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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残卷》


 序章

不远处是一座雄伟的城堡，在城堡的顶端是一座空中花园，花园的正中心，九根雕刻满复杂神秘文字的洁白的大理石柱直冲云霄，撑起了圣殿的穹顶。城堡外围厚实的城墙遮住了远方的高山，城堡尖锐的塔楼错落而置，撕裂了天际线，直入云霄。
这座城堡就建立在两座巍峨的高山之间，将两座山峰的绝壁连接在了一起。城堡背靠群岭，面前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教会最后的势力就盘踞在这座城堡里，城墙下教会军队的壕沟掩体和铁丝网纵横交错，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距有天险，易守难攻。教会似乎准备用最后一口气拼个鱼死网破。
这个时候正是清晨，天刚刚蒙蒙亮，加上夜晚尚未散去的雾气和不久前炮击留下的硝烟和灰尘，战场上的能见度很低。空气里充斥着强韧的尘土味和硝烟味，竟然还掺杂着一丝略带甜味的木材燃烧的味道。
这里安静得可怕，除了敌人站岗的机枪手偶尔试探性地射击以外，这片废墟上就只剩下了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昨晚铺天盖地的持续炮击不但摧毁了敌人的前沿阵地，也清除了阻碍步兵推进的铁丝网和路障。
弗里德里希带着他的小队借着烟雾的掩护，踏着泥泞，在弹坑和掩体的瓦砾间猫着腰缓缓前进。弗里德里希紧紧地握着枪，他的手套湿透了，不知道是因为清晨的露水还是手心的汗。身旁的士兵们抿着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距离城墙下敌人的壕沟阵地不到两百公尺的距离，弗里德里希的小队停下了。弗里德里希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岗哨掩体中敌人沾着露水的头盔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所反射的光。前方靠近地面的高度上，扯有密密麻麻绳索，绳索上系有几个空的罐头盒子，一旦不留心绊到了绳索，罐头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招来敌人的集火。
彻夜的炮击然敌人疲惫不堪，终于才在平静下来的凌晨沉沉睡去，教会的哨兵也没能发现已经几乎摸到跟前的敌人。
弗里德里希看了看四周，友军其他的小队也已经抵达了敌人的阵地跟前。
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小队分散开，队员们各自隐蔽了起来。然后他又冲近处的一个黑发年轻士兵挥了挥手，向着绳索的方向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
年轻士兵心领神会，悄悄地匍匐到绳索前，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钳子。
这时，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金属片被弹起的声音，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在不远处响起。一块破片擦过弗里德里希的脸颊，深深地嵌入一块被当作掩体的混凝土石板里，弹片掠过时刺耳的声响仍然残留在弗里德里希的耳朵里。
大概是附近的小队不小心触发了敌人布置的绊雷。
“林清泽！隐蔽！” 弗里德里希大声向前方的士兵喊道。
刚刚还一片死寂的平原上一时间哨声此起彼伏，各种钟声，命令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来自友方和敌方刺眼的照明弹和信号弹冲天而起，把灰蒙蒙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敌人阵地上和城墙上的机枪响起，友军侧翼的机枪也开始了火力压制，子弹的曳光交织出一片密集的火力网，子弹嗡嗡地从头顶和耳畔飞过，噗噗地钻入泥土里。士兵们把身体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根本抬不起头来。
掩体里的敌人向外投掷手**，城墙上教会军的火炮落在联军前进的道路上，给联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无数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后方越过联军的头顶，如流星般落在敌人的阵地之上，随着大地的震颤，扬起大片尘土和混合着瓦砾与血肉的碎片。空气中的尘土还未完全散去， 炮弹落点弥漫开浓厚的白色烟幕，遮挡住了敌人的视线。
身后传来了整齐的铁蹄叩击大地的声音，伴随着嘹亮尖锐的口哨声，骑兵们伏在马背上，从马腹下抽出明晃晃的骑兵刀，越过阵地，率先冲进烟幕中。
联军士兵们从掩体中探出头来，爆发出欢呼声，向跃过身旁的骑兵们挥手致意。
“前进！前进！”刺耳的哨声再次响起，匍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爬了起来，压低身子，抱着枪，在泥浆中跟随马蹄声方向冲锋。
骑兵已经突破了敌人的防线，步兵紧接着也穿过烟幕，进入了敌人的战壕，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平原上机枪声逐渐停歇，这种环境下双方能用以决一死战的只有手枪、刺刀和**。
