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异闻手簿》 第一章百鬼号令图 我的爷爷叫宗世林,豫城商丘人,除了祖上出过一位父母官后,便世代为农,一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宗世林本以为自己也会重复父辈的生活,可奈何命运无常,偏偏到了他这代就遭遇了变故。 万历四十八年夏,天多异象,民间多传闻明朝气数已尽。 果然1624年,阉党掌权,民不聊生。 因不堪赋税,不少农户弃耕之后,改为到大户人家做工,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宗世林自然也不例外,为了贴补家用,刚过髫年(tiáo nián,在古代指男孩8岁),便给老刘头做起了学徒。 老刘头籍贯许昌,祖传的木工手艺,要不是因年轻冲动犯过禁忌,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来到商丘。 当然自己也因此应了鲁班术的诅咒,打了一辈子光棍,害得老刘家绝了后。 原本发过毒誓,一辈子不再碰那些。 但今日秦府之事,就算不为自己,为徒儿宗世林,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说什么也得破戒不可了! 话说当天晌午秦府的管家登门拜访,请老刘头为秦府打一幅木质浮雕的“百花争艳图”,事成之后再帮忙摆弄下家中风水,酬劳可任由他开。 说完没等老刘头应下,留下两锭白银作为定金,便乘轿离去。 提起秦府,城内无人不知,秦家仗着家人在朝中为官,一直横行霸道。 对待下人、匠人,更是为难挑剔,克扣工钱,但介于秦家的关系,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何况当下乱世,好死不如赖活着,更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所以老刘头发愁之事,正是怕别惹上什么麻烦。 老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别管再怎么发憷,次日一早,老刘头还是乖乖带着宗世林和家伙事,进到秦府开始做工。 为了速战速决,避免招惹事端,老刘头一早便让宗世林备足了料,自己又是削片,又是刨花,忙得不亦乐乎。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府的五少爷,竟被老刘头的阵仗吸引了过来! 小孩子原本就顽皮,加上平时霸道惯了,看见老刘头的工具新鲜,上来就要抢。 宗世林因怕刀口锋利伤了他,所以就拼命护着不肯给。 这五少爷,在家中是老小,十足一个宝贝疙瘩。 秦府自上到下无人不让他三分,所以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开始对宗世林拳打脚踢,不时还吐口水在他脸上。 宗世林虽说也是孩子,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然不会跟五少爷计较,于是在心里强压着火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老刘头愣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强装出一副笑脸相劝。 可五少爷皮起来没轻没重。 趁师徒二人不备,照着宗世林裆下招呼了一脚,抢过了弓形锯。 宗世林一时间是起不来了,捂着裆部,心里又疼又气!却仍不敢吭声。 可东西还得夺啊,要不真伤了五少爷,就啥也说不清了。 于是老刘头也顾不得拿捏力度,双手赶紧掐着孩子手腕,想让他知道疼了就放下了。 可这孩子是个驴脾气,竟和老刘头杠上了,尽管生疼,却死也不肯撒手,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这时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秦老爷怒气冲冲赶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情形,不问青红皂白,秦老爷给师徒二人上来就一人赏了一嘴巴。 