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梦劫三日》 第一章广济三孤 春夜渐深,凉风习习,未山脚下的津贝镇,此时只余少许光亮,昭示着此处居民尚未安歇。每隔一阵,便消失几点萤光,随着最后一处来自镇郊广济寺的灯光熄灭,整个镇子再无一丝生气。 并无一个乡民会料到,今天的入睡,与往日截然不同。明日日出依然,可他们,却看不到了! 凌雨是一个孤儿。十五年前的一个大雨天,襁褓中的他被人遗弃在了广济寺门口。虽称寺院,却并未按传统寺院规制建设,只有大雄宝殿、几间寮房、一间伙房,并无禅堂、经楼等处。寺中仅有方丈及执事僧两人,方丈无尘,原为本镇居民,因中年丧偶,始终对贤妻念念不忘。况又无子,为逃离悲苦,终选择出家。其用几十年攒下的家资建了广济寺,后镇上一人来投,其人先罹失孤之痛,未久妻子改嫁,万念俱灰下,愿来此清修以度残生。两人年纪相仿,平时开荒种菜,早晚讲法修行,一段时间后,便不再被红尘旧事相扰,终得心宁。 婴儿周身并无身份证明之物,无尘遂赐名凌雨,取雨天领养之意。后相继又收留两弃婴,分别赐名凌朔(取初一领养之意)、凌晓(取拂晓领养之意)。 三人中凌雨居长,凌朔次之。虽身世相若,然三人性格迥异。凌雨内敛深沉,常怀自卑,但遇事极有主见;凌朔心粗外向,常常惹祸;最小的妹妹凌晓,善解人意,最得无尘欢心。 三人自小一起成长,又同为孤儿,故感情极深。 无尘甚看重三人,除修行外,自己全部心思都放在三人身上。奈何天不假年,无尘与执事僧因病相继逝去。其中以凌晓最显悲痛,整日以泪洗面。一双灵澈的大眼睛始终肿着,直过了三四个月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可依旧常常睹物生悲,不能释怀。 好在三人业已长大,能够自食其力,且无尘留有余资,凌雨带着弟妹相依为命,过得倒也无忧。 第二章宝藏传说 津贝镇规模不大,共有四百户。多年来,这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不辨真假的传说: 数十年前,彼时刚建国未久。镇上几个相熟的单身潦倒汉,整日游手好闲。从前过惯了以赌为生的奢靡生活,现在却连酒钱也难以为继。四体不勤,在新社会下没有出路。为换几个醉生梦死的酒钱,于是不得不相约起早去未山上采挖药根。 不想刚挖一个小时,却偶然被他们掘出一大铁箱,其内盛满金条、宝珠、美玉,亦有鹰洋、龙洋、袁大头等银元,价值无算。几人穷惯了的,哪见过此等阵势?登时红了眼,放下这个,拿起那个,爱不释手。 有人提议,绝不能走漏消息,否则一旦被**知晓,肯定得全数上交。东西太多,这辈子都不愁花尽,可以找掮客慢慢出手。其他人都深表同意。 几人将金银财帛分装入带来的麻袋中,背运下山。为保险起见,集中转移至为首的刘麻子家中,一者因他家墙内有夹层,另一层说不出口的原因是,几人中只有他家在镇中央,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宝藏堂而皇之的迁走。 百密一疏,孰料下午便出了事。 其中一人,因在酒席上被众人奚落不随礼来主家吃白食,更兼几杯黄汤下肚,便一时忘形说漏了嘴。随之消息不胫而走,轰动了全镇。 一周后,镇**的工作人员闻声找上门来,未进其门,先闻其味。在门口便闻到屋内传出臭不可当、令人作呕的气味,强忍着刺鼻走进一看:此人形容枯槁,已死在床上。随后走访其他几人,竟皆离奇死于家中。此事一时跃为津贝镇的特大新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公安对几处现场都进行了搜索,并没有找到一块金银。 尸检报告及现场勘查报告显示:几人死亡时间相近,距发现时不过几个小时。几人数日间水米未进,皆因脱水、器官衰竭而亡。且从现场的大小便痕迹推测,几人似乎应是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但并未检测出任何异物。 乡民纷纷议论:怎么可能一连几日昏睡不醒呢?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加上手头掌握的有限材料,公安也一时分析不出具体原因。 死掉的几人一无亲眷,二无交厚之友,加之平时在镇上名声狼藉,故他们的死去,对津贝镇可说并无波澜。 有的乡民说道:这么多年,谁从他嘴里听过一句实话?定是他因被嘲**不过,所以借着酒劲胡编一通。 还有的说:你瞧他们死得多怪,别人好好的,偏偏他们几个出事,可能真有宝藏,不定是被那不义之财诅咒而死的呢。 大家随声附和,有说有笑,并未将几人之死和宝藏放在心上。 第三章似福而祸 凌雨三人在小时候便听过宝藏和死因不明的故事,小孩子自是听得津津有味,一直追问不休。 合该出事。 自刘麻子死后,数十年来,他家的房子一直空着,即使是在白天,出于忌讳,无乡民靠近。因年久失修已成危房,又兼镇上前阵子下了百年不遇长达一个月的雨,雨停后的某天午后,房子终于到了极限,塌了。 附近的乡民无奈,不得不过来帮忙清理。在清理过程中,人们发现了散落在瓦砾缝隙中的金银珠宝。口无遮拦的孩子们,早已将此消息传遍了津贝镇,全镇老少闻讯后,立刻放下手边一切,涌向塌屋,个个争先,唯恐去晚了没自家的好处。 就连凌雨三兄妹听说后也赶了来,凌雨并无贪财之心,本不欲来,奈何凌朔是少年心性,极力撺掇他一起去瞧瞧热闹。 现场一度失控,所有人都猫着腰在废墟中翻拣,凌朔眼尖,动作也麻利,没一会工夫被他从缝隙中找出三件玉坠,且玉上皆刻有字。 凌晓也甚是喜欢,挑了刻有“夕”字的玉坠佩戴,凌朔见剩下的都是“木”字,便随便拿了一只。 凌晓见大哥犹豫,便亲自将玉坠给凌雨戴上。凌雨最是疼惜这个妹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宝藏在夹墙中已静静躺了数十载,若无此番,断难重见天日。天意如此,合该乡民福薄。 第四章怪镇 太阳高挂,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空气中热浪逼人,凌雨三人坐在院中的大树下乘凉。 “太热了”凌朔说道。