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教会军来说，战场的形势已经是一边倒了，教会已经丢掉了城墙外的阵地。
联军战士们已经到达了近百公尺高的城墙之下，之前几轮猛烈的炮击并没有在城墙上留下任何痕迹，光滑平整的墙面似乎并不是凭人力完成的。前方十几公尺高的铸铁大门虽然紧闭着，但在刚才激烈的战斗中已经有些变形了，这扇大门可能成为攻破城墙的唯一突破口。
城墙之上教会的火力依旧凶猛。
一名艾琳帝国的军官带着两名工程兵沿着城墙根部穿过凶猛的火力封锁，来到大门前，将鼓囊囊的背包布置在大门前。
“轰！”
一声巨响，厚重的大门轰然倒下。
城墙长长的门洞尽头，是通往圣殿洁白的台阶，而在台阶前挡在联军面前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但她的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那是一个身着洁白粗布连衣裙的少女，光滑柔软的栗色长发披在肩头，恬静精致的面孔上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木然，大大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是教会的战斗人偶！”
经过与教会的无数次交手，联军士兵们对于教会的“武器”并不陌生。
战斗人偶是教会制作的人形兵器，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战斗人偶外表是人类，实际上却是彻头彻尾的未知科技的机械产物。相比人类，人偶具有极其强大的身体机能和强度，也拥有绝对的服从意识与战斗能力。相比普通武器而言，又拥有更强的自主性与通用性
联军曾经研究过几具被击毁的人偶，但由于结构太过复杂和精巧，在场的顶尖机械师都赞叹连连，认为这与人类一样只可能是神的造物，凭借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复制和修复。
教会也曾声称战斗人偶是神所赐予的最终兵器，在各个教会的要塞中充当压轴武器。更何况是这个独自守卫教皇宫殿的战斗人偶，她必然拥有不可估量的力量。
所有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不由地都后退了几步。
随着少女轻盈的脚步 ，联军士兵们一步步后退。
终于，少女白皙的双脚离开了洁白的石板，踏上城墙外漆黑的焦土。
“所有人，瞄准胸口的核心！”一名操着留里克口音的军官下令。
核心是人偶的动力之源，是人偶的心脏。人偶的核心是一块拳头大、石榴红色的偏方三八面体半透明晶体，这块晶体不同于当时所认知的任何物质，似乎更接近于炼金术士们口中的贤者之石。这种晶体仅仅是一小块的残渣 ，就拥有着巨大的能量，可以为人偶提供永不枯竭的动力。对于人偶来说，一旦被击毁胸口的核心，便失去了行动能力。然而要击穿人偶强大的躯体，并且准确地毁掉核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迄今为止，联军所获得的核心都不过是一些碎片而已。
“开火！”
距离不过五十公尺，所有人的子弹都打了个空。
一道白影闪过，人偶左脚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她整个人撞进了军官的怀里，刺耳的骨裂声伴随着一声闷哼，军官口鼻喷血，像一滩皱巴巴的软泥一般飞出去数十公尺。强烈的冲击让密集的阵型中人仰马翻。
人偶反手抓住后方捅来的刺刀，丝毫不在意地握住手中的利刃，她另一只纤细的手臂截在步枪的枪身上，步枪应声断成了两截。
高大魁梧的士兵被娇小的人偶想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咔嚓”一声扭断了脖子。
人偶向后微微一仰，一颗子弹“嗖”地一声掠过人偶的秀发，擦着她的额头飞过。
子弹擦伤了人偶的额头，露出皮肤下金属的骨骼。
人偶一跃而起，在开枪的士兵头顶轻轻一点，士兵的头颅顷刻间炸裂开来。而她额头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了。
“所有人，控制住她！”
人偶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白***，冲入人群之中，引起了极大的混乱，此刻若是盟军随便开枪，可能会造成友军的误伤。
人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联军开始溃退。
与此同时，蜷缩在城墙里的教会军已经成功组织起了反击，他们从城墙上沿着绳索滑下，企图夺回阵地。
不远处躲在壕沟里的弗里德里希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只雕刻着鹰徽图案的精致木匣子。
他打开匣子，匣子底部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天鹅绒，里面嵌着三颗子弹。
子弹的黄铜弹壳与普通子弹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弹头是由一块经营的石榴红色半透明石头打磨而成。没错，这三颗子弹正是由人偶核心制成的。
联军并没有找到合适利用核心能量的办法，在研究时发现使用核心打磨成的弹头却拥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甚至理论上可以一发击碎人偶坚固的躯体。
