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子夜三刻》 楔子 在中国,传统的迷信文化在农村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信神,所以拜神,敬鬼,故而拜鬼。 每个地方都有一定的习俗,就像每个地方吃的东西口味各异,我们村也是,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神龛,供奉着家里的老祖宗,供奉着天地,每到初一或是十五,家家香火,供奉着先人。每年大年三十,家里的男子必会带上供品,到祖坟前上香,我们当地俗称为讨饭,祭奠死去的亲人。农村人虽然很敬鬼神,但是,也总是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离奇故事发生。 接下来的故事,都是听到别人对我说,然后我转换人称写出来的。村里的那些地点,都是现实中存在的,至于出现的奇怪事件,毕竟我也没经历过,所以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是世界上未知的事情很多,不是吗? 听到身边奇怪的故事多了,就这样慢慢地把每一个小故事组织了起来,也就是现在的这本《子夜三刻》。故事虽短,但是却展现出了当代农村依然存在的恐怖未知以及根深蒂固的迷信文化。喜欢的人,希望可以驻足。 《子夜三刻》,每夜一更,接下来,开始第一夜…… 第一夜山魈 我从小就经常听村里的老人和中年妇人们说到山魈的事儿,但是自己却从未见过。 这或许是好事,因为在我听过的故事里,凡是遇到山魈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这个故事是关于我们村的一个单身中年男人的。 我们都喜欢开玩笑的称他为歪嘴,这个称呼也很形象,因为他的嘴就是歪的,而这个歪嘴,就是我们村声称见过山魈的几个人之一。 去年过年回家,在二婶家吃杀猪饭,歪嘴也来了,喝了很多酒,看着漆黑的夜空,便对我们说起了他那段恐怖的往事。 八年前,算起来也就是我刚刚读初中的时候,那时我是寄宿在乡镇中学,平常时候一个星期回一次家,所以干的农活也越来越少,去山里或田里的机会也就变得基本没有了。 歪嘴是他家里的第二个男孩,哥哥外出打工,父亲又因为有顽疾,所以常年不能干一些比较重的农活,因此他从小就很懂事儿,帮着家里,把家里的田地打理的很好。 出事儿的那晚是在盛夏,水稻绿油油的,布满在村外,一片一片的。 由于是在山区里,水田取水系统并不是很完善,所以一到半夜,村里的大人们都会打着手电,扛着锄头,外出去自己田里附近的水渠拦截水源,俗称“讨水”。 就因为这事儿,村里也有很多人吵过架,但是,由于水源稀缺,大家竟然也渐渐地认可了这种做法。于是便经常能看见半夜田间的星星点点,飘飘荡荡的,那是大人们的手电。 歪嘴那一晚也跟大人们一样,十七岁的他也扛起锄头,向着村外自己家的稻田方向走去。 他家的稻田是在远离村庄的地方,接近于邻村了。 去那里要经过一片很大的茶树地,这种茶树不是可以泡茶的那种茶树,而是会长出坚实的果实可以榨油的一种植物。 他走在漆黑的茶树地里,茂密的茶树遮挡住了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点点星光,漆黑的张牙舞爪的树木像是张开大口般想把他吞噬。 靠着昏黄的灯光,只能看见前方几米的范围。这却给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增添了无比的恐怖。 他点燃一根烟,因为村里的老人们常说,燃烟可以驱除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嘴里哼着莫名的小调,却也渐渐地走到了茶树地的边缘,靠近了他家水稻田所在的位置。 夏天的夜晚,气温很闷热,没有一点儿风,天空也乌蒙蒙的,歪嘴惊讶的发现,今天的水稻田间,只有他一个人,跟往常完全不同,心里高兴了一下,他就熟练地挥起锄头,挖开水渠,把刀把粗的水柱引向他家的稻田里。 完事儿之后,他便坐了下来,点燃根烟,红色的火点闪耀在这漆黑的水稻田间,他要在田边等待几个小时,确定没有人来半路拦截他家水田里的水才可以回家。 一个人的荒郊野外,还是夜晚,虽然歪嘴经常做这些事儿,但是也仍旧是会感到非常害怕。 他把身体尽量的抱紧,不去注视周围漆黑的茶树林,不去听那些不知名的鸟儿哭丧般的叫声。 时间这时候显得无比的漫长,歪嘴甚至似乎听到滴答滴答的钟表声。 终于,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确定这个时间段不会再有人来抢水,他这才迅速的起身,准备赶回家去。 回家仍旧要经过那片大大的茶树林,刚走到树林边,歪嘴就看到茶树林似乎在高兴半夜有人经过一样,突然传出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叫声。 他一手紧紧的握着手电,一手紧握着扛在肩上的锄头把,以便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故,他也来得及防卫。 回去的路也跟刚才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歪嘴的神经变得更加的紧绷,因为这是午夜,传说中的鬼门关大开的时间。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的走在林中蜿蜒的小路上,路边都是半人高的野草,稍有风吹,便会摇摇晃晃的,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人躲藏在草丛里,蹑手蹑脚的跟着他。 终于,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临近了茶树林的边缘。深深地呼吸,吐了口气,这才感觉刚才紧绷的神经变得轻松起来。 “唰,唰,”这时,路旁的草丛里又传出了风吹的声音。 歪嘴也不太在意,一路走来,这样的声音他听了太多遍了。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声音越来越大,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一直是没有风的!因为嘴里的烟的火苗一直没闪烁过,他也感觉的不到有风在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他刚放松下来的神经这时又变得更加的紧张,他将手电昏黄的光柱照射向草丛里,草丛却突然停止了晃动,当他收回来时,却晃动的更加的厉害! “是谁在那?快出来!”歪嘴大叫了一声,或许是来讨水的人在那装模做鬼的吓人呢。 叫声过后,却也没有人出来,他又叫了一声,仍旧只是看到草丛晃动的越来越厉害。 他放下锄头,右手往地上拿起了一个拳头粗的石头,“再不出声,我就扔石头了!” 可是,草丛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反倒是动静持续不断。 或许是什么野兽,用石头吓吓它,估计就跑了,他心想着,顺势把手电照了过去,奋力的往草丛里扔出了那块石头。 “噗!”歪嘴能明显的听到有石头砸在动物身上的声音,果然是有野兽。 “呀!”突然有个如人一样大小的全身长满毛发的动物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它的脸就在歪嘴的手电光下,歪嘴清楚地看到了那动物脸上有两道明显的红色印记,一直延伸到满口尖牙上的鼻头上,正张牙舞爪的对着他怒吼。 歪嘴顿时被吓得倒在了地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但是,由于极度的恐惧,没等那个奇怪的东西有任何的动作,他就急忙的爬了起来,丢下了锄头,飞也似的跑出了这片茶树林。 说来也奇怪,那东西并没有跟着他跑出来。 也就是从那件事儿之后,歪嘴的嘴巴才莫名其妙的变得歪了,去看过医生也找不到是什么原因。 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因为他冒犯了“莫老爷”了,也就是山魈。 故事说完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火红的炭火光映照着歪嘴沧桑的脸,我再一次仔细的看了他的歪嘴。 他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才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今后在夜里,千万别向草丛里扔石头!” 第二夜村口的女人 我们村由于地处云贵高原之中,四面都环绕着高高的大山,生长了数百年的高大树木严严实实的把村子包裹了起来。 村头就有这么一大块森林,是出村的必经之地,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这里也流传着许多关于鬼的传说。 那片森林旁是村**,还有一条小河,过了森林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稻田。 因为村小学建在村外,所以我上学就要经过这一片森林,有时候尽管是在炎炎夏日,也会感到阵阵寒意。 在我们那,夏天的夜晚,小孩子们总是喜欢在晚上出去“照鳝”,也就是拿着像梳子一样的“鱼梳”,到稻田里捕捉泥鳅,青蛙和黄鳝。 因为要经过那片森林,而且在晚上,所以我从来不去参加这样的活动。 犹记得那一晚,我的朋友们都准备好了准备出去照鳝,他们仍旧叫我了,我也只是找着各种借口不去。 但是那一夜,他们似乎不放过我,非要我去,我推脱不下,于是也壮着胆子答应了。 跑回家拿了手电和鱼梳,我就去跟他们会合了。那一晚的夜空,繁星点点,像是十五般,有个大玉盘挂在天上。 跟朋友们一路欢歌笑语,倒也渐渐的少了那种感觉,走到了村头的那片森林旁。 这时,一个小伙伴突然把昏黄的手电光对着自己的脸,故作恐怖的说道:“这里有鬼哦!” 我突然一阵,真的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有掉下旁边的小河里。 我这一动作,却引来他和其他小伙伴们更加大声的笑声,欢脱的笑声回荡在这片森林里,伴着猫头鹰的怪叫,我立马感觉到了无限的恐怖。 我回过神来,想回家,但是朋友们却偏偏不让。 望着远处昏昏暗暗的灯光,想着还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倒也有些宽心,于是我放弃了回家的念头,继续跟着他们,向着村外的稻田走去。 只是,我们都忘了,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三。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稻田里,碧绿的水稻在夜晚也仍旧看得清楚,稻田里传来一阵阵“呱呱”的蛙叫声。 不一会儿,我们便捕捉到了很多青蛙和泥鳅,不得不说,他们技术很厉害,因为经常来做这些事儿。 看着丰厚的战利品,我的心里也暂时扫除了刚才的不愉快。 眼看着快到十一点了,我们也该回去,于是从稻田里走了出来,每人的弯篓(用竹条编织的形状弯弯的竹篓子)时里都装着很多的青蛙和泥鳅,这些将会是明天午饭的美味佳肴。 又走到了村头的那片森林,朋友竟然再次的把手电的光对着自己的脸。 一晚上的工作,手电电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灯光更加昏暗。 由于刚来时经受过这么一次,所以我这次倒没有大惊小怪。朋友见我毫无动作,却也知趣的收了手电回去,继续走着。 只是,我在他的手电灯光收回去的一瞬间,似乎瞥见森林旁的小河里,有个穿白衣的女子正在洗头! 我当时也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女人在河里洗头? 在我们那,干完农活回家的人们喜欢到河里解凉,但是这么晚了也不太正常。 我把自己的手电照了过去,光柱照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我确定,那是有一个女人。 “喂,你看看那个女的,干吗这么晚了还在那洗头啊?”我对着那个朋友说。 他愕然的看着我,把手电也照了过去,莫名其妙的对我说,“在哪啊,我咋没看见。” 我指着那个洗头发的女人,说道,“不就在那吗!” 这下,该是我那个朋友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大声对我说,“你瞎说什么啊!” 我这也才意识到什么,急忙再次用手电照了过去,仍旧是那个穿白衣的女人,她这时抬起了头,扭了过来,冲着我笑,昏黄的手电灯光里,我依然看见了她双眼留下的血丝! “鬼啊!”我大叫一声,就急忙的往回家的方向跑去,同行的朋友也都叫喊着跑着! 我忘了背后的弯篓是什么时候被我跑掉的,跑到家的时候,看见家里亮着的灯光,我这才稍微的平静了下来。 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恐惧还是占据了我的整个脑袋。 我急忙推开了堂屋的门,这才发现了神龛上插着的七柱香,和燃烧过的纸钱的灰烬,对了,今天是七月半!想到这时,我忽然感觉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是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醒来时头疼欲裂,母亲倒了杯热水给我,我把这事儿跟她说了,她也没有说什么,走了出门去,在神龛里又点了三柱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 后来,我跟我的那些朋友们再也没有去稻田里照鳝过,我们之间也从来不会提起这件事儿,只是我们都尽量在白日走过那片森林,我也从来不敢往一旁的小河里看,深怕在看到什么。 我最后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村**要建在那的原因,村里人们都说,那是为了用**的阳气镇压住那里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第三夜芭蕉 芭蕉,在民间的传说中,自古以来就是聚阴之物,某些地区更有“宅不临蕉”的说法。有关芭蕉的离奇的故事更是不少,而在我身上,就发生过这样一件真实而恐怖的事。 故事发生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的我大概10岁,是一个很懂事的小男孩,家里人都很喜欢我,由于嘴甜,和村里的人感情也很好。我家里一家六口,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妹妹和我。 农村的生活虽然很苦很累,但是,日子还是过得很惬意,平时下午放学,就跟母亲去地里干农活。 但是,要不是经过那一次,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可能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超现实的东西存在。 我们村是处在山里的小农村,四面都是小山,每面的山腰上都住着不少的人家,山下就是一条小溪,虽然溪水很小,但是在村头那里还是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水坝,水坝旁边有几颗翠绿的芭蕉树,还有一颗高大松树在芭蕉树的对面。 