话音刚落,无尘端来了一盘西瓜,凌朔猴急似的抢过一片。凌晓边吃边赞:这西瓜又凉又甜,感觉从前吃的简直不能称瓜了,一口下去,好像心都醉了。 烈日虽毒,但依旧挡不住一颗嗜玩的心。凌朔双手胡乱在衣服上抹了几把,便出门野去了。 凌朔虽然大条,但心里却住着一位姑娘。之所以单相思,那是因为她是镇上首富马步壬的掌上明珠。身份悬殊,一见到马玲儿,他便自惭形秽。尽管自卑、忐忑的滋味不好受,但尝过心动的美妙感觉后,凌朔早已一发不可收的上瘾了。 天气奇热,路上几无行人,凌朔在马家墙外守株待兔,“玲儿要是一会出门,我就假装刚好路过,上前搭讪”他心中暗自打着如意算盘。 马家财大气粗,发迹后特意买下了镇郊的一块地皮。说是镇郊,其实离最近的人家尚有百米之距。高墙大院,广亮大门,乡民无不对马家的气派艳羡不已。 凌朔没等来马玲儿,却意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人在侧墙根下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后,攀上了墙头,短暂停留片刻,跳入院中。 “光天化日偷东西?”凌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更何况偷的是自己的“准未来岳丈”家。凌朔又重又急的巴掌,落到了门上,眨眼的工夫,只听院内传来了一声大吼:好你个不要脸的张三儿! 见示警成功,凌朔窃笑着匆忙离去。 待他眉飞色舞的讲述完,凌晓已笑得花枝乱颤,凌雨没有笑,反而皱了皱眉。 “哥,你怎么不笑啊,多可乐啊!”凌晓说道。 “那张三儿虽说名声在外,可也不至于蠢到大白天的下手吧?我总觉得这事透着怪。”凌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凌朔:“是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胆大包天,简直是疯狂加弱智之举。” 凌晓接话道:管他呢,这世间什么事没有,什么人没有?看看咱们自己,还有什么事能让人意外呢? 说完,脸上再无一丝刚才灿烂的笑容,代之以黯然之色。 凌雨知道小妹一不留神说到伤心处了,忙一边宽慰,一边向凌朔递眼色,凌朔后知后觉,忙打岔道:妹子,咱们快到佛堂去吧,不然师父他老人家又该以为是我偷懒,故意拖住你们。你可不能害为兄冤受手板啊! 凌晓小孩心性,悲喜不存心,一听这话,马上破涕为笑道:谁叫二哥平时表现差呢,赖不得我,挨打也是活该! 凌雨见小妹哄好了,放了心,也忙帮腔:对,对,确实活该。 三人来到大雄宝殿内,对着三世佛,恭敬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叩拜。之后双目紧闭观照。人生有八苦,无尘本是因“爱别离”苦而半路出家的,入佛门后便一直多年来在佛经上下苦功夫。三个孩子平时上学,所以无尘只在闲暇时将自己会的懂的、且对孩子可取的一些佛理,和他们说道说道。三人中凌晓伶俐,善背佛经,但不通其理;凌朔则是一看佛经就犯困,哈欠不止;凌雨最喜听佛理,故常常二人拖故离殿,只有凌雨认真留下听无尘讲经。 耳濡目染时间久了,凌雨渐渐养成了三思而行的做事风格。因他最稳重,故无尘最为倚重。 三天后,依旧毒日、无云。 凌雨在同学家中听到一个消息:镇上的刘寡妇在自家被非礼了! 她年龄不大,刚四十出头,男人于一年前不幸出车祸死亡。刘寡妇带着十二岁的闺女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虽盛年守寡,但她举止端重,从无轻浮之言行,所以在镇上的名声很好,近邻也时常周济这对苦命的母子。 岂料天降横祸!更让人吃惊的是,施暴的竟是镇上公认的老实人贾金池! 一个有妇之夫,在午后最热的当口,闯进了刘寡妇的家门,刘寡妇的闺女见状欲大声呼救,被他一记重脚踢在心口,登时背过气去。贾金池像是失了控的疯子,做下了禽兽不如之事。 “镇上的乡民最近都怎么了这是?”凌雨再次皱了眉头。 回家的路上,凌雨看见好几条街上新立了不少大伞,伞下几个人围着桌子赌牌,也有看热闹的。他心中纳闷: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大家怎么都不下田呢? 第五章惊人猜想 凌朔隔三差五便顶着烈日去马家“守株待兔”,五回倒有四回空跑。因马玲儿并不知凌朔所想,倒也谈笑自然。越是这样,凌朔越自我感觉良好,以为马玲儿也有意于己。 马玲儿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牵动着凌朔的心。他现在已经被迷得一天不去碰运气,就烦躁难耐。 凌朔今天又白跑一趟,看看太阳即将落山,只好悻悻然踏上归程。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似近似远的沉闷响声,他被吓了一跳,凌朔本能的抬头寻找,看了半天,并未发现声源。 凌雨在院中也听到了,他听清了,那是钟声。 “连广济寺都无钟,怎么会有钟声?而且是从天上传下来的。”凌雨眉头紧皱。 他注意到,已经持续一个月无云无雨了。每天烈日当空,哪怕连一片白云,都未出现过。照此下去,全镇的农户势必要面临颗粒无收的惨境。可赌局依然每日如火如荼,不赌的人,或聚在一起搬弄舌根,或大吃大喝,并无一人下田除草、灌溉,任由田地荒芜、干涸。 他还注意到,短短一月之中,镇上斗殴、偷盗、强奸之事频发。 凌雨不禁生疑:这还是自己熟悉的津贝镇吗? 他开始意识到镇子透着古怪。自己无意中发现,这一月的睡眠质量极好,因为每日起夜的习惯竟不知怎么消失了,还有,他最讨厌的蚊子,竟也不见一只。 凌雨还想到一些别的,他愈发觉得事态严重。 于是他偷偷的将凌朔、凌晓叫到寺外。 “哥,怎么了?”两人觉得奇怪,因为凌雨从没有说话背着师父的时候。 “有事找你们商议。” 三人坐在地上,凌雨对着寺门。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整个镇子很怪?” “还好啊,就是太热了。”凌朔答道。 凌雨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二人。 