但是收集到相对完整，尺寸合适的核心碎片太过稀少，磨制成的子弹也不过十二颗，其中九颗分别配备给了联军三个国家最精锐的三名射手，而另外三颗则作为"素材"，分别被三个王国的王室保管。
实际上，由于子弹过于珍贵，至今也没有在实战中真正使用。而三个国家的精锐射手的身份在三个国家之间也是互相保密，对于三个帝国组成的松散的联盟而言，这些子弹的威慑价值远大于它的实战价值。
而来自容克帝国的弗里德里希就是其中三名精锐射手中的一员。
眼前明明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只要打倒这名人偶，就可以终结了这场持续近十年、牺牲了数千万人的战争。
战况已经进行至此，其他帝国两名射手却还迟迟没有开枪。大家都在等。
但弗里德里希心里十分明白，这颗珍贵的子弹如果不在这里实现它的价值的话，它将会一文不值。
弗里德里希取出一颗子弹，压入弹仓，上膛。然后将装有剩下两颗子弹的木匣子郑重地放回怀中。
弗里德里希站起身来，举枪，瞄准。
就在这一瞬间，人偶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机敏地转过头来，望向弗里德里希。
与人偶对视的一刹那，弗里德里希感到仿佛被猎豹盯上了一般，寒毛直竖，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
弗里德里希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了。
人偶一把扯过身旁士兵手中的枪，顺势像标枪一样投掷出去。
弗里德里希终究还是没能扣下扳机，步枪上的刺刀穿透了他的肘关节，巨大的动能硬生生扯掉了他的右臂——包括他用来扣动扳机的右手。
人偶抬脚勾起身旁尸体手中的枪，退壳，上膛，行云流水。
人偶根本没有瞄准，近百公尺的距离，子弹穿透了弗里德里希的胸膛。
"林清泽！"倒下弗里德里希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喊，人偶丢掉手中已经空了的枪，向着弗里德里希全速奔来，打算给予他最后一击。
"林清泽！"
"少尉先生！"几步远处一个身着容克王国军装，年龄大概十七八岁的黑发少年应道。
"拾起我的枪！"
“是！”听到命令的时候，林清泽已经心领神会，"是的，少尉先生！"
林清泽连滚带爬地捡起了弗里德里希掉落在一旁的枪，**抵在胸口，刚刚抬起枪口，人偶已经冲到了林清泽的面前，精致的面庞距离林清泽不过咫尺，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了林清泽的肺腑。
人偶与突然从壕沟中直起身的林清泽对上了视线，原本无神的瞳孔瞬间有了些许的异样。
而此刻枪口已经抵在人偶的胸口上，根本不需要瞄准。
"您……"人偶发出如风铃般动人的声音。
林清泽条件反射地扣动了扳机。
"轰——"
步枪的枪管炸裂开来，林清泽胸口如同遭了一记重锤，倒飞出去，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
如同战场上一记惊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观看这壮观的一幕。
一道耀眼的红色光柱穿透了人偶的胸膛，穿过战场，穿过坚固不催的城墙，城墙上裂纹围绕着洞口飞快蔓延，一息之间数十公尺高的城墙轰然倒塌。
红色的光柱直入云霄，沿着这道光柱，天地间的云雾也如同被海神劈开的海水，分散开来，刺眼的阳光久违地照耀在这片硝烟弥漫的大地上。
人偶并没有立刻倒下，被洞穿的胸口中一颗拳头大的核心布满了裂纹。她眼睛愕然地紧盯着林清泽，向后趔趄了几步，"啪"的一声脆响，核心裂开来，碎成了齑粉。人偶跪倒在地。
散开的红色粉末并没有被风卷去，而是缓缓地漂浮在人偶周围，像在熔炉中一般，熔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把人偶严严实实地包裹进去，变成一颗包裹着少女的琥珀。
"联军万岁！"
"万岁！"
"为了王国！为了国王陛下！"
战场上响起了联军的欢呼声。
林清泽艰难地爬了起来，此刻的弗里德里希已经奄奄一息却仍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伙子……你做得很出色。"
"担架兵！医护兵！"林清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扶起弗里德里希。
"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弗里德里希咳着血，他用仅剩的左手在被血浸透的胸口翻找。
"把这个带走……它不应该和我一起被埋在土里。"弗里德里希把木匣子交给林清泽。
"记得带上我的硬币，"弗里德里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想亲眼看着战争的结束。"
林清泽收起木匣子，紧紧握住挂在弗里德里希脖子上的硬币。
他看着弗里德里希在怀里逐渐停止了呼吸。
林清泽扯下硬币，轻轻地放下弗里德里希。
林清泽右手拾起了枪，转身随着人群向圣殿走去。
“嘿，姑娘们请观看，
大路的尽头硝烟弥漫，
敌人都缩在老鼠洞里面，
我们的英雄们冲锋在前。
手中的刺刀被擦得雪亮，
我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枪，
穿过南方的庄园，
越过北方的雪原，
跨过千万里的战线，
我们团结在正义的旗帜下，
我们的力量不可阻挡！”
战场上联军士兵们雄壮的高歌声和战马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撼天动地。汹涌的人潮冲垮了教会的最后一道防线。
