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厅堂》 第一卷第一章 这天三伏天,热得鸡犬不鸣,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家里乘凉,龟山上的鸟也热得不愿意叫唤,只有几只知了在发出求偶的声音,这时龟山上传来了打破宁静的叫唤。“连长~连长~赵路轩被洋人放的长毛狗咬啦,你快来啊”在山下帮连长看马的兵急急忙忙跑过来喊到。“什么长毛狗,你个混球,带我过去,一条狗还能反了天啦”。连长带着几个身穿鲜色军装的人从观景台小跑着下山,去找那个被长毛狗追咬的赵路轩。 “啊,滚开,连长啊连长…”被狗咬翻在地的赵路轩狼狈的叫着,在地上和狗掺斗着,双脚使劲踹着狗,那黑狗长长的卷毛都把眼睛遮住了,也不知道它怎么看得见赵路轩的屁股,一咬到就猛甩头,就这样局势一边倒,长毛狗绕着赵路轩找机会,赵路轩大喊大叫用脚对着狗隔空来回狠踹,引得洋人生活区里的高帽子的黄毛洋人在一旁助威,“大威将军,咬他,咬他…哈哈哈”,大街上的人都不敢上前帮忙,倒是在来回传着,龟山下有个兵被长毛狗咬啦快去看看,人们争先涌向龟山下去看热闹去了,围着那赵路轩就看,却不敢上前帮忙,因为那是洋人生活区里漂洋过海来的狗子,吃的喝的比榆林城里的小财东家还要阔。 “彭~”的一声,这时整个圩都安静了,只见那只长毛的狗突然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刚刚撕牙裂齿的凶样。周围的群众都安静了,原来是连长带着人到了。“赵路狗,你妈的,连条狗都弄不死嘛?你妈的,好不容易出来爬个山,扫兴”“连连连长,这狗没眼睛…”,“你妈的,你也是叫路狗,它也是狗,你怎么就整不死它?妈的,扫老子兴,快把老子马牵来,回营”。连长一边说着一边一脚把狗踹到一边,又把围观的众人呵散了,连长穿着那咯吱咯吱响的军靴,翻身上了那老马,鞭子一挥就走了。 “路狗路狗,没事吧,兄弟啊,你怎么就惹了那老狗啊,这里是洋人佬的地盘,快走吧”。赵路轩摸了一把鼻涕,诶呦诶呦的跟着那十几个兄弟回了军营。回到军营的时候,天都黑了,草草扒了几口饭,赵路轩就躺在了床,回来的路上在济世堂苏光建老先生那里抓了几副中药,也没来得及煎药,只觉得浑身都没力气,只想躺着睡觉了。睡着睡着也不知几更了,赵路轩又在梦里梦到了那几条狗,现在可不一样了,只见他骑着比连长那矮种马还高的赤马,面对着耀武扬威的长毛狗,犹如两军对垒,丝毫不落下风,一手持疆绳,一手胯在腰间大声问道:“来者报上名来”。只见那狗吐出人言:“我是西洋大威将军”。“哈哈哈,你还大将军,那我倒要扒了你的毛看看你的狗眼,让你咬我屁股”。胯腰的手,突然拔出大盒子枪,就是连长平时挂在腰上的那把,这时,长毛狗看见了那大盒子,突然就说到:“赵路轩,我可是长毛的狗,可不是什么土狗?”“长毛你给我记着啦,你赵爷爷什么世面没见过?就是没被咬过屁股,求饶也没用”,这是赵路轩手一伸,只见那只长毛狗应声倒地,这时的长毛狗又如下午那时,在抽搐着,就没了动静。这时赵路轩便学着连长手枪的动作,把抢放进了枪匣子里,可这时四周一群长毛狗扑了过来,有黑的白的黄的红的还有卷毛的,有咬着马鞍的有咬着马尾的有咬着草鞋的,赵路轩这时惊慌失措被拉下马,眼看着就要被撕扯,这时突然他被惊醒了,操练的号角声也响起来了,不知道自己被吓醒了还是**练的号角声吵醒的。 “诶呦我的妈呀,原来是一场梦啊,真的是吓死我了”,赵路轩自言自语到。“干什么呢赵路狗,没听到吹号了是吧?快给老子出来”,这时连长在集中场大喊。赵路轩跳起来,把放在床脚边的裤子套进去,衣服没脱,带着帽子就冲出了门口,一边绑着隔壁床丘傻蛋用过的皮带,急急忙忙一瘸一拐的就去集合,嘴里还说着今天怎么集合那么早啊真的是奇了怪了。这时站在旁边的丘傻蛋用手打了他一下,赵路轩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异常,平时连长早就在石堆上问候着别人的祖宗了,今天似乎有点严肃。 就在这时,咯哒咯哒的嘈杂而响亮的皮鞋声让得原本就安静的队伍更加安静了,几个身穿红色军装留着胡渣的男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然后就来了一个人来给连长传话,说要大家把裤子脱去,说这是英国都办的话。平时一脸严肃的连长也是绷着脸,但是赵路轩看来,这时的连长愈发的可笑,他觉得连长这时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害羞,他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几个红色军装的洋人走了过来,跟随着的人这时显露了出来,是镇守榆林县的李团长,李团长以前是陆司令的得力助手,后来因为白司令在粤军进攻桂西南时招安到了他的属下,没什么本事倒是上树灵活像猴子一样,那副猴嘴腮子的脸在朦胧的清晨里真的是不好认出来,只见李团长说“听说你们连昨天有人去了龟山赏花,有人给大威将军咬伤了,我们驻榆林县的英国督办专程过来关心一下,是哪一位子弟啊?”“昨天,是谁被我们大威将军咬伤了,我们带你去战地医院看医生。”一个卷毛的洋人也说到。赵路轩这会在想,那我在济世堂抓的中药白抓了?想了一下,那么丢脸的事情就不让卷毛的洋人知道了,免得大家都知道我被狗咬了屁股。“没有人被咬吗?那就把你们的裤子都给我脱了,快点,督办还有事情要办,不要让督办久等了”。要不我就承认了吧,督办都过来了,不然等会脱裤子就更难受了。“是是是我,李团长,是我被狗咬了,那个药我不要了,我已经在济世堂给苏先生看过了,说没什么,休息几天就好,不麻烦团长了”。