二人点头,称他们也没见过一只蚊子。 凌雨看着他们,“这种从早到晚的热,也很不正常,不过我有更惊人的发现,把你们叫到外面,那是因为我发现师父也有古怪。他老人家,居然没有影子!” 两人露出夸张的复杂表情,不敢相信中夹杂着一丝恐惧。 “大哥,你别是一时看错了吧?”凌朔没什么底气的小声问道。 “错不了,我多次仔细观察过。而且我特意去镇上走动了半日,被我发现,还有一些老人也和师父一样。我现在要你们把最近一个月发现的不寻常的事都讲出来,宁可说错,不要遗漏”。 凌晓想了想道:哥,还真有一件,前些天我砸榛子吃,不小心砸到手了,可是居然感觉不到疼。 凌雨一念闪过,随手拿起地上的石块便朝着自己的左手砸去。两人惊呼,可已来不及拦了,只见凌雨左手瞬间流血,吓的凌晓一时哭成泪人。见此,凌朔冲回屋子取来纱布,凌晓也止哭上前帮忙包扎,二人都埋怨他行事鲁莽。包扎毕,凌雨一脸凝重的说道:真的没有一丝痛感! 三人面面相觑,纠结了半天后,还是凌朔打破了沉默。他满脸尴尬的说道:这丢人事,我本来打死都不会说的,但现在怪事竟然这么多,大哥都不惜伤身,我还顾什么小面子。 凌晓一听,来了精神,打趣道:哟!二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外面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坏事了?快说来听听。 还未说,凌朔便被小妹一番话搞得面红耳热,顶着难堪说道:我暗恋马玲儿,你们是知道的。本来以前不过是偶尔去她家门外转转,见不到她是常有的事,我从未因白跑一趟急躁过。可近来我心里像长草似的,一天不去就闹心,如果呆久了还见不到人,我就会变得气急败坏。后来甚至.....,甚至见到她时心里居然产生了下流想法,而且我能感觉到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状态,可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 “什么?二哥,你居然.......”凌晓一脸惊讶的表情,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我也不想啊,可谁知道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凌雨一言不发,默默在心中盘点诸多怪事。从小一起长大,二弟是什么品性,他是了解的,他相信凌朔绝不会主动动歪念。而且,他自己也在这期间无故动了几次无明业火。 凌雨想起师父曾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世间之事,有果必有因。 夜色渐浓,凌雨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金刚经》,一边思索原因。 碰巧,被他扫到了《金刚经》里的一段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忽然觉得心中一亮,无尘曾多次为三人讲过这段话的涵义,意即一切人为的造作,我们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像梦幻泡影一般虚妄,像朝露般短暂,像闪电般一闪即灭,我们应该透过这些表相的东西,去看到事物的本质。 回想一月内诡异的天象,镇上发生的种种反常,凌雨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这想法荒唐到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他需要保密,暗中去验证,如果被二弟、小妹以外的人听到,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第六章危险的梦 “什么?我们在梦中?”两人惊呼道。 就连平日对大哥百依百顺的凌晓,此刻稚嫩的小脸上都写满了不信。 凌雨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的话,仅限于咱们三人,在事情没有确认前,务必不可声张。别说你们,到现在我也不愿相信,但你们还是听完我的分析,再质疑不迟。 凌雨继续说道:几十日天无片云,别说见过,就是听,你们可曾听过?就连小孩子都知道这绝不可能!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没有影子,这更是离谱得让人惊掉下巴。所有人一下子突然失去痛感,难道这是一般的反常吗? 两人听后细想,觉得凌雨的话确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 “就算是梦境,为什么师父他们少数人没影子,而我们有呢?”凌晓问道。 “很显然,这个梦境很不一般。平时做梦根本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时间感,这都一个月了,经历的每一天,感觉上都像真的一样,每一天发生的事情、一天的长度,咱们都回想得起来。而且平时做梦如果一旦意识到自己在梦中,那一定会瞬间醒过来的,可咱们并没有。还有,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没有影子的人几乎都是老人,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全都是不存在的人!” 凌晓:“可师父就在那啊,对我们依然像以前那样好,哥,你把我说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很有可能已经早就去世了!小妹,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梦,也不是我们三个人的梦,镇上的所有人都在梦中,这是一个诡异的大家合做的梦!师父这些人之所以能出现,极大可能是因为执念重的亲人的想象。