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最终致意》 引子 “深夜，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来自心底的一声叹息。我在心里头默默地问自己：经过了这么些年，我是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在无数的噩梦里看到现实经历中的影子，我是不是已经麻木在那一条条绝望中寻找希望直至无望的路上。我是不是已经认命了，每当生活回归平静，我都会在近乎贪婪的珍惜中感到不舍，因为我知道那股平静永远也无法持续，我永远都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 当我在手机上看见这段话的时候，正好是深夜时分。此刻，窗外的夜色就如同这段话所表达的含义一样深沉而黑暗，在这除夕的夜晚里，天空中看不见一丝月亮的身影。 中心国，西京市，2017年2月7日晚上11：40。 我独自在家躺在卧室的床上，刚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这段话就出现在了首页第一条，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注意力很快被这段话的内容吸引了过去，将其仔细读完后，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管经历过多少事，能让人持续感觉到被命运“眷顾”的原因只有一个：现状。这个世界上缺乏温暖的人很多，但这并不能成为生活不如意的理由，弱小的人只懂得怨天尤人而不是通过努力改变现状。 我心里有些郁闷，我是第一次用微博，只是想在上面了解今晚一场演唱会的情况，可没想到迎接我的第一条微博竟是这样一道深沉而无奈的叹息。 （是我天生自带负能量磁场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一声，将这没来由的念头抛开准备去做正事。 但在这之前，受到内心某种声音的驱使，我还是带有一丝好奇地点进了这条微博博主的个人信息页面。 纯白色头像，昵称是用的一位德国哲学家的名字。我继续往下看，才发现加上刚刚那条微博，这人总共只发过2条微博。 眼前的信息无不在向我传达：这是一个自命不凡家伙的马甲账号。我在作出这个推断的同时点开了他发过的另一条微博，也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凝滞在了这条微博的内容上面。 六个字，一句话。 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心悸，就像被一股寒气侵入了身体。在看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我内心充斥着一股空荡荡的感觉。与此同时，在我脑海深处的那块回忆墓地里，一段被深埋多年的记忆突然破土而出，它将我的所有思绪缠绕包裹着，带回到了12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噩梦结束的夜晚。 眨眼之间，天堂已成炼狱。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过来，回过神来的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双眼直视着前方。卧室上方那块铺满星空壁纸的天花板在我长时间的注视下竟似乎在缓慢地旋转着，看上去深邃而灵动。 我闭上眼，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自己内心的某股意识随着空气从肺部的进出仿佛也进行了一次更换交替。 我靠着床头坐起，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回味起刚刚脑海里出现过的所有画面。 如果第一条微博还触动不到我的心，那第二条这段简短却深刻的感悟也足以令我体会到这人目前的处境了。而正是这样的他，令我回想起了过去那段黑暗时期的自己。 我抬头看向上方那片“星空”，那些星星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看似无边的黑暗世界里，即使只有一丝丝的光亮，那也是光明呀。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自省和自我救赎的意识，在低下头看向手机的瞬间，我作出了决定。 我重新唤醒屏幕，在这条微博的底下按下回复按钮，手指轻轻敲击着键盘。没过多久，我再次按下回复键，发出了我在微博里的第一条留言。 尽我微薄之力，也要为他人点亮哪怕一丝光明，怎么办？我都快要爱上这样善良的自己了。 0：00 将回复留言发出去后，看着自己刚刚编辑过的文字，我惬意地笑了笑，返回到了首页准备去搜演唱会。 这时，我在首页热门话题的第一条看到了这场演唱会的名字。我不禁暗笑自己糊涂，身为娱乐圈记事本和公告牌的微博，今晚上面的所有话题肯定都是围绕着这场全民关注的演唱会的，哪还用我再去搜索什么。 就在我点进话题页面，还没来得及细看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我看向屏幕上的名字——龙沐云，西芙区公安局刑警队长。他是一名优秀的刑警，也是比我大一轮的哥哥，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我15岁遭遇那场重大变故后，一夜之间成为孤儿的我被所有亲戚朋友视作毒蝎般地远离。那时是他的手伸了过来，他教会我如何独立生活，在我报考警校时从专业上带我入门，他是我成长轨迹中那块断裂之处的补全一笔。 现如今，我27岁，和他在初次遇见我时的年龄相同，并且也成为了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特别顾问。现在，轮到我来为他排忧解难了。 接听电话后，我耳边响起的声音在低沉中带有一丝迫切感：“暮楚，我需要你。” 我眉毛微微上扬，问道：“发生什么了。” “天蓝星的祝语轮，死在了演唱会的舞台上。”电话那头的声音更显低沉。 我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我立马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派出所4小时前接到的报警电话，目前已确认死亡时间为7点34分。这次的案件存在着一个重大疑点，我需要得到你的意见。” “没问题，我现在就出发。”即使只有短短几句话，从对方的口气中我也感觉到了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你现在在哪？” “家里。”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接着一口气说道：“你先来演唱会这，我5分钟后会发送一条从你家到演唱会场馆的路线导航到你手机上，你照上面的路线开车过来吧。” 我眉头一挑：“原先去那的路线不方便吗？” “没错，演唱会这边的疏散工作还没完全结束，场馆周围现在还布满着人流车流。我给你的路线可以避开大部分正在实行交通管制的路段让你尽快赶到这里。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记得你是这个场馆的终身会员吧？”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我心中猛然一跳，但随后我便压下了心里的惊异和疑惑，迅速回道：“没错。” “那就好，你到了这里后直接从会员通道进来吧，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我会提前和附近的交警打好招呼，你路上小心些，详情见面谈。” “好的。”