整齐的脚步声中，一双双沾满泥污的靴子跨过城墙的废墟，踏上洁白的圣殿的台阶。
无数级台阶的尽头，云端的宫殿之内，是教皇的宝座，白发苍苍的代理教皇手持权杖，端坐在宝座之上，俯视着这一切，似乎并未打算逃走。
"嘿！兄弟们，兄弟们！数百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教会的蒙蔽和压迫之中。我们把食物献给神，我们把土地献给神，我们把财产献给神，我们把灵魂献给神！而我们从神那里获得了什么？愚化，劳役和审判！教会榨干了我们祖祖辈辈的每一滴血，每一滴汗！”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国王陛下的赏赐！今天，我们将人类的命运从神的手中夺回！是时候把权力还给国王！把自由还给我们自己！"
“为了国王陛下！”
圣殿之上挤满了人，大殿之上象征教会的圆环十字旗被丢弃在地上，被人们踩在脚下。
代理教皇被扒下华丽的长袍，夺下权杖，拖出宫殿。
一名士兵爬上高高的祭坛，大声发表着对教皇最后的审判，赢得了联军士兵的阵阵欢呼和刺耳的口哨声。
一声枪响过后，结束了这场伊利布大陆上“最后的战争”。



 第一章加布里埃港

"霍克先生，自上次宫廷舞会一别，我一直期待能与您再次见面。
——卡洛·艾琳"
一名身着白色蕾丝边睡衣的美丽金发女孩正托腮望着窗外，眉宇间的忧郁丝毫没有掩盖住她高贵的气质。
女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中已经握到起毛的字条该怎么交给他好呢？
霍克·查尔逊刚刚在不久前的宫廷舞会上被晋升为海军上将，由艾琳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卡洛公主亲手授予一把镶有红宝石的佩刀。
霍克不过二十来岁，相貌英俊。金色的卷发梳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额头和面庞，湖蓝色的眼眸就像大海一样深邃。
他的功勋并不完全来自于祖辈的荫庇，与其他贵族中的纨绔子弟不同，他的一切来自于他自己的实力。
霍克从小跟随父亲在军舰上长大，自懂事起就是一名合格的水手，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最近一次，更是活捉了臭名昭著的海盗莱克汉姆并摧毁了一整支海盗舰队。可以说是年轻有为。
卡洛公主对霍克一见钟情。
作为舞会的主角，霍克可以随意挑选自己的舞伴。霍克穿过人群，来到台阶前，绅士地向看台之上孤身一人的卡洛行了一个礼：“公主殿下，请问我可以和您共舞一曲吗？”
望着城堡窗外，爬满蔷薇的花园，托腮的卡洛公主不由地笑出声来。
“公主殿下，您吩咐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父王知道，明白吗？不然，哼哼……”
卡洛公主狠狠地刮了一下侍女的鼻子。
“明白了，明白了。”侍女被吓了一大跳。
加布里埃港位于艾琳王国的西北部，是艾琳王国最大的一个港口。此刻艾琳王国的皇家第四舰队正在加布里埃港休整。
小镇加布里埃依港口而建，因渔业和商业而兴。小镇背靠陡峭的雪山，土地也长年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因此这里猎人和农夫很少，反而成了水手和商人们的乐土。
“嘎吱吱吱——”破烂的小木屋的门被猛地推开，门头上厚厚的积雪都被震落了下来，刺骨的寒风裹着大片的雪花灌了进来。
"小心点，你是想把我的酒馆拆了啊！"
吧台后大胡子老板不满地嘟囔着。
"把门关上！混蛋！冻死人啦！"
趴在门口桌子上的醉汉眼都没有睁开，向来人摆了摆手。
来人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关上门，抖了抖留里克帝国制式斗篷上积的雪，摘下兜帽，又松了松领口和满是油渍的围巾，露出里面脏兮兮的老式容克王国军队的制服。
这样怪异的打扮在这个边陲小镇却并不稀奇。
二十年前，“神的代理人”教皇突然失踪，新的代理教皇仓促继位，教会对整片大陆的统治摇摇欲坠。
为了推翻教会势力的统治，艾琳，容克，留里克三个王国联合起来，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战争，半数以上的男人走上战场。
直到五年前战争结束之时，千万平民解甲归田，除了恢复了战前的生产力，也造就了大量的底层失业人口。
国王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给予参与战争的每个英雄们金钱，土地，地位，和荣誉。这些人就像用过的道具一般被遗弃，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家人、土地和财产仍在的人还好，但那些经历了战争后，曾拥有的一切被战火摧毁、被贵族霸占而一无所有的人，只得在这片大陆上四处游荡。那些边境、混乱之地，也就刚好成了这些人的聚集栖身之所。
这些人大多除了战斗一无是处，有很多人聚集起来成了山贼，海盗，有的成了佣兵。总之，只要有钱，这些无法无天的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在上层贵族看来，这些人也不过是老鼠的小打小闹，与其操心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流民们闹起事来还有王国的军队来解决。
而这间破烂的小酒馆因为价格便宜，也自然成了加布里埃里这些闲杂人等所青睐的一个小据点。
老板端详着这个黑发的年轻人，黑发在这里并不算少见，留里克人中很多都是黑发的。但年轻人一副东方面孔，却是老板最好奇的。