这个可怕的梦境肯定有它一定的构建规则,比如屏蔽部分记忆,你们想得起来我们入梦前是哪年哪月哪日吗?那天及之前的很多天,我们都做过什么事?师父这些人已不在的记忆,一定就是被这梦境刻意屏蔽了。还有,这梦中并没出现镇上以外的人,所以极有可能梦境是根据所有人的记忆来构建的。这个梦境,一定还有其他构建规则,只是我们还未发现。所以,我要提醒你们,别看眼前梦境中风平浪静,但其实可能十分凶险。” 第七章记忆档案 按照凌雨的意见,三人自此开始昼夜形影不离。此外,为防梦境规则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凌雨带上两人特意去了趟镇上的照相馆。冲洗了三张合影,凌雨嘱咐道:照片时刻不能离身。 几天来,凌雨一直在苦思离开梦境的办法,然而并无斩获。这一天,三人决定到镇上走走,刚出寺门不远,便望见镇口赫然矗立着一座突兀的两层建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凌雨都一脸惊愕:怎么凭空冒出一栋房子来?更奇怪的是,房子除了一道铁门,竟无一扇窗。 定了定神,凌雨嘱咐二人加强戒备,“这房子必有古怪,但我们仍需进去一探,二弟,你回寺把手电筒取来,还要火把,速去速回”。 凌雨存了一个小心思,楼内情况不明,万一遇到危险,还可用火把御敌。 三人蹑手蹑脚的进入楼内,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当走在最后的凌晓第二只脚刚迈入楼内,三人身后立刻响起一声震耳的关门声。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心颤,瞬间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凌雨最先反应过来,回身去推门,可铁门似有千钧之重,无论他怎么猛踹,铁门岿然不动。凌晓显然被突兀的变故吓呆了,面无血色。 凌雨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上前拉起小妹,安慰他们道:既来之,则安之。放心,一定还有别的出口。尽管他心里清楚这希望极其渺茫。 虽然刚进门就遭遇了变故,但这个未知世界并非一无是处。这里仿佛是个天然空调房,三人多日来那种因热产生的烦躁竟神奇消退。 借助手电筒的穿透力,他们大致看清了一楼的布局。空旷的走廊两侧,对称的排列着数不尽的房间,房间门并未上锁,门首分别挂着写有“记忆档案室编号xx”类似字样的木牌。 三人决定按顺序一间一间探查,推开左侧第一间的门,房间不大,一眼望尽,除了一个陈列架,别无他物。 架上立着六个档案袋。巧了!其中三个,上面分别标记的正是他们的名字。 而另外三个,居然分别标记着凌雨父母、凌朔父母、凌晓父母字样。三人喜出望外,想不到在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生身父母的相关资料,都急忙取下握在手中,生怕下一秒便会消失似的。 而此时,两个路过此处的乡民,边走边谈笑着,他们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建筑挡在镇口。 第八章心魔幻境 凌雨三人打开档案袋的瞬间,一道白光映入眼帘,三人同时倒了下去,人事不省。手中的一张张无字白纸,则散落了一地。 凌雨坐在一张陌生的藤椅上,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女坐在他的对面,正朝着他笑。 真的陌生吗? 这不正是他平日想象了无数次的父母模样嘛? 慈爱的笑容,关切的目光,凌雨觉得好温暖,如沐春风。 凌雨怯生生的终于喊出了那声压抑在心底多年的“爹”、“娘”,他有一辈子说不完的话要倾诉。 凌雨每天幸福的醒来、入睡,他再不会半夜突然哭醒、摸着潮湿的枕巾独自黯然了。 这一天,凌雨娘端来一盘山楂,他心头一热,“娘竟知道我爱吃酸的”。凌雨自小便爱吃酸果,吃了好些,又抓了一把,决定揣兜里出去转转,路上吃。 手好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再次探手入兜。 一张自己与一男一女的合影! 被屏蔽的记忆,瞬间激醒了凌雨。 回过神来的他再瞧,发现这屋中的陈设太过简单,毫无烟火气,竟与自己在寺中的卧房一模一样。 凌雨出了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他现在知道了,档案袋一旦被打开,就会坠入心魔幻境。 糟糕!凌朔和凌晓也必定中招了! 凌雨站起身来,悲凉地对着女人的背影说道:感谢这些天来你们带给我的快乐,但你们是假的,你们不过是我多年想象中的虚影罢了。 凌雨看见女人肩头微颤,随即转过身来,之前的慈爱笑颜全无,一脸冷冷的望着他。 他突然开始感觉到强烈的窒息、眩晕,他想大喊,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下一秒,凌雨重重的摔倒在地。 第九章重逢 睁开双眼,四周黑漆漆的,但仍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凌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且是寺中自己卧室的床上! “已然走出梦境,终于醒过来了吗?”一念及此,凌雨不禁喜极而泣,流下了劫后余生、五味杂陈的泪水。想到自己可能永远被困在心魔幻境中,凌雨仍心有余悸。 下床开了灯,脑海中闪过昏迷前那女人的冷漠眼神,虽是虚无幻境,但凌雨仍被刺痛。 想起凌朔、凌晓,他收起心中的波澜,迅速到隔壁探查。 推开门,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夜空正飘着雪花,原来已入冬了。 三人的卧房相邻,果然如凌雨担心的一样,房内空空,凌朔、凌晓仍在心魔幻境中。五分钟前尚沉浸在窃喜中,转眼便被沮丧替代。凌雨发现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等。 