每次和母亲去地里回来,都会经过那个水坝。 我从小就怕水,不是说怕下水。而是怕看见深深的,碧绿的水。宽阔的水面,幽绿的水总是会给我一种被吞噬的错觉,似乎水里有某种可怕的怪物在蛰伏,等待时机随时将我拖下去。所以我每次过那里都走得特别的快。 那一天,仲夏,我和母亲去地里干活,到了大概七点过了,我们才从地里回家,又经过了那个水坝,每次母亲总是要停下来,洗洗沾满泥土的锄头和从地里带回家的蔬菜。 因为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昏昏暗暗的,可以听见远处山中乌鸦和昆虫奇怪的叫声,“呱呱”的,叫的人心里直发毛。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不敢看向那水坝一眼,就在那呆呆的站着,看着自己的小脚。 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发现母亲已经走了,是的,母亲竟然走了! 我当时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四处环望,除了漆黑如墨的水面,就只剩下远处乌鸦的怪叫。 我当时什么也不敢想,因为我知道,想得越多,恐惧也就会越多,我急忙的向着回家的路跑去。 但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我怎么的用力的跑,我发现,我还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进入了一个只有我的狭小空间,无论如何用力都跑不出去。 跑了好久,直到双脚感觉酸痛无比,我仍旧原地不动,我开始感觉绝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的连乌鸦的叫声都听不见了,我甚至能听清楚自己“咚、咚”的心跳,心跳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 突然!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我的身后,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高兴坏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逃生的稻草,拼命的抓着不放。我急忙的停下脚步,转头,可是,我却看见了这一辈子再也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就在我刚刚经过的芭蕉树下,赫然站着一身红衣的女人!她的头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歪着,耳朵都快碰到了肩膀! 那是一颗泡的发白了肿大的头颅,漆黑的长发盖住了半张脸,嘴里依然在叫着我的名字!我当时直接吓尿裤子了,我没有说谎,如果我的那段记忆还在的话,我当时的确是尿了。 我大声地哭着,又往回跑,但是,依然一样,我仍然是在原地! 终于,我感觉背后越来越凉,我知道,是她过来了,我更加用力了,希望这自己这是在做梦,希望这快点从这梦境中跑出去,但是,我没有,寒意还是一直存在,而且越来越强,她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双腿竟然害怕的停止了运动。我就这么呆呆的待在原地,仿佛等待着一场未知的审判。面对着极度的恐惧,逃生的欲望已经荡然无存。 然而,我没有等到什么,就失去了知觉。 突然,我浑身上下感觉到一阵暖意,像是寒冷的冬天清晨照进窗户里的第一束阳光照到了我的身上,温暖而舒心。 我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奶奶、母亲、全家人都在一旁关切的看着我,还有一位我不认识的老奶奶,手里端着半碗飘着灰渣的热水。 我脸色发白,刚才的一切在脑袋里挥之不去,像是噩梦般,我当时呆呆的就那样看着她们,不敢闭上眼,怕一闭上眼,出现的又是那一身红衣,和那一颗惨白的被泡的肿大的头颅。 “妈妈,为什么你不等我就回家了啊?”我仍旧在为了母亲不等我的事儿而感到奇怪,虚弱的问道。 “没有,我当时看见你在玩水,叫了你回家,而你却始终都在玩水,浑身还无比的冰冷,然后就昏了过去,我这才急忙放下担子,把你抱了回家。” 听到母亲的话,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穿红衣的尸体与那颗恐怖的头颅。 那一夜,母亲一直在我身边,我换了尿湿的裤子,不是**稳的迷了会儿眼。 后来的几天,我发烧了,连续几天都是,医院开的药也没有作用,总是感觉全身冷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窖。 那个我不认识的老奶奶看了下床上的我,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和我奶奶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只是知道隐约的听到她叫我奶奶准备下朱砂、狗血、还有我的贴身衣服之类的东西。 傍晚时分奶奶跟着她出去了,大概是半夜回来的。 过了没几天,我的发烧也好了,这时,奶奶才敢告诉我真相。 我原来那晚,真的是看见了那个红衣女人了,我被吓掉魂了,奶奶和那个老奶奶在半夜,到了那个水坝旁,帮我叫了回来。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红衣女人到底是谁,奶奶没有说,我也一直没有问,只是长大后就很少回家了,因为我再也不敢过那个水坝。 第四夜深山里的棺材 我们村有个特别的习俗,只要是家里有到了七八十多岁的老人,就会请木匠师傅开工,备上棺材,存放在家里的阁楼,以备不时之需。 我小的时候特别怕棺材,到朋友家玩时,看到原木色的棺材每次都会心惊胆战。村里的老人去世之后,涂了黑漆的大棺材就会摆放在堂屋正中央,再点上一盏长明灯,跳动的烛火总是会让我感到恐怖万分。 有时候夏天,我甚至会闻到一股极度反胃的恶臭。所以,对于有亲戚家的老人去世了,我是从来都不敢去吃丧饭的,只能在家祝愿他们早登极乐。 我们村的小学,是建在村外的一座小山上,山的形状极似翻过来的船只,小学就建在船头的位置。 小学的后面是一大片的原始森林,高大参天的树木自然而然的把这片森林遮蔽的阴气森森。我上小学时,就经常跟小伙伴跑到山里去,因为山里生长着我喜欢的米栗子,还有灵芝。但是我一个人是万万不敢进去的,因为村里流传着很多有关这片森林的恐怖传说。 曾经有人说,这片深山是当年战争时期处决犯人的地方,因为有人在深山的土沟里发现过多枚弹壳,也有人说这片山因为是原始森林,有野人的居住,但是,也从来没人看见过野人。 我的外婆家就在邻村,去外婆家的路很远,因为走山下的大路得绕着山林走上半圈,但是只要穿过这片森林,距离就会拉近很多,尽管内心很抗拒,但由于实在可以节约时间,所以我很多次去外婆家都会选择这片阴森的森林。 那是某年大概五月份的时候,树木已经变得翠绿。正巧外婆家有事儿,父母是早就在外婆家帮忙的,所以我和妹妹便从家里赶去外婆家准备一起吃晚饭。 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依旧选择了通过深山的这条捷径。 出发时,已经临近黄昏,尽管山外面依旧明亮,可是一进到山里,顿时就变得无比的昏暗。 我们俩小心翼翼的走在这片大山里,树叶间透过的点点光亮点缀着满是腐叶的泥地,显得更加的诡异。 进山的路是在小学后面,那里仍旧住着几户人家,家里的猪圈什么的就在大山里,时不时的传出猪的叫声,回荡在大山里。 林间总是有猫头鹰的叫声,村里有个传言,说是猫头鹰一叫,必定会有人死去。所以,听见这叫声,不免显得更加的恐怖,心里发毛。 渐渐地,我们行走的越来越远,已经接近了中心位置,上小学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很多次都会来这里玩耍,会在倒下的大树根上寻找灵芝,虽然不知道拿来干嘛用,所以我对这一块还是颇为熟悉的。 林中越来越黑暗,我们不得不打开了手电,继续向着山外走去。 突然!我们似乎听到了周围有人在敲击木头的声音,在这黑暗的森林中,神经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我拿着手电,四处张望,却发现在我左手边大概十米处,有几颗被砍倒的大树,一副刚做好的棺材突兀的摆在那!满地的木屑。 黑暗中,手电黄光下的棺材像是活了一般,仍旧传出“咚,咚”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敲击一样。本就害怕棺材的我,这时候看见这一幕,双腿忍不住的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我跟妹妹当时就大叫了出来,叫声回荡在森林里,却让我们更加恐惧,正当我们想拔腿就跑的时候,棺材里的响声越来越大,“砰!”最后厚重的棺材盖直接从一旁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看棺材里有什么东西,事实上,我也不敢去看,就拉着妹妹的手,向着山外狂奔而去。一路上的猫头鹰叫声,伴着我们俩“哇哇”的吼叫,终于把山外的住户吸引了过来。 看见山外有人,我们急忙地跑了过去,大口的喘着粗气,对着那人说道,“叔叔,山里有口棺材动了啊!” 那人只是大笑,“小娃娃,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前几天刚叫村里的木匠师傅打好的棺材,都还没完工,怎么会动呢?” 可是,话音刚落,他家的房子里就传出了小孩的哭声,“奶奶!你快醒过来啊!” 这时的我们,呆呆的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那男人急忙向着家里跑去,又增添了一份新的哭声。 我跟妹妹当晚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外婆家的,只是依稀记得脑袋发热,像是中了邪一样。 稍微平静下来了以后,我们才吞吞吐吐的跟母亲和外婆说了这件事儿。外婆沉默了许久,才动身,把我们带去了不远处的一户老奶奶家。 那个老奶奶住在一间矮小的木头屋里,里面黑灯瞎火的,点着一盏豆大火苗的煤油灯,一跳一跳的,映照着她布满皱褶的脸。 火光中,我能看到她明显的甲状腺肿大,肥肥的大脖子看起来很渗人。 外婆把我们的事儿跟她说了一下,只看见那个老奶奶忽然闭上双眼,全身颤抖,嘴里吐着不知名的话语,不一会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外婆说着什么,声音也变了。 我那时大抵是知道了的,这就是我们当地的“看香”,也就是所谓的请灵了。过后,那人给了我外婆一些东西,叫我们回去把它喝下去就可以了。 事后过了好几天,我跟妹妹才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只是后来,我放学后再也不进山里去找米栗子和灵芝,我也终于相信了,猫头鹰一叫,就会有人死去的传说。 第五夜独松 松,自古以来便是稳固的象征。 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笔下刻画出了一棵棵充满气节的苍松,松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古老的中华文化里。 但是,在我们村,松树却带有另一重神秘的色彩。 我们村在一座小山坡上,坡脚有一口古井,常年冒着甘甜而冰凉的泉水。 离古井不远的另一座小山坡上,就有一棵独松,孤孤单单的不知道伫立了多少个春秋。 松树树干很粗,干裂的树皮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干的一半是被雷电劈了的,断面流出的松脂,一层一层的保护着这棵古松。 松树根部铺满了腐烂的松叶,长年累月的堆积着,树根处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旁边还有一口装满水的大缸静静的被放在那。 村里没有人知道松树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栽的,村里的族谱也没有相应的记载。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棵松树很古老,而且很有灵性。村里的人都把它当做土地爷供着。 从我家的天井里,可以清楚的遥望到那棵古松。好多次傍晚吃罢晚饭,奶奶都会坐在我身旁,望着古松的方向,说着它的故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也就是我奶奶四十多岁的年纪,那时我父亲刚刚出生。农村又经济不发达,日子过的很艰苦。 恰逢那一年盛夏,村里发生大旱,几个月都没下过一滴雨,水稻田里土地都开了裂,枯黄的水稻预示着今年收成肯定极为不好。 天气干的就连离古松不远处的那口古井流出的泉水都只有筷子般大小,供着全村人的饮用水。 水源缺少,天气炎热,人心不免有些浮躁。那时村里的很多村民们也因为水源问题闹过矛盾。 天气越来越干燥,水源越来越稀少,奶奶所在的生产队里的队长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找到水源,这样下去,水稻田的稻谷怕是颗粒无收了。 离村庄稍近一点的小山坡坡脚都被挖了好多水井,但是毫无例外的,没有一口水井有水冒出,就连离村庄很远的山坡上也都被挖了好多水井。 “那时,一盆水,够一家人用一天!”奶奶说着往事,看着天井里的自来水龙头,感叹的说道。 “还是多亏了土地爷爷,我们才有了水喝。”她出神的望着远处独松的方向。 原来,生产队里的队长想尽了各种的办法都没找到水源,最后不得不在村里老人们的建议下,迷信的到了村里的祠堂上香祈祷。 在七十年代,反对封建迷信的活动是非常频繁的,但是在偏远的农村里,根本没人管。 “上完香的当晚,队长做了个奇怪的梦。”奶奶继续回忆道。 “队长说,他那晚梦到了一个身穿一身白的白发白须的老者,看起来很像现在电视里的太上老君,在梦里对他说,他就是那棵古松,已经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几千年了,他也不忍心看着村民们这么煎熬,叫队长第二天午时三刻带上几个人到松树下方一丈的地方去挖井。” 第二天,队长跟村里的老人们说了那个奇怪的梦,不管是不是真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反正也得去试试。 临近中午,队长带了三个粗壮的男人到了古松下方的一丈远处,准备开始动工。 时间一到,他们就卖力的挖了起来,没多久,就向地下挖了大概两米深。 “噗!”突然有碗口粗的水柱从井里喷涌了出来,可把他们都给高兴坏了,扔下锄头,他们立马跑回去通知了村里的人,顿时全村都欢腾了。 挖完水井的第二天,早晨开始天就突然变得阴沉无比,中午,狂风大作,空中时不时的传出雷鸣。 “砰!”