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景帝的剑》 第一章啷当入狱 “萧承志这下完了。” “萧家怕是得绝后啊!” 郢朝的京城茶馆里,几个形容富贵的富家公子捏着杯盏,似笑非笑的长吁短叹。 有幸灾乐祸的,有真心觉得遗憾的,也有冒着酸气恨恨的。 “你说太后会怎么处置他?皇上会怎么把他千刀万剐了?” “这,谁知道呢?反正啊,这次他是摊上大事就对了。兴许就是小命难保。” ………… 几个人议论纷纷,茶馆的伙计一听是馆里的常客萧公子,不免疑惑的多问了一句:“几位公子,萧公子可是犯了什么事?” 一个形容微胖的公子,瞥了他一眼,笑道:“是犯了事,克死公主,能不是大事吗?” 克死公主?伙计提着茶壶的手都颤了一下,只听那公子又道:“新婚之夜,克死皇家公主,这萧承志也是绝了。” 伙计也听说萧承志新婚,还娶了公主,但这突然就克死了公主。也是让他很惊奇,但皇家的事他一个小老百姓也只能听听,于萧公子,他只是暗道他倒霉。 事件的主角,倒霉的萧承志正狼狈的呆在大理寺阴暗的大牢里。 他身着白色的囚衣,囚衣染血,头发凌乱,脸上也染了血痕。但此刻的他,来不及管这些。他将头深深埋入膝弯之中,让自己沉浸在这一片黑暗里。 他的新婚妻子,当朝的玉芝公主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他还记得那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那女孩穿着火红的嫁衣,脸上红彤彤的,他觉得像苹果,他正要去咬那苹果,可是漂亮的人儿就突然倒了下去。他甚至还来不及亲一口她,她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任何征兆,甚至那可爱的女孩都没有流过一丝血,就死了。 公主死后,太后皇上震怒,但太医始终查不出公主的死因。于是公主无辜枉死的命,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所以,作为公主的新婚丈夫,他责无旁贷,理所当然的,他全家被扣住,他下了大理寺大牢。 虽说皇上已下令三司查办公主一案,但若是还是查不出什么,那么他就等着给公主偿命吧。 偿命吗? 萧承志心有不甘! 他没有害过公主,他没有害过。他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断送在一个碰也没碰过的女人手里。 他,不甘心!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他,想活下去。虽然很难,但他真的想活下去。 可是,他该怎么办?此刻,自己的家人被扣,而自己又啷当入狱,他又该如何自救? 萧承志在阴暗里,深深皱着眉头。 萧承志是忠烈之后,父母在对北胡的战争中双双阵亡,留他一个独子在世上。家里人除了年迈的主母还有自己纳的一个丫环红玉以外,再无其他人。 萧承志父亲的官职并不大,只在京都封了个兵部侍郎的下属之职。所以,就算承志是忠烈之后,父母阵亡,但于朝廷也没多少重视,只是多加了些抚恤金给萧府之后再无其他表示。 而萧承志给父母守完孝之后,纳了红玉,以为这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了。 哪知,前半个月一道突如其来的天旨降临,“圣上隆恩,赐玉芝公主与萧家公子玉芝为妻。” 既是天旨,像萧承志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哪敢反抗。于是虽心有疑惑,但也不得不领旨谢恩。 玉芝公主,人们都传言她美貌端庄,但萧承志却从未见过她。也不知是自己哪里得了这位公主的眼,听说玉芝为了与他的婚事,以绝食像太后和皇上相逼。才带来了他与公主大婚的这番狗屎运。 贵族圈里,不少人都认为他这番的小人物走了狗屎运,竟娶公主为妻。可是大婚当日就传出公主死讯,众人不免扼腕同情,这他妈哪是什么狗屎运,简直就是祸从天将。 “萧承志,提审了。” 承志还沉境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门外狱卒不耐烦地冲他喊道。 承志抹了一把脸,微微上抬了一下,才发觉双腿早已有些僵硬了。 