翌日清晨,凌雨刚睁眼便感觉到屋内的寒气变重了。翻出冬衣换上,推门时竟发现门后似乎有什么重物。凌雨使劲一撞,门开了一个可容一人侧身进出的口子。 “原来是雪!” 一夜之间,雪已近膝深,凌雨站在房前,品尝着沁人心脾的冷空气。天地间银装素裹,他拿起扫帚开始清雪。 接下来的几日,雪越下越大,一刻未停。凌雨每天都要数次清雪,数次到隔壁去查看,然而,每次都是一脸失望的踱出。直到三天后的傍晚,他听见了踏雪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是凌朔! 凌雨短暂的愣神后飞一般的迎了上去,兄弟二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喜悦、感慨,似久别重逢一般。 果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凌朔也在打开档案袋的一瞬,堕入了心魔幻境。他也见到了自己想象中的双亲,浑浑噩噩了多日后,才偶然发现了口袋中的照片。 第五日头上,凌晓也摆脱了幻境。她本可早几日醒来,只因女孩重情远胜须眉,一旦得偿所愿,夙昔对亲情的渴望,犹如山呼海啸般倾泻开来。凌晓日夜与双亲形影不离,心无旁骛。 再次见到两位哥哥,重逢的喜悦自不必说。然而,凌晓还发现,此刻自己轻松的忆起了无尘逝去时的情景,不免又一番伤感。 第十章风雪空镇 雪虐风饕,除了鹅毛大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近几日竟连凛冽的风也骤紧。气温已直降到零下七十度,室外滴水成冰,若此时有人即使是在室内吸烟,也会被冷空气冻伤肺部;户外剧烈运动更是大忌,汗水会迅速冻结,衣服根本无法脱下,人很快便会生病。 好在寺中的存粮尚多,无需外出。每日凌雨、凌朔包裹严紧,早中晚三次清雪。三人暂搬到一处,火炉昼夜不熄。 没了牵挂之心,凌雨渐渐释放的脑容才开始注意到一些似乎说不通的事情:困在梦境中长达一月,为何处在昏迷中的自己并没有饿死?为什么凌朔、凌晓脱离幻境前身体并未在房中,而是突然出现?不是应该昏睡在各自的房中才对吗?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感。 一日黄昏,三人正在寮房烤火说笑,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凌雨飞也似的夺门而出,凌朔兄妹也随后来到了院中,见凌雨正望着飘雪的天空若有所思。凌朔:这声音出现过一次,上次也是这个时间,我当时正在回家的路上,所以印象很深。 凌雨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梦中出现的钟声在现实中又出现了?这究竟是福是祸? 一晃,大雪已肆虐了一月之久。存粮将尽,凌雨这天不得不冒险外出采购。为防冻伤,兄弟俩全副武装,除了双眼,并无一寸皮肤外露。两人各持一铁锹,不断调整呼吸,向粮店的方向慢慢挪去。 原来的路早已被雪深埋,好在他们有最专业的向导:两旁的树。 多亏了连日的大风,否则现在恐怕寸步难行。两人尽量放松,走走停停,以免动作过大出汗。路过镇口时,两人发现梦境中的诡异房子果然已消失。 一路上,看见很多平房雪已没过窗台,门也被堵得严实。平时只需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走了四十分钟,到了粮店,发现门外的雪堆了一米多高,两人开始动手清雪。推开不知关闭了多久的外门,两人鱼贯而入。外间是粮店,里间便是卧室,凌雨推开内门,里间并无一人。凌雨觉得奇怪,粮店老板一家人肯定陷在梦境中无疑,但怎么也不见昏睡的身体? 二人将钱留下,取走了一袋米。凌雨把凌朔的铁锹接过,叫他先回去,自己要到别的乡民家去查看。凌朔试着将米袋在雪上拖行,果然省力。 凌雨半日查看了七八户,别说人影了,动物都没见一只。他双眉紧锁,步履维艰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凌雨将醒后发生的所有事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终于被他发现了端倪,快到家时,他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外面风雪依旧骇人,屋内三人围坐在火炉边。凌雨面色凝重,凌朔、凌晓知道大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敢说话,等着他开口。凌雨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望着二人,悲凉的说道:二弟、小妹,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我们,其实仍在梦中! 两人异口同声的大呼:什么? 凌雨何尝不是心力交瘁,他继续说道:我去探查,结果你们肯定想不到,没人,连只狗都没有,整个津贝镇是个空镇,只有咱们三个活物! 第十一章梦中梦 两人听后不由心颤,掩不住一脸的绝望之色。 凌雨指着窗外:你们看这外面的鬼天气,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凌朔:“是啊,这雪压根就没停过,记忆中也从没见过这刺骨的冷。” 凌雨点点头,接着分析道:我们之前在梦中,没完没了的热,和现在一样,天气诡异。我们都知道全镇的人还在梦境里,如果这里是现实世界,那他们就应该一直躺在家中昏睡。包括你们,你们醒来前房间是空的,我想,恐怕我也是这样。 还有,假使这里是现实世界,你们现在能想起入梦前的日期和发生过哪些事吗? 我完全想不起。 凌晓:“之前在梦中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哥你说的对,我现在确实仍然想不起来。” 凌雨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个梦中梦! 