李团长皱着眉说“真的是你?路狗?那是你开枪打死大威将军的啦?”“不不不,不是我,是连长开枪打的狗救的我,那时候连长的枪法可准啦,对着狗头就是一枪”。“哪个是你们的连长,把他叫过来!”那个留着胡渣的督办大怒道,又转头对着李团长说“李,你懂得,把他们俩还有去龟山爬山的人怎么处理?”“好,督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请督办放心。 第一卷第二章 李团长迫于洋人的压力,连长和赵路轩立马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马上就让人在操练场上立起了十几根桐木大小的木桩,团长让团丁将连长还有赵路轩十几个当天去了龟山游玩的人绑在了木桩上。中午的太阳今天似乎也在帮着李团长,今天格外的火辣辣的,一只蚂蚁在找避暑的地方尽然误打误撞的爬上了赵路轩的鞋子,赵路轩倒也早就发现了它,只不过无可奈何,倒也希望自己能一手捏成泥巴给它呢,要不是自己被绑着,定要看着那只蚂蚁回洞穴,再用开水给它的洞穴来个水淹七军或者用木柴来个火烧万蚁门,反正赵路轩就这么想着,也就自己笑了起来。 这时,对面营房开了门,团长和洋人走了出来。“李,以后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洋人头子说完就上了轿车。“是是是,督办,以后我李某人一定注意管教,这几个人你就交给我处理就好了,我办事你就放心吧”。这一听就是李团长的声音,赵路轩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平时说话都腰杆挺直把手放在背后的李团长如今倒是点头哈腰的帮黄头发的洋人开起洋车门来了,洋人的汽车在操练场驶过,黑色的车身在火烈烈的太阳底下又如那连长的没有头发的脑袋,晒得闪亮闪亮的。直到洋人的车开出了营地的大门,李团长的手又放回了背后,手心手背相互依靠着。赵路轩只见李团长回头向自己走过来,刚刚的笑容没有了,那对眉毛就想着火了一样,盯着这边的十几根桐木木桩,哦不,是桐木桩上的十几个人,缓缓走来。“兄弟们,平日里我老李带你们可不薄啊,你们却给我捅那么大的娄子”李团长摸着自己的胡子说到。“团长,这是洋人的狗……”“住口,什么洋人的狗,那是大威将军!那是大威将军!那大威将军可是比你们的狗命值钱多了,人家用的是金铜大碗吃的是龙凤肉”李团长说到这时,胡子也不甘示弱的随着嘴角而跳动,李团长说完后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生怕那洋人还会在营地大门后偷看一样。“团长,真的是那狗……哦不,是那大威将军先咬的赵路狗,我一眼看到赵路狗就要被大威将军咬着拖走,才急急忙忙的开枪,想将大威将军吓走啊,谁知道它就倒在地上了啊。”连长由于被晒了一上午,只能用干巴巴早就爆裂的嘴巴说到。“团长,团长,真的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到那是洋人的大威将军啊,不然给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啊”那被晒了一早上的团丁都这样说到。“都给我住嘴,什么开枪吓走,我看你们就是想造反了!赵路狗你说,这特么的什么情况?给老子说清楚点,不然我特么洋花生可不认人。”李团长这时走到赵路轩面前,揪着赵路轩的耳朵喊到。“是是是团长,昨天的时候,连长让我和丘傻蛋在山下看大马,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狗就对着……”“我去你妈的狗,都说了那是大威将军,你他娘的”。啪,啪,啪,李团长正手给了赵路轩一个耳光,用手背反手又给了一个耳光,紧接着正手又给了赵路轩一个耳光。“赵路狗,你可记住了?接着说!再不好好说话,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去喂鳖。”这时的赵路轩被几个耳光抽的眼冒金星,要不是李团长在说话时口吐飞沫让他脸上有了一丝凉意,估计就这样睡着了,赵路轩歪着头也躲不过那白色的泡沫,团长的眼睛就像个灯笼,等着自己回话。“团长啊,那只大威将军直接过来就对着连长的大马的腚就咬,吓得大马乱叫上下乱闹腾,我一时着急就拿起缰绳就赶走它,我可没想过打死它啊,就是就是驱逐而已,那大威将军一回头就对我大叫吼了起来,我一看,发现它就是个没有眼睛的长毛怪啊,我就坐在地上腿软啦,它就对我扑过来啦,后来我就听到连长叫我,我还没得急说话,那大威将军就倒地啦,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那个长毛怪是……”赵路轩说到这就低着头了,吞了口口水,不敢再说话。这时他才感觉到那只蚂蚁爬进了他的裤脚到了大腿根部了,他就像个害羞的姑娘夹着双腿。“长毛怪是什么?赵路狗你想说大威将军是什么?”李团长的目光这时不再是阴冷的了,倒是向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问着赵路轩。”“是是是大威将军,我这时候才发现它是大威将军。”赵路轩扭捏着身体,想给自己挠痒痒,可能自己感觉有点失态吧,只能傻呵呵的笑着掩饰自己裤裆里的瘙痒又看着正在气头上的李团长笑了。那是因为那只蚂蚁正在赵路轩那突兀的东西哪里徘徊,可能在他茂密的丛林里迷路了吧,但可能就是这只蚂蚁的迷路救了赵路轩。 李团长看着赵路轩笑得傻里傻气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他妈的,招了个傻子进来。