努力撑起满身伤痕的身子,他面无表情的向狱卒已经大开的门外走去。 脚下沉重的铁链哐当哐当的响,承志步履蹒跚,心中竟是摇摆不定的忐忑不安。 这一去是死是活? 承志的心都颤颤的,难免走的不稳当。那狱卒见着他这番慢腾腾的模样,竟是相当不耐烦,他皱眉喝道:“快点啊,磨磨蹭蹭干嘛?大人们都等着呢。”说着便踢了他一脚。 承志吃痛,轻轻呼了一声,看了那狱卒半餉。那狱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发毛,心里有些发虚。但瞧见他那一身狼狈的形容,狱卒又觉得刚才的恍惚是自己想多了。眼前这人,或许马上就要赴死了,他害怕他干什么。 想到此,狱卒又喝了一声,承志加快脚步随着他走。 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远远的承志就瞧见了高坐上的几位锦衣华服的大人。 大理寺卿章华坐在高坐之上,两旁分别是刑部尚书李显明和御史大夫方羽。 当然,承志是不认识这些人的。不过他走近抬眸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 清逸洒脱,面如皎皎月华的方羽。看到方羽的那刻,承志微怔。方羽,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三司会审,他怎么会坐在大理寺卿的旁边。难道他是三司之中除了大理寺以外的刑部和御史台两司之一? 只是来不及承志多想,他就被大理寺卿的一声尖脆的惊堂木的声响弄得跪倒在了地上。 “堂下何人?”大理寺卿章华微微一抖胡子,便落下了一个响亮的惊堂木,震得承志心口一颤。 “草民萧承志。”缓了一阵,承志冷静道。既三司会审,那么他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为自己申冤。 “玉芝公主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章华横眼瞥了他一眼,继续追问。 “没有关系。小人并不知公主为何而死,还请大人明查。”承志抬起头来,静静地为自己申辩。 “还请大人明查,还小人清白。”说着,默默弯身叩首,态度端正良好。 “可玉芝公主是在大婚之日而死,而且还死在你的新房,你觉得你逃脱得了干系吗?”刑部尚书李显明道。 承志低头回答:“大人,小人虽无才无学,但也知杀害公主乃是死罪。小人一家非富非贵,小人又何敢冒此大险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况,小人与公主大婚,公主于小人来说,只会给小人或者小人的家族带来荣耀尊贵。小人感激疼惜公主尚不及,又如何会在大婚档口杀了她,送自己和家人于绝路之上。还请大人明鉴,小人也想替公主申冤,找出伤害她的真正的凶手。”说完再叩首。 “你说你没有杀人的动机?”章华摸着自己的一点胡子,侧眸看着他。 承志朗声应声:“是。” 章华转头瞧了瞧坐在自己左右手的李显明和方羽,迟疑道:“两位大人……看?” 李显明道:“可是公主的身上并无伤口,而且太医检查过,也并未有毒物。但她恰恰就死在你的新房中,你能说这是巧合吗?” 承志郁郁低眸,“这点,小人无话可说。小人也不知如何就那么巧?” 章华道:“你一直在辩解,声称自己与公主之死无关。但拒本官查证,你萧承志家小庙小,日常也并未竖敌,又何人会嫉恨于你,置你于死地呢?” “小人无从猜测。”承志又叩首,“小人也很疑惑。希望几位大人能查明这其中缘由。” …… 李显明和章华两人一直在追问案发之时的细枝末节,唯方羽只是静静地又似乎玩味的盯着承志瞧。 一番询问下来,未有任何结果。公主一案,疑云重重,硬是查不到蛛丝马迹。 深陷漩涡之中的承志更是前途未明。 方羽应诏到御书房,少年天子刘景正负手站在书房里端详一副画。 那画里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十分的俊雅宜人,细细瞧来倒是与此刻正在牢狱里的萧承志有七八分相像。 方羽进来,对着负手而立的少年天子跪下拜礼:“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 方羽起了身。 “他,如何了?今日会审,他是不是吓得不行了。”