一道闪电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那棵古松树干上,全村人都能看到不远处的古松冒着黑烟,粗大的一半树干重重的摔在了路面上,好似全村人都能听到那声巨响,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之后,暴雨下了起来。 雨停之后,村里很多人都赶到了古松处,看着那惨烈的一幕,很多人都心惊胆怯。 村里的老人们说,可能是古松为了帮助他们,破了戒,因此遭受了天谴。很多人也相信,都默默的看着古松,感激着古松。 事后,村里的男人们合力把那半边古松抬回了村里的祠堂,一直供着。直到现在,我都还能看到那了被雷劈了发黑的半棵古松。 人们还在古松树根那里搭建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旁边放了满满的一缸清水,以此纪念和感激古松的恩情。 每到大年三十,很多人都会带着自家的祭品,到古松跟前祭奠,这已经成为了村里多年以来的习俗,之后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听奶奶说完,我也出神的望着那棵只剩下了半边却依然稳如泰山的古松,虽然知道那可能只是迷信的说法,但是心里也生出了浓浓的敬意。 第六夜村里的医院 我们村是一个比较大的村,一共由八个小寨子组成,其中三个寨子离得最近,就像是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另外的五个寨子都是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四周。 三角形的中心部位,就是我们村子的医院。 医院的医生也都是本村人,有三名,每个顶点的寨子各有一位。 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去医院,因为那儿医生打针的手法实在残忍无比,直接拿着粗大的针头猛的向屁股里扎,每次打完针都是由母亲背回家的,因为根本走不了路。 村里的医院负责着全村人的健康,当然,也免不了有死亡。外公就是在村里的医院去世的。 那年我才三岁,还没有到记事的年纪,所以对外公的记忆很模糊,只是偶有听到父母说起,外公很喜欢我。 其实外公去世的真凶是胃穿孔,这个在现在可以治疗的小病,在当年却是很难治愈,加上经济原因,所以,外公带着遗憾离开了。 医院前面是三棵长的异常粗大的梧桐树,每到夏天,梧桐的独特气味就充斥在周围。所以,直到现在,只要闻到梧桐的味道,我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医院的情景。 医院里有一个奇怪的医生,现在大概五十来岁,平时没有病人的时候,就拿着一本《易经》使劲儿钻研。 虽然是医疗工作者,但是,他内心却是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就是有一次我小的时候发烧在医院打点滴时他对我口述的。 村里的医院,从开设到现在,算算总共有十几个人在这里永远的离开了。 死了人的地方,人们都不愿轻易的靠近,因为总是阴森森的,人们都说那是怨气,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医院的下方,是一条通向一个寨子的土路。路面很窄而且又是弯道,所以开车到这里的司机们都会很小心翼翼的放慢速度。 那一晚,有个中年男人,从外地务工回家,开着车到医院下方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孤孤单单的两盏昏黄的车灯闪烁在土路上,像是两条蜿蜒爬行的白蛇。 午夜时分,农村里大多数人都已进入了梦乡,四周寂静无比,偶有一两声狗吠从远处传来,回荡在四周,显得这漆黑的夜更加死寂。 虽然是个中年男人了,但是,此情此景,又在死了人的医院旁边,即使胆子再大的人也会感到恐惧。 他放慢了车速,点了根烟,好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缓慢的行走着。 正当快要经过这一段险路时,中年男人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尿意,人有三急,他本想回家再解决,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尽管不愿下车,尿意袭来时,他还是蹑手蹑脚的打开车门,走下来,在路边解起了小手。 有人说,人最舒服的时间就是解手的时候。完事儿了,他也放轻松的回到了车上。 关上车门,哼着小调,系好安全带,他熟练的发动了发动机。 可就在他抬头准备踩油门的刹那,昏黄的车灯光柱里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身穿寿衣的老人! 骨瘦如柴的身体就这么轻飘飘的站在车前,好似一阵轻风就可以轻易的把他吹走。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中年男人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那个老人正在看着他! 他知道,他是遇到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了。 联想到关于医院的恐怖传说,那些老人们口中的怨气集结的地方,恐惧在他心里越积越大,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全部吞噬。 一瞬间,他竟然忘了自己该干嘛,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看着灯光里的那个老人。 但是,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儿,对峙了大概十几秒之后,灯光里那个身着寿衣的老人却又莫名的消失了,中年男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猛的一踩油门,离开了这地方。 第二天,那条路边,多了几柱香与一堆燃烧过的纸钱灰烬。人们也都忌讳似的,更加不敢靠近这个地方。 医生说完,叹了口气,望着我,语重心长的说:“今后,晚上没有什么事儿,不要到这来。” 我睁大双眼,呆呆地望着他说的发生事情的那个地方,还沉浸在那一晚的情景。 他拍了拍我,我才回过神来,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一晚回家以后,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抱着我坐在大门口,摇着哄我入睡,我知道,那是外公,因为我在舅舅家神龛上看到过外公的遗照。 现在,村里的医院挪了地点,而且盖起了新楼,技术也更为先进,之前的那一个医院,那个喜欢钻研《易经》的医生仍旧在那呆着,变成了中药馆。 他总对人说,这里还是有人需要照顾的。 第七夜黄泥坡 我们村分为许多个小寨子,大概有八个,我家所在的寨子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一座山,另一部分在对面的一座山,中间隔着一条小溪,小溪在村口汇聚,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坝。 通往两座山之间的道路,都流传着各种的恐怖故事,所以,一般到另一座山去做客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在晚上再回到自己的家,因为,要回来的话,得经过黄泥坡。 在我奶奶们年轻的那个年代,由于医疗条件差和普遍经济贫困,很多人即使得了重感冒都有可能死去,所以村里死了不少人。而死去的人,又由于没有钱制作棺材,很多人都被火化了。火化之地,就是在黄泥坡,因此,这里必然也流传着很多的故事。 总会有司机说只要在晚上开车经过黄泥坡时,车子经常会无故熄火,而且无论如何都发动不了,只要下车点支烟或者倒点酒再说点好话,一般车子就能发动。 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那些火化的怨灵们在捉弄司机。 这个故事是听得我奶奶说的了,我奶奶是二八年生的,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我奶奶那时候也刚好三十几岁,记忆清晰的见证了那几年的饥荒和无数因为饿死或者患浮肿而死的村民。 “我们那时候,家里有很多个兄弟姐妹,粮食完全不够吃,只能去地里挖红薯充饥。”奶奶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时光,眼里总是会莫名的闪过丝丝哀伤。 “村里那时候饿死的人很多,粮食本来就不够,患浮肿的人也不少,加上医疗条件本来就不好,所以很多人都死了。”奶奶指着黄泥坡的方向。 “你们看看黄泥坡,以前就是火化那些人的地方,所以,那里的树木都长得格外的茂盛。“ 我们望向黄泥坡,翠绿的树木生长的极其 的欢乐。 奶奶说,以前村里有个叫做猴子的男人,就在黄泥坡那里被冤魂夺走了一条腿,这个故事就是猴子对奶奶说的。 五八年,村里饥荒,很多人家里都有鸟枪,所以都喜欢到山里打些猎物,斑鸠,鹌鹑之类的,猴子也是一样。 那一天傍晚,他刚打完猎从山里出来,往家赶。 猴子那天的运气很不错,打到了几只野鸡和斑鸠,足够家里饿了许久的家人解解馋了,他嘴里哼着小调,兴奋地走在路上。天色很暗,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雨了。 回家的路必须要经过黄泥坡,尽管村里人都知道,经过烧死人的地方始终不吉利,但是也没办法,这是必经之路。猴子也壮了胆子,在这傍晚,走在黄泥坡。 经过黄泥坡时,那儿正冒着火光,浓烟阵阵,直往上窜,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臭味,不知是尸体的味道还是死者生前的遗物。 “呸呸”,猴子急忙往火堆里退了几口唾沫。 “死去的人啊 ,可千万别诅咒我,你们就好好的安息吧啊!”他扔了只自制的卷烟进火堆里,顿时,火势旺了些。 他转身,想离去,可正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双脚竟然无法移动!尽管大脑使劲儿的命令着双腿,可是始终无法挪动半步! 他知道,坏了,这是遇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了。他急忙转身,把身上今天刚刚打到的野鸡和斑鸠往火里扔去。 “嗞,嗞,”羽毛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大。 “来来,这些都给你们,你们就安息吧啊!” 尽管这样做了,但是,他的双脚却仍旧无法挪动,不仅如此,他还看见自己的双手也不听使唤的往后背摸去,背上是鸟枪,况且今天打鸟时候的子弹还在里边! 猴子瞪大了双眼,不受控制的双手顺利的从背后取过了鸟枪,然后慢慢的往身前反过来!他崩溃了,大声叫了出来,可是没有任何用处,鸟枪慢慢的对准了他的头颅,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枪头就这么直挺挺的伸到了嘴里。 他冷汗直流,祈祷着有人经过,可是,在这傍晚,又在这焚尸之地,一般人早就回家了,他的希望落空。 他大声呼叫着,可是嘴巴里有枪管,声音含糊不清。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但是,没有任何用处!火势烧的越来越旺! 那一刻,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面对死亡与无助,他一瞬间竟然忘记了挣扎! 枪头缓慢的从嘴巴里退了出来,从脚脖子到头上,一遍遍的扫描着猴子的身体,好似一个无形的人正在仔细的打量着他。 “砰!”就在那一不留神的瞬间,鸟枪扎实的射击在了他的右大腿部位! 鲜血潺潺的冒出,像是小水井般,流满了一地,流到了燃烧的火旁。 那时候使用的鸟枪是使用的散钢珠,一颗颗细小的钢珠刺入他的大腿,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把他的大腿打的血肉模糊,强烈的疼痛感使他从刚才失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这时他却突然发现,身体又属于自己的控制了。 他从地上爬起,强忍着疼痛,一步步的像爬一样慢慢的走到了他家。 他右腿由于被打的血肉模糊,那时的医疗条件也很难把体内的钢珠取出,所以,不久猴子的右大腿就开始发炎感染,变得腐烂,最后不得不截肢才侥幸保留住了条命。 “打那以后,村里的人再也不敢再在傍晚通过黄泥破,及时地里的农活没干完,也在天黑之前尽快赶回家”奶奶叹了口气说道。 天色渐晚,我望向黄泥破的方向,高大的树木乌七妈黑的遮住了我的视线,但是我眼里貌似浮现出有关猴子的一切,那鲜血遍地,血肉模糊的场景。 逢年过年回家,去亲戚家吃饭时,我们都会很早吃完然后赶在天黑前回家,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我们村的一种风俗。 第八夜鸭子鬼 水,生命之源,有时却也会成为生命的终结。 人类是不会恐惧水的,毕竟我们是从水里慢慢的生活到了陆地上,所以,刚刚出生的婴儿都有憋气和游泳的天赋。 但是,人类目前也仅仅只是能憋气,我们不可能像鱼儿一样在水里遨游,所以,各地总会有各种情况下溺水而亡的人,而那些他们溺亡的地方,就会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我们寨子通往另一个寨子的路上,就会经过一条小溪,潺潺的溪水在一个弯道处汇成一座不浅的小水坝。 水坝上面修建有一座石拱桥,巨大的石块和被磨的光滑的桥面,仿佛在对我们诉说着它那个年代的故事。水坝上面不远处,就是我们的小学。 水面大概只有一间普通的卧室宽,绿幽幽的溪水,即使在夏季也会让人生出莫名的恐惧。 因为,这里曾经死过人,村里人都说,这里有“鸭子鬼”,我们村子里,管溺亡而亡的人变成的水鬼称为“鸭子鬼”。 我读小学四年级的那一年,就刚好遇见了这么一件事儿,打那以后,我就对绿幽幽的水面感到无边的恐惧。 那天正值盛夏,傍晚放学,空气并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变得稍微凉爽。干燥的空气,极度的高温,烘烤着大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学校下方的那一个小水坝就成为了我们的天堂。 尽管学校禁止同学们下河洗澡,说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考虑,但是,调皮的孩子们根本就不会去理会学校的规定,一放学,就只看到成群结队的男孩子们跑向水坝。 麻利的脱掉了衣服,连裤衩都不穿,我们就直接跳像了水里,“砰!砰!”的跳水声此起彼伏,我们欢快的就像是一群池塘里的小鸭子。 水里的我们,又像是一条条小鱼,仿佛水里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可是,一声凄厉的呐喊却打破了这欢快。 离我大概有两三米远的一个小孩突然像是落入水中的公鸡般,使劲儿的拍打着水面。 我们开始以为他只是跟我们开玩笑,因为,我们那一群小孩里不可能有不会游泳的,但是后来却才发现,他拍打的力度越来越小。 我们这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急忙游过去。 