吐了一口浓痰在脚边,慢慢走到连长旁边,看着连长说到:“洋人说了,大威将军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是要一命抵一命,还要赔偿五十块大洋的安葬费,以示民主,安抚民愤,既然大威将军是你杀的,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也不要怪为兄。姑且念你事出有因,五十块大洋就不用你出,我给你婆娘哪里报为国捐躯,每月工薪两块大洋。”说完,李团长就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回头对着赵路轩说“赵路狗,五十块大洋就从你们的工薪里出,我部容不下你这大人物,明天就给老子滚回你赵家寨。”李团长挥挥手,示意团丁将连长带走,说“今日未时让他上路,先给他吃顿饱的,好上路,其他人,明天各回各家,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说完,像摸狗子一样摸着赵路轩那杂乱无章的头发,就走了。 就在当天响午,赵路轩看着连长被带走,与其说是带走,还不如说是拖走,明知逃脱不了的连长,双腿一软,两个团丁使劲的拖拽着那连长,摆在操练场的酒菜就那样摆放在哪里没动,行刑的刚刚把枪举起来的时候,躺在提上犹如在诈尸的连长突然坐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我愿当那饿死魂,也不权当狗下仙,吾若当有来还世,屠尽洋人与毛狗。哈哈哈……”这时枪响了,连长倒下了,但连长最后的话却像烙印一般,久久未散。 第二天,赵路轩的被褥就被李团长的人从营地丢了出来,走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连长倒地的地方,久久没有踏出门口,营地里的大黄狗像是在给赵路轩下了驱逐令,平时见了赵路轩总是摇尾巴的大黄狗,今天也对他撕牙裂齿,赵路轩匆匆就离开了营地,没有要被褥也没有回头。直奔那樟木头就去了,樟木头是榆林县城郊外二十里,是附近有名的乱人岗,若不是披麻戴孝的人,日落西山以后,是不会有人在那樟木头范围内赶路的,正如其名,樟木头便是樟树林立,如今正值初夏,风一吹,树叶就刷啦啦的响起来,是个活人就会竖起鸡皮疙瘩。早就传闻李家村的醉汉,在樟木头的乱坟岗的坟包上睡着了,梦里梦到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他,第二天酒醒来急急忙忙跑出了樟木头,可是灾难还是发生在他身上了,过了两天,全身就起了荨麻症,一点一点的红色的让人慎得慌。第三天皮肤起脓包,当苏光建老先生来的时候都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连话也没透露,第四天脓包流脓蹊跷的很。后来又有附近村也有一位自诩命硬的曾屠夫为了早点赶路回村里卖猪肉,天还没亮就过樟木头,没把前人说的“鸡鸣前狗睡后,不过樟木乱坟头”的话放在心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十里八乡都是这么说的,那天最后只留一辆屠夫拉猪仔的车在路中,猪却在笼外,曾屠夫只留了双鞋在猪笼里,但是曾屠夫至今也没见过了,就这样樟木头更发令人害怕。 赵路轩就这样前往樟木头,因为他知道每次营地有人“回家”最后都是来了这里,在哪个地方挖个坑用草席一卷再一埋,等到明年开春,草开的最旺盛的地方,就是那人化作了春泥,滋润了百草。赵路轩在樟木头前,他也犹豫了,估计也是怕那荨麻症或者变成了猪的曾屠夫,没人知道曾屠夫是不是变成了猪,反正别人都怎么说,他也就信了。直到响午,赵路轩顶着发麻的头皮就进去了,风一吹,他就感觉背后凉凉的,脚程不自觉地加快了。爬上了那个隔着三五米又一堆茂盛的草的山坡,找到了那个新的坟包,他很确定那个就是连长的坟包,因为他也和其他团丁来过樟木头埋葬牺牲的队友,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像附近村民一样立圆的坟包,要立长条形的坟包,所以,赵路轩很肯定那个新的长条形的坟包就是连长的,新坟哪里只有零零散散的草,就是有几根草不肯被泥土压盖,非要冒出头来,赵路轩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默默的跪在坟前一根一根的拔着那草,他没有哭,那草一拔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坟包里再也看不见草,赵路轩就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眼里强忍着眼泪念了连长临行前的那几句词“我愿当那饿死魂,也不权当狗下仙,吾若当有来世还,屠尽洋人与毛狗”。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樟木头,直到他下一次再来樟木头,那就是后话了,那是他自己的坟头的草被他人一根一根的拔,不同的是,坟前烧满了纸钱与黄纸。 第一卷第三章 出了樟木头,就变了天,原来微风拂面天朗气清,这是就开始乌云密布了。赵路轩此时翻过一个小丘陵,没有走大路回家,因为翻过丘陵,右边直到赵家庄,左边直到江南镇。他想好了,先去江南镇上买三五斤米酒再回家,他从小无爸无妈,听说是逃难时死了,他就跟着爷爷长大,后来他刚刚能挑水打柴,爷爷就离开了,就留下了那间黄泥砖砌的瓦房,和那三分田地,赵家庄的人都叫这种屋子“泥婆屋”。