大陆的北面，西面，南面，三面环海，东面与留里克王国接壤的是贫瘠不毛的雪原和无边无垠的沙漠。
穿过东方无边无际的留里克沙漠，便可以到达一个遍地是珠宝和黄金的神秘的东方王国。
东方的王国繁华富饶，国力雄厚，其力量足以与当年全盛时期统治整片大陆的教会势力相抗衡。
据说只有居住在留里克沙漠边缘上经验丰富的老商人，才知道那条需要经历九死一生，通往神秘东方王国的路。
老板在年幼时曾随父亲到留里克王国东部行商，在那里他见到了一支来自东方王国的商队，商队的人就长得这个样子。
老板至今记忆犹新。
这个年轻人大概也是随商队来到这里的吧。
"老板，帮我用威士忌把这个水壶装满。"
年轻人哈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坑坑洼洼，锈迹斑驳的水壶。"顺便再给我来杯热水和一个面包。"
"好嘞，一共十五枚铜币。"
年轻人拎出一个打满补丁，扁瘪瘪的的钱袋子，从袋子里仔细地扣出十五枚铜币，反复查了好几遍，然后一枚一枚地摆在吧台上。
老板把水壶装满酒，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接过水壶，抿了一小口酒，身上立刻暖和了起来，脸上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这个年轻人的酒量并不太好。老板这样想着。
"老板，那个……"年轻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板身后贴着的海报。
“啊，那个啊，”老板往旁边让了让。
海报上画着一艘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军舰正乘风破浪，上面写着大大的一行字：“欢迎加入艾琳皇家海军第四舰队，报名立即获得金币十枚，每月可获得二十枚银币！”
一百枚铜币等于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等于一枚金币。这十枚金币对于他们这些游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怎么样，兄弟？你也动心了？”旁边一个同样身着老式容克王国制服的消瘦的年轻人正冲他挤眉弄眼。
“才为了几枚金币就去为了国王送命……据说第四舰队是要到未知海域去。那里可是恶魔的地盘。”后面一位身着脏兮兮的老式留里克王国军制服的大胡子插嘴道，“上次去那里的第二舰队都全军覆没，更不要说刚刚组建的第四舰队了。”
"你都说是据说啦，又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第四舰队装备了最新型的一级战列舰。"挤眉弄眼的年轻人起身，来到大胡子跟前，戳了戳大胡子胸口的圆环十字，"教会早就倒下啦，连教皇都吃不饱饭，现在做牧师可没有卖命来钱快。"
"老板，给他们一人一杯酒，我请客。各位，我叫沃尔夫。"沃尔夫粗暴地端起老板放在吧台上的两杯酒，沾着泥土的大拇指都泡进了酒杯里，酒也撒出来不少。
黑发年轻人皱了皱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沃尔夫把酒递给大胡子。
"我叫洛特尼科夫。"
沃尔夫把另外一杯酒递给黑发年轻人。
"你呢？"
"林清泽。"
"那么，干杯，兄弟们！"沃尔夫端起自己那杯酒，"洛特尼科夫，弗里德里希，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
"喂，混蛋，快起来，都睡了两天了，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拍了两下，黑发年轻人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正躺在狭窄的高低床上，一位水手打扮的面相凶悍的男子正蹲在自己面前。
"五分钟之内，把你这身乞丐行头换掉，然后到前甲板上集合，快点！"水手指了指地上崭新的黑色艾琳王国军队的制服，转身走了。
黑发年轻人麻利地翻身下床，四下摸了摸身上，腰间的钱袋没有了，不过还好，斗篷下藏的一把锯掉一半枪管和**的容克制式步枪，以及其他的各种行李都在。
看来罪犯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换上衣服，把旧衣服和行李用斗篷包好，背在背上。
身处的地点有些颠簸，环顾四周，林清泽发现自己似乎正身处船舱之中。
“喂，林清泽！”
林清泽抬头，看到不远处一脸怒气的大胡子洛特尼科夫。
“真巧，你也在这里啊？”林清泽乐了。
“沃尔夫那小子把我们卖了。”洛特尼科夫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小声地嘀咕着林清泽听不懂的脏话。
其实林清泽看到现在的处境，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沃尔夫在他们两人的酒中下了药，然后带他们两个人到了船上换了二十枚金币，这可够他逍遥自在好几年了。
“将来上岸，碰见了那个混蛋，一定要找他算账！”洛特尼科夫咬牙切齿。
"喂，你们在干嘛，快点到甲板上集合！"一个水手模样的人正站在舱门口，当当当地敲着楼梯扶手。
"好的，好的！"
林清泽轻轻推了推洛特尼科夫，"走吧，先到甲板上。"
这是一艘巨大的军舰，拥有修长的舰身，厚实的装甲，和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各种口径的舰炮和机枪。
这艘军舰正在无边的大海上乘风破浪，远处周围可以看到有几条较小的军舰。
前甲板上，一位身着白色军装的年轻军官正背着手站在两座交错布置的巨大的炮塔前，一众身着水手服的水手们整整齐齐地分立两边，这些水兵们的白色制服和林清泽他们的有着明显的不同。