我挂断电话，在内心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以及随之而来的情绪波动时，我默默低下头看了看手机，闭上了双眼。 已经不用再看了，我想知道的演唱会情况，刚刚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5分钟后，地下停车场内，我坐在车子的驾驶位上，手机点开龙沐云发来的路线导航后，便启动了汽车。 车子上路后，这一路上我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保持着高速前进。与此同时，我脑海里的记忆就如同窗外的风景一样不断后退，开始回忆起这次事件的死者——祝语轮以及天蓝星的所有信息。 三个月前，纳华文化传媒公司在其官方微博上发布信息：已经解散6年的前国民偶像团体——天蓝星中的3位成员，将于今年2月份在西京市文化体育中心齐聚举办一场仅此一次的纪念演唱会。 此消息一经发布便在网上掀起了一股持续上涨的话题风暴，5分钟内就登上了微博热词搜索榜首位，成为各大媒体纷纷报道的娱乐新闻。 如果你现在在街上问一个年轻人他的偶像是谁，答案也许各不相同。但如果你在10年前提出同样的问题，我想大部分人都会有个相同的答案叫做天蓝星。尽管已经过去了10年，这个组合早已不复存在，但它在人们的心中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符号，成为那代人的专属回忆。 2007年，随着一部国外引进的动画音乐剧《三只小猪》在国内的大火，身为剧中三位主角的中文配音演员也引发了一些有心人的关注。而当时为数不多的文化公司之一的纳华公司便看重了这个契机，发现了三人身上的潜力，早早地签下了他们，并让这三个还在艺术院校上学的学生在一档音乐节目里担任助理主持。这档节目因为三人的加入收视率在短时间内飙升，三人在节目中的演唱及各种表现深受着广大观众们的喜爱。 于是，等到时机成熟后，这三人便组成了名为“天蓝星”的组合正式出道并发表了第一张专辑《住在天蓝星上的我们》。从那时起，这个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组合便开始不停打破各项记录，获得各类奖项，其中的许多成就直到现在都无人能超越。 天蓝星成员平均年龄为19岁，分别是人气最高的柳岸，颜值最高的祝语轮以及年龄最小的申名。三人凭借清秀的面孔，不俗的才艺以及无穷的活力和正能量受到上至70下至7岁的各个不同年龄段人民的喜爱。在那个港台娱乐圈主导大陆市场的年代，硬生生地刮起了一道强劲的旋风。 组合成立的第三年正式涉足影视，三人唯一合拍电影《夜形纪》成为了那一年的票房冠军。伴随着国内连续21场演唱会场场爆满的记录，天蓝星成为了真正名副其实的国民偶像团体。 变故发生在天蓝星成立的第4年，组合中的祝语轮，因在一场万人演唱会中身穿衣服的图案——荷兰菊，被指出属于严重的叛国元素而突然深陷舆论风暴的中心。 荷兰菊是弗兰戈的国花和军旗标志，当时这个国家和中心国正存在着重大领土纠纷，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关于这个国家的一切也是当时人们特别敏感的话题。而将对方国花图案穿在身上的祝语轮也因此在一夜间成为众矢之的，涉及到深切的民族仇恨，任何辩白和公关都显得苍白无力。随着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严重，在众多愤怒的声讨和责骂声中，祝语轮不得不选择移民海外，天蓝星自此正式解散。 而即便这个团体成立不到5年，在其正式解散前，根据官方统计机构的数据显示，天蓝星正版唱片的全球总销量已超过1.5亿。这个数字，即便是对于那几位港台全盛时期最红的歌手，也难以望其项背。 就在人们感叹着天蓝星再也回不来的同时，大陆的演艺圈从萌芽到开花，现在已逐渐走向成熟，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姿态。而天蓝星这三个字，也已成为那年代的一个标签存在于人们的记忆当中。 但有时候，人们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安排是如此地巧妙。令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是，天蓝星解散后，原组合里的三人在各自沉浸了不同的时间段后，日后在各自的发展道路上却依旧保持着相同的顺畅轨迹。 柳岸在组合解散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时，他已经投身进了电子音乐领域，并在第二年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概念专辑，但反响平平。当时对于这个曲种能否在缺乏相对应文化的国内成为主流出现过不少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但柳岸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美国。在经历了一番学习和沉淀后，他重组了制作团队，亲自跨刀担任编曲，并邀请了荷兰著名美声金属乐队的女主唱与其一同合作录制专辑。最终，在历时11个月后，柳岸发行了自己的第二张电子乐专辑《竹》。 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这张专辑在发行之前并没有进行过任何实质性宣传，但就在第二天中午，《竹》这个名字却同时出现在了各大音乐软件排行榜的首位。 这张专辑里包含着中英文歌曲还有纯音乐，但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歌曲。那精致优雅的旋律，或舒缓或释放的鼓点和节奏，结合着富有磁性的男声和空灵飘渺的柔美女声，无不在契合着人们的情绪，震撼人的心灵，让听过的人都沉迷在了其中。 这张在当时的国内属于大胆尝试的专辑，在为柳岸以及他所钟爱的电子音乐瞬间带来大量听众的同时，也在不断打破着各种销量纪录。随着这张专辑所获得的巨大成功，柳岸的电子音乐道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电子乐这个几年前在国内还属于冷门中的冷门，因为他的努力，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并且热爱。它在国内的成功不仅再次向世人证明，音乐不分国界，同时也为柳岸一开始的那句宣言进行了强有力的佐证：不在这里起源没关系，我们开拓和创造自己的电音文化。 天蓝星的另一位成员申名成为了一个劳模级的多栖艺人，他紧紧跟随时代潮流，在国内最火爆的两档综艺节目中担任常驻嘉宾的同时依旧保持着高产。6年内共发行了8张专辑，参与拍摄了15部影视作品。跨界的不俗表现，则体现在他4年前与圈内好友一同创立的高端男装连锁品牌如今已在国内开设到了第13家分店。 祝语轮在移民后的4年内没有丝毫消息，就在大家已经逐渐淡忘这个名字时，他出现了。 前年1月份，英兰西著名女导演安妮携带新作《洛生》来到中心国西京市进行宣传。发布会当天，身为电影里两大男主演之一的祝语轮也随主创团队一同出现在了现场。 移民后首次在国内公开亮相的他并没有改名或是用英文名，面对发布会现场记者的提问，他表现得十分坦然，并坦露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行踪：这几年一直在英国西隐大学戏剧系进修，一年前因其在戏剧《魔法师一家》中的表演获得导演的大力赏识，因此得到了主演这部电影的机会。由于出品方和发行公司十分重视中心国的电影市场，于是便跟随着团队一同来到国内进行宣传。 