后来赵路轩就在庄里吃起了小半年的百家饭。庄里财主赵老爷子早年在镇上开油坊,在庄里庄外佃户手里购置了二十来亩水田,还有一个半坡种点荔枝龙眼树,在江南镇上也算小有名气。后来赵老爷子两个儿子赵路安、赵路康都跟着当兵的闹去了,还有个和赵路轩一般大的女娃赵小燕在家。因此,家里冷清且不够长工干活,长工一般都不请赵家庄的,毕竟横竖都是本家人,打着骂着伤和气,也就农忙时期请几个庄上本家人打几天短工,就只用管几个饭钱。后来,就可怜着同宗同族的赵路轩,让他来自己家里干点扫地挑水打柴的轻活。赵路轩爷爷留下的泥婆屋离赵老爷子家不远,庄里赵姓的人家,都围绕着供奉与祭拜赵家祖宗的厅堂而建,除了厅堂前不能有房,说是会挡祖宗带来的财运之外,按辈分大小,从左往右围着厅堂而建,所以赵路轩爷爷辈分比赵老爷子大,倒是在赵老爷子家左边,隔着一条给瓦房顶排水的沟,斜对门就是赵老爷子家。就这样赵路轩在庄里财东家混口饭吃,赵老爷子见俩儿子不在家,长工手脚又不一定干净,就不给进里院,赵老爷子有个习惯就是爱喝两口,从赵路轩进来那天起就拉着他饭前饭后喝点小酒,起初赵路轩抿个一口就面红耳赤,引得赵老爷子满脸得意,后来待得七八岁时,竟能喝个半斤毫无醉意,倒也在庄里庄外小有名气。所以,这次回家倒想起了和赵老爷子喝两口。 赵路轩从小就在这十里八乡帮赵老爷子放牛砍柴,在这小丘陵虽说不敢说哪里有棵荔枝桂圆树都知道,但是也健步如飞如履平路在这山头。只见他轻松翻过小丘陵,远远的就看到被清湾江环绕的赵家庄,只是他并不回去,而是往左直去江南镇上,一条大路笔直到江南镇,要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遇到老乡搭一下牛车。但是这天奇了怪了,直到镇上他也没能搭上牛车,县城还是那个县城,就是门口多了几个革命军,赵路轩看也没看他们就进城了,因为还在昨天,他也和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背着长杆子枪。拐出了主路小街第一家店铺就是城里的老陈酒坊,酒坊老板就姓陈,叫什么名字倒也没几个知道,县里县外的人只知道他家米酒醇正,每月初一十五的就酿新酒,整条老街都飘着米酒的香,所以就叫他陈老鬼,陈老鬼自己不能喝酒,听闻是说曾经陈老鬼也能喝,后来硬是把小姨子给睡了,婆娘也就跑了,从此只酿酒不喝酒。只是县城里不管达官贵人还是游手好闲人,只要好两口的就喜欢在老陈酒坊里喝两口,因为只用稍微坐个片刻,那个谁有和哪条村的寡妇有一腿你就知道了,坐上一个时辰王家村的公狗和旺久村的母狗好上了你也会知道了。 赵老爷子年轻开油坊时就在街头第二家,常用好油换陈老鬼家的好酒,所以帮赵老爷子买酒的赵路轩也和陈老鬼熟。因为革命军进城,人人恐慌,喝酒的人少了,陈老鬼在柜台上踢着算盘子“诶,该死的,这三伏天的,也没个人来两碟花生。”这时赵路轩就进来了“陈老鬼,来个二两上等米酒加碟花生,再给我装俩葫芦带走。”一个葫芦两斤酒,这是常来老陈酒坊的人才知道的。只是到底是谁来买酒?陈老鬼看着赵路轩的脸,诶呀,这个人还是个革命派,这短头发在县城里可还没几个人剪,就是那几个乡里回来的假洋人捅了县老爷衙门的革命派是短头发,还有就是守城门的革命军都是短头发的年轻人。所以,陈老鬼一听这话是本地人口音,倒是愣了一下,本地人没有几个短头发的革命军啊,在想短头发的不是洋鬼子就是当兵的,可是又像在哪里见过啊,算了,反正都惹不起啊就说“这位大爷,你先做一下,小的马上给大爷您端上酒来”。“诶呀,陈老鬼,你看清楚啦,我是谁?赵家庄赵路轩啊”。赵路轩哈哈的咧嘴说到。“诶呀,赵大爷,你做革命军啦?”这是陈老鬼害怕那没有鞭子的头发,即使是赵老爷子家的长工,当了革命军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嘿,你个陈老鬼,快点上酒,不做生意啦?”着急着喝两口的赵路轩,自顾自的拉开了椅子做了下去就翘着腿哼着小歌了。陈老鬼,一边打酒一边回头看他想着这赵路轩怎么剃了头回来了,等会要问问他才行,我说怎么昨天眼皮在一直跳呢。“来咯,赵大爷,你的二两上等好酒来咯,这是花生仔您慢用咧。”说完陈老鬼就回到了柜台。抿了小口,熟悉的味道让赶了一天脚程的赵路轩就精神啦,说到“陈老鬼啊,这三伏天的怎么没人来摸个牌九啊,难不成你这店运数到头了吗?”“这城里城外都是兵,听说广东的陈将军要打过来了,说什么要清理桂系叛军,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不敢多嘴啊,自顾自家的哪里又懂什么叛军不叛军的。”陈老鬼又在踢着他那磨的光滑的算盘说到“赵大爷,你这怎么也剪了头发?你也革命啦?”“诶呀,陈老鬼,你这一口一个赵大爷干什么,和以前一样叫我路狗就行了。这个头发嘛,被革命的剪了,你别说,这剪了头发还真凉快。”一边夹着花生仔一边说着。“啊?路狗啊,你这在赵老爷子家还能被革命军剪头发啊,我前两天还见着赵老爷子的长工去赶集,也没见剪头发啊。”这口打开了,陈老鬼兴致就上来了,到也不怕赵路轩闹革命的短头发了。“嗨,别说了,真他妈的晦气,那天帮我们家赵老爷子去云良圩找公驴给母驴配种,那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平时都是走的山路,偏偏那天走了直道,遇上革命军了,说给我二十块大洋让我跟着走,你说我心动不心动?二十块大洋啊,在我们赵老爷子家做十年咯,但是小爷我可没有决定去”。“诶呦,看把你小子牛的,还二十块大洋都不去啦。”陈老鬼一脸不信。 