招募来的新成员们大约有一百多人，整整齐齐地站作几排，望着那位军官。
"大家好，"军官摘下白手套，递给身旁的副官，拍了拍手，示意安静，他袖口上一道烫金花纹正闪闪发光。"欢迎诸位加入艾琳皇家海军第四舰队。"
"我是霍克，艾琳皇家海军上将，是这艘超级战舰的舰长，第四舰队的总指挥，也是你们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的直属指挥官。"
"我们所在的这艘超级战舰，想必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卡洛公主号，"他转身拍了拍身后的炮塔，"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伟大艾琳王国的骄傲。"
战舰也配合地拉响了刺耳的汽笛，浓厚的烟雾从高耸的烟囱中冲天而起，在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卡洛公主'是这片大陆上最先进的一级战列舰，全长300公尺，八门三联装主炮，二十四门副炮，主炮的口径大到——足以把我们最强壮的士兵从炮管发射出去。"
“她的极限航速达到30节，足以与护卫舰和驱逐舰媲美。而厚实的装甲可以抵挡住一艘满载驱逐舰的全速撞击。”
“虽然我们新生的第四舰队只有六艘护卫舰和四艘驱逐舰，但是有'卡洛公主'在，我们足以应付海面上的一切敌人。”
"对了，我们还有一艘科研船，虽然装备了一门巡洋舰的重炮，但由于船上大多是非战斗人员，所以基本没有太强的战斗力。"
霍克将军掀起帽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又戴上帽子。
"舰队的情况就是这样，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们并没有在船上待过，也没有经过水兵的训练……"这个士兵可能有些晕船，脸色不是太好。
"啊，你们并不需要水兵的训练，驾驶战舰自然有我的水手们来做。"
“咦？那皇家海军招我们来做什么？”
“这就要说到了我们这次任务的内容了。”
霍克将军清了清嗓子。
“上个月，我们的皇家海军第二舰队在西方的未知海域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



 第二章海军上将

根据教会的解释，在神的干预下，人与恶魔停止了自诞生以来便永无停息的战争，各自被划分了生存的空间。
人类便在教会统治下，生活在被界定好的区域里。而在人类所未曾踏足的土地，即未知区域，是“恶魔的土地”，一旦涉足便会招致不幸。
如今教会已经被推翻多年，神的信仰早已经崩塌，人类对未知区域不再忌惮，不断地向外探索，新的土地，新的资源，新的世界，不断被发现——除了教会口中的"恶魔"。
直到前不久，前往未知海域探索的艾琳皇家第二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港口小镇加布里埃，才让人们又回想起，他们所前往的是恶魔的地域。
艾琳皇家第二舰队唯一幸存的老水手，躺在一块木板上飘了快一星期，才被渔船打捞了上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可怜的水手大概已经被吓疯了，嘴里不停地喊着"神啊，请原谅我！"，当有人问起他看到了什么时，他只是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一句话:“巨大的……海岛……是恶魔……杀了所有人！”
在将第二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带回艾琳王国后不久，他就在恐惧和虚弱中死去了。
“上个月，我们的皇家海军第二舰队在西方的未知海域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
霍克将军的话虽然语调平静，但却在人群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他的话的意义。
人类自诞生以来都被困在这无边世界的唯一一块陆地上，而在未知海域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意味着寻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航路。
在早已划分好势力范围的这个世界上，这是一块无主之地，也是快速正当扩张领土的机会。
一旦得到消息的国家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第一个脚印烙印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
“那我们正在前往……”
“没错，就是这块新大陆。”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
新大陆的消息被带回去以后，艾琳帝国必须赶在其他几个帝国采取行动之前控制这块土地。
考虑到可能与其他帝国在新大陆上遭遇的冲突，以及遥远的航程和荒芜的海岛上的资源消耗，艾琳帝国必须派出一小队骁勇善战，经验丰富的精锐陆军前往。
而聚集在加布里埃的流浪者们就是最佳人选。这些流浪者本就是老兵，战争结束后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流浪生活，作战和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战斗力强，又可以轻易被金钱驱使，比起从各地军队筛选调集人选要快上不少。