凌朔: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有从这个梦境中醒来,才能真正的回到现实世界? 凌雨从未经历过如此棘手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未知祸事在等着他们仨,但有一点他确定:那就是,自己绝不能慌,要振作,自己是弟妹的主心骨, 一旦自己表现出消极和颓唐,那事情只会越来越坏,以致全部丧命于此。自己必须戳着! 凌雨挺直了身子,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那个诡异的钟声吧。一共出现过两次,现在看来,这钟声极不寻常。 凌朔:我也有同感,天上怎么可能有钟? 凌雨道:还有重要的一点,你们可能没注意到。钟声第一次响,是在梦境过了一个月之后,前几天第二次响,又是相隔一个月! 凌晓还是不明白,问道:这代表什么?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还记得之前和你们说过的梦境可能十分凶险的话吗?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下一个一月之期到来时,钟声仍会响起,而且,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声!”凌雨解释道。 “最后一声是什么意思?”两人齐声问道。 凌雨:“钟声,有报时和警示两个作用,在如此诡异的梦中定期出现,它一定有着特殊意义。我们并没有在同一梦境中经历过两次钟声,所以我有强烈的预感,在一个独立梦境中,必须在第二次钟声响起前,即两月内,离开梦境,否则,我们可能遭遇未知的危险,甚至丢掉性命!” “可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呢?” 凌晓的一句无心之问,仿佛醍醐灌顶,凌雨突然脑中闪过一念,迅速起身向外走。凌晓急忙插话:哥,外面天黑了,你干嘛去? 凌雨在门前停住,“是啊,我怎么都糊涂了”他心想,自己也太冒失了,如此风雪夜出门,何其危险。 凌雨回身对着两人露出神秘的一笑:你们放心,明天我自有办法。 第十二章臻烎楼 早饭过后,凌雨便带着二人出门了。 为保万无一失,凌雨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干粮、水、照明都备了足量,至少够用三天,此外,他还带了把匕首以防不测。狂风吹得娇小的凌晓几乎站立不住,凌雨、凌朔一边一个肩膀,扶着她前行。凌雨一直盯着前方,果然!镇口再次凭空出现了那座两层建筑。 凌雨对两人说道:这里是我们离开梦境的唯一机会,一会进去肯定会遇到危险,或心魔幻境,或别的什么,总之,能不能化险为夷,就看我们的随机应变能力了。千万小心,别着了道,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三人击掌互勉。不出所料,门在身后发出关闭的轰鸣。仍是数不尽的房间,向前一直延伸到光照不到的远处。虽然黑暗,但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这里没有一丝寒冷,仿佛是铁门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与上次不同的是,走廊墙角多出来几个大坛子,各房间门首木牌上的字也变了,牌上写着“臻烎楼编号xx”字样。凌雨走到坛子前,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没有莽撞的开坛,只是在坛口处细嗅,他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凌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要放这么多酒,见两人正叫他,便无暇多想走开了。 三人仍选择进入左侧第一间,房内的陈列架上放着一个木匣。事已至此,凌雨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们退后,把眼睛闭上,我一个人来开,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们还有转圜的余地。”凌雨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硬。 左手高举着手电筒,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凌雨将右手搭在木匣上。没有发生意外,只有一张纸静静的躺在匣底。他将纸取出置于光下,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此楼仅为识破梦境者可见,独自入楼者,开启木匣即可脱离此境。此间奥秘不可外传于梦境执迷者,故入楼有来无回。若多人同行,只剩一人时,方得脱离此境。连环梦境中相隔一月警钟响起一次,梦中一月,外间一日,三声钟罢,或饿死于臻烎楼,内外皆形神俱灭;或永困梦境,现实中变成终生不醒的植物人。 凌雨读完,心口骤然生痛,浑身发冷,一下子瘫倒在地。凌朔、凌晓听到声音急忙睁眼,见大哥委顿在地,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迅速冲到跟前。 凌雨指着架上的纸,示意两人拿去看。 待凌朔高声读毕,两人也不禁大惊失色,满脸呈现不知所措的茫然。 长久的沉默。房间静得掉根针都会觉得刺耳。 前路几同死路,后有追兵。 纸上的话虽残忍,但再明白不过:要想脱离此境,只能独活!要么选择一同坐以待毙,在此楼多熬几日,直至成为饿殍,要么选择杀掉同行者。 千思万计,但无论如何,凌雨也想不到竟会遭逢如此狠绝的局面。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就连不作为,竟也难逃噩运! 