五少爷见靠山终于来了,瞬间坐地上装起了委屈,声音嘶哑,腿脚乱蹬地嚎啕大哭起来。 老刘头本想解释,五少爷却恶人先告状,边哭边嘶嚷着老刘头打他,而且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秦老爷在一旁心疼的不行,哪里还有耐心细听解释,上去又狠狠锤了老刘头几下,临了还踹了宗世林一脚。 接着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贱民,活得给我照样做完,还不能偷工减料,至于工钱你们是一个铜板也别想要,就当给我儿子的补偿。不过这还不算完,等做完工,我还得再找人收拾你们一顿,要不解不了我心头的气! 话音刚落,从秦老爷身后蹿出三个壮汉,寸步不离守在了师徒身旁,以防二人偷偷溜走。 秦老爷则抱起五少爷大步离去。 更为可气的是,五少爷在父亲的怀里瞬间不哭了,还回头冲老刘头和宗世林做了个鬼脸。 老刘头扶起还在地上**的宗世林,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心里清楚眼下工钱肯定是没戏了,而且爷俩也免不了再挨顿打,独自愣了好一会神,才终于在心里暗下决定,看来今天不破戒是不行了! 于是老刘头让宗世林闪到一旁,自己从袖口掏出一黄色布袋,拿出了三样长相怪异的家伙事儿,独自鼓捣起木工活来。 也不知是心中闷着气,还是因为这三样家伙事儿的缘故,老刘头的动作竟比平时快了数倍。 虽说慢工出细活,可在这种速度之下,老刘头的水准依旧没打半点折扣,让原本就傻在一旁的宗世林,更是惊得呆若木鸡。 就这样忙了一天一宿,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终于次日下午,老刘头不仅如数完成,就连厅堂其余家具也全部加工了一番。 眼下就等秦老爷前来验收。 差不多一天的功夫,秦老爷的气早已消除了大半。 进屋后被老刘头的作品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幅幅浮雕在木头上栩栩如生,秦老爷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心里暗自骂道,老东西肯定是被自己吓住了,还真是个贱骨头,老子不打你一顿,你能这么懂事嘛! 好在老刘头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因此师徒二人少挨了一顿打,但也果然没拿到一点报酬。 不过如今这并不是老刘头所在乎的了,心想着日后有你好受。 出了秦府,老刘头将两锭白银塞给宗世林后,自己赶紧收拾行李,连夜便离开了商丘。 数月之后,秦府果然出了大事儿,除了出门在外的大少爷侥幸躲过一劫外,其余四个孩子全部相继横死家中。 而且每逢夜里,秦府怪事不断,有诡异的琴声、有瓷器突然粉碎、有鬼影突然飘过、还有脚步声来回不停…… 没几日的功夫,没一人再敢在秦府做事,都纷纷谣传,秦府闹鬼。 尽管秦老爷陆续请了不少高人前来做法,不但无济于事不说,变故反倒越来越快! 先是秦家的买卖连连亏损,接着朝中为官的亲戚被判入狱,不到半年的光景,秦老爷不得不拿自己这座宅子去抵债…… 从此之后秦老爷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不过秦老爷虽然渐渐被百姓遗忘,但秦府这老宅可是越来越有名! 自收走秦宅的那户人家开始,这宅子已经经手过三户人家,但最终每户人家都没落过好下场。 因此城中纷纷传言这宅子是凶宅,而且是大凶之宅,再无人敢接手,就连街上的乞丐都不愿进去落脚。 至于后来,宗世林也只是听说,毕竟事发之后,宗家怕遭报复,便逃离豫城去了安阳。 传闻直到1644年清军入关时,这宅子才被拆除。 在清理废墟时,有一眼尖的下人从几块大点的木头碎片上发现,这浮雕正看是百花争艳图,倒看却是百鬼号令图。 而且这木头夹层中还残存两页黄纸,上面分别写着“百鬼偷金咒”、“家破开馆咒”。 第二章阴饭 秦宅事发后,宗家暂时逃到了安阳落脚。可总归是人生地不熟,远不比在老家时吃得开,想谋个差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无奈之下只好自起炉灶。 母亲和姐姐想着自己毕竟一介女流之辈,还是离家近点得好,于是就在村头支了个摊位,每天靠卖些胡辣汤、馅饼赚点薄利。 