踏上崭新的土地，这可是名留千史，加官晋爵的好机会。
士兵们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可是，得到消息的容克和留里克两个国家同样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据北方海岸前哨站的情报称，容克帝国的王牌海军第一舰队已经先我们一步出发了，我们这次的行动难免会和容克帝国遭遇。
“所以必要情况下，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难道艾琳要和容克开战了吗？”
“不，这不是战争。”霍克将军顿了顿，“在远离陆地的茫茫大海上面，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甚至是消失掉一整支舰队。”
无论是我们还是容克第一舰队的人，被对方从海上抹去，对于海上的生存法则来说，都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们从出海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做好葬身鱼腹的觉悟。
“请问我现在可以退出吗？”士兵中已经有人开始动摇了，毕竟愿意为钱卖命可不意味着就愿意为了钱送命。“我可以把金币还给你！”
“当然可以。”霍克将军微笑道，“金币也不必还给我，自己留着就好了，艾琳帝国皇家海军向来说话算数。”
“那么，还有人想和这位先生一起离开吗？”陆陆续续又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洛特尼科夫扯了扯林清泽的衣袖，“我们走吧。我们本来就不是艾琳王国的人，没必要为了艾琳王国卖命。。”
“不，再等等。”林清泽皱了皱眉。艾琳帝国花这么大代价招来的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我们离开。更何况还没与敌人相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留有后路，涣散军心的事。
“很好。”霍克将军点了点头，挥手招呼身后的水手，“现在放下救生艇，把他们几人送下去！”
“开什么玩笑！”吵着要离开的几人脸色变了，“你这是要让我们死在海上吗？”
现在的位置已经远离陆地足足两三天的行程了，几人乘着救生艇漂在茫茫大海上，不是被饿死渴死，就是被巨浪打翻淹死。
“时间和人手都很紧，很抱歉不能拨出一艘船送各位先生回去，既然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新大陆，那么我只好在这里送几位下船了。”
“我、我还是想留下来……”
“我也是！”
“对不起，我还是要履行的我承诺。送他们下去！”霍克将军目光锐利。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流浪者人群骚乱起来，有人已经举起武器，对准了霍克将军。
“哗啦”，分站两侧的水手们子弹上膛，枪口齐刷刷地对准雇佣兵们。
”砰！砰！砰！”霍克将军拔出腰间的配枪，朝天连开三枪，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愿意留下来的各位自然就是皇家海军的一员，以艾琳帝国皇家海军的信誉担保，我不会为难大家的，之前说定的价格也不会变，如果我们凯旋归来，也会有国王陛下亲自赏赐的金钱，权力，和地位。”
“至于那些外人，在海上把枪口对准船长本就是死罪。念在国王陛下的仁慈。”霍克将军指向之前嚷嚷着要离开，引发骚动的几人。
几名身材壮硕水手穿进拥挤的人群，把几个人像小鸡仔一样拎了出来。
“送他们上救生艇。”
人群中现在没有一个人敢乱动。
眼睁睁地看着乘坐这四人的救生艇被放进无边的大海中。
霍克将军还“好心”地在救生艇上放上一把仅有一发子弹的手枪。
面前这位将军虽然一直面露微笑，但他行事的果断决绝令众人不寒而栗。
“各位。”霍克将军合掌。“无论大家来自何处，出身如何，既然穿上这身军装留了下来，就是选择了效忠于伟大的国王陛下。”
“那么，作为国王的代理人，所有人必须服从与我。在船上，一切纪律将被严格执行，背叛，脱逃，顶撞，造谣，都可能会被就地处决。”
没有人敢说话，大家都被霍克将军震慑住了，眼前这位军官的话，绝对会说到做到。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人敢有意见。
“看来各位都已经充分了解了皇家海军的纪律。”霍克将军似乎很满意，“我允许各位使用自己的武器，如果有人需要领取武器和补给弹药，可以到军火舱登记领取。”
这些流浪者都携带有自己的武器，本来林清泽还奇怪上船后为什么这些人的武器都没有被收缴。
大概让流浪者们使用自己惯用的武器，能省去大量配发武器，训练，磨合所需要的的时间和金钱。
好在各个国家都曾经同属于教会的统治之下，使用子弹口径也是一致的，来自各地、使用着五花八门武器的流浪者们倒也不必担心补给的问题。
“我要讲的话就这些了，大家解散吧。如果在船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的水手们。从今天起，大家共同为卡洛国王陛下效力。”
霍克将军转身走上舰桥。人群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去军火舱吧？”洛特尼科夫身上并没有带枪，正准备去领一把。
林清泽点了点头，“走吧。”
虽说林清泽自己已经有一把枪，但是也正准备再领一把新枪。
艾琳的新式步枪A4型步枪枪栓行程短，射击速度可远比林清泽的那把改装过的老式的G2型步枪快上不少，更不用说新式步枪的精度和威力。