三人同为孤儿,从小到大,一日不曾分离,感情至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任谁都不会为了独活,而伤害其他两人。 一生中从未有如此无力感,哀莫大于心死,入门前满怀希望,结果却盼来了催命的死刑宣判书,凌雨怎能不灰心? “真的就无解了吗?”他心中万分不甘。 凌雨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几坛酒突兀的出现在这楼里了。 如果求生欲压倒了理智,那丧心病狂戕害至亲的胆气,恐怕只能借助酒的麻醉力量。 他宁求速死,也实在忍受不了这等死的漫长心理煎熬。 看着小妹万念俱灰的模样,凌雨心中不忍,他想了想,站起来对二人说道:我不相信就这样完了。也许这是个骗局呢,那么多房间我们都没看,也许会有发现、有转机呢!起来!事情还远没有到不可为的地步,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至少我们还在一起,那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俩愿意帮我吗? 说着他伸出手去,等待他们的回应。 一番话,确使两人心宽了许多,堵心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凌晓递过自己的小手,就势站了起来。凌朔单手撑地,也站了起来。三人再次击掌共勉,离开此屋。 他们一间间的查看,发现除了木牌上的编号不同,简直就是完全一样的房间,每个房间的木匣中都是那段信息。 房间实在太多了,凌雨让凌朔、凌晓一组,负责右侧,自己负责左侧。一个小时后,三人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整整两百个房间!并没有新的发现,三人都觉累了,于是靠墙坐下,边休息,边喝水补充体力。 第十三章奇怪的诗 歇了一刻钟,凌雨站起:“去二楼。” 来到二楼的走廊,凌雨发现这里与一楼的格局毫无二致。唯一的不同是,这的房间上了锁。他心存侥幸,向走廊深处查探,五分钟后失望折返,满眼的四位滚轮密码锁。 这时,只见凌朔、凌晓正站在墙角处向他挥手,凌雨快步赶了过去,借着光照,他看到墙壁上竟刻着四句不通的诗: 穴内景致见巧工,单耳偏听良头空,走丢冠帽日高照,巴山顶上试刀锋。 一时根本无法参透,于是三人仍来到左侧第一间门前,凌朔开始动手试锁,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别的办法,试试运气。 常见的都是十位数字锁,可此锁有些奇怪,是字母锁,每一位上皆有十个字母。捣鼓了半天没效果,凌晓接着弄,依然无用。 凌雨:“算了,这锁的密码一共一万种可能,这么试,根本是白费力气。” 三人靠墙坐下休息,陷入沉默。 凌晓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哥,四位密码,四句诗,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凌雨没等小妹说完,就已迅速站起向墙角奔去。 “你说的对,这四句诗,极有可能对应四位密码,咱们都好好想一想,谁有想法了,就讲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凌雨难掩兴奋的说道。 时间一分一时的飞快流逝,三人都觉饿了,于是取出干粮,凌雨边吃边思考不停。一顿饭尚未结束,他突然猛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有了!” 他终于猜到诗中所指了,两人都催他快说,凌雨面带喜色,说道:其实这不过是个简单的字谜游戏,第一句对应“空”字,依次是“即、是、色”。凌朔、凌晓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凌雨:“二弟,你快去试试这四个字的首字母。” 当凌朔将KJSS滚动到位,门锁果然应声而开! 房间内与一楼并无差别,凌雨仍是独自上前,小心开匣。幸无意外,他取出纸,只见上面写道:恭喜你们,此处信息方为真。不过,若要脱此梦境,须一人死,余者方能重归现实。 满心欢喜,换来的却是希望彻底破灭! 任凌雨再坚强,他也撑不住了。他无力的扶着架子,感到一阵眩晕。凌晓上前一把扶住,“哥,你怎么了?” 当凌朔、凌晓看了纸上的话后,也都默不作声。良久,三人陷入在一片充满绝望的气氛中。 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凌晓的低声哽咽,没人说过一句话。 凌雨回顾了自己的一生,生而被弃,幸得师父收养。因没爹娘,常被同龄嘲笑和欺负,自己真的就像一个零余者。 望着楚楚可怜的小妹,他逼着自己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他面向凌朔,交待道:二弟,你向来大大咧咧,悲喜从心,不像我活的这么古板,说实话,大哥平时心里一直是羡慕你的。师父已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小妹,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两人感到凌雨的话有异,刚欲起身拦阻,已迟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凌雨右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迅捷的插向了心脏! 凌晓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还未等她冲到凌雨身旁,只见室内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第十四章第三日 凌晓悲痛欲绝的哭喊着,忽然发现耳畔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醒醒,快醒醒”,且有人正在不停的摇晃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的睁眼,竟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我在哪儿?”