爷仨也几经合计,父亲和哥哥最终决定给宗世林打打下手,合力做些风箱、风车和锅盖等木制品,然后再拿到镇上的集市去卖。 话说每逢初一、十五镇上会设大集,通常附近十里八乡都会跑来凑凑热闹,摊位总是紧张不说,哪怕稍微晚到,就只能窝在旮旯处,眼巴巴望着别人在那数钱。 所以大集当天,还在夜里爷仨就已起身出发。 常言道:常走夜路终遇鬼!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就连宗家爷仨自己也没想到,接下来竟能碰上这等怪事。 当晚一路奔波,就快过九里桥时,忽闻远处人声嘈杂,十分热闹! 宗父心想,这里何时也开了集市?寻思的功夫,只见前方渐渐灯火通明。 再定睛一看!来往的人群早已把集市拥堵得是水泄不通,论人气可一点不比镇上差。 再者宗家备货向来种类不多,但凡巴掌大点的地方,就足以凑合。总之只要不是太差的位置,今天哪怕是见缝插,也先摆在这里,就全当打探下新集市的行情也是不错。于是宗父赶紧催促俩儿子加快了步伐。 可能当天就该着宗家走运,才花了不到平日里一半的功夫,除了还剩一架风车没卖,其余货物早被一抢而空。爷仨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就在这时,一位已折返了数次的扎着两个小辫的孩子,竟又回到摊前,低头望着最后一架风车,一声不吭又不舍离去。 宗世林见状,干脆直接做了顺水人情,就全当自己在途中打牙祭时给用了。父亲和哥哥也不是小气之人,觉得这样也好,还能早些回去补觉。 回到家中,宗母和姐姐竟还没有出摊,问询缘由,竟和宗母刚刚做的一噩梦有关。 原来爷仨前脚出门,宗母便梦到了父子三人,梦中只见有数百座荒坟,把爷仨迷得是团团转,最后没招了,只能把货物留下…… 没等宗母说完,爷仨哄然大笑,宗父边笑边从钱袋中掏出刚刚所赚的铜板碎银,想让宗母放心。 可就在这时,一家五口全被当下的情形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宗父洋洋得意之下掏出的竟全是入殓用的纸钱! 还真他娘的是活见鬼!来不及解释,爷仨出门直返九里桥,凭着记忆总算摸到了刚刚凌晨摆早市的地方。 谁知这里竟和宗母梦中所见一样!除了百十座荒坟,啥也没有,哪像是刚刚开过集市的样子。难不成是他妈找错了地方? “爹!你快看!”顺着宗世林手指的方向,只见好几座坟头上都放有宗家的货物。 父亲和哥哥见还有机会挽回损失,也顾不上忌讳,赶紧分头将货物逐一收回。 宗世林也想再四处看看有没有遗漏,可刚刚转身,就看见一座小点的坟头上斜放着一架风车,十分眼熟。 这不正是自己送给小孩的那架! 犹豫再三,宗世林总觉得这小鬼可怜,有些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偷偷将风车藏在了坟头上的草窠之中。而也正是这一举动,竟在日后救了宗世林性命。 所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自打此事过后,宗家竟屡遭不顺。似乎还真应了民间传闻——撞鬼之后必走霉运! 自1625年开春后,天灾不断!先是北方遭遇旱灾,接连南方又遭遇涝灾。 直到9月中旬,天气骤冷,且连月加剧!刚临冬月初,南北运河竟均出现封冻现象。 一直以来本都只是北方极寒,却逐渐向南呈蔓延趋势。一向以暖冬著称的两广地区也开始连遭降雪。 由于全年受灾的影响,第二年的粮食产量骤然下降。 而豫城本就是古城,人口众多,灾情最为严重,为了活命,不少灾民向徽城、冀城、鲁城方向逃难,这其中便包括宗世林一家。 宗世林的父亲原本就饭量惊人,还没走出豫城界,便在安阳的逍遥村丢了性命,下葬之时腹部鼓的厉害,胃里装满了充饥用的观音土。 才进入冀城界,宗世林的妹妹、哥哥又相继病死在临漳县的元村。 不到一月的功夫,宗家便只剩母亲和宗世林两人。 虽说灾年是“活受罪,死解脱”! 但宗母心如刀割,面如死灰,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活死人在这世上硬撑着。 宗世林嘴上不说,但心里知道母亲伤心欲绝。 所以想着无论如何得赶紧给母亲找点吃的。要不母亲再倒下,自己岂不成了家破人亡! 冀城地域虽说没有豫城受灾严重,但也好不了哪去! 尤其在这冀豫交汇界,路过的村子,要么人去村空,要么人口减半。 那个年代,就算菩萨心肠,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人人都还指着缸内那屈指可数的几粒米再多撑几日,哪里还有余粮拿去施舍。 