祝语轮的出现虽令众人吃惊，却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究其原因是中心国和弗兰戈这两个国家间的领土纠纷经过这些年来的各方协商已被彻底解决，两国的关系也因双方近年来一致推出的和解措施和外交政策而缓解了许多。弗兰戈**在经历领导班子的彻底更替后不仅整个国家改变了许多，对华态度更是发生了扭转，如今两国的关系和5年前已是大不相同。 而现在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祝语轮的一件无心之举，在当时那些无处安放的爱国情怀及愤怒情绪洪流面前，也付出了本不该等同于他所做之事的代价。时过境迁，在大多数人都能够平静看待当年那件事的情况下，大家一时之间对祝语轮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反感的态度。 《洛生》上映后的表现非常好，这部名著翻拍电影在票房口碑双丰收的同时，身为电影里唯一的华裔演员，祝语轮在片中的表现不仅难得的获得了一些大导演的好评，甚至在众多社交媒体中也拥有着不错的口碑。 岁月似乎能够抹平一切的伤口，大家开始放下过去的事情，对祝语轮的态度也在慢慢发生转变，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希望祝语轮就此留在国内发展。 随着这股呼声越来越高，终于有一天，天蓝星原来的东家：纳华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这家开创了内地偶像包装经纪时代，在影视、唱片等各个领域拥有着杰出成就的文化巨头，在其官方微博中宣布：祝语轮愿意回到国内发展并且正式签约纳华文化传媒公司。 而祝语轮在回国发展的这短短2年内，凭借其在英国接受的顶尖专业训练和在戏剧舞台上磨练多年的表演技巧，再加上从未变化过的高颜值，演艺之路扶摇直上，一连主演了多部中外大导演的口碑佳作。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去年年底，由祝语轮作为导演和编剧拍摄的半自传式电影《白夜无声》上映后，许多人透过电影里那个身陷囹圄却始终无力改变他人看法的男孩的故事，深切体会到了祝语轮这些年来的无奈与改变。更多的人在感叹的同时彻底原谅了他，放下了过去，这部电影也以其独特的叙述视角成为了那年百灵奖的最佳影片。 如今，随着祝语轮人气的持续高涨，现在的他已经与柳岸及申名一同成为了当下国内演艺圈年轻一代的楷模。 岁月似乎和大家开了个玩笑，他将曾经伫立在顶峰的三个人拆分打散，却又让他们找到了各自的路，重新爬上了自己那座山的顶峰。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就不难预料了，随着祝语轮的回归及正式洗白，关于天蓝星三人同台的呼声也开始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最终，在三个月前，通过纳华文化公司的官方消息发布，原天蓝星中的三人将于2017年的2月7日，也即是除夕夜齐聚举办一场仅此一次的十周年纪念演唱会，已经成为了近期最热门的娱乐话题。 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我脑海中在回忆，但我余下的所有精力还是放在了驾驶上。我的一心二用天赋从我5岁时能够边背诗边念诗开始显现，并在之后逐步得到证实。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我绝不可能在开车时分心想别的事，我深知在马路上一个细微的分心都有可能让死神找到机会扼住自己的喉咙。窗外的风景依旧在缓慢地倒退，而我的回忆也并没有停止。 这时我脑海里的画面来到了十年前，我17岁生日那天。在市中心的别墅群，足有300平米却空荡荡只有我一人的屋子里。看着眼前小巧精致的蛋糕，我却没有任何动口的欲望。打开了电视，却什么也看不下去，只是双眼失焦地看向前方。 龙沐云被警局的一通电话叫走了，这个17岁的生日，我只剩下自己陪我过了。我在这几年里生活得就像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木乃伊，不敢也不愿与他人有过多接触。心理医生在桌子那头微笑着告诉我要相信自己，但我却只能从她心不在焉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不耐。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害怕自己身上阴郁黑暗的负能量会像木乃伊散发的尸气一样，影响那些试图靠近我的人，即便只是一丝气息，也有可能让他们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没有人应该承受这些，我知道我也不应该，我知道我现在需要放下过往的一切，好好生活。但是过去发生的一切却总是在提醒我，我不配拥有真正的幸福。 也就在这时，他们出现在了前方电视的画面里，那是天蓝星第一次以组合身份在电视中亮相。透过硕大的屏幕，配合着特写的镜头，我看见他们三人的眼睛里似乎在闪烁着什么，那是一种我从未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看到过的东西。就在那一刻，我的内心被他们眼中散发出的光芒而深深触动着。我看着电视上和我年龄相仿，却和我截然不同地浑身散发着正能量的三个人，心中某个看似锁死的结正在慢慢地松动。在我心里，一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出现了，他默默对我说：如果之前遭受的苦难你没得选择，是老天对不起你。那么，当你可以选择的时候，如果还要让以前的事情拖住你的脚步，令你不敢向前，那就是你对不起你自己。 我听着这段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话语，但就在这一刻，我彻底地释然了，我终于开始相信自己了。 我重新抬起头看向电视上的三人，从此之后，天蓝星这三个字在我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时过境迁，如今天蓝星早已解散，而我和17岁时相比也已是今非昔比。虽然我平时并不关注娱乐圈的事，但偶尔听到他们的消息时，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再多了解一些。他们这次的十周年纪念演唱会，本是我缅怀以及告别过去那段时光的一次契机，但我没有去。因为我觉得，即使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是过去，正是所有那些好与坏的经历才共同组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完整的我，我愿意在心底永远保留住这份回忆。 我的回忆至此全部结束，此刻的我心里正在默默地叹息着。柳岸、祝语轮、申名，三人多年前一同成名，分开后又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当三人再次聚首，这一天本该是许多人心中最为期待的一天，结果，却即将要成为无数人心目中最难忘的一天。 0：30 车子一路开过来虽然堵了几次，但整体上还算顺利。当我将车子开到演唱会场馆附近的主干道上后，透过车窗，我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西京文化体育中心。 这座占地面积22万平方米的西京市地标建筑采用的是“一场两馆”的一体化空间设计。除了东边那座足以容纳7万人的体育场外，在其西边还有一座整体空间为球形的2000人剧场。