这时,旺久村大财主家的小儿子进来了“喂,陈老鬼,明天送个二十斤上等米酒到我们李家庄来吧,你看看能不能顺便帮找两个好手来厨房搭把手,明儿我大哥娶媳妇定亲席,你也到哈?诶哟,这天说下雨就下雨真的奇怪了。”定亲席倒是别具一格,是岭南地带的传统,就是在两家人通过生辰八字定下亲家后,在大婚前前一天摆下的七八桌酒席,就是为了告诉本家人明天我家有喜事,大家一起过来吃喝庆祝一下,就有了“定亲席”这一说。陈老鬼一看是里财主家的小儿子,慌忙做揖“诶呦,李三少爷,对不住啦,我这和路狗聊得正入迷,你先坐下喝个二两?我拿账本几下,明天一早就给府上送去?”“行,我就喝个二两不打紧,等会我还要去街尾买点佐菜,我在这做等雨停。”李三少爷说到。“行,我给你记着了,二十斤上等米酒,一早我就给府上送去。”陈老鬼话说着淡定,实际上都快合不拢嘴了,那个金牙都快遮不住了。“呀,路狗,你这也闹革命啦?哦不,赵大爷,您是革命军?哪一边的?”李三少爷喝着二两小酒突然也看到赵路轩的短发。“诶,这个路狗,那里是什么革命军,我刚刚听他说了一半,我猜,他也就是贪别人二十块大洋,就稀里糊涂的被剪了头发。”陈老鬼插了嘴去说,仿佛剪了头发的是他。“三少爷啊,我这也不是为了二十块大洋,我也懂得这世道啊,这不就带着两个大洋回来啦?”赵路轩叹气到。“那你说说,你这鞭子怎么就没了?”李三少爷好奇的问到。“不就是那天去云良圩帮我们赵老爷子找公驴给女驴配种嘛,这个陈老鬼知道的,后来来了一队人马,说是国民革命什么陆军,说给我二十大洋让我跟他们走。我一心想着我们赵老爷子家那母驴要配种的事,不敢耽误,我也想二十块大洋啊,那也不能忘了赵老爷子的恩德吧。我就拒绝了,然后那个带头的,就掏出了一把手枪指着我的脑袋说我不去就崩了我。我当场就坐地上不敢动啦,然后两个兵过来就拖着我走了,一直到日落前,才停下来,我的个娘,那个军营里摆着十几门长长的烟筒啊,我立马就傻啦,就问那带头的,长官,这烟筒是旱烟啊还是水烟啊?”陈老鬼和三少爷都笑的拍着桌子问“然后呢?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路狗啊,那是土炮嘛。”“你们也没见过世面嘛,什么土炮,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加农炮,就那长烟筒就人那么高啦。”“我不信,就那土炮我还没见过嘛,忽悠谁呢?”三少爷反驳着。“你要是不信就不信,那个军营就在郊区的打谷场。自己看去,被剪头发或者挖了眼睛就不要来找我。”赵路轩抿口小酒,到也不反驳,他知道反驳也没有用,接着说“然后我就被带到一个大房间了,住了十几个都是被抓过来的人,他们有的来了几天有的来了大半个月了,都说要打仗了,这革命的就是要他们冲在前面的,也不知道家里的老母亲怎么办怎么过日子。我说,你们倒好,我们家赵老爷的两吊铜钱给了我去找种驴的,怕不是以为我要不回去了。有一个说,他媳妇刚刚才生了他是去找济世堂去先生去的路上就被押过来了。还有一个是在田里在木薯地撒着肥就被带过来了。就除了丘傻蛋是自己跟着革命军过来的,说革命军吃香的喝辣的,是来了兵营唯一一个吃胖了的。”“这么说,真的是要打仗了啊?”陈老鬼失了神的问着。“就算不是也快了,我也收到桂林城里的朋友说了”三少爷也说着。“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仗是要打的了,在兵营里第二天,就被叫到操练场,一个黑瘦的人说是什么李团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就是最大的官,他说什么: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闹革命吃香喝辣。然后我们几百人就在操场剪了鞭子,留了头。后来就这样我的鞭子没有了,也就那剪刀子咔嚓的事情,几个月了,早就习惯了,这三伏天还挺凉爽呢,我也算闹过了革命的人了。”“你看剪个头发把你牛的,诶呀,那你怎么不干革命啦?不是吃香喝辣的嘛?回来还赵老爷子那两吊铜钱嘛?”李三少爷故意调侃到。“那倒不是我不干了,他把我赶出来了。陈老鬼这花生仔再加一碟”赵路轩说着就把碟子给了陈老鬼。“那不是前天嘛,我和带我的上头去那龟山爬山去了,我一个新兵蛋子,只能他妈的在山下给连长看马啊。后来来了条看不见眼睛的大威将军,嘿,你们说大威将军是什么?”赵路轩最后一句悄悄说着,有看看门外。“是个将军?”陈老鬼正好把花生仔送过来。“将军怎么会看不见眼睛,我看是卷毛的洋人。”李三少爷也说到。“两位都说对了,就是个洋人的将军,但是嘛,他是条洋狗,倒也是个将军,我们团长说那狗用的是金碗吃的是龙凤肉咧。”“嘿,你个赵路狗,怎么也没见你金碗银筷吃龙凤肉?”李三少爷说着就和陈老鬼笑了起来。“我去你妈的,不信算了。那个大威将军对着我们连长的马腚就咬,后来我就抄起缰绳就打,那狗一回头,我才发现他没有眼睛,我也不敢贸然出击,后来他扑了过来,我以为他是狗没放在眼里,就被咬了一口屁股。后来我就把他扑倒在地,扇了它几耳光。”说着也手脚笔画了起来,连表情都像在对峙一样。“后来呢后来呢?”陈老鬼来了兴趣。“不急嘛,我先喝口酒,”喝完又说到“后来那大威将军就跪在地上发出惨叫,这时我连长一下来看到自己的马被咬了,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枪就是一枪打中了狗头啊。”说着还加上一声“嘭”的声音。陈老鬼和李三少爷仿佛就在现场一样,喉结都吞了一口口水说“这革命军还杀狗子啊?”“这不是一般狗子咧,一身长毛,一般三五条狗都不一定够它打的。后来回到军营,过了一晚,我们就被抓了,诶呀,那大威将军不是洋人养的嘛,洋人就要我们李团长交出凶手,一命抵一命啊。