刘景并未回头,只是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画,神色喜怒不明。 方羽轻笑:“这回,陛下可猜错了。三司会审之时,此人不仅没被吓晕,而且还在场中据理力争,他没有杀人动机,他不曾害过公主。” 刘景回头,方羽笑着道:“恭喜陛下,此人可用。” “用到是尚早”刘景摆摆手,眸光犀利道:“朕倒要看看,这么一桩悬案,他该如何自救?” “自救?”方羽停留在唇边的笑意倏然凝固,疑问道:“陛下,不出手吗?” 刘景道:“他,若是救不了自己。那么又何堪当朕的剑,能恂了公主也是他祖上积了福。” “陛下!可……”方羽看着刘景的面容,眸色渐深,抿了抿唇。 刘景抬手打断他,“爱卿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定,只给他十日,十日以后公主之案便定,他是死是活,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十日?”方羽脸色暗沉,“陛下须知他在朝中未有任何根基,更无人脉,甚至他并不认识一个高官权贵。陛下,让他如何自救?” 刘景道:“且看他的本事。不能绝处逢生,无胆无识,那么在狂风浪蝶沉浮不定的宦海,他也活不了多久。成为朕的利剑,就更没可能了。” 方羽皱了皱眉,终是不忍,迟疑道:“若让他自救,总不能一直关在牢里。陛下可否开恩,下旨让他出来,再自行行动。” 第二章擂响太虚鼓 刘景瞥了他一眼,淡道:“既已入狱,放出来岂不是惹人闲话。爱卿是觉得朕的处境还不够难吗?” 方羽默默抬眸望了他一眼,已经压抑了两年的天子,显然已经不能算一个正常人了。只是萧承志前途如何?他似乎也无能为力。 但必要的提醒,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萧承志的。所以,他提了一壶酒,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便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是有人想要公主死?”承志喝了一口酒看着前段时日认识的这个朋友。这两天,三司没再来提审,他想来想去。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并不会有人来关心与在乎。但公主,她是个大人物,也许是公主的仇敌要置公主于死地。但公主一个皇家深宫女子,身份尊贵,也不曾参与朝政,她又如何会竖了敌人。可是,公主代表了皇室。她代表了皇室,公主的死,会不会是朝中某些势力与皇室的恩怨。然而,自己却是无辜牵连了其中呢。 方羽笑了笑,抬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陛下说,想要公主死的那个人是你。” “可是,我并没有。”承志沉着脸放下杯盏争辩,“你不信我?就算是我再蠢,也不会蠢到新婚当日在自己的新房杀了公主。陛下,如何能这么冤枉我呢?”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其实,这事陛下也不是全然就冤枉了你。因为案发之时,只有你跟公主在一起,你的嫌疑是个人都要怀疑的,更何况是太后与陛下。”方羽看着他,慢慢说道:“并且,太后已向皇上施压,十日以后结案。” “十日?”承志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瞧着眼前桌子上还算不错的饭菜,他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十日,十日,他就要死了吗?承志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方羽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叹了一口气。抚着肩上轻微的颤动,方羽终是捻下了目色中复杂的神色。 方羽向前走了两步,承志道:“方羽,请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还有你为什么接近我?” “承志,一月之前京郊河畔……就算我不曾接近,你也……逃脱不了今日命运。”