而位于两个场馆的中间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其中配备商场、展馆、电影院等多项设施。 尽管内部空间结构多变，但这个场馆的外形却呈现为一个圆滑完整的不规则椭圆形球体。一头较锐利，另一头偏圆润，再加上其全身包裹在一件以金属和玻璃为主要材料制成的银色“外衣”下，于是它在西京人口中便有了一个十分贴切的昵称——水滴。 从主干道开始连续转过几个弯后，车子便驶进了“水滴”专为会员开设的入口通道。从这里开始直到通往内部VIP停车场的这一整条路，都是只对会员或是来此参观的国家领导人开放的。 当我将车子开进水滴，并停在了VIP停车场的专属车位后。一下车，我就看见两名警员正在向我走来。我打量了他们一眼，从表情和肢体动作来看，他们应该在此等候有一段时间了。当他们来到我面前后，我笑着开口道：“二位辛苦了，现在带我去见你们队长吧。” 我跟随着他们一路东转西行，来到了体育场后台一处较为偏僻的区域。这里除了一些警员在走动外，我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场馆工作人员，看样子这块区域已经被警方隔离出来用于办案了。我们在这里没走多久，他们就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对我说：“暮警官，我们到了，龙队长就在里面。” “好的。”我向他们点了点头。 敲了敲门，伴随着“请进”二字，我走进到了房间里。 一条长桌，两排椅子，最前方的白板上布满字迹。桌上放着一些档案袋，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着一个便捷式投影机，将电脑上的画面清晰地投影到了墙上，这便是我进入房间后所看到的景象。龙沐云此刻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本就细长的眉毛紧锁在一起，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我将目光从四周的环境中抽离开来，看着龙沐云轻轻一笑：“你们准备地挺充分的，这里都快变成会议室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我，也眉头舒展地笑了起来，他将身旁的椅子拉出来示意我坐下，接着说道：“涉及到一场演唱会的案件，相关人员可能达到百位数，其中大部分还需要留在后台处理事务，不方便都带回局里。所以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这里完成大部分的侦查工作，包括……”他指了指白板上的文字，“开案情分析会。”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可当我坐下后，我们却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几秒后，他率先戳破了这层冰幕，问道：“心态调整好了吗？这次案件的主角是天蓝星。”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如果你实在觉得不……”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现在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找出真相，顺利解决这次的案件。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状态。”我对上他的眼神，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没有问题。”他笑了笑，脸上的担心之色去了大半。 “不过，”我微微皱眉，“这次的案件，连你都没办法解决吗？” 他脸上露出了苦笑：“这次的案件没那么简单，你知道现在全国范围内有多少人在关注着这件事吗？” “现场有7万名观众，全球同步直播观看演唱会的人数是7800万以上，在此之前知道这场演唱会的人保守估计有2亿，而现在……”我的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倚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在来的路上用手机查到的数据，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在这种关注程度的演唱会中发生命案后，估计今天过后全国将会有超过一半的人在关注着这件事。” 在我说出这句平地惊雷般的推断时，龙沐云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他看向了我问道：“你在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聚集在外面广场上的那群粉丝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人数上几乎挤满了整个广场，但在秩序上却出奇地整齐，他们应该不是在等待疏散吧？”说到这，我也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龙沐云。 他缓缓摇头：“大部分情绪激动的粉丝都已经被安抚及疏散，广场上这群是属于极少部分能够真正冷静下来的，而他们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结果。” “等待结果？”我眉梢一挑：“什么结果？” “祝语轮死亡的真正原因。” 我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关于他的死因存在着什么争议吗？” 龙沐云语气凝重了下来：“不仅是争议那么简单，祝语轮的死因，是这起案件最大和唯一的疑点，也是我这次找你来的原因。” 我心中一跳，但却没有开口，我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讲完。 “为了安抚粉丝的情绪，市公安局已经决定在早上10点在市局门口召开发布会，公布案情进展。”龙沐云说着轻叹了口气。 “受关注程度如此巨大的案件，确实是应该尽早发表声明，不然在各种猜忌怀疑下，动荡的人心甚至可能影响到社会的秩序。”我双眼不自觉地一眯：“但是，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侦查案件，真的能够取得什么突破性进展吗？” “事实上，就在你刚来到这的前半个小时，这个案子的结果就已经基本出来了，我们刚刚的案情分析会主要讨论的也就是这个。” 我两眼一瞪，嘴巴微微张大：“不到4小时的时间，你们就完成了全部侦查工作并得出了结论？” “因为这个案子所能造成影响的严重程度，市局从各区分局调配了人手来协助我们，再加上馆内相关人员的配合，我们的办案效率很高。但我们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所有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起案件的情况十分简单。”龙沐云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但也正是由于这份简单，相对应的，这起案子的疑点也就变得更加无解。” 我听到这皱了皱眉，而龙沐云的话还没有讲完：“本来以这起案件的进展程度和我们掌握到的调查结果，这起案子已经应该移交市局做最后的处理了。”龙沐云说着看向了我，嘴角含笑：“但市局局长邢觉令，决定最后再给我们几个小时，或者说，给你这最后几小时时间来破解这次案件的唯一疑点。