宗家母子就这样一路乞讨,一路一无所获,就快要濒临生死关头。 但此时四处都是荒山野岭,别说找吃的,就连一棵树一棵草也早被灾民吃得干干净净。娘俩摊在地上,饿得眼前直冒黑星,哪里还能撑得住,眨眼的功夫便相继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宗世林突然觉得有谁在推自己,睁眼一看竟是那天集市上的小孩。 只见他还是那晚的装束,尤其头上顶的两个小辫,依旧让宗世林记忆犹新。 虽说人鬼殊途,可宗世林现在哪里还有一点人样,说他是饿得皮包骨头都算是抬举他了,还不如说是四根枯树枝撑着一页纸片更为形象,总之活活是一饿死鬼扮相。 宗世林此刻一点也不害怕,反正早晚一死,被鬼吓死总比活活饿死来得舒服吧? 小鬼依旧一声不吭,直接拽起宗世林的衣角一路向前走着,似乎想带他去什么地方。 大概两三里的路程,便停在了一土坡处。宗世林仍然猜不透小鬼的心思,唯有乖乖跟着,一切照做。 就这样,宗世林学着小鬼也下到土坡之下,只见侧墙当中竟有一小块凹陷之地,上面生满了花草,十分欣欣向荣。 可这小鬼如何突然不见了? 正四下张望找寻之时,小鬼突然从花草中探出了身子,手中还捧着一豁口瓷碗。 这难不成是什么宝物?宗世林正在心里犯着嘀咕,小鬼则直接将碗塞到宗世林怀中,接着便凭空消失了。 紧跟着宗世林也觉得像从高处坠落般,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梦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为何此时怀中还真有个同梦中一模一样的瓷碗,而且碗中正装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相比之下,这才更像做梦,宗世林一边想着一边拼命掐了下自己,结果疼得嘴里不停地滋溜。 宗世林顿时觉得喜出望外,赶紧摇醒母亲,边吃边给母亲讲起了这碗的来历。 而更为令人称奇的是,这瓷碗竟和聚宝盆没什么两样,只是变出得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可以充饥的粮食。 而且每拿出一样,碗里都会再生出另一样,像饺子、包子、馒头、花卷等,娘俩在灾年从没缺过。 就这样,宗世林和母亲竟靠这个豁口瓷碗撑过了灾年。 常言说得好: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宗世林当时不过一念之差下的小小举动,竟能让鬼也如此感恩戴德。 虽说十年之后,宗世林拜于老篾匠门下学得些方术皮毛时,才终于知晓这世上根本没有聚宝盆,这不过是方术的一种,名叫“阴饭”。 何况世上哪里会有无中生有之事?宗世林和母亲吃过的每一餐粮食,还不都是由小鬼不厌其烦地帮忙从大户人家偷窃而来。 灾年中,哪怕一碗米汤,一口干馍都是救命之举,何况这小鬼包揽了二人整个灾年的口粮。 所以宗世林不仅在心里视其为亲人一般,还特意为其制作了牌位,并于1638年宗氏祠堂刚建好时,便将其请了进去,一起供奉。 第三章还魂 1627年刚出正月,德州县衙贴出告示,每日午时开仓发放救济粮。此外,城中大户每月也会偶尔开门布施。 此时全国灾情都已得到有效控制,灾民虽说依旧填不饱肚子,但却也不至于再活活饿死。有时运气好能讨块馍吃,最次也能有碗米汤充饥。 当月夜里,双辫小鬼于梦中从宗世林手中收回了豁口瓷碗,梦醒之后,碗虽然还在,可却再也生不出粮食。 宗世林想着等自己稍微大点,就重新再拜师傅,学他个三年五载,到时还能愁在德州城内立不了足? 不过眼下怎么也得先过渡一下。于是宗世林和母亲白天就到城中行乞,夜里就在城东头几里开外的一座破庙歇息。虽说宗世林穿的还是露腚的裤子,可好歹吃喝不愁,头顶也能有面瓦片遮风挡雨,日子也算一天天好了起来。 同年中元节当天,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娘俩就早早回了破庙,生怕犯了什么民俗禁忌。 待门窗关严,宗母对宗世林严加叮嘱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听好了,今晚非比寻常,外面定是百鬼出行,待会天一擦黑你就给我乖乖睡觉,甭管夜里听见什么声响,都千万不可出这座庙,听清楚了没?” 