他仍然在拍打着,但是疲惫过度以及又喝了不少水,力气变得越来越小。 稍微大的几个男孩一起努力的游过去,想把他带回岸边。可是,好似水里有什么东西一样,一直在把那个小男孩往水里扯去。 试了几次,小男孩又沉下去了些。这时有的小孩就慌了,是不是“鸭子鬼”?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却把所有的小孩吓得炸开了锅似的,蹭蹭的往岸边游去,只剩下那个依旧向下沉的小男孩还有旁边救他的两个大男孩。 正巧那是旁边的路上有大人经过,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立马放下手中的锄头,一头扎进了水里。 大人的力气是比我们小孩子大很多的,不一会儿,那个落水的小孩就被救上来了,只不过,被救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 我们围了过去,小男孩肚子鼓囊囊的,明显喝了不少水,那中年男人二话没说,抱起他急忙就往医院赶去。 经过我身边时,我清晰的看到,男孩的左脚脚踝处有一片淤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手掌的形状!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们谁也没有办法继续在水里玩,更何况,水里可能还有什么未知而恐怖的东西,我们都穿上衣服,飞似的往家跑去。 几天后,那个男孩才恢复过来,事后我们问他为什么当初会这样,他说他当时也慌张极了,只是感觉水底有一只大手在把他拼命的往下拉! 事后过了好久,尽管天气依然炎热异常,但是我们却再也没有到那里去游泳过,老师们还以为我们变得听话了。 想到那天的场景,想到那东西离我这么近,我心里就生出无边的恐惧。 现在,很多年过去了,那个水坝由于小河变干的原因,水面变得越来越窄,但是,尽管水变得也很浅,水面却变得更加绿幽幽的,始终无法看穿,仿佛水里的那个东西一直在蛰伏,等待着下一个去那游泳的人! 第九夜族里的坟场-大山 我们村子很大,算是整个镇子里最大的一个村了。村里分为很多个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百年。 我所在的家族,是村里最大的一个家族之一,现在可以追溯的记载的最老的祖先就是公元1700年左右的一个当地小官。 村子里,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家族的坟场,因为这样逢年清明的时候好集中扫墓。而每个家族的坟场周围,总会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恐怖传说,我们家族的两个坟场也是,其中一个就是大山。 大山,顾名思义,就是一座非常大的片,山上种满了杉树,高大,笔直的杉树参天蔽日,把大山完全覆盖,树下就是一座座的祖坟。由于常年阴森不见阳光,山里潮湿无比,长满了绿绿的青苔。 我小的时候就对这个地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奶奶每次经过这时都会嘴里呢喃的说些话,内容大概都是让那些鬼魂不要作怪之类的。 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七岁,与她同年的很多老人都已长眠于此。 上山的路是一条小路,路旁布满了红色的纸屑,是燃放鞭炮过后留下的,平时基本没人上去,所以杂草丛生,只有当族里有老人去世时,才会重新开路。 正因为这样,山里常年没有人气,显得更加的阴森,每年大年三十上山讨饭祭祀祖先时,我也总是寸步不离跟着大人们,深怕一走丢就会发生像我小学同学那样恐怖的事儿。 这件事在我们村里基本没有人不知道的。 我上小学的时候,过年最不想做的就是跟家里的大人上山祭祀,因为家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干嘛要去山上呢? 但是迫于家人的威严,我也总是会不情愿的跟去,跟我同龄的阿康也是这样。 那年大年三十,我们又去山上祭祀了,半天下来,等到快要结束回家的时候,山里突然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呼喊声。 “阿康!阿康!” 我听的出来,那是阿康的爸爸的声音,因为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跟着爸爸和爷爷寻声走了过去。 阿康爸爸依旧呼喊着,但是除了山里的回音,什么都没有。 阿康不见了,消失在了山里。 爸爸安慰阿康父亲,说可能只是小孩子贪玩,去别处玩了而已,我们在这等下,估计待会儿会回来的。 说完,爸爸递给了康叔一根烟,坐了下来,边等待边讨论这那些粗大的杉树的价格。 只有我知道,小孩子是绝对不敢在大山里乱走的,因为大山在我们的眼里,就是恐怖阴森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是傍晚,山外虽然还有亮光,但是山里已经昏暗了下来。 阿康依旧没有回来,康叔和我爸爸,爷爷这才紧张起来。山里不可能有什么猛兽,那极有可能是阿康可能摔倒在什么地方了。 我们急忙在山里寻找着,呼喊声此起彼伏。但是,阿康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夜幕降临,天色变黑,找人的难度变得更大。康叔叫来了几个村里的男人,带着手电一起搜寻着。 人多了,山里变得更加嘈杂,手电筒昏黄的灯光闪来闪去,很快就搜寻完了人们经常活动的地方。剩下的那些地方很少有人去。 但是阿康依然没有找到,所以我们又继续往那些荆棘丛生之处找去。 荆棘丛里也有祖坟,但是年代久远又没有人祭祀,已经成了无主荒坟。 最后,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在一座巨大的荒坟后发现了熟睡的阿康。 荒坟周围都用青石围着,杂草很少,所以睡在那的阿康显得那么突兀。 康叔急忙跑到阿康身前,怎么叫他都叫不醒,后来只好把他抱回家了。 后来,阿康对我说,原来那天,他在山里碰到一个慈祥的老人,那老人请他去他家里吃东西,他只记得他家里很豪华,那个老人貌似也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后来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从那件事儿过后,我就更加不敢进大山,但是上山祭祀是每年必须做的,所以,我只能跟着父亲跟的更紧。 第十夜族里的坟场-樟树坳 因为我的家族是村里的大家族,所以在里村子比较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大的坟场。那就是樟树坳。 樟树坳虽然名叫樟树坳,但是却并没有一株樟树,相反,樟树坳光秃秃的,只有半人高的杂草和低矮的山茶树。 去镇里赶集,樟树坳是必经之路。我小的时候,由于村子里普遍比较贫困,所以没有多少辆车,即使有车,价格也比较贵,所以很多人都还是选择步行去赶集。 因此,有的时候货物卖不完或者回家的晚,在傍晚或者晚上经过樟树坳是不可避免的。 夜行难免会发生这样或那样的事儿,而经过樟树坳,这个大坟场,发生“那种”事情的几率更大。 接下来下个故事就是我听的村里的一个老爷爷说的,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那是一个夏天,大概六七月份,村里很多人家都种了果树,梨,橘子等等。所以,每次赶集都是村里人们卖果子的日子。 老爷爷家里也种了很多的梨树,那一天,老爷爷挑着一担梨子,准备去集市里卖。 那天的运气很不好,满满两箩筐梨子到傍晚都还剩下一大半,无奈集市人已经散去,老爷爷又挑着这大部分的梨往家赶去。 夏天的傍晚依旧燥热,天色越来越黑,不久,老爷爷就挑着梨子走到了樟树坳。 土路旁的荒草丛里时不时传出奇怪的虫叫声。空气似乎是凝固的,没有一点风,老爷爷点燃一支烟,唱着我们那流行的山歌,悠哉悠哉的继续走着。 人老了,对于很多事情基本都已看开,六十而知天命,更何况,他已经七十多了。老爷爷并不像年轻人一样,急匆匆的走过这片大坟场。 坟场很大,足足遍布了樟树坳的一大面山坡。 土路就在山坡下,往山上望去,就能看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石碑,静静的伫立在荒草丛里。 老爷爷往自家的祖坟方向看了一眼,“三十多年了!”他的父母也埋在这里。 忽然,草丛里的祖坟貌似回应他一样,远处的荒草可以看到很明显的左右摇摆,但是,老爷爷很确定,当时是没有风的。 不慌不忙,老爷爷又拿出一根烟,点燃,对着祖坟的方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就又挑上两箩筐梨,往家赶去。 他继续唱着山歌,貌似丝毫没有被这些异动影响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时,老爷爷回头望了一眼,模模糊糊貌似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他刚才祭拜的地方望着他! “那爷爷都不怕的吗?”我们几个小孩子害怕的缩成一团,坐在老爷爷的身旁,奇怪的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都是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人了。”老爷爷淡然的吸了一口旱烟,朝空中吐了一个烟圈,继续说到。 “他们曾经也和我们一样,我们今后,也和他们一样。没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真的是年龄的原因,我始终不能理解老爷爷的那种态度,在我的眼里,“那些”东西的出现,似乎总会伴随着死亡,唯恐避之不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我也从那个懵懂的孩子长成了二十几岁的大人,樟树坳里白白的石碑又多了不少。 老爷爷几年前也去世了,我当时虽然在外地上学没有回家,但是,家里的人们都说,老爷爷走的很安详。每年大年三十去坟上祭拜的时候,我也总是会在老爷爷的石碑前点燃支烟,然后尽量赶在天色还亮前离开樟树坳。 因为,我还不想遇到那些东西。 第十一夜禁地-曹山 我们村子很大,虽然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但是天生很宅的我也依旧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有的地方是实在太远了,懒得走路,还有的地方则是太过恐怖,从不敢涉足。曹山就是一个我不敢去的地方。 山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是仍旧也有很多没有开发的大山。曹山也属于没有开发的大山之一。 高大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从远处看出,曹山绿油油的,生机一片。夏天的傍晚,蝉鸣声,鸟叫声传出来,萦绕在村子里。 曹山山脚有一条小溪,小溪从我们村子上方流下来,绕过村子,经过曹山然后又流向不知名的某地。千百年来,村里的人都靠着这条小溪生活。 其实曹山离我家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但是,村里像我一样年纪的小孩,都不敢去,因为,堂哥经常会吓唬我说,那里传说是村里丢弃死婴的地方。 当然这个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得到证实,不过,我想,事实或许已经不重要了。山里人,天生对自然有着莫名的敬畏,山赋予了一切,所以,山下的小溪,就成为了死婴的长眠之地, 小的时候,有时路过曹山山脚,便会瞥见山脚的小溪的淤泥里,隐约漏出些竹席的边角,这时同行的小伙伴就会半开玩笑的说,“那是当初包裹死娃娃的席子”,然后一群人就会打闹着跑开,现在想起来,或许那时的我们,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冒犯了沉睡中的“他们”。 事情发生在我上刚上初中的那年,十二岁的我独自一人去了镇子上的中学读书,只有周末可以回家,农村的孩子,即使回家了,也得帮着家里干各种农活。 我现在清楚的记得,那是周六,上午我牵着我家的老黄牛去山坡上放养,确定了老牛的绳索系牢之后,我就回家了,让老牛在山坡上吃一天草,然后傍晚再来把它牵回家。 闲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还没有看完动画片,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心想坏了,于是我带上手电,立马起身往山坡上赶去,准备把老牛牵回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刮起了微风,到我到了放养老牛的地方的时候,回望小村里,有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光。 让我惊讶的是,老牛并没有在我当初带它来的地方,我仔细的环顾四周,或许只是天黑了,我看不见它而已。但是依旧一无所获。我大声的呼叫着,四周传来我的回音,但是,没有老牛的叫喊。 这时,我才发现地上散落着我牵着老牛的绳索的一截。那老牛自己挣脱了绳索,不知道去哪了。 我是不敢就这么回家的,回到家爷爷肯定会骂我,说我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看电视什么的,当然,我也不指望老牛会自己回去,所以,硬着头皮,我只能一个人在无人的山野里找寻着那头走失的老牛。 天越来越黑,不过还好我事先带了手电。我一个人沿着大路,打着射出昏黄光柱的手电筒,边走边大声的呼叫着,期待着某一刻灯光的那头会出现老牛的身影,但是,让我失望的是,天色全黑了下来,我都没有找到它。 夜晚的山野里黑压压一片,那天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点星光,视野里都是高大树木的黑影,还总有猫头鹰的怪叫从远处传来。 我没有办法,天黑了,只能回家去,挨骂也没办法了。 正当我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传出了叫声,声音不大,或许是太远了,但是,我依旧可以听出来,那是牛的叫声。 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回家不会被骂了,于是,又打着手电,向着前方的小林子里,循声而去。 大概走了六七分钟,期间断断续续的听到老牛的叫声。到了那片林子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它的叫喊,于是没有任何顾忌,我走进了漆黑的小树林。 我小心翼翼的,仔细的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它的身影。