方羽并未回头,只是莫名的说了这句话。 随后,方羽又道:“我是御史大夫方羽。”话落,已经抬起脚步跨出了牢门。 承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过道里,坐下来回想方羽的话。 “御史大夫!” “哈哈哈!” “我萧承志何德何能与尊贵的御史大夫相交尚不自知!” “方羽,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承志埋着头,在阴暗里险些癫狂。他镇定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月之前,京郊河畔?是发生了什么吗?承志回想了一下,那日天光甚好,他心血来潮,想带着怀孕已经四个月的红玉出去走走。红玉说,京郊河畔的荷花开了,她想去看荷花。所以,他便依了她,带她到京郊的河畔看满塘的荷花。 荷花开的很美,他随手摘了一朵,插在了红玉的发间。红玉有些娇羞,他就捏着她的脸哈哈大笑。 随后看了一会荷花,红玉身子乏,承志便带着她回了。 那日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啊?承志想不明白,这与他入狱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毕竟眼下的处境更要紧,听方羽的口气,十日以后皇帝就要下旨问斩他了,而且自己的家人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处罚。身怀有孕的红玉,年迈眼盲的祖母,不管是牢狱之灾还是同他一样问斩。 她们那么弱小,那么弱小,又如何受得了这番的苦痛。承志只要一想到这,心就揪了起来,痛苦不堪。 这番的境遇,竟是天不怜他。天不怜,唯有自怜。承志隐在黑暗里,蓦然睁眼。 承志仔细分析了当下的境况,想要自救也困难重重。其一:他不能出去。其二:时间不多,只有十日。 十日,十日。是皇帝仁慈,才给他十日回旋吗?但不管是不是皇帝仁慈,今日与十日又有何区别呢!他一个小人物,在朝中竟是一个搭的上话的人物都没有。谈何自救?突然间,承志眼神精亮的光又暗淡了下去。 与上面搭不上线,自己的命又随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承志深感绝望,但只要一想到红玉与祖母,他又十分的不甘心。 在他绝望之际,又有一个人来看他了。来人是一个美貌的女子,与玉芝公主有些相像。 她看着一身狼狈的承志道:“萧公子,我知道我姐姐不是你杀的。” 承志抬眸看她,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玉芝公主的死对这人的打击是十分的大,也显然只有这个人才对玉芝的无辜枉死伤心不已。 “你是谁?”承志淡淡的问。 “我是玉兰公主。”玉兰回答道。 “玉兰公主为何说玉芝公主不是我杀的?你有什么证据?”承志如死灰的心,突然就被点亮了希望,他殷切地看着玉兰。 玉兰被他逼视的目光,有些吓到,微微闪了闪眸子才道:“姐姐的嫁衣被重做了两次,还有出阁之前,我看到有个黑衣人从姐姐的房里出来过。” “所以,你是怀疑那个黑衣人才是杀你姐姐的真凶?”承志又问道。 “嗯。”玉兰道,“可是我没看清他的脸。” “你姐姐的嫁衣是谁做的?” “尚衣局!” “你想找到那个黑衣人,找到那个凶手吗?”承志盯着她。 玉兰点了点头,她道:“姐姐待我极好,我自是希望能找到那真正的凶手,将他千刀万剐。” “那,公主可愿为小人作证。”承志试探着问道。 “姐姐死了,皇兄阴测测的,我害怕极了。还有母后,母后也时常发怒。我害怕!他们,他们估计不会放过你。我也……不能给你作证。”玉兰掩了掩眸,说道。 “好吧!公主,谢谢你来看我,与我说了这些。十日以后,我死也算能够瞑目了。”承志软和了声调,不忍去逼迫一个还未长大的女孩。 玉兰看了他一眼,怯怯的起身准备走。 承志喊住她道:“玉兰公主,今日与小人的这番话,千万不要与人提起,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玉兰道:“嗯!萧公子,姐姐说你像她的故人。” “故人是谁?” “姐姐没说,玉兰也不知情。”玉兰走了。 