宗世林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嘟囔了句:“那要……那要想尿尿……怎么办?” “想尿尿?想尿尿也不许出去尿……更不能在庙里尿!你就不能待会趁睡前先控干净。” “知道……知道了,娘。”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可能是白天米汤喝的太多,夜里四更,宗世林还真就被尿憋醒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凑合先睡,憋到天亮再尿!但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的功夫,不仅困意全无,尿也是越来越急。 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母亲,宗世林蹑手蹑脚拉开庙门,想着不就一泡尿的功夫,自己速战速决,快去快回,母亲肯定发现不了。 宗世林来到庙东边两三米的位置,背对破庙而站,拉低裤腰,正准备“卸货”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不时伴有呼救:“救命啊……救命……哪位好心人能来帮帮我……” 这下可把宗世林吓坏了,此时肯定是保命要紧,赶紧提起裤子撒腿就跑,硬生生把尿又憋了回去。 可是身后脚步声似乎也变走为跑,而且紧追不舍,很快便离自己越来越近。 大概跑了有一里多地,宗世林只觉肩膀那里一紧,一只大手竟牢牢抓住了自己! 本来也早就跑不动了,又受了惊吓,两腿更是软的厉害。“噗通”一声,宗世林应声倒地,一股热流由裆部顺流直下。 “饶……命……饶命……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宗世林一面想象着以前听老人讲过的鬼故事中的场景,一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救……我……救我……小兄弟……我不是……不是鬼……我就说……你跑……什么……”身后那人也累的够呛,撒开手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算是缓了过来,宗世林也终于确定对方是人,而不是鬼,因为月光之下他的影子清晰可见。 这人一身粗布衣着,并不华丽,但却干净立整,也没有补丁,比起宗世林穿着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宗世林心中暗自盘算,这人腿脚健全,气力十足,身上没病没伤的,有什么让我帮的,我看他帮我还差不多。 这人似乎猜到了宗世林的心思,一番对话后,宗世林总算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了。 原来这人名叫李海富,是江浙一带的盐商,此次因为盐运之事来了德州。就快到码头之时,忽然狂风大作,竟将他和他家一下人文三儿卷进了运河之中。 再醒来时,李海富发现自己竟换成了文三儿的躯体,而自己的躯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占了,反正不是文三儿。 但这种事情说出来又有几个人能信,所以李海富虽然心急如焚,也只能先静观其变。 谁知回到德州歇脚之地后,占了自己躯体那东西竟先下手为强,找了个说辞就把自己给绑了。 好在第二天的夜里,自己的爱妾发现了端倪,才偷偷过来听自己道出实情后,放了自己。 李海富在德州城中有一至交,是一风水先生,本想连夜跑去找他帮忙,谁知城外竟有阴兵把守,说自己身魂不符,不得入城。这才在之后撞见了宗世林,有了刚刚的一出。 宗世林听得是云里雾里,将信将疑,感觉跟听书一样。 这时李海富从身上摸出一钱袋,塞到宗世林手中,双手抱拳,恳求着说:“小兄弟,明天拜托你一早就进城,到槐荫巷去一间名叫道易阁的店里,替我找下老篾匠。” 没等宗世林应下,李海富继续说道:“他要问你为何而来,你就说李海富有难,需要他搭救。总之明天就拜托你了,这点盘缠是文三儿身上的,你别嫌少。事后我定有重谢!拜托了!” 次日一早,宗世林趁母亲还没睡醒,便将钱袋留下,按照李海富所说的位置,只身一人摸进城中,去请这位风水先生。 听完宗世林所说,老篾匠一边右手不停地掐算着,一边念念有词地嘟囔道:“道场土地,神祇最灵,通天达地,幽府探清,为吾打探,不得误停,功名在册,日后启明。” “不好!