的激情摇滚了。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把族长交给布丘利宗族处置了?” “嗯,就算我不同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哈尼克也差不多被羊蹄子剁死了吧。” 听到这,芮秋思的眼眶竟然红润了起来,热浪翻滚的泪水也开始充斥着自己的双眼。“好,好,” 她哽咽着、眼珠也不停地转着,“谢谢你,本杰明,” 这时,本杰明终于缓缓转过头来,这位年少的小男孩,露出了成熟大哥的暖男微笑,“记住,支持你的,不仅仅是我本杰明。” “啊?” “还有,我的父母,以及,我们的族人!” “我——们?” “没错,我们,当然了,是除了哈尼克的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土拨鼠的我们!是格力高先祖的我们!” 听到这,芮秋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她笑着、用自己的嘴角抿着咸咸的泪水,看着哈尼克,久久说不出话来。 “芮秋思姐姐,记得这段话吗?” 她瞬间飞奔了上去,扑到了本杰明面前,将小兄弟搂入怀中,“记得啊,记得啊!” 被这位温暖的大姐姐抱在怀里,本杰明的鼻子也酸涩了起来。 “谢谢你,本杰明。你还能记住,我父亲生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