后来我们连长就被那个了”说完用手一抹脖子。“我也听说了,昨天夜里打更的说看到有几个当兵的连夜出城去了,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啊”陈老鬼说。“那倒是,昨天路远的亲戚来我府上住,那不是大哥有喜嘛,亲戚来的路上看到几个当兵的推着木车往樟木头去了,是用草席卷着的。”李三少爷这时坐到了赵路轩旁边,不只是背后发凉还是想听得更清楚,又或许都有。“我就说嘛,你们还不信,后来,那李团长就把老子的大洋给扣了,就给了两个大洋老子。”拍着腰带里的大洋说到。“嘿,不是说二十块大洋嘛,怎么就变成两块大洋啦?”三少爷忍不住笑着。“晦气,真他妈的晦气。陈老鬼,再给我来二两。”一口喝完后又把碗给了陈老鬼。“你这人,还不知足,这些闹革命的不把你的脑袋砍了当夜壶就不知了,你还要二十块大洋,喝吧,我这一碗酒才要一文钱咧”陈老鬼说着边把二两米酒给赵路轩。“谁还不知道你陈老鬼当年也好两口来着,好酒你猜舍不得拿出来呢”赵路轩说着又看着李三少爷问“三少爷啊,你这大哥娶得是哪家的闺房啊?”三少爷突然恍然大户起来“诶哟,你看我这记性,娶得就是你赵老爷子家赵小燕啊,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 门外的雨声稀稀落落的,“陈老鬼,这是我的两文钱,明天把酒送到了找我爸结账去,我还要去赶买点佐菜,就不歇脚啦”说完李三少爷就夺门而出了。“好咧,三少爷明天我早起也给你送过去咧”陈老鬼心里乐呵着,难得一笔生意哈,今晚怎么说也要打点好来。“陈老鬼,我的两葫芦咧,喝了点酒蹭酒劲我也要回庄啦。”喝了四两酒也不见脸红的赵路轩说到。“路狗,你24文钱,这回不赊账?”陈老鬼笑着说。“谁想欠你两个臭钱,拿去。”赵路轩把钱放到柜台,刚刚喝酒时放松的腰带也没有勒紧就这样提着两葫芦回去了。 第一卷第四章 从县城里回家的路,赵路轩很熟悉,况且还是一条路直走不用拐弯,见到的第一个庄子就是赵家庄。赵路轩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赶着路回去,这时看见田间晒满了银白色的薄纱,抬头一看“诶呀,真是好啊,太阳下山咯,要是我要是像鸟一样会飞就好了,我就能飞回庄上请老爷子喝酒啦。”远远的,能看到赵家庄的轮廓了,赵家庄的左边有一条清湾江,听人说着江水直入北海的,但是也只是听说。所以从小赵路轩一有空从赵老爷子家偷懒,就会像鱼见到水一样从清湾江一个接近九十度拐弯却河面很宽大拐弯的地方一跃而下,激起水花来,那个地方就叫龙湾,附近村子的小孩子都喜欢到那里从天然的跳水台进行“跳水”,乐此不疲。龙湾这里的水流很缓慢,所以,很多小孩就喜欢在那脱光了在游泳,上游一点点就是妇女们洗衣服的地方,小孩子也不用遮羞,天气一热,有的孩子放着牛就过来了,有的挑着一担柴就过来了,有时候也会见几个“红浪书院”的孩子过来。“红浪书院”是附近桐江村办的书院,桐江村人都姓陈,因为出了一名陈举人,“红浪书院”就特有名气,只要是家里条件不好的的孩子,“红浪书院”便不收学生给先生的“管饭钱”,所以陈姓家族常常以仁义在这十里八乡出了名,陈家人的桐江村在清湾江上游,村子背靠大山,而且种了很多桐木,左边是百亩良田,右边是清湾江流水而过,因此才取名桐江村,村里有个书院在清湾江边,便取名“红浪书院”。 赵路轩从小就被别人叫赵路狗,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在游泳时的姿势像狗子在河里游泳的模样,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狗爬式游泳,所以“红浪书院”的小孩就给他取名叫他路狗,后来他游泳时就在河里上游拉屎,然后用手抓住屎,偷偷的看准是哪一个人喊的赵路狗,他就朝谁扔他拉出来的屎,后来这反而成了大家的一种乐趣,因为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龙湾,哪里有勒脚的石头,他都知道,所以“红浪书院”的孩子也拿他没办法,一入水就像鱼一样就不见了踪影,只能说着“不与犬类言人语”,这倒是改了原来“不与秦塞通人烟”的诗词,因此,久而久之,路狗,便成了赵路轩的外号。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来了,天空却还是一片金黄色,就连没有成熟的稻谷也是映出了一片金黄色,用庄上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天黄黄,地黄黄,明日就要落大雨”,终于,那刻在界碑上的“赵家庄”三个字,终于出现在了赵路狗的眼里,这时赶路的疲劳也仿佛不见了,三步拼作两步就到了庄门前,而他却没有直接就拐进赵家庄,而是沿着庄外墙往左边走了,走到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小竹林里面,在某处熟悉的竹根下四处张望,只见他面朝着竹根就开始揭开裤腰带,只见他将那黑色皱巴巴的东西掏出来,仿佛在裤兜里压抑得太久了,就像进了城的乡下小屁孩一样,兴奋又激动,一泡尿就这样在竹根底下渗透到了地里,“噢,舒服啊”原来是憋了一天的尿啊,他小时候不想去茅坑就是去竹根下面解开裤袋就拉尿的,后来倒是形成了一种习惯了,这竹林附近的竹子也就这里的长得挺直拔萃,只是长大了也懂得羞耻,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出来了,如今隔了几个月再来这竹根解手,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有着一种久违的感觉。