大事不好!”老篾匠突然大喝一声,转而对宗世林说道,“今天这事儿怕是也要你再跟着跑一趟。”没等回应,老篾匠拉起宗世林先是出了城,接着与李海富汇合之后,三人一同直奔李海富歇脚之处。 到了地方,假李海富正在用膳,见三人闯入,阴笑两声后只一摆手,院落之中霎时冲出十来个杀手。原来这东西早有预感,故意放三人进来,想着先诱敌深入,再赶尽杀绝! 好在小妾甚是机灵,赶忙挡在三人身前,大声喊道:“你们一个个真是瞎了狗眼,枉老爷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当真就看不出这根本就不是李海富吗?” 众人听后先是一惊,然后小声议论开来。 十来个杀手也左右相视,举足不定起来。 “真是……真是可笑!别……别听这几人妖言惑众!我……我不是李海富,还能是谁?”那东西见众人有所迟疑,也跟着有些乱了阵脚。 “还能是谁?哼哼!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老篾匠接过话来,一字一顿刚刚说完,忽然右脚发力,只一点地,便纵身一跃翻过杀手,正好和那东西隔桌而站,接着继续说道:“你很怕水对不对?” 杀手们刚刚放下大刀,见老篾匠先越雷池,转身便冲了过去。 老篾匠根本懒得理会,连头也没回就直接抄起个杯子,泼了那东西一脸的凉茶。 “啊……啊!”那东西似乎异常怕水,激烈的反应就像是被灼伤一般。 见此场景,刚冲到一半的杀手又再次放下了刀,停在原地想先看看形势如何。 “妈的……妈了个八子!你这……你这妖道士,妖言惑众!”那东西一边哆嗦着擦净身上的茶水,一边继续骂道,“我……我落过水,自然怕水……水,这又有何奇怪?” “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老篾匠说完,从袖中弹出一绳索,将那东西捆了个扎实,“束鬼索绑着你,看你这下说不说真话!你是谁?” “饶命!仙人饶命!啊!我是……我是刘元,生前家住马庄,卒于……卒于落水……” 没等这水鬼说完,老篾匠抄起刚刚倒空的茶杯,冲着它大声喝道:“刘元!” “小的在……啊……”话音刚落,只见老篾匠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便被直接倒扣在了桌上,紧跟着李海富的躯体也昏厥倒地。 这时在场的众人先是被惊地后退两步,接着拼命给老篾匠作揖行礼。 “好了,好了,事还没完。抬起你们老爷,跟我去他落水的码头!快!”老篾匠说完,收回束鬼索后,踱步到宗世林身边小声说道,“孩子,要委屈你一下了。” 宗世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脑门之上便被贴上了一道黄符。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的爷爷至今都想不起来,他接下来给我讲的,也是他拜于老篾匠门下后,老篾匠转述给他的。 原来当天贴于宗世林脑门上的黄符,是用来请鬼差用的。 毕竟移魂换魄并非像人们平时换件衣裳那般容易省事,这当中讲究很多,宗世林只记下了一件,那就是必须用到鬼差的引魂钩。 鬼差其实在阴司官职不大,但由于掌握着人的生死,又是阴气很重的神明,所以“请鬼差”在方术中算是极难的一种,尤其对所选对象最为苛刻。 宗世林之所以能被选中,也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谁让他正好就是五鬼命格! 当日到码头后,老篾匠开坛做法,先是焚香念咒,又是请神上供,一把金钱剑在老篾匠手中被舞地虎虎生风。 终于超度了水鬼后,老篾匠请鬼差从文三儿身上勾出李海富的魂魄,接着经由百会和七窍处送回原身。 至于文三儿虽然也由老篾匠叫回了魂魄,保住了性命。但因受水鬼惊吓过度,散了两魄,所以变得比之前愚钝了不少。 为表谢意,李海富本想带宗世林回江浙一带助他立业,奈何宗世林非要拜于老篾匠门下,只好亲自引荐,待二人行完师徒礼后,才放心离去。 临行之前,李海富将贴身玉佩赠与宗世林作为信物,想着世事无常,日后万一有什么难事亦或遭遇变故,宗世林都可凭此物件来绍兴李府投奔自己。 此后宗世林虽然如愿做了老篾匠的收官弟子,但由于命格特殊,加上老篾匠本身年事已高,也没学到太多玄学方术,反倒是补上了文章书法和处世之道方面的空缺。 