从与玉兰的对话里,承志已经确定了,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玉芝公主死于宫廷阴谋!只是玉兰不肯与他作证,他又该怎么办呢? 那件嫁衣,玉芝的嫁衣,一定有问题。承志努力回想了一下她的那件嫁衣。颜色很红,嫁衣上绣了很多的交颈鸳鸯。 在玉兰走后不久,承志就把嫁衣的事情与大理寺卿章华说了。章华立马派了人去调取嫁衣。 承志在牢里等结果,但是后来狱卒来传话说:“嫁衣已经被毁了。” 承志的希望又断了,就这么过了两天。还有八天,承志掰着手指头。 这一日,方羽又来看他,他道:“玉兰公主已经被盯上了,你最好与她少接触。” “是谁?你知道的吧,方羽。”承志与他对视,目带火光,“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还能做什么?”方羽轻笑,“当然是来帮你。” “玉芝公主之案,你不要查了。另想办法保命吧。”方羽道。 承志瞥了他一眼,没理他,自己坐了下来,“不是说要帮我吗?” 方羽也跟着他坐了下来,承志开口道:“我想见陛下,你能帮我吗?” 方羽蹙了蹙眉:“你见陛下做什么?” 承志没答话,只自顾自道:“你能让我见到陛下吗?” “好。”方羽应了他。 承志靠坐在阴湿的墙壁之上,颓然凄惶。 方羽果然不负他望,过了两天,很快就有人来给他梳洗换装,拉他出了牢房。 只是到宫门口的时候,承志愤力挣脱了反剪着自己双手的守卫,跑向了宫门口那座已经被风雨侵蚀有些朽坏的大鼓。 抢过鼓锤,他愤力抡起双臂,一下一下敲打着那日久不用的沉闷的大鼓。 鼓声一声一声,沉闷响亮。 来往的军士们都傻了眼,擂了太虚鼓。这是不要命了吗? 方羽也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原来,面见帝王是假,出来擂鼓鸣冤倒是真。 “小人冤枉,望皇上明鉴!” “小人冤枉,望皇上明鉴!” ……承志一声一声嘶喊。沉闷响亮的鼓声,震动朝野内外。 太虚鼓乃是本朝太祖皇帝所设置,鼓响三下已是证明帝王无德。 这番,这太虚鼓不知响了多少下了。朝堂之上的一干大臣都静静地盯着龙椅上的少年皇帝。 傅相微微掩嘴偷笑,霍将军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身形微微颤抖,手指抓得龙椅的扶手青筋暴起。 缓了一缓,他才向近侍的太监胡朝不动声色的淡淡问道:“去看看,何人击鼓。” “鼓声不歇”朝中有官员站出来,道:“皇上,这怕是有重大冤情。” “是啊!”下面有官员附和。 不一会,胡诏进来道:“启禀皇上,是萧承志在击鼓。” “萧承志?”景帝轻轻皱了一下眉,傅相道:“皇上,何不将击鼓之人宣进来,听听他有何冤情?” 景帝看了一眼傅相,傅相微微抬眸与他对视。景帝一笑:“好,宣萧承志。” 第三章别无选择 承志随胡诏踏入宫门,沿宫道走,瞧着宫道两旁的面无表情脸色黑沉的黑甲带刀侍卫。承志脊背上的冷汗直下,汗湿重衣。 越往里走,皇宫的庄重威严,更惹的他腿脚发颤,头皮发麻,险些就要晕过去。 他强打起精神,木然的随着胡诏踏入了文武百官林立的金碧辉煌的朝堂大殿。他抬眼看到了那闪耀着灼灼金光的恢弘大气的龙椅,他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龙袍的少年天子。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安静的大殿里。他仿佛看见自己脸色苍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他挑战了皇权,他挑战了天子。他后知后觉! 额上汗越冒越多,穿在脊背上的衣衫几乎湿了个透,他强稳住身形磕头叩首道:“草民萧承志,拜见皇上。” 刘景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瞧着底下的萧承志,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过了好半餉,他才问话道:“为何击鼓?” “小人受玉芝公主所托,替她击鼓。”额上冷汗直下的承志,强力镇定心神俯首答道。 “玉芝公主不是死了么?”朝堂之中,一下炸开了锅。