凌晓意识尚不清醒。 “你终于醒了,万幸!” 凌雨这才看清,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女子。 “你好,我是这里的护士,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凌晓突然想到了凌雨,便挣扎着要起身,女护士轻轻劝住:你放心,凌雨也已经醒过来了,就在隔壁。你们现在还很虚弱,躺着,不要起来。 凌晓不肯相信,她坚信护士是在骗她。 五分钟后,凌雨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凌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瞬间热泪盈眶,直到她紧紧抱住凌雨时,她才终于确信是真的。 “哥,你疯了吗?为什么那么蠢?”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凌雨轻抚着小妹的发丝说道:“没事了,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在护士的干预下,凌晓终于听话的躺下了。 一天后,凌雨、凌朔、凌晓恢复如旧。三人重聚,紧紧的抱在一起。 他们这才知道,是附近的村民发现了集体昏睡的津贝镇乡民,及时报了警。所有乡民被安置到了县里的好几家医院,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三人醒来,余者仍在昏睡。 三人嗟叹不已。得知有人醒来,留守在医院的县公安局的警察同志前来录口供,凌雨将梦中始末和盘托出。 “警察叔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雨问道。 “你们还记得曾到过刘麻子家捡宝一事吧?”警察说道。 经警察一说,三人这才想起。他们记得当时全镇的人都出动了,老少男女,全都蜂拥而上,凌朔也趁乱拾了三只玉坠。 “问题,就出现在那些财物身上。所有碰过金银财帛的人,无一幸免。” 说着,警察递给他们一份材料,叫他们自己看。 三人看完,方知此番历险竟是由众人一时贪念而起。一想到差点因此送掉性命,三人感慨不已。 事情的始末如下: 当年正值建国前夕,国军节节败退。有一保密局低阶编外特务,因被委派潜伏任务留下,暗中伺机执行破坏行动。后不久国家开展镇压特务运动,他的上线长官被捕,整个潜伏小组被挖出,只有他瞧见风头不好,主动开小差,才得以侥幸逃脱。 他不敢再呆在城市,又逃不出国境,所以只得向山区逃窜,后在翻越一偏僻大山时,偶然发现一土匪老窝,山寨内尸横一地。 他深知土匪多年抢来的家资必厚,所以到处翻看,不想竟在匪首与压寨夫人的卧房地板下发现暗格,内藏一大铁箱。打开箱子,顿时他差点背过气去,内装终生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帛。不想因藏得极深,竟未被灭匪的未知部队发现,反便宜了他。 于是他立刻下山,走了好远买了一辆牛车,将宝箱取走。 特务欲寻一偏僻安身之处,徐图逃向海外。一日途经津贝镇,觉此甚好,便住了下来。此人贪财之心颇重,整日担心宝箱被人夺了去。 他早年曾抓捕过一黑心的洋人医生,此洋医以一物相贿赂,言其有致幻、致死之奇效,沾身便中招。 此物会将人带至幻境,放大人心底的欲望,让执念过深的人心想事成。 此物效力极强,只需小小剂量滴入水中,将所选之物浸于其中即可。若欲去除物表的致幻剂,也甚简单,只需用水多次浸泡、冲洗即可。 特务本欲用来执行破坏任务时使用,此时却用到了宝箱中的金银财帛上。一日趁夜,他将处理过的宝藏埋在了未山,并做了记号。打算风声不紧时便取出,以供逃亡之用。 宝箱沉重,一人根本无法取走,所以他并不担心有冒失山民发现,且他就住在山脚,如有人下山,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更何况只要触碰了其中的金银财帛,当晚便会中招。故自以为得计,每日做着逃到美国当寓公的美梦。 不想,天网恢恢,不久他便被捕了。对人民犯下的罪行他悉数交待,宝箱的事却只字不提。他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自己得不到,宁可它长埋地下,别人也休想得到。 他当时年已五十,平时就气量狭小,如今身陷囹圄,每每想到何年才能出去,便心内如焚。没过几年,他害了一场大病,忧病交加之下,在改造监狱一命呜呼。 后此宝箱被刘麻子等人上山挖药偶得,一直藏在他家夹墙中。当年刘麻子等人个个死于家中,正是因触碰了沾有致幻剂的金银所致。 接下来的事,凌雨三人不消再看,便也都猜得到了。 凌雨心想,难怪自己醒来时,脖子上已无玉坠,定是被警察同志取下,怕再出意外。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那臻烎楼有真有假,处心积虑的欲将人引入死地。还好自己当时选择了牺牲,否则恐怕自己和弟妹一个都活不成。 警察同志离开之前告诉他们:所有财物表面的致幻剂已被清理,现已上缴国家。 三人想起三日已过,昏睡在各医院的津贝镇乡民,皆已入万劫不复之地,尽数变成了终生不醒的植物人。 同镇共处数年,怎能不悲愁垂涕?尤其是凌朔,想到花季雨季的马玲儿,他不禁嚎啕大哭。 三人又回到了广济寺,相依为命。 经此一难,三人都变得比以前成熟了。凌雨无事便读佛经,一日,偶读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时,不由忆起梦境中那首谜诗,他不禁低声自语道:“是啊,如果人们不生妄念,又何来的催命梦境呢?” (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