两年之后,先是母亲病逝,差一天就到小年时,师傅又驾鹤西去。 闭眼之前,老篾匠从被褥夹层中掏出一本古籍交于宗世林,嘱咐道:“你喜欢玄学,为师知道,只是凡事都有定数,你命格特殊,从出生就注定了你和这碗饭无缘,那么为师也不能逆天而行,所以并非故意有所保留,不愿传授。这本古籍《奇门九宫》,我今天把它托付于你,你是贴身留个念想,还是传给合宜之人,全都由你做主吧。” 宗世林在师傅入殓之前,和对母亲一样,剪下一缕头发,放入锦盒之中。 待师傅后事完全办理妥当,宗世林身背两个锦盒、两个牌位、一本古籍还有那件信物,便去绍兴投奔了李海富。 此后宗世林受李海富点拨,学了不少经商之道,直到1636年,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本钱,宗世林终于在桂城成家立业。 可人哪能事事如意。就像宗家的三个孩子命格都和宗世林一样,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和玄学无缘。 而清兵入关时,宗世林为了带着全家避难,在途中失手烧毁了半本古籍,宗世林觉得这是师傅在天之灵在给自己示意,只好就此放下了多年以来的念想。 直到后来我的降生,才终于算是弥补了爷爷的缺憾。听说我出生那天恰逢北斗七星相聚,而我又是母亲临产于魁星阁旁,故给我取名宗魁。 受爷爷影响,我从小便对玄学耳濡目染,《奇门九宫》这本残卷更是成了我每天不能离身的宝贝。 只可惜这本残卷只有风水卜卦还算保留完整,而方术篇章已被全数烧毁。 就在我以为怕是连我也不能替爷爷弥补缺憾时,却在义塾碰上了同窗的子伍良,良子和我一样也对玄学极为痴迷,而且他是科班出身,师承父亲。 良子家里本就是做得通灵、卜卦的营生。由他父亲子伍清一手经营的易事堂,在桂城之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良子和父亲行师徒礼前却曾有言在先。 原来良子命数偏弱,虽不和爷爷尽数一样,但等同于一类人,那就是天生和玄学无缘。除非他日机缘巧合下,良子能遇到一个命硬且八字相合之人。那么子承父业,也就是良子接手易事堂这事儿,还能从长计议。 可能无巧不成书,又或者上天自有安排,我便是良子父亲所说的那个人。 而且良子是对通灵方术颇有研究,至于风水卜卦却是他的短板,和我刚好相反。这样一来,我俩正好互补。 所以从义塾毕业后,受良子力邀,我和他一起接下了“易事堂”的营生,从此便和各种异闻怪事打起了交道。 第四章断头煞 1669年,康熙皇帝下旨废除“圈地令”,作为大清国根基产业的农业终于得以复苏。 随后,曾因战乱遭到严重破坏的手工业、商业也受其带动,全部一改惨淡、颓势的局面,转而开始重新发展起来。 举国上下均呈一片祥和繁荣之象。唯独由我和良子接手的易事堂,生意却依旧惨淡。 对此其实我一点也不意外,老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俩毕竟才二十岁出头,在外人眼里,不过就是毛头小伙,哪里懂什么通灵、卜卦之术! 常言道“东风常向北,北风也有转南时”! 到了今早,易事堂终于开门大吉。 到店的这位小娘子名叫郭洁,家住蜈山岭,一座紧邻桂城的山城,看年纪与我俩相仿。今日前来是因家中近日出了些怪事。 据郭洁所讲,夫妻二人都是外乡人,因想做丝织买卖,才背井离乡,一路南下到了蜈山岭来拜师学艺。 但蜈山岭宗族观念极强,所以十分排外,小两口屡遭碰壁,直到上月初八才终于拜在一老师傅门下。 学艺还未满月,结果前天清早,就碰上了怪事。 话说当天临出门前,郭洁的相公不小心让织机上的打纬刀给割了个口子,不过当时二人并没在意。但还没走上两步,伙房的瓷碗竟又突然碎了。 这下郭洁犯起了嘀咕。 原来郭洁早年曾跟太姥姥胡乱练过两年中功,对于“天人感应”要比常人灵敏一些。为了弄清是否有灾祸临头,夫妻二人一人请了三炷香,准备向泰山奶奶问问路。 谁知还没等相公拿稳,三根香中竟有两根凭空而断。正所谓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看来灾祸竟是冲相公来的,前天就没让相公出门。本以为躲过当天,就算没事了。可是当晚郭洁就做了个怪梦,梦中只见相公只身一人,着一白色寿衣,正穿过一条土路,路的左边是一片甘蔗地,右边是一片池塘,刚要上石拱桥时,突然一根枯枝从天而降,正落到半空中时,竟被只手瞬间换成了利刃,接而手起刀落后,于川的脑袋就搬了家! 郭洁惊醒之后,才发现床头