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感觉周围的气温似乎都慢慢的降了下来,因为在夏天的夜晚,我的身体却渐渐的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旁的树木越来越粗大,手电筒灯光到处,我只发现地上的青苔厚的可以把人的脚踝都吞没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走过了那片小林子,来到了这个无比漆黑的大森林里。 漆黑的树林里,几人粗的高大树木错综复杂的生长着,一截粗大的树干倒在我的脚边,头顶传来“呀,呀”的鸟叫声。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行走在黑暗里,手里并不太亮的手电这时成了山里唯一的亮光,显得那么的特别。 我心里渐渐发毛了起来,虽然平时也喜欢在家看一些林正英叔叔拍的僵尸片,但是,真正到了这么恐怖的地方,心里的恐惧却随着脑海里那些血淋淋的电影镜头愈演愈烈。 终于,本能的恐惧促使我放弃了找寻老牛的想法,停住了往前的脚步,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赶去。 大山里很难行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半只脚都会陷进深深地青苔层里。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 我忘我的跑着,口中的喘气声越来越大,但是,感觉跑了很久都没有跑出那片大山。这时我才发现有什么不对!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多久,更何况现在我是跑着,按常理应该早就跑出来了才对! “鬼打墙”,我脑袋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这使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像是注射了生长液一般,疯狂的往外冒,很快我的手臂就像是鸡皮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我渐渐的加快了脚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希望能摆脱这奇怪的境况。但是,不知道又跑了多久,我手电往前照去,地上又静静的躺着之前那截倒下的粗大树干! 恐惧使我我大声了叫了出来,希望有人经过能听到。叫喊声回荡在漆黑的大山里。我的叫喊声刚落,这时我忽然听到我的右前方忽然传出了老牛的叫声。本能的,我举起手电,往那个方向照去,令我没想到的是,昏黄的灯光里,出现了一个白皙的小娃娃,一丝不挂的裂开大嘴,正冲着我笑! 我当时脑袋一热,突然想到了堂哥说的曹山,抛死婴之地,原来,我是跑进了曹山里! 远处的小孩子继续张着大口朝我笑着,但是我却越来越害怕,最后脑袋里一片空白,竟倒头昏了过去。 我依稀记得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重重的根本睁不开,周围嘈嘈杂杂的,白光闪来闪去,但是我就是睁不开眼,也不能动。渐渐地,我失去的意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我身体沐浴在阳光里,暖暖的。爷爷走了进来,关切的端进来一碗飘着黑色灰烬的温水,叫我喝下去,我想也没想就“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家里的老牛也是第二天自己回来的。 事后那一周,我都没有去学校,因为身体很疲惫,根本都走不了路,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一周后,我才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走进曹山,一起的小伙伴们也再也不敢半开玩笑的谈论小溪淤泥里那半掩的竹席。曹山,在我们的世界里,成为了禁地。 第十二夜禁地-懒板凳 我家地处中国的西南部,这里属于山地地形,喀斯特地貌,大地上密布着各种溶洞,我们村里也有很多这样的溶洞。 小的时候,最刺激的就是和同村的小伙伴们拿着蜡烛到村里的各种山洞里探险。村子里附近很多山洞里都曾经留下我们的足迹, 有的山洞蜿蜒曲折,有的山洞内却空旷如一个巨大的广场,像是秦始皇陵般充满神秘。 村里乃至于附近的村子里最有名的山洞要数离我们村不远的“十二弯”,据说十二弯里面真的是由十二条弯道组成,每个弯道的尽头都通向一个山村,事实是否如此我们也不知道,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走通过。 尽管山洞里的探险给我的童年增添了无数的乐趣,但是,懒板凳的那个山洞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从此,我再也不敢进山洞,甚至极度的害怕黑暗,因为我总怕黑暗中一打开灯的刹那,灯光里又会浮现出那恐怖的一幕。 懒板凳是我们村里一座山的名字,因为它的样子就像是板凳,静静的被放置在山野间。懒板凳不高,但是却很大,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大树,顶多也就只有一人高的灌木丛,因为整个山体都是由石头组成,所以大树很难长出来。 懒板凳的山脚有一个小洞口,前面是一片水稻田,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说,懒板凳整个山里面都是空的,肯定里面很特别。也没有人知道懒板凳究竟是不是空的,因为没有人从山底的那个小洞口进去过。 那一年冬天,我们村里的一群小伙伴,终于决定一探究竟,中午,刚吃过午饭,我们几人就带上蜡烛手电出发了。 路途上我的心情激动无比,小时候的我是非常喜欢探险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那种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快感。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懒板凳的山脚。寒冷的冬天,天空乌蒙蒙的。懒板凳山上枯黄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在寒风中左右摇摆。 洞口很小,往外冒着白白的水汽。洞口大概只能一个人爬进去的样子,而且胖点的人很艰难,不过这对我们还是很简单的,因为我们平时也钻洞钻惯了。 我们在洞口前干涸的水稻田旁拿了几跺干枯的稻草,铺垫在洞口前,然后就准备开始进山洞了。 我是第三个进入山洞的,在我前面进去的两个小伙伴一进去山洞就传出了惊讶的叫喊声,这让我更加加快了挪动的速度,没多久,我就像一条灵活的小蛇般钻进了懒板凳这个还没有人进来过的山洞。 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漆黑,手电筒光柱照到的地方都闪着奇异的光,然后四周都是黑暗,我知道,这个山洞内部空间一定非常巨大,至少在我目前探索过的山洞里是最大的。 五个小伙伴们都进来了之后,我们就举着手电蜡烛,往前一步步的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我们五人都用手电照了各个方向,光是洞口处的这片广阔区域就有足足一个篮球场大小,顶部垂下一根根精美的石笋,手电照去,就像是打在钻石上一般,闪耀着各种光芒,我们惊讶于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然后继续一步步的探索着。 篮球场大小的空旷空间中间也生长着无数根石笋,与头顶的石笋交相呼应。空间的四周又有七个大小不一的通道,一条大概一米多宽的暗河从左起第四个弯道里流了出来,围绕着空间中部的石笋群。 我们不知道每个通道到底有多长,所以决定从第一个通道开始探索起。 沿着暗河,我们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第一个通道处,手电筒的灯光往前投去,只有漆黑一片,我大叫了一声,很久才听到我的回声传过来,我知道,第一个通道很长。 我们五人拿着手电,走进了这第一处通道。通道墙壁上也是石笋一样的物质,还有一道道像是蜗牛爬过流过的痕迹,我们一直往前走着,希望通道尽头又是一个让我们惊呼的世界,但是,我们都忘了,手电筒的电量问题, 果不其然,我们大概往前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前方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墙壁上也布满了水珠。突然,我左手边的小伙伴的手电突然熄灭了。他的手电已经没电了。 于是我们当即做决定,关掉两把手电,留下两把和几根蜡烛,这样可以保证我们退出来的时候有光亮,要不然,是根本没法走出这个山洞。 大概又往前走了二十几分钟左右,两把手电的光都渐渐地变得暗淡起来,我们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准备下次带足了电池再过来。于是我们商量好了之后,放弃了继续往前探索的欲望,然后转身准备退出。 就在这时,我右手边的阿平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自己飞奔的往前跑去。我一时间都被他这奇怪的举动吓住了,直到他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我才急忙的带着剩下的三个人追了上去,狭小的弯道里还回荡着他的叫喊声,刺耳而恐怖。 很快,我们跑着追到了第一个通道的入口处,期间两把手电又熄灭了,山洞里顿时一片黑暗。我们大口的喘着粗气,摸索着把剩下的两把手电都打开,又点燃了蜡烛,山洞里顿时又出现了亮光。 这时,我才发现洞口的入口处貌似有个漆黑人影急速的钻了出去。山洞里总共才有我们五个人,我敢肯定那个人影就是之前莫名其妙 大叫着跑开的阿平。 于是,我们四个人又快速的走到了洞口处,毫不犹豫的钻了出去。 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出去之前我又回头望了这个宽阔的山洞一眼,手电的尽头竟然突然发现阿平此时正站在第四个通道暗河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刚才不是看到阿平已经出去了吗?那现在这个是谁,难道我刚才看错了。 于是,我对着第四个通道处的阿平大叫到,“阿平,你在那干嘛啊?” 那个“阿平”没有回我,到时洞口外边传来了小伙伴的声音。 “你乱说什么呢?阿平明明在外面啊?” 这时轮到我吃惊了,我再次转身朝第四个通道处望去,这才发现,“阿平”竟然是飘在暗河上的! 我当时脑袋一热,什么都不想就立刻急忙的爬进了细小的山洞口,然后疯了一样爬了出去。 洞外有四个人等着我,看着惊慌而出的我都莫名其妙的,阿平也在其中。 我远离了洞口,走向空阔的水稻田里,稍微平静了下来,才大口的喘着粗气的问阿平。“刚才你大叫什么啊?” 但是,阿平的回答让我浑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有大叫啊,就是看到你们莫名其妙的跑回去了,还以为你们看到了什么东西,我也吓坏了就跟着你们跑出来了!” 我又问其他的三个人道:“你们都有听到阿平在那发疯般的大叫吗?” 他们三个也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没有。” 我脑袋里突然间一片空白,瘫软的坐在一旁的稻草跺里,把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对他们说了一遍。 他们都惊讶的望着我,然后不自觉的远离那个狭小的洞口。 我们知道可能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了,于是五个人立马发疯了一样跑着赶回了家。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奶奶,奶奶沉默了很久,这才告诉我,我们可能是冒犯了土地爷了,进入了他的领地,于是他这样把我们吓了出来。 事后,奶奶叫村里的匠人制作了一个半人高的土地像,然后叫了村里的另外几个中年男人,一起到懒板凳山脚的小洞口处把土地像安置了下来,烧了一堆纸钱,祭拜一通后然后就用石头把本就不大的洞口死死的封住了。 打那以后,我就非常害怕黑暗,因为,我怕我打开灯的那一瞬间,眼里又会出现飘在暗河上的阿平! 第十三夜山下的旧学校 我父亲有四个兄弟姐妹,在家里排行老五。85年奶奶家里分家的时候,父亲分到了村里半山腰位置处的一处地基,于是我家现在就坐落在这,剩下大伯和二伯仍旧住在山顶。 小的时候经常去二伯家找堂哥们玩,在家里打《超级玛丽》这样的游戏,一起去山洞探险,偶尔有的时候还会偷偷的溜进山后脚下那座残破的充满传说的旧学校。 旧学校坐落在村里山后的山脚,四周是一连片的水稻田,就剩下旧学校这一栋破旧的建筑物孤单单的伫立在金黄色的稻田中央。 我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人不把这个已经不用了的旧学校拆掉,因为在这满是金黄色稻田里的灰色的破旧建筑显得那么突兀。 后来才听得二伯说,在我父亲出生之前,69年*****时期,山脚那个破旧的建筑就是村里唯一的学校。村里几乎全部的小孩子都在那里上学,二伯亦然。 学校只有一个教书先生,村里的人都叫他欧阳先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反正不是本村人。解放前的西南小农村,知识极度匮乏,根本没有几个人能识文断字。 50年村里刚刚解放的时候,欧阳先生跟随着进村的军人一起,给村里的田地测量然后分配给每家每户。土地改革完成后,欧阳先生看到村里人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并没有跟着军人们离去,而是在山下建造了这么一座学校,教育着村里的一代又一代人。 欧阳先生平时在学校里教书,农忙的时候就帮着村里人一起打谷子,村里人们对于他都是很尊敬。 再后来69年*****时期,村里的年轻一代出现了大约五六个红卫兵,打着“誓做中央**的铁拳头”的口号,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村里唯一的学校,砸烂了教室的桌椅,还烧毁了欧阳先生的住处。 村里人后来再也不敢去上学,欧阳先生一个人孤单的住在教室里。也有很多好心的村名去请过欧阳先生,说叫他去自己家住,但是他很倔强,一直没有出过学校。 再后来的一天,一个村民从地里回家经过学校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焦味儿,这才在教室里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那是欧阳先生。 后来的几年,村里便经常流出学校闹鬼的事情,说经过那的时候会听到有人上课抑扬顿挫的腔调,还有大柴刀敲打在钢铁上的声音。村里人们渐渐远离的那所学校,所以直到现在那所破旧的学校依旧坐落在山脚稻田中央。 听完这段我虽然不了解的往事,但是对于欧阳先生,内心还是非常敬重。于是某一天,我和堂哥两个人决定,去山脚的旧学校看看。 