因为这个疑点对整个案件至关重要，如果能够侦破，说不定最后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我摸了摸下巴，现在我总算明白龙沐云着急把我叫来的原因了，但我还是带有一丝好奇地问道：“这是局长的原话吗，他对我的能力就那么放心，确定我可以破解谜团吗？” 龙沐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没有明确表示，但当他得知这个案件还存在着疑点后，他就知道我会来找你帮忙，所以他才会给我们后面的这些侦查时间。你身为市局的刑侦顾问，这些年来帮助各区破获了那么多重大刑事案件，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局长也说了，就算最后实在无法侦破也没关系，他只希望我们尽力而为，争取破除迷雾找出真相。” “明白了。”我干脆利落地说：“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龙沐云看了看表，说道：“现在是0点45分，市局那边7点前就需要我们提交最终的结果，我们还有6个小时的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在我们开始之前，有件事情我需要先知道。”我注视着龙沐云的眼睛，凝重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这里的终身会员的？” 血色的水滴：开场 听到这句话，龙沐云脸上顿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斟酌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其实，6年前，同样是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事，我知道。” （6年前？……） 短暂的思考后，我的瞳孔开始逐渐放大，与此同时，在我脑海深处的那块回忆墓地里，其中一小块区域的土地正在慢慢松动着。 “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我感觉自己开口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因为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姐和她儿子就在现场，这件事是她后来告诉我的。” 听完他的解释，我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他们当时是坐在观众席吗？” “没错，我姐那天带她儿子过来看戏。” 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那件事坐观众席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就算是剧场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说完，我目光凝重地看向了他。 龙沐云看到我这副表情，竟然很不厚道地轻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在我的白眼下，他的表情也变得稍微严肃起来，说道：“原因很简单，那件事发生后，因为可能造成的影响太大了，所以事后水滴所属集团的几大高层就秘密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后续的处理方案。而我姐，就是这几人之一。”说到这里，他也看向了我，目光中带有一丝笑意：“说起来，她儿子胡都灵后面选择报考警校，主要还是受你那天英雄事迹的影响呢。” 听完他最后一句话，我苦笑了一声，同时心中暗暗吃惊，我之前大概知道龙沐云的姐姐背景很深，但没想到大到了这种程度，竟是那个庞大利益集团的掌舵人之一。不过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后，我便向龙沐云抛出了我从一开始就产生了的疑惑：“你们既然知道那件事情，为什么却一直没和我提起过？” 龙沐云脸上的神色慢慢郑重了下来。 “因为那件事你也一句都没和我们说过。而根据那起事件所涉及到的势力背景之深，你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其他限制。因为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在得知这件事后也就没向你提起过，而是像你一样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龙沐云说到这看了我一眼：“而且关于那件事情我们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更详细的内幕。不过我也知道，那天过后，这里的领导为了报答你那天所做之事，将你的名字纳入到了他们总共不到百人的终身会员名单里。”他说着轻笑了一声：“我刚在给你打电话之前，还在苦恼着怎么让你避开场馆周围庞大的车流人流第一时间来到这个房间。但在突然想起你是这里的会员后，我立马就让人查询了你在这的VIP停车场的专属车位号，并让人提前守在那等你，整个过程就是这样了。” “原来如此。”我默默点了点头。 听罢龙沐云的解释，我在脸色彻底恢复平静的同时，目光穿过了龙沐云停留在他身后桌上的一封档案袋上。明明是一个崭新的封袋，可在我眼中，此刻的它却仿佛带有一丝复古的泛黄。我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关于那起事件的内幕，他们并没有对我进行过什么限制。那件事，我之所以从未告诉过包括你们在内的任何人，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看着龙沐云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说道：“因为那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解决的，而是另有其人。” 龙沐云看起来真的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眉头紧蹙着，急匆匆地说道：“你这句话真的吓到我了，你最好快点解释清楚。要知道，那次的事件虽然没有造成轰动，可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所产生影响的严重程度可是比这次的案件还要大的。” 听到他的话，我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和电脑，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开口，他就打断了我：“虽然我着急喊你过来，但这次的案件，说实话晚一会也并不影响大局，但是那件事情……”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现在不和我解释清楚，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要在忐忑和不安中度过了。” 我皱了皱眉，从他的口气和态度中，我能看出事情不说清楚确实是无法打消他的担心和疑虑了，在这种状态下工作可不是什么好事。迅速得出这一结论后，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那我尽量讲快些。” 血色的水滴：序幕 “2011年9月15日，我在英国赫尔克里大学4年的好朋友，和我一样刚毕业回国不久并且也是在市局工作的张长宫，邀请我到水滴一起观看一场大型舞台剧。