其实在刚刚解开裤腰带的时候赵路轩就看到了竹林后面的那个菜地,他虽然知道是谁家的菜,但是脑袋早就在想等会过去摸两颗野菜回家煮了,那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刚刚扎好裤腰带就猫着腰过去了,这时已经开始天黑啦,虽然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却也不知道是谁,索性赵路轩就直接过去了,而他在边边摘了一颗,然后没有在旁边摘第二颗,而是去菜地中间摘了第二颗,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被别人偷了菜,然后没有照原路返回,他鬼鬼祟祟的走到庄子的围墙边,回头看了一下确认没人就准备将手中的两颗野菜抛向了围墙的后面,因为围墙的后面就是庄里大家的共用的茅房,庄子他很熟悉,以前做这种勾当有了经验,这样野菜就会掉在茅房旁边,平时走过去的人都加快脚步的离开那片地方,除了来勺干粪去给田里做肥料的人才会留久一点在哪儿。只见他稍微将身子侧弯一下,手一抛,两颗野菜就抛过了墙,他又回头看了一下,确定附近田里没有人,拍了一下手里的泥巴,就晃悠晃悠的穿过竹林到了庄门。庄门也是黄泥砖拱起来的,庄门右前方是一片荔枝树,左前方是几颗芭蕉树,靠右的一边,还有着一尊石磨,小时候他也问过赵老爷子那个石磨是谁放在哪里的,赵老爷子说“那是祖辈留下来的,我小时候就在那里了。”也没人把这石磨当个宝,庄里的小屁孩老喜欢在上面玩,大人们只是在冬至的时候磨一下米来做一下簸箕炊,是一种小吃,用泡了一晚的米再洗干净,再放到石磨中间的小洞哪里,转动石磨的转盘,这时就会将米磨成米浆,然后用竹子篾编织成的簸箕盛装米浆,放到加了水的大锅里蒸,当然,也可以在蒸的时候加入喜欢的杂粮,比如木薯,又或者香芋过番薯,蒸熟以后根据自己的口味配上料碟,或香或辣美味可口,倒是一种解馋又解饱的小吃。 就这样,赵路轩时隔几个月,终于又踏进了庄子,从小到大,离开赵家庄再久也不过和赵老爷子赶圩日,白天去晚上回的。赵家庄不大,不过十几户人家围着厅堂而建。一进庄子两边都是房屋,中间有一条走道,走道中间是用来排雨水的水沟,大概走五六十米,两边一个六户人家,赵路轩爷爷留下的泥婆屋就在走道的尽头,斜对面就是赵老爷子家。尽头左拐又是两边各三两户人家,然后有一片开阔地,因为面对开阔地的是赵家庄人的厅堂,再左转又是六七户人家,赵家庄不大也不绕,一圈走下来也就一刻钟不用,厅堂的背后就是一排养家畜的地方,角落便是公用的茅房,而现在,赵路轩没有回去他的泥婆屋,而是左拐看似淡定的走着过去茅房,实际上一直在注意着有没有人跑出来或者茅房有没有人,因为他要去拿刚刚被他抛进来的的两颗野菜去了。 走到茅房时,他小声的问了一句“有人吗。”没人回应他,他惊喜了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又白捡了一顿。”就绕道茅房旁边去了,一看,他两颗野菜安安静静的躺着呢,一个箭步就到了野菜脚下,然后把野菜塞进衣服里,挪一下就到了两边咯吱窝,用两边手臂夹着野菜就往它的泥婆屋走,原本瘦小的身躯,在此刻也显得有点魁梧。夏天的日落后,庄里人都喜欢聚集到厅堂前的空地聊天,拿着既能驱蚊又能扇风的“葵扇”,新买的葵扇总是散发着一种清香,那是用葵叶经过一段时间晾晒以后制作而成的扇子,其他村子不敢说,之少赵家庄里人手一把,夏天少了它了太难受了。正当庄里人都在厅堂拉家常的时候,赵路轩回到了他的泥婆屋,那是一个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一个脸盆架还有一个大皮箱的房子,哦还有一扇木门,所以木门从来没有上锁,因为赵路轩觉得带着一根铁丝去干活实在不方便,如果放在门口或者木窗边又和没门有什么区别?反正家里米缸都不多出一粒米,赵家庄里的老鼠都不会去光顾的房子,但是赵路轩偏偏就喜欢这里,他给赵老爷子端尿壶时进去过老爷子的房间,用路狗的话来说就是,赵老爷子的床还没有我睡扁担来的舒服。进了房子后直接走进房子后面与赵家庄外围围墙中间的空地,他的爷爷在那里用几块泥砖搭了一个灶,买了一口小锅,就这样也算一个完整的家啦。赵路轩没有想着今晚吃野菜,因为这是他明天晚上的饭菜呢。 赵路轩带着他的葵扇就出去了,当然没有忘记带上给赵老爷子买的几斤米酒,但是他只带了一个葫芦的米酒,他没有忘记他自己也好两口。走到了赵老爷子家门口,正好李长工来给他开的门。李长工刚刚冲了澡很精神,一看是不见了几个月的赵路轩马上说到“诶呀,路狗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跑了吗?你快回去吧,别来这了。”赵路轩傻愣了一下,问李长工“李叔,我没跑啊,我跑啥了?不是我找老爷子有事呢。你给我进去。”这时赵路轩笑着想进去,李长工却不乐意了,直接把手横着拦在门口推着赵路轩“不行。路狗啊。你快走,老爷子说你见钱眼开,拿了钱就走啊。快回去吧哈,你叔我啥也没看见。”“诶呦,阿叔,我没有拿着老爷子的钱就走啊,你看我着头发,被革命派的给剪啦。那天我是被抓啦。”赵路轩一着急就把头发顺了起来给李长工看。李长工这时眼里也着急了,就想把赵路轩退出去,就小声却严厉的说到“路狗。快出去,老爷子提起来你就生气,你把头发剪了你还能闹革命啊?”“不行,我要进去找老爷子,李叔你别拦着我”赵路轩也急了,就一边说一边推着李长工,两人就在门口你推我、我推你的。“都干嘛呢,谁啊?怎么在我门口闹腾?”