我们到达学校前是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八月晚秋,金黄的稻穗在微风中左右摇曳,显得这间破旧的学校无比的死寂而充满历史感。虽然称之为学校,但是却只有一间两层高的破旧砖房,砖用的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黑色砖块,结实而厚重。另一边有一片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隐约还能见到地基与散落在旁的长了青苔的墨绿色瓦片,这里应该就是当初被烧毁的欧阳先生的住所。 砖房的一头靠近村里的地方,立着两根粗大的木头,看得出来是杉树做成的,吊着一个去除了橡胶圈的大卡车的钢铁轮胎,锈迹斑斑,下方还斜着放着一把被侵蚀的只剩下铁锈的柴刀,我知道,这是当初欧阳先生敲钟上课的大钟。 唯一剩下的砖房只有一道木门可以进入教室,门被上了锁,经过岁月的侵蚀,木门已经腐朽不堪。我从裂开的缝隙处往教室里面望去,只见乌蒙蒙一片,楼顶破损的瓦片投下一道道金黄的光束射在地上,别的太多的东西就看不太真切了。 堂哥稍微一用力就轻易的把锁给撬开了。“吱,吱”的推开了木门,我们进入了这间塞满历史的教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或许是因为下雨天头顶破损的瓦片处流下来的水导致的。地上到处散落着木屑,用脚一踩就柔软的碎了。教室里没有黑板,没有讲台。所谓的黑板就是用黑漆在青黑色砖墙壁上草草的涂就的。环顾四周,除了这些东西,剩下的就只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在教室里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堂哥嘟囔了一句,“什么讲课声音,什么敲钟声音,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也无奈的苦笑着,我并不想听到听到什么讲课声敲钟声,也不想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这间被传得诡异的学校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在这也渐渐变得无趣起来,正当我们准备离开之际,教室光线突然渐渐的黯淡了下来,破旧的窗户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木门吱吱的一开一闭的。我们往教室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渐的阴沉下来,狂风大作,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免得到时候雨下大了回不去。”堂哥望着漆黑的天空说道。 “大不了就在这躲雨呗,老哥不是想听那个声音吗?”我望着他着急的模样大笑了起来,打趣儿的说道。 堂哥扭头,一眼鄙视的看着我,“你想呆在这,我还不想呢。” 说完,他便焦急的往教室外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木门的锁已经被堂哥弄坏了,这会儿是锁不了了,我们没办法,只能把门虚掩着,然后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狂风呼呼的吹着,天空中乌蒙蒙一片,好似天上有个巨大的惊雷正在酝酿。走了大概五十米左右,这时,我耳朵里突然传来中年男人讲课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豪情,“当,当”的敲钟声音随后传入双耳。 我惊愕的回头朝学校望去,狂风中的学校依旧死气沉沉,悬挂着的大钢铁轮胎在狂风中也被吹得左右摆动。 我奇怪的问堂哥道,“哥,你有什么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堂哥头也不回,声音紧绷的回了一句,“哪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你可别乱说,快回家吧!” 我再次扭头看向学校,突然好似在学校破旧的窗户后面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刀削般的脸庞正看着我的方向。 我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想就立马转身跟着堂哥跑了过去。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堂哥当天究竟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只是每次问他的时候他都会支支吾吾的回答没有,这让我都怀疑我当初听到和所看到的一切,但这些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山脚下的旧学校这些年破败的更严重,没有人去维修,也没有人说把它拆了。村里早就在多年前又建造了崭新的小学,这座50年代留下来的旧学校,和那些诡异的讲课敲钟声,终究有一天会一并湮灭在历史里。 第十四夜村口的凉亭 西南地区,侗族的鼓楼,格外有特点,高高大大的几层塔,不需要一根铆钉,采用榫卯原理,层层支撑而上。在侗族历史上,凡有重大事宜商议,起款定约,抵御外来官兵骚扰,均击鼓以号召群众。由寨中“头人”登楼击鼓,咚咚鼓声响彻村寨山谷,就能迅速把人集中起来。无事是不能随便登楼击鼓的。随着年代变迁,和平年代之后,鼓楼便渐渐的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谈天的地方。 我们小山村里也有一座小建筑,虽然周围生活的很多是侗族人,但是,由于我们是汉族聚集地,跟侗族的鼓楼有些区别,所以没有将之称之为鼓楼,我们村里的人管那叫做凉亭。夏日的午后或傍晚,小孩,大人们都会聚集到凉亭下,打打扑克,聊聊家常。 凉亭四四方方的,是我们村里木房子的结构,几根大大的柱子撑着凉亭顶,没有装木板墙,就这么一个木头架子摆放在村子中央。凉亭旁边是一棵巨大的古树,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树种。古树并不高,树干中空,能容纳几个小孩,小的时候玩捉迷藏就经常躲到里面去。 凉亭前方有一个圆圆的石台,每到过年讨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带上祭品,到这里燃香烧纸。奶奶说,这里之前是一尊观音娘娘的石像,后来**时期破四旧的时候,被一并毁去了,但是村里人们还是保持着来着祭拜观世音娘娘的习俗。 凉亭里摆放着大概八九根成年人大腿般粗细的杉树干,那些都是村里人家出殡时候抬棺材时用的。有的时候,刚刚备好棺木的人家也会把棺木放在凉亭里几天,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凉亭里,可能跟那个被毁去的观音石像有关吧。 虽然白天在凉亭里谈天说地,但是,晚上的凉亭却是诡异十足,村里的人晚上基本说到要通过凉亭时,后背都会发凉。我有的时候去大伯,二伯家吃晚饭回家时,经过凉亭时也总是会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因为村里的阿松就曾经在凉亭这经历过一件恐怖的事儿。 阿松是我们村里有名的单身汉,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孤家寡人一个,经常成为全村人取笑的对象。他一个人住在我家上面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有时候我经常会见到阿松在河边洗衣服,和村里的妇女们绘声绘色的说起那一晚他在凉亭经历的事。 那一晚,冬夜,临近年终,寒风呼呼的刮,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有路灯的小山村里显得死气沉沉。 阿松从别人家打完麻将回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街上更是静的出奇。“阿嚏”阿松不自觉打得了个喷嚏,裹紧衣服,打着手电急匆匆的往家赶去。 寒风继续吹着,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下雪了好,瑞雪兆丰年啊。”他心里想着,脚下却走得更快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村里的凉亭处。 黑夜中的古树貌似隐形了一般,完美的融入到了这一片漆黑中。阿松手电往前照去,突然面前出现一个黑洞,就像是恶魔张开了大嘴般,这突然地一下可把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只是古树空掉的树干而已。走在这诡异的地方,阿松心里一直是紧绷的,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他恐惧的心跳的更加的狂烈,这一下更是把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娘的!”阿松骂了句,朝古树吐了口口水,便急匆匆的走了。还没走两步,“汪!汪!”的两声急促的狗叫声又是直接把他吓得冷汗直流,“这他娘的又是怎么了?” 阿松举着手电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照去,两颗弹珠般大小的绿球就这么盯着他,那狗似乎随时有扑上来的势头。 阿松朝那条狗摆了一个握拳的姿势,“叫个毛叫啊大半夜的,再叫老子把你煮了吃了。” 没想到这狗却倒识趣,看见阿松的动作竟然慢慢的往后退去,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眼神,然后全身哆嗦的慢慢的缩成一团。 阿松惊讶了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训狗的本事。无奈的笑了笑,他收回手电,准备继续往前走。 “咦,不对啊。”他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因为那条狗的眼神始终没有在看他,而是在望向他身后。难道身后有什么东西?阿松越想越恐惧,但是,越恐惧就好奇,最后好奇渐渐控制了他的大脑,“管他呢,反正老子孤家寡人一个。”他猛的转身,手电灯光尽头赫然出现一副棺材,静静的躺在凉亭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哎,原来只是一副棺材而已嘛。”阿松笑了下,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这时,他却突然感觉到后背冰冷无比,好似有一条冰冷的手臂伸到了他的后背里。 “哇!”阿松狂叫了一声,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就发疯般的往家跑去。 从那以后,阿松逢人就对他们说着他那晚见鬼的事儿,事情传得越来越邪乎,有的人甚至还说没准当年观音娘娘的石像放置在凉亭里就是镇邪用的,可是**时却把它毁了去,这不才把那些恐怖的东西放出来了嘛。村里人们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说是要去寻回那观音石像,把它重新放在凉亭前的圆石台上。 但是最终也没有寻找到那石像,阿松见鬼的事情却也渐渐的淡了下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之后,我却再也没有听说过村里有人半夜在凉亭那里见过鬼,只是大家都尽量避免在夜晚走那条路,避免去遇到那些东西。 第十五夜马鞍山茶厂 我们村子地处云贵高原东南部一个山区,这里海拔较高,水汽阳光等都很适合种植茶叶,所以在县里的建议下,村里之前的种植大户们开始转行种植茶叶,收益还不错,这也在我们村里掀起了一股种茶风,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块茶园,但是由于是小打小闹资金又不足,收入微薄,后来村里只剩下几个大型的茶园直到现在还在产茶。 村里现在总共有四块大型的茶园,我们分别叫做一排,二排,三排和马鞍山茶厂,至于马鞍山茶厂为什么不叫四排茶厂,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马鞍山茶厂本身外形就像一个马鞍。 几块茶厂都分布在离村子较远的地方,其中三排茶厂离我们村子相对最近。小的时候,学校有时会组织春游,而春游的项目就是去茶园里采茶。三元一两的毛尖茶,秤完结账后,上交一部分给学校,剩下一部分留给自己,那个钱可以买几天的零食了,所以我们倒也乐得自在。 而马鞍山茶厂就相对远的多,处在是在通往镇上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小的时候我们很少去那个地方采茶。 上了初中后,我寄宿在中学,每逢周五才能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回家,而回家就得经过马鞍山茶厂。 那天周五,下午五点左右初中放学,校门大开,周围十里八村的学生们像是出狱般各自走上回家的路。我也很快找到了我们村的大部队,走了上去。 其实那个时候倒也不是没有车回村里,但是价格有点贵,所以我们还是选择了步行。村里隔学校也就二十里路左右,走快点也能赶回家吃晚饭。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多累,很快我们就走到了马鞍山茶厂。 三月的傍晚,气温还是很宜人,山里起了雾,空气湿度很大,弥漫着一股茶的清香,香气宜人。 这时候突然有同行的伙伴发话说,“要不我们采会儿茶在回家吧?” 他这一说倒是勾起了我们的兴趣,想来也有几年没有在茶厂采茶过了,想起来小时候的那份儿乐趣,于是我们便集体同意了。 在马鞍山的马鞍底部,有一座小木房子,那里就是称重结账的地方。四周环望,茶厂隐约还有几个中年妇人在辛勤的采茶,于是确定老板还在之后,我们便也走进了如迷宫般的茶园里。 三月的茶园,眼里一片绿色,我们边采边说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色就渐渐的暗了下来,雾气变得越来越重。此时向对面的山头望去,刚才采茶的那几位中年妇人已经没了身影,山底的小木屋里亮着暗黄的灯光。 想到时间已经晚了,于是我们当即收拾好的东西,朝山下称重处的小木房子走去。 茶树种的很密,路上露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山里雾气越来越大,山底的那座小木房子变得若隐若现的。 我们走到小木屋时,屋里静悄悄的,昏黄的白炽灯可能由于电压不稳,闪来闪去。 小木屋只有一间房间,空旷得很,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也是空空荡荡的,显得很异常,因为一般这样的情况下,茶厂老板会把刚刚收来的茶叶放在水泥地上晾干一些,而且刚才也应该有几个中年妇女来这结过账了。 我们朝着山上大叫了一声,或许茶园老板是到茶园里去了。