“难道说没死吗?” “大胆,前几天玉芝公主已无辜死于你萧承志府,现今尸骨未寒,你萧承志如何在此胡言乱语?”户部侍郎的公子云邑愤恨地指着道。 云邑是玉芝公主的仰慕者举朝皆知,承志也见过他,在与公主大婚之前,他好几次在承志面前面露不甘的示威和恐吓。现如今,情敌相见,他是分外愤怒,当然是逮着机会便对承志不依不饶,非置承志于死路不可。 “萧公子,正如云大人所说,公主死于你府,你又如何说是受她所托击鼓呢?”傅相微微瞥了一眼龙座上的帝王,才慢悠悠地转向承志问道。 承志抬眸看向上位上始终不发一言的少年天子刘景道:“公主曾对小人言,她的兄长爱民如子,乃仁德圣君。小人也深以为然,五年前,圣上为一近侍亲鸣太虚鼓,鼓声雷雷,上天犹震,由此天降大雨,满朝震动。公主说,若日后有冤,可效仿之!圣上爱民如此,必会为你昭雪沉冤。” 承志不敢瞧向帝王,只微微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崩的紧紧的下巴。脊背上又一层冷汗汗透了衣衫,承志的内心颤颤的。头上紧绷的玄似乎拉扯得快让他窒息。 沉默,沉默,整个大殿是死一般的沉默。半餉以后,上位的帝王才出了声,他带着奇怪的笑容笑道:“萧承志,萧承志。” 承志脊背上的汗又冒了一遍,他之所以如此冒犯天颜,其实是在赌。他之所以今日跑去擂鼓,也是因为那日公主的话。 成亲的前几日,公主来见他,他好好招待了一番之后便送她回宫。在宫门口的时候,承志瞧见那太虚鼓,便随口问了一句。 之后玉芝公主就与他说了那番话。 他在赌,若帝王今日因他擂鼓判他死刑,那么也代表了五年之前,刘景的擂鼓也是错。但他是君王啊!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错,所以,他赌,他赌刘景不会罚他。 很自然的,承志赌对了。世界上真的没有哪一家的君王会轻易承认自己错,更何况是自来就傲气十足的刘景。 承志虽然心内紧绷的快死,但还是伏地叩首道:“公主冤死,草民求皇上明查!求皇上明查!” 傅相看着龙位上的刘景,微微扯了扯嘴角,他道:“既这位萧公子有冤情,圣上何不遂了他愿,好好查探一番。” 傅相今日心情倒是好,看着萧承志也格外顺眼一些。萧承志一介草民挑战了君威,而刘景身为天子竟是不敢发作。这,……真是让人高兴啊! 傅相一发话,朝中相党一派的官员立马就出列,附和傅相的话。 一时,朝堂又炸开了锅。俱言:公主一案,滋事体大,圣上英明,当细细查证,莫要冤枉了民众,失了一君仁爱之名。 众臣下跪,尽管刘景捏住龙把的手早已泛白,此刻的心中恨不得将萧承志千刀万剐,但于众臣面前,他还是不动声色道:“玉芝公主一案,就依傅相之言。” 众臣又呼:“圣上英明。”承志松了一口气! “只是……”刘景话锋一转,他目色沉沉地盯着底下跪着的萧承志道:“此案,萧承志,你要为公主申冤,那么你作为玉芝公主的驸马,你亲自查。并且,务必细细地给朕查,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找出害公主的人,若是你找不出来,那么你全族给公主殉命。当然,朕很公平,若是你找出了此人,那么朕让此人给公主偿命。” “是。”承志心都在跳,但还是伏跪,“谢皇上隆恩,圣上英明。” 一场朝会就这么结束,刘景摆驾回宫。刘景走后,大殿里的一众官员都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尴尬的玉芝公主的驸马爷。 看了一会,他们都摇了摇头,神色莫测地走出了大殿。 傅相顿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玉芝公主倒是好眼光,萧公子这胆识当真是无人能及。” 承志微微垂头,傅相便笑咪咪地走了。 “我没想到,你会冒如此大险。”方羽踱步到他的身边,神色凝重,他道:“他怕是更……恼你了。” 云邑走到他身边,重重地哼了一声,面带不屑道:“真是不知死活。” 待所有的人都走了,承志还跪在朝堂的大殿里。安静的大殿因为所有人的离开,一时变得空旷无比。承志抬眸,高阶之上的龙椅竟是变得比之前更豪华阔大。 那凶悍又威严十足的龙头的双目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承志脊背上又一层冷汗落下,紧绷了半日的身子一下子没骨气的瘫软在了地上。 