一听到这个声音,两个人都停下了手安静了,原来是从厅堂拉家常回来的赵老爷子。赵路轩一时不知道说啥了,刚刚想说老爷好,李长工就开口了“老爷,这个是路狗啊,非要进来,我不肯,他非要进去说找你,我正在拦住他啊,您就回来了。“哼,反骨仔你还知道回来啊?是两吊钱用完啦?”赵老爷子也是进过学堂的人,这么一说反而就感觉赵路轩真的拿了钱走了一般。赵路轩急了眼“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说,老爷啊…”话还没说完,赵老爷子就来了一句“那还是这些日子是你配种还是帮我的驴找种驴啊!”谁也不知道赵老爷子是不是觉得这个人钱用完了就知道回来了,因为语气没有了从前的随和,显得不是很客气。这时天彻底黑了下来,只有靠今晚的月光照明了,或许只有在空中飞着扑抓蚊子的蝙蝠才看得见路吧。刚刚还在厅堂聊着今天抓了几条鱼遇见了狗抓耗子这等闲事的人听到赵老爷子家这边传开了动静,就出于好奇过来看看“诶呀,这不是反骨仔路狗嘛,回来啦,钱用完了?”庄里的闲人说到,引得大家起哄嘲讽,原本赵老爷子不相信赵路轩会为了两吊钱就跑的,可是就是在听到庄里的流言蜚语后似乎开始相信了,那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两吊钱就对赵路轩这样呢,至少赵路轩现在也不知道?庄里人说的反骨仔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形容魏延头盖后面有反骨会叛变引伸出来的词,今天但是被庄里人用在了他身上,虽然没得上过学堂,可是赵路轩也是听得懂人话的啊。“你走吧。明天过来把两个月的工粮领回去。”赵老爷子摆头说到。这时赵继先赵叔公从赵老爷子家右边慢慢的走了过来,赵继先赵叔公是庄里辈分最大的人,赵老爷子见了他都要喊一声二叔。 这时大家看见二叔公过来都安静了下来,庄里有话语权的就三人,一个是在县里当差的赵世杰,一个是小财主赵老爷子。一个就是辈分最大的赵继先赵叔公了。赵叔公这时说“赵路狗,你赵世宇叔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做起了反骨仔,要不是你世宇叔这十几年对你这么好,你还能站在这里嘛?你给二叔公说说,怎么回事。”刚刚开始赵路轩还不知道赵世宇是谁。后来听了出来便是赵老爷子名讳,赵老爷子是世字辈,比路字辈的赵路轩要大一辈,比继字辈的要小一辈,这庄里敢直呼赵老爷子名讳的估计也只有赵叔公了。“二叔公,我没有拿着钱就走,你们看我的头发,我是被城里的革命派抓去兵营了,今天才给放了出来,我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赵路轩没有唯唯诺诺,倒是看着在偷笑的人说得钪锵有力,但实际上心里也慌,因为小时候见过被浸猪笼的人有阴影了,可能他怕了,只能靠提高音来掩饰自己,“但是我不是革命派,我回来时还给老爷买了一葫芦酒”。赵路轩怕别人不信,又把腰带上挂着的酒葫芦拿出来。“你留着自己喝吧,我的两吊钱就换回来一葫芦酒嘛?”赵老爷子看着众人在笑,觉得不能丢了颜面回了赵路轩一句。“好啦,世宇啊,我看着两吊钱他也没有了,都是本家人,况且这兵荒马乱的,也说不准是不是像他说的一样。路狗啊,你也成人了,从今天开始就不在世宇那里帮忙了,自己找点活干。毕竟两吊钱在你手里没了的,你就赚回来还给你世宇叔。知道没有?”赵叔公看似公道的话其实也是为了路轩好啊。“就这么决定了,你俩可同意?都是本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伤了和气。”赵叔公轻声的说着,可却有着穿透力,让人感觉不敢反驳。“行吧,我也算看着你长大,24文钱我就不要了,算算你也十有八九了,明天来带走你的工粮,以后也算我们庄里出去的人,一定要行得正走的正。”赵老爷子心一软也说到。“老爷,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两吊钱。我真的被革命派的抓走了,你让我去哪里啊?”赵路轩这时感觉脑袋空白了,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他从小除了爷爷,唯一的亲人便是赵老爷子,原本义愤填膺的他,听到赵老爷子的话,也忍不住心中的不知所措,眼看着眼泪就要出来了。“路狗,不是我因为这件事情赶你走,早在十几年前,你爷爷就拖我照顾你到十八岁便让你自己生活,如今你也十有八九了,该自己过日子啦,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来和我说,我一定帮你,不然对不起你爷爷”赵老爷子说到。“路狗,也不要怪赵世宇,他没有责怪你被革命派带走,就是希望你能独立成长啦,懂吗?”赵二叔也委婉的说着。“嗯嗯,我知道了,谢谢老爷子还有二叔公这些年的照顾”说完就把那一葫芦的酒拿去给了赵老爷子“老爷,这是给你打的酒,以后你不够酒喝你再叫我去打酒就好了。”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有异物卡着喉咙了。“好好,这酒我就收下了,等会你到我家里来,在吃顿饭吧,陪我喝两杯。”赵老爷子也拍着赵路轩的肩膀说到。 那晚,赵路轩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喝几两就不行了,他只知道是被二叔公还有李长工抬回去的,后来,赵家庄的这号人物,就在这三村九洞里闹翻了天。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