但是除了我们的回音之外,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无奈,我们只好坐在屋里等待着茶园老板的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老板还没有回来,我们变得越来越着急。 “要不我们别等了,直接回家吧,反正这也没多少钱,大不了把茶叶拿回家自己烘干了喝。”这时有个伙伴说。想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也没有办法,于是我们起身准备向半山腰的大路上走去。 就在我们起身的刹那,本来就一闪一闪的白炽灯这时却突然熄灭了,屋里全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剩下我们几个在这小木屋里。不过还好,我们这群人里没有女生,要不然肯定会传出女生特有的尖叫声,而那尖叫声就可以把我们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儿啊,怎么突然熄了。”我抱怨道,站在原地不敢走动。 我的后方的小伙伴传来一句,“可能是灯丝烧了吧。” 大概等了半分钟左右,眼睛才渐渐的适应了这黑暗,勉强可以看见门外的小路。我们几个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就在我们准备转身往半山腰走的时候,漆黑的小木屋里突然传出了老人咳嗽的声音,而且越咳越大,我往身后看,确定同行的伙伴都出来了,那屋里发出咳嗽声的是谁呢?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确定里面是没有人的。 我们几个都莫名其妙的盯着对方,虽然天很黑看不太真切,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们脸上都挂满了惊讶的表情,我也一样。 我朝着屋内叫了一声,“有人吗?” 这时屋内却又突然平静了下来,那咳嗽声戛然而止,我往后退了几步,摸索着走到了木屋门口处,探头向里望去。突然白光一现,我被照射的不自觉闭上眼睛,刚才貌似烧掉的灯泡又亮了起来。 等我反应过来张开眼后,木屋里却是又是空无一物,刚才那咳嗽的老人凭空消失了!我确信,我闭眼的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几秒钟,而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人从里面经过我跑出去而我却丝毫没有发觉的。 这时我们才发现什么不对,可能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漆黑的茶厂里,莫名其妙的老人咳嗽声,让我们生出无边的恐惧,没有丝毫停留,我们几个就迅速的跑开了这栋奇怪的小木屋。等我们跑到回家的大路上时,回望去,小木屋又是漆黑一片,那咳嗽声还隐约的传入我的耳朵。 我们快速的跑回了家。茶厂离家里大概有八里路程,跑到家里时,父母正焦急的站在大门口等我。看见我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急忙问我干嘛去了。 我稍微平静了下,然后把看到的事情对他们说了一遍,这时,父亲脸色暗沉,点燃支烟,一字一句的说道:“前两天有个老人在马鞍山的那个木屋里突然脑出血去世了,村里这几天都没人敢去那里采茶。” 我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听到的老人咳嗽声,还有那几个采茶的中年妇人是什么? 这时,母亲走过来,安慰道,“没事儿的,咱们今晚多烧点纸给他们就是了!” 自打我们的事情发生之后,村里就流传着马鞍山茶厂闹鬼的事儿,人们也更加的远离了那,茶厂渐渐的荒废了。 虽然我家现在搬家了,不在那个小村子里,但是每年过年回去过年的时候都会经过马鞍山茶厂,我也总是会忍不住往车窗外看向山底的那个小木屋。 第十六夜午夜啃尸人 故事是发生在我上初中的那年。 我的中学,是坐落于一座山顶上的乡镇高中,虽然是镇里,但是由于经济不够发达,所以周边不是很繁华。 一般的学校总是会跟坟场有这种或那种的关系,这个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都是为什么,听别人说是为了用学生阳气镇住些不干净的东西,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我们学校当然也不例外,在学校背面的围墙后面,就是镇里的墓地,杂草丛生。 我初中那时的一个室友,跟我床铺离得很近,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他,因为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很奇怪的臭味,我也劝过他很多次,要多多洗澡,他也很听话,当晚洗了,但是,第二天又会有那种奇怪的味道出现。 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也很不习惯那种臭味一直充斥在鼻腔里,所以,平时我跟他走的不是很近,跟他关系自然并不是很好。 那一年夏天,天气特别闷热。故事也是发生在那一个夏天,由于天气太热,我本来也就是个很怕热的人,再加上蚊子的骚扰,虽然是大半夜,但是依然很难入眠,我闭上眼,耳边总是会回荡着“嗡嗡”的响声,像是一大群蚊子直升机在耳边盘旋,心完全平静不下来。 所以,我就这么一直闭着眼,却始终无法入睡,那时的宿舍不让点蚊香,宿管阿姨说是为了防止火灾,其实,在我看来,全是钢铁结构的床,没必要这么谨慎,但是由于是学校规定,我们也没有人去买,要不我早点了。 就在那一夜,大概是两三点左右,这个时候的初中,已经进入深睡状态,万籁俱静,但是我,依然没有睡着,耳边的嗡嗡声与室友的呼噜声吵得我愈发的心烦意乱,很多人或许都有这样的感觉,晚上只要超过了平时自己睡觉的时间便很难入睡。 这时,我发现早已入睡的睡在我隔壁下铺室友慢慢的坐立了起来,他僵硬的慢慢的从床上爬起,身体以某种奇怪的姿势穿上了鞋,木讷地走出门去。 我估计他是去上厕所,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因为那时的宿舍没有独立厕所,得到走到尽头的公共厕所,我也没有睡着,想着要不然也去上一趟厕所,然后回来好入睡。 于是,我也起身跟了出去,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想在这午夜吓唬一下室友。这样一想,我便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他走的很慢,我就跟在他身后,走在暗淡的走道上。 那一晚的他,走路姿势特别奇怪,僵硬的很,狭长的走道,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镜头,即使是再大胆的我,那时也不自觉的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这时头顶的电灯突然闪了一下,闪着白光的日光灯瞬间失去了光明,我立在原地双腿不敢移动半步,平时看的恐怖小说画面这时疯狂的涌上脑海。 我脑袋在胡思乱想,“是不是有人在后面看着我?”但是,我不敢回头,因为,村里的大人们说过,人有三把火,头顶一把,两肩各一把,走夜路时候头的话,很容易把火熄灭,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一直不敢回头。 过了大概二十多秒,灯忽然又亮了,白色的灯光刹那间照的我闭上了眼,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更加的恐惧,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我站在原地,心里极度的纠结,是继续去上厕所?还是回宿舍睡觉?大热天的夜,这时我竟然全身冒起了冷汗,鸡皮疙瘩疯狂的往外冒,但是,我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向前进,因为我看到,走道尽头的我的室友竟然不是去公厕,而是朝着走道的大门外走去。 虽然我是男生,但是,这时我的八卦之火也忍不住燃烧起来,他大半夜的起来,不上厕所,难道是去见女朋友?我邪恶的想着,竟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跟着他的脚步又走了过去。 果然,我猜的没错,他是去见女朋友了,因为我看见他翻过了学校背面的那一堵半损的围墙,我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想看他的女朋友长得啥样,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跟着他走到了墓地之中。 漆黑的夜,天空没有一点星光,在这炎热的夏季,墓地却是阴冷无比,我当时还想着,他的女朋友真重口味,约会真会选地方。于是,我躲在一旁半人高的草丛中,期待着好戏上演。 但是,下一秒我就汗毛直立,我看见他慢慢的走向一座新坟,因为那座坟没有长什么草,光秃秃的,他身体僵硬的慢慢的蹲下,由于我是在他的背面,所以看不到他前面的动作,但是我能猜出他在干什么,他竟然在挖坟!我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这才终于模糊的看清了,他手中从土堆里掏出了一只惨白的人手,夹杂着泥土,就往嘴里送去,像是一只饿狼般。 “啊!”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胃里翻江倒海的,估计把今天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这时,他慢慢的扭头过来,眼神空洞的望着我,在这漆黑的夜里,他眼里似乎是闪着绿光,朝着我笑,嘴上满是黑血,哒哒的往地上滴,手中还拿着那只被他啃了大半的人手。 我急忙从草地里跳起,跑了出去,想着赶快跑回宿舍,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忘了那一晚我是跑的有多快,只知道他并没有追我。 很快我就跑到了宿舍,迅速钻进被窝,把被子紧紧的裹着我的身体。我吓得直哆嗦,夏天的夜晚,蒙住被子的我汗水直流,但是我不敢探头往外看去,我怕头一伸出去的瞬间等待我的是一张流着黑血的大口。 就这么,我一直蒙着到第二天天亮,直到下铺的室友摇了摇我,“你不热啊,大夏天的把自己裹成这样。” 听到下铺如此平淡的口气,我知道外面是安全的,于是渐渐的把头探了出来,流了一晚的汗,我的头发就像是洗过一样。我胆怯地看向隔壁下铺,发现那个室友正在穿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见我在看他,他也抬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我貌似又闻到了那股恶心的臭味。 那天我请了假没去上课,中午的时候感觉浑身奇烫无比。想到昨晚看到的一切,我双唇都被吓得泛白。 但是我还是一个人硬撑着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后,我就转校了,父母问我为什么要转校,我也只是说跟那里的同学闹了点矛盾不想继续在那读书了,父母也只好作罢。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他身上有一股臭味的原因,之后的事,有关于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因为不想再去回忆那段恐怖的往事。 第十七夜古井旁的女人 我们镇子不大,依山而建,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只有一条主道蜿蜒着从山顶直到山脚,旁边散落着各种建筑。 山顶就是我们初中,校园不大,被高高的围墙围着。主道的尽头,就是山脚。每到夏季,水源缺乏,再加上学校在山顶,供水系统压力不足,所以学校里经常断水。最严重的时候,一星期七天,有七天都没水。所以虽然是全封闭式学校,但是那段时间,学校的大门都是打开的,方便学生去山脚的小河旁洗衣冲凉之类的。 十二岁的我,便在这开始了三年的寄宿生活,初中生活虽然平淡,但是期间却也遇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那时候,我们班有一个胖子,大家都叫他债主,因为他家比较有钱,而且又是外出打工两年才回来继续读初中的,出手比较阔绰,同学们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找他借钱,因此他也得了这么个绰号。 债主跟我关系还不错,虽然住在我对面的宿舍,但是有时来我们宿舍打牌晚了,会直接和我挤一张床上,所以,他有什么事儿,一般也会对我说。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夜,闷热异常,宿舍里很多人都没法入睡,我也如此。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大半夜的,又在这闷热的夜,敲得让人急躁不安。 离门很近的室友不耐烦地开了门,门外是债主,看起来很狼狈,上衣都没穿,看到门开了,就直接往我床铺走过来,然后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我是没有盖被子的,因为太热。但是隔着被子,我可以感受到债主的身体一直在哆嗦着,如筛糠般。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就让他这么哆嗦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还在哆嗦,发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于是我慢慢的掀开了被子。债主满身的汗,但是,身体却冰冷无比,虽然夜晚太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仿佛能想到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有嘴唇发黑。 我轻声的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没有立马回我,身体继续哆嗦着,只是幅度越来越小,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几个字,“我,好像见鬼了。” 我也是被吓了一跳,瞬间身上就冒起了鸡皮疙瘩,就连周围闷热的空气也感觉寒冷无比,好似周围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盯的我心里发毛。 我往他身边挪了挪身子,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然后继续问道:“怎么回事?” 债主这才慢慢地把刚才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由于天太热,本身就胖胖的他更是难以入睡,在室友的提议下,他们几个人决定翻墙出去去山脚的小河里洗澡凉快下,债主那时也是热的冒了火,本来性格也是特别急躁,什么都没考虑然后说去就去了。