完了,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事啊? 承志,心口都要窒息了,只想一头撞死。只是他趴在冰冷的地上仔细想了想。他有选择吗?他有吗? 在铁定的死与不知未来的生面前,他这样选择难道有错吗? 不,他没有错。若是给他再一次重新选择,他也依然会如此。他依然会去擂鼓,他依然要提及五年之前当今圣上为自己的近侍擂鼓的事。他依然会得罪当今的天子。 他别无选择,他无路可走,一切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如此一想,承志坦然了,他坦然了!纵然害怕又如何,在玉芝公主死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已经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中,现今,他不过是挣扎求生罢了。 遭皇帝嫉恨也好,遭人嘲笑也罢!他已经不在乎了,他不在乎了。 承志咬咬牙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恍然的瞧了一眼那高阶之上的龙椅。他才站起来,转身慢慢走向殿外。 刚刚走出去不远,就有一个小内侍跑过来,拦下他道:“萧公子,万岁爷有请。” 承志的心猛的一颤,脚下都有点站不稳了。来得这么快吗? 承志稳了稳神,说道:“多谢公公,小人这就去。” 那小内侍神色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他小心地道:“萧公子,你……你当心,万岁爷……” 承志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恭敬道:“多谢公公提醒,小人感激不尽。” 那小内侍带他来到皇帝所住的宫殿太极殿,走到太极殿的正殿,那小内侍就让他先等在外边,自己先进去禀报了。 没一会,那内侍又出来道:“萧公子,随我来吧。” 承志又连忙道谢,忐忑不安的跟着那内侍进了殿里。 刘景正在桌子旁喝茶,承志刚刚要下跪拜礼,刘景就一手掷了一个杯盏砸到了他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脸,额上瞬间被瓷片划破,流出殷红的血来。承志忍着痛,颤着腿下跪伏礼:“小人萧承志拜见陛下!” 刘景换了新的茶盏,不发一言,又重重向他头上砸了好几个。 承志垂着头,默默忍受着此刻君王的暴怒。是他错,是他的错,他挑战了他,他该死,他该死!承志这样想着,虽说他小门小户出生,但父母依然从小便教他忠君爱国,忠君爱国。 三纲五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他从小便在他心里的。他是君,他要怎样便怎样,谁叫他是君呢?更何况,自己刚刚挑战了一个君王的权威,他发怒实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这样想着,默默地心甘情愿的承受着君王的暴力攻击。 承志的头被瓷片砸出的血流了满面,几乎都看不到他原本的面容了。刘景才罢了手。 他一掌拍到面前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壶杯盏哐当哐当地响,终于不发一言的少年天子出了声:“萧承志,你……可真是大胆啊!” 承志默然。 刘景慢慢地走到承志的面前,顿了顿,才抬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他抬头,他又是那一副奇异的笑,他另一只手狠狠地甩了承志一巴掌,眼神阴冷道:“萧承志,你……你,你凭什么?” 承志微微抬眼瞧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清雅俊朗的天子,未发一言。刘景又愤恨的甩了他一巴掌,直到他的左边脸颊高高肿起。 “小人有罪。”承志垂眸,静静道。 刘景捏着他下巴的手,慢慢滑到他的脖子,一下子便死死的握住了他,承志瞬间脸色爆红,无法呼吸。似乎就要死了一般。 刘景道:“你是有罪。”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