何况A4步枪的装弹数为10发，也比G2步枪多出了一倍。
除了新枪，还要多准备一些弹药。林清泽预感到，不久之后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姓名？”
“洛特尼科夫。”
“林清泽。”
军需官拿起钢笔甩了甩，在被厚厚的牛皮包裹的笔记本上刷刷地记录起来，身后的士兵从塞满稻草的木箱子里拽出两把还涂着厚厚的黄油的崭新A4步枪，摆在桌子上。
“给，这是你们的武器，记得回去好好擦擦。子弹的话，去那边……”
后方的一摞弹药箱后探出了一个带着皱巴巴船形帽的酒糟鼻。
“嘿，这边这边！”那人眯缝着醉醺醺的眼睛，吆喝着，从里面扔出两个沾着酒气的背包来，“你们需要的装具都在里面，子弹罐头在这边，****在那边，要多少自己拿。”
说罢便缩了回去趴在酒瓶堆里不再出声了。
林清泽和洛特尼科夫正热火朝天地往身上塞着补给，一边还感叹着海军的物资富足，生活惬意。
“喂，你这家伙，拿这种臭烘烘的东西让我怎么用啊！”
“皇家海军这群笨蛋怎么会把这样的人招进来？”
林清泽回头，看到一个身材瘦小、面目像女孩子一般清秀的士兵，拎着刚领到的背包向酒糟鼻发着脾气。
“哟呵，你这娘娘腔的小少爷，”酒糟鼻努力地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学着那人的语气，咧开嘴笑道，“港口那群蠢货们怎么把您和我们这些粗人们一起关在这又臭又脏的破铁皮罐头里了？”
酒糟鼻的话引起船舱里人群的一通哄笑。
那士兵压低的大檐帽下的面孔看起来细皮嫩肉，双手整齐干净，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一看就和林清泽这一伙脏兮兮的流浪汉显得格格不入，反倒更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怕是被酒糟鼻说到了痛处，小少爷嘴巴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那少爷双脸涨得通红，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见状又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哄笑，酒糟鼻得意地打了个嗝，像一个胜利者一般，又得意洋洋地躺回了乱糟糟的酒瓶堆里。
尽管林清泽也看得有趣，但那小少爷的哭哭啼啼样子让林清泽有些于心不忍，若不是家境出现变故，什么样的变故会让这样一个原本养尊处优的人卖命来到这艘船上。
林清泽分开人群，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背包，接着搂住小少爷打了个哈哈：“各位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第一次和我们出远门。这孩子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让大家见笑了。”
然后小少爷任凭林清泽拉着走出人群，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说的那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围观的人群中也不少有打趣的人。
“不，那个朋友是他——”林清泽指了指人群外浑身上下被罐头塞得鼓囊囊的洛特尼科夫。
“啊？我？” 洛特尼科夫楞了一下，怀里的罐头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啊，是、是的是的……”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有这样一个脱线的哥哥，也难怪会有这样古怪的弟弟。
围观者们也不再在意，人群渐渐散去了。
林清泽和洛特尼科夫帮小少爷同样把背包塞得鼓囊囊的，帮他背上。
林清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这一伙人都是直性子，有话说话，倒也没有什么恶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上了这条船，若是能放下以前少爷的架子，肯定能和大家好好相处的。”
在林清泽和洛特尼科夫将要转身离开时，小少爷突然拉住林清泽的袖口。
“谢、谢谢……”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小少爷压低帽檐，小声说道。那副扭捏的样子像极了女孩子，旁边的大胡子洛特尼科夫都为之呼吸一促。
“我、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可以是可以，”林清泽上下打量着小少爷，作出为难的样子，“不过……”
“诶？不过什、什么？”小少爷往后缩了缩，想要逃开林清泽的目光。
“唉，算了，你这小身板也做不了什么端茶送水暖被窝的活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叫罗宾。”
“你好，叫罗宾，我是林清泽，这位是你亲爱的哥哥洛特尼科夫。”
“罗宾！”小少爷小声纠正道。
“叫罗宾，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小跟班了！”林清泽亲热地搂着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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