可谁知,另外的三个室友突然临时改主意,改道去了镇上的小网吧了包夜去了,债主对于打游戏是没有什么爱好的,所以他没有去网吧,想到反正已经出来了,天气这么热,一个人也去河里凉快下吧。 “我刚到河边时,感觉很凉快,然后什么都没想,脱了衣服裤子就下去了,但是我没有游太远,就在岸边”债主回忆着说道,声音依旧颤抖着。 夜晚的河水很凉快,甚至有些冰冷,因为小河旁有一口古井,井水流出来汇聚到小河里,而债主就在井水与河水的交汇处,所以感觉到水温很低。 “我才洗了一会儿就觉得一点都不热了,甚至还觉得有点冷,于是我准备上来穿衣服回宿舍。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看到那口水井旁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色衣服,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应该是个女人,因为有黑黑的长头发。”债主回忆到这,身体不自然的又开始颤抖,连我也被带着抖了起来,脑袋里浮现出那副场景,漆黑的夜晚,站在古井旁的白衣女子…… “我当时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那几个去了网吧的室友还是觉得太热又过来了,于是我准备起身去他们那边。” “可是,就在这时,我却突然感觉左脚貌似有一双冰冷的手,拉着我往河里去,我使劲的扑打着,大叫着,但是,周围没有人回应我。”他说着说着,声音竟变得呜咽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无助,因为我自己也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我继续挣扎着,但是那双手力气好大,我被呛了几口水,感觉到身体渐渐地被往小河中心拉去,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最后,我猛的蹬了一脚,感觉到左脚上的红绳断了,然后那双手也突然失去了力量,然后我急忙爬到了岸边,上了岸我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个站在古井边的白衣女人消失不见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可能遇到了什么,然后衣服都还没来得急穿就跑了回来。” 听完债主的事儿,平时本来就比较胆小的我身体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我蜷缩了身子,不自觉的把被子拉了上来,安慰着债主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明天就好了。”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睡,就这样战战兢兢的醒了一晚上,债主第二天早上才沉沉的睡去,脸色苍白,双唇乌黑。我起来,去帮他和我请了假然后继续回宿舍陪着他。 过了几天,债主见鬼的事儿在学校里传开了,他家长也被叫到了学校,因为毕竟学校规定夜晚是不能私自翻墙出去的,但是相比这个,学生们还是更加关注他见鬼的事情,也总是有人有意的询问他,“那鬼究竟长得啥样啊?”“男的女的啊?” 而我和债主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会疾步离开那些询问的人,因为我感觉债主每次听到那晚的事儿,身体还是会不停的颤抖。 现在,事情转眼过去了十多年,我和债主都早已远离家乡各自为了自己的梦想打拼,但是,每当有机会聚到一起时,看到债主的脸,我却总是会想起那件事儿,那个黑夜中站立在古井旁的白衣女子,虽然我并没有亲眼见到。 第十八夜奇怪的影子 我小的时候,农村条件不好,没有现在的各种煤气灶以及电磁炉,那时候家里做饭,家家户户都是用的灶台烧柴火,每到傍晚时分,炊烟袅袅,一派生活景象。 烧柴火是需要引火的,一般的引火材料有两种,分别是松树脂和杉树叶,但是因为松树脂比较贵,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去自家的杉树地里捡些干透了的杉树叶用来引火。 小学的时候,基本上每天放学,只要没有家庭作业,跟母亲去地里除草或者跟奶奶去杉树山里捡杉树叶,就算是平时的课外活动了。 每次跟奶奶去捡杉树叶,奶奶都会带些糖果在身上,时不时的拿给我几颗,甜蜜无比。虽然有糖吃,对儿时的我简直是致命诱惑,但是我还是不喜欢去捡杉树叶的,因为得经过大山边那座无主的荒坟。 我家的杉树山在离村子比较远的大山边缘,大山里静静地躺着村里族人的祖坟,去杉树地得从独松绕过大山,走过一条泥泞的小路,路边杂草丛生,有荒废的菜园子和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荒坟,那座传说中闹鬼的荒坟就在路边,一片荒废了的菜园子的门口。 荒坟没有墓碑,就用几块青砖堆叠着放在前面,奶奶说那是旧时代穷,大家花不起钱去买墓碑,所以先用的砖块做的标记。谁想到还没有等到有钱给祖坟买墓碑,祖坟的后代就已经不知所终。 圆形的坟堆经过时间的冲刷,泥土早已被压的紧实,若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是祖坟的形状了。半人高的荒草长满了坟头,风一吹就刷刷作响。 奶奶每次经过那座荒坟的时候都要朝坟边吐一口唾沫,嘴里碎碎念念的说着什么,我曾仔细的听过,大抵是“该死的,无意经过,不要诅咒我”之类的话,这举动更加坚定了我不想去捡杉树叶的决心。 可是,不好的事情还是在我的身上发生了。 那是我小学时候的某年初秋,天气干燥的异常,放学回家后,母亲说家里没有引火了,正好天气这么干,杉树地里应该有不少干了的叶子,叫我去捡些。我内心是万般不愿意的,要是奶奶一起去还好,可偏偏那几天奶奶去小姑家了,捡杉树叶的重担就落到了我一个人身上。 尽管内心十万个不愿意,可是经不过母亲虚伪的怂恿,我还是忐忑的出发了。 “都已经是快上初中的大男孩了,这有啥怕的”脑袋里回响着母亲的话,我一步步的接近了那座恐怖的荒坟。 小学放学比较早,我基本五点多就已经到家了,所以来捡杉树叶的时间也还好,天还很亮,日头挂在山边,红红火火的。 火红的夕阳照着那坟头,就连长出的茅草也被映照的通红,红的草,绿的树,这景象在我眼里却没有半点的美好。 越靠的近,我的心就跳的越快,脑袋里闪过各种奇怪的念头,滴血的衣服、插满香正冒烟的神龛,各种奇怪诡异的画面在心头萦绕。越想着,我内心恐惧就越来越大,心跳也越来越快。 安静的野外,孤独一人的我,我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最后,恐惧使我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然后飞快的跑了过去。我大口的喘着粗气,头也不敢回,不过好歹是有惊无险的经过了那座荒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家的杉树山。 果然像母亲说的那样,杉树山里干透了的杉树叶铺满了一地,用手一抓就能抓起来大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结实厚重的一捆杉树叶就已经捡好了,我操起手中的镰刀,朝旁边的矮树里砍了根细小的茶树,熟练的扭成一根绳,捆着杉树叶就背着它往回走。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山里开始传出了夜晚行动的鸟类的怪叫,但是经过来的时候的那么一下,我心里对那荒坟的恐惧却也少了几分。 可是走到荒坟边上的时候,我还是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色暗暗的,就剩下余光。我低着头,就怕一不小心看见那做路边的荒坟。 我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的前行,伴着林中鸟兽的怪叫,每一步都走的感觉如此的艰难。大约感觉走了几百米,我估摸着已经经过了那做荒坟不少距离了,这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可是,当我抬头的一瞬间,引入眼帘的却是那座荒坟坟头的几块青砖,以及暗暗的天色中正左右摇摆的茅草,我能感觉的周围是没有风的,可是茅草却正在诡异的左右摇摆,刷刷的,貌似还带着某种节律。 我慌了,背后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双臂感觉掉入了零下十几度的冰窖,鸡皮疙瘩蹭蹭的往外冒,来不及多想,我就立马把头埋了下去,看着自己的影子,脚下一动,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可是,怪事又发生了,我人是跑了十几米远,但是拉扯感却越来越强,感觉无形中有一根结实的绳子,捆着我的双脚。让我越来越难远离。 我低头定睛一看,双脚往后的影子变得无比纤细,地上的影子那头却仍待在荒坟边没有动弹,影子硬生生的被我拉出了十几米远,黑黑的细长的影子连着我的脚与荒坟的坟头,好像是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呼唤着我走过去。 我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啊,太阳都已经下山了,怎么会还有这么清晰的影子呢? 恐惧在心里无限放大,我眼里好像浮现出了十几米外的荒坟那头,影子正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慢慢的长出了眼睛、鼻子,这一切不过就瞬间。 我双脚筛糠似的,牙齿由于过度害怕而不自觉的打颤,耳中传来“哒哒”的牙齿碰撞的声音,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时间也好似凝固了。我就这么笔直的呆在了原地,看着那慢慢成型的影子,脑袋一片空白。 这时我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以前奶奶的动作,猛的朝路边吐了口口水,大声的说着“无意经过,不要咒我”,说了几遍后,一瞬间,我感觉身体立马回归了我的控制,尽管双腿还是发软,但我还是使出全身力气,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等我跑到家的时候,浑身已经被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背上的那一大捆杉树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跑丢到了哪里。我大口的喘着气,庆幸着回到了家里。 母亲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关切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惊魂未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汗水直流,然后双腿慢慢发软,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父亲、母亲都在我旁边坐着,见我醒来了便立马唤门外的医生进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此时已经平静了不少了,一五一十的将在荒坟边的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医生只是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呢,估计是你太害怕出现幻觉了吧”。 只有我自己知道,荒坟边那奇怪的影子绝对不是我假想的,绝对是真真实实发生了的事。 再之后,母亲就再也不让我去杉树地里捡过杉树叶,我也尽量控制着不去想那天的事。直到后来我去镇上的中学上初中,杉树地、荒坟就已经跟我完全断掉了任何的联系了。 番外回魂 “呼,呼”山底的风异常的冰冷。 天空挂着金黄的圆月,我醒了过来,慢慢的坐起身子,环顾四周,除了乌鸦的怪叫和呼啸的阴风,空无一人,这是哪? “雪儿!”我习惯性的大喊出这个名字,但是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是谁。 身边有溪水趟过,我凑上边去,水里看不见我的倒影,或许是天太黑了。 轻松地我就站了起来,沿着溪水,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终于,我看见了公路,路上偶尔闪过夺目的亮光。 我伫立在路旁,伸出大拇指,朝着行驶而来的车辆用力的挥摆着手臂,但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他们貌似都不想管这个半夜流落路边的我。 无奈,我只能凭着双脚,朝着车流行驶的方向走去,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 但这似乎是我这么久以来最愉快的一次,心里没有丝毫的杂念,脚步轻快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很快,我就走到了一座小城。 午夜的小城格外的寂静,突然飘来一阵清香,我知道,那是食物的味道,肚里已经空无一物,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追寻了过去。 清香的尽头是一座殡仪馆,雪白的墙面在金黄的月光下显得有点恐怖,大门开着,我走了进去。 大厅里有一个少女与一对中年夫妇,我似乎很熟悉,脑里闪过无数遍,但是就是想不出是谁。 清香是从灵柩前的那一对蜡烛飘出来的,我本能的走了过去,那个少女蹲在灵柩前,眼睛红肿,泪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我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她抬起头来,这个面孔,那么的熟悉,醒来之前貌似我曾梦到过无数遍。 “雪儿?”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帮她擦了眼角的泪水,但是无论我怎么叫喊,她都没毫无察觉,继续哭着,我的双手也始终无法触及她那惨白的双颊。 为什么会这样?我抬头,灵柩前的那张黑白照里的男人跟我很像。 我大声叫喊着,想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转头,看见茶几上有一份报纸,“二十三岁高材生与女友游山时跌落山谷身亡”几个大字映入双瞳,时间是2014年8月4日,我再转头,墙壁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2014年8月10日,中元节! 原来今天是鬼节,也是我的头七!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