不过那场演出的举办地并不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体育场，而是在西边那座圆形剧场。那天是世界著名巡演剧团新贵剧团奉上的一部他们今年最新创作的舞台剧，据说他们将长达百年的英法战争融入到了短短6个小时内来呈现，因此我也起了很大兴趣，当天便和他一起来到这边观看演出。那场演出的排面很大，据说剧团从3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这场演出了，光彩排就不下5遍。” “剧团和剧场这样精心准备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会在表演当天到场观看的两国领导人吧。”龙沐云淡淡说道。 “没错，那天正是英兰西新上任不久的总理威廉·柯特访华的第3天，来水滴剧场观看演出的这一项行程很早就被安排在了日程表上。由于柯特是英国历任领导人中对华态度最好的一位，并且中心国在其竞选时也对他提供过有力支持，所以柯特这次访华的时间和行程据说早在其还未正式成为领导人但局势已定时就已经敲定好了，这也是为什么剧团那边那么早就能收到通知并提早准备的原因了。” “现在看来，这场被提前三个月敲定而准备的大型演出里，似乎藏有不少的玄机了。”龙沐云一直在低头沉思，当他抬起头看向我时，正好也对上了我看向他的目光。我们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几乎是同时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道：“演出在下午4点准时开始，那场戏我们看得挺入迷的，舞台上的场景变换了许多次，整部剧的服装道具包括舞美和现场效果，都让我们有种重新回到了那个时期的感觉。而随着时钟指针慢慢往10点靠近，整部剧也来到了最后一幕——火中的奥尔良少女。” “然后呢。”龙沐云此刻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偌大的舞台上此刻只剩下了2个人，一名英国弓箭手正面对着他的囚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法格兰民族英雄贞德。就在我们屏息等待着这部剧最后会以何种方式来结束这场人类历史上最长的战争时，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而这股感觉的来源正是在舞台上。” “舞台上？”龙沐云眉心收紧了起来。 “没错，就在那时，我突然产生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经诞生就愈发强烈，我强忍着内心的不安迅速在过往的回忆里进行着搜索。很快地，我就找到了那个让我感到似曾相识的来源了。” “那是什么？” 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你还记得当年我回国前在伦敦警察局，也即是苏格兰场实习过一段时间吗？那是3个月前的一次协同办案，我们根据情报，发现了一个名为兰斯洛的反动组织的重要据点。” “兰斯洛？这是什么组织，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这个名字就算在英国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是由英国一群拥有深厚背景的势力联合创立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成立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当时还属于总理竞选人的威廉·柯特置于死地。" “竟然还有这种事？”龙沐云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柯特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他们这么做？” 我眼睛不自觉微微一眯：“柯特出生于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虽然从小不愁吃穿，但他对于底层人民的痛苦却有着深刻的洞察和怜悯。在**研究院工作十几年后，他凭借自己多年来的付出和在群众间建立起的威望在党魁竞选中一举成功。在后面的总理竞选中，他本身的势力背景跟他的竞争者们相比是远远不如的，可他在最后的全民公投中却得到了超过七成人数的选票，顺利当选总理。而他能够赢得大多数人支持的原因，就在于他提出了一个名为“拉刹路”的颠覆性政策，并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承诺在当选总理的1年内实现初步阶段，如果没有做到就撤销他党员的身份并且终身无法涉政，那时的他将什么都不剩下。” 龙沐云用手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说道：“那现在看来英国人民当初还是信对了人，比肩美国的超一流经济水平以及惊人的人才吸收率，全世界公认办事效率最高和犯罪率最低的发达国家。英国能在短短几年内做到这一切，和当初这个被视为乌托邦性质的政策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 我微微点了点头：“当时英国各党派间纷争不断，各地区纷纷要求独立，由于他们之间的争斗，整个英国的经济和人民的生活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而他一心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将英国拉上正轨，甚至是重新走向辉煌。而他的解决措施就是这个名为“拉刹路”的政策，他希望整合国内所有的党派和势力，消除纷争，通过巩固一个绿色透明的政治制度，建立起英国唯一一个领导势力来更高效、和平地进行统治管理。他坚信，通过协调各方势力的利益联合成一个全新的统治阶级，并做好反腐败，接受人民的监督，英国政党上下一心为国为民，英国将会超越其他所有国家成为这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国家。他认为联合统一是世界未来的趋势，他相信，英国拥有这个素质和能力作为先锋。” 我语气低沉，慢慢叙述着当年的往事：“他在竞选总理的首次演讲中发表了这番言论后，立马就遭受到无数的质疑和争议，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认为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竞选总理而只是想博取关注度。前几个世纪的历史事件已经充分证明，没有其他党派相互制约，各自代表不同阶层的利益，一个一党专制的多元化国家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些质疑而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准备地十分充分，在后续的演讲及公众发言中，他根据英国国情一针见血地阐述和剖析着英国目前的危机以及未来的隐患，并利用具有信服力的方式描绘了“拉刹路”实行后英国未来的发展前景。伴随着他在各处的演讲，人们渐渐发现情况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通过有心人的调查研究，大家发现英国近些年来事物的发展都符合他所说的规律。人们逐渐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博取关注度，而是真的打算通过当选总理在英国实行这个政策，他在演讲中提供的材料和对英国局势的看法都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准备出来的，而是需要经过十几年的深刻观察、积累和沉淀才能提炼出来的。” 说到这我停了下来，拿过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缓解了一下长时间说话导致的口干舌燥。龙沐云在一旁耐心地看着我的动作，没有任何催促之意。 “经过他的描述和展示后，人们渐渐开始相信这个新政策真的能够给他们、给这个国家带来改变。它将使英国从此变得焕然一新，让更多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再加上当时英国的混乱局面让大家都渴求着一个和平统一的环境。于是，随着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这个政策实施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柯特的支持率也在不断飙升。但这个政策实行后的前期举措对英国的上层阶级却是不利的，会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而且这个政策赋予柯特和他团队的权力也会给这些势力一种不受控的感觉。因为他们之前和所有的党派势力都有着明里暗里的关系，但柯特的出现却会完全地颠覆这一切，他的政策将会切断他们大部分的利益来源。所以，当他们意识到柯特会给他们带来的威胁后，几乎所有的大势力都开始联合起来针对他，打压他。但那时已经晚了，许多英国民众都已经意识到了柯特和他的“拉刹路”政策将会给英国带来的巨大积极的改变，他那时的地位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所有明面上针对他的势力都会被视为全国公敌。于是，在尝试过所有其他方法而无果后，他们创立了兰斯洛。这是一个无视法律的隐秘犯罪组织，由最为庞大的几股势力牵头，组织的背后则是来自众多庞大利益集团的支持。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在接连组织了几次高效的暗杀活动，甚至数次将柯特逼至死亡边缘后，苏格兰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踪迹。但所幸的是，在作出了一些牺牲后，柯特最终生存了下来，并在最后的竞选中获得了最高票数，顺利当选总理。而伴随着最后一次针对他的暗杀行动的失败，兰斯洛后面也不再有任何动作。由于苏格兰场一如既往地没有找到他们的任何线索和痕迹，所以这件事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讲完这个故事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当年柯特竞选总理是那么地一波三折啊。”此时的龙沐云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血色的水滴：独白 我神情严肃道：“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组织已经消散了，可就在三个月前，我还在苏格兰场实习的那天。警局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上面给出了一个地址，说是兰斯洛的重要根据地，让我们尽快去查。不知为何，局里竟没有任何人质疑那条信息的真实性，并且马上组织人手前往那里进行侦查。”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龙沐云惊讶地眨了眨眼。 我双眼微微一眯：“我一开始也很好奇发短信的人是什么身份，不过局里面没有多说，显然他们之间有着某种隐秘的合作关系。但短信上的地址指向的却是尼德沃格俱乐部，这是在英国流传已久的一个老牌的神秘俱乐部，一般人连它身处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警察局在没有总部授权的搜查令的情况下，按理说是没有权限进入这个俱乐部的。但他们却能在收到短信后的第一时间赶到那里搜查，说明跟他们合作的那个人也拥有着深厚的背景。” 龙沐云的神情十分专注：“那你们在那里有收获吗？” 我摇了摇头：“基本上一无所获，他们不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就是早已遗弃了那个地方，现场在大部分事物保持完好的情况下竟找不出丝毫线索。作为兰斯洛长期使用的重要据点，能够将所有痕迹都抹除干净并且保持现场基本完整，我实在很难想象这世上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这些人势力极大且思虑周全。 “那发短信的那个人呢？他后面还有提供更多信息吗？” 我再次摇头：“他可能也只是发现了那么一个线索，需要我们帮忙查证而已。” “好吧。”龙沐云点点头，随后目光看向了我：“不过说到这里，这件事情和水滴剧场的那部舞台剧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很久。 我缓缓说道：“因为一个疑惑。” “疑惑？” “在搜查那家俱乐部时，我之所以会说基本上一无所获，是因为我在现场发现了唯一一个无法解释的小小异常。不过我当时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它与兰斯洛联系在一起，所以也就只能将那件事一直压在心底。” “你发现了什么异常？”龙沐云心中的好奇再次被激活，眼神中微微闪烁着光芒。 “那个俱乐部的面积非常大，共分为九块区域。其中一块区域内是一系列的室内运动场地，里面有一间面积不小的室内攀岩馆，馆里有一面高达11米的攀岩墙，上面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攀岩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它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这块石头的正中心被钻出了一个接近一指深的孔洞，而在它的周围还不规则地分布着深浅不一的细细孔洞。” “那这些又代表了什么呢？”此刻的龙沐云十分配合地化身成了好奇宝宝。 我微微皱了皱眉：“通过测量，我根据石头上所有孔洞的大小、深度及形状，判断出它们都是由尖锐的弓箭所射击形成的。经过各种试验对比，我模拟出了每个孔洞的刺入方向，借此反向聚焦推算出这支箭是以空中的某个点为起始点，向这个石头射去的，而这个空中的射击点与地面的垂直距离大概是1.8米。” “1.8米？”龙沐云瞳孔瞬间放大，迅速问道：“这个距离，是巧合吗？” “一开始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我在与这个点垂直的地面进行了一番化验，结果我在这块地面上发现了异于其他地方的化学成分和脚印痕迹。”说到这里，我转头看向了龙沐云：“最后，根据测量出的种种结果，我得出结论：一个身高1米8以上的人在长年累月地用弓箭对准那块石头进行射击练习，他的臂力超强，且射击精准度极高，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做了无数次。” 龙沐云正在沉思着，当我说完这番话后，他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想说……” 我声音低沉了下来：“水滴剧场作为中心国最大最具代表性的剧场，会不时接待一些国外的领导人。而他们在剧场里坐的位置向来都是固定的，一直都是在二楼贵宾席中间靠左的那个座位，这也是那天柯特所坐的位置。当整部剧来到最后一幕时，那名弓箭手在舞台上站好位的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股奇特的熟悉感。我想起了之前在攀岩馆的发现，于是我立马以弓箭手的所在位置作为起始点进行测算。接着我发现，他此刻与英国总理的直线距离和角度，跟攀岩馆里的射击点到那块石头的数值是一模一样的，在我的目测下没有一丝误差！” “以你的空间敏感度，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龙沐云紧皱着眉头问道：“那块被射穿的石头对应的是英国总理身上的哪个部位？ “心脏。”我冷静地回答道。 龙沐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正在逐渐加快。 血色的水滴：中场 但我的讲述却并没有停下来，而伴随着这段讲述，我脑海里的画面又重新回到了那段难忘的时光里。 灯光明亮的舞台上，一名身高接近1.9米，身体线条流畅，脸型棱角分明的英国弓箭手正手持着一把长弓，目光紧盯着他对面，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法格兰救国圣女贞德。 “即使你犯了大忌，但火刑毕竟太不人道，我提前送你一程吧。”弓箭手看着少女的眼睛，问道：“临走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赶紧说出来吧。” “我没有任何遗憾了，法格兰已经激发了他们的民族意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贞德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你觉得我们还会像以往一样给你们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吗，你们自以为高我们一等，如今却连自己的家园都无法守卫，真是讽刺。”弓箭手的笑声十分不羁。 贞德微微一笑，嘴角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憔悴脸庞上流露出来的却是坚定的神情，让人能看得出她坚信自己心中所想。 此刻，与明亮的舞台相对应，台下的观众却仿佛置身于一片阴影之中。我坐在前排的座位上，目光从贵宾席的柯特心脏处移开，落到了台上那名弓箭手握箭的手上。 （确认完毕，位置和角度都是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呵，这世上确实存在着巧合，但当所有巧合都碰到一起时，那就不再是巧合了！） 想到这里，我迅速转过头去，问向身旁的张长宫：“长宫，你还记得我们三个月前在伦敦搜查尼德沃格俱乐部的那次行动吗？” 张长宫也转过头来，目光中带有不解：“那么重大的行动当然记得了，那次是苏格兰场近10年来首次进入A级以上的戒备状态。” 我低声道：“现在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贵宾席上的英国总理此刻正面临着生命威胁，我们现在立刻进入到A级戒备状态。” 张长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贵宾席，再次对上我的目光时，他眼神里还带有些许的疑惑。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也向他点点头，一起学习和共事这些年，我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不需要多解释什么。我问他：“你知道舞台上的道具是由什么制成的吗？” 他想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据说为了真实还原那个时期的一切，剧团这边不惜代价，所有的服装和道具都是以大英博物馆的原物副本作为模板而定制的。” 我眼睛不自觉微微一眯：“可如果这些道具是真实还原的，那么有些尖锐的兵器不小心伤到人了怎么办，剧院会让他们带着这种道具进入几千人的剧场吗？” 张长宫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恍然：“如果你指的是这方面的话，据我了解，所有道具在制作过程中，它们的尖锐部分都会被磨成钝的。而且剧场有严格的规定，所有道具在上场之前都会先行检查一遍，剧院不可能让会伤害到人的道具进入现场。” 听到这里，我立马转头看向舞台上的弓箭，眉头紧蹙起来。 （既然是钝器，那他要怎么用来刺杀呢？如果想要射穿柯特的心脏，他手上那支箭的箭尖必须得是尖锐的。可我已经反复观察过那支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钝的箭尖一下子变得尖锐……不管了，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那名演员，现在我所产生的疑惑只有通过他的行动才能见分晓了。 这时，那名弓箭手举起了弓箭，此刻正对着贞德的他侧了下身子，右脚往后微跨一步，三指勾弦开弓的同时细微地调整着方向。 我在前排的观众席上看得分明，随着他将弓弦向后拉，他手背上的掌骨一根根蹦起，手背的皮深陷进掌骨中形成了几道深深的沟壑。他完美的姿势、专注的神态，以及眼神中的狂热，就好像他已经为了这一刻而准备了许久，绝不允许失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舞台上的演员应有的神态，所有的迹象都已经表明，他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弓箭手！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再无一丝怀疑。 如果把他和圣女贞德的坐标连成一条线，那此刻柯特的位置正好是顺着贞德延长线后方的一个点，那名弓箭手只要稍微偏移一点方向，那么这支箭就会正对准柯特！ 我眼睛死死盯着那名弓箭手，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正宗的英式长弓，紫衫木弓、水松木箭。根据他的肌肉状况和拉弓程度，拉力估计至少50公斤，速度超过100米每秒。英式长弓的有效射程几乎可以达到300米，而他此刻与柯特的直线距离根本不到100米！并且射出的角度也是完美的45度角。这种情况下利用弓箭一击毙命，也许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如果是一个天赋高且臂力强，预先知道要射的是哪一点并且经过不间断练习的人。那么，即使他使用的不是现代复合弓而是十四世纪的英式长弓，那么，也是极有可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种冷汗直冒的感觉。回想起在攀岩馆的发现，我怎么也想不到，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完全不一样的时间和地点，但是背后却隐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我的推论已然成立，兰斯洛从未放弃过暗杀柯特的计划。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上任后会来到这个剧场，并且会坐在贵宾席的那个位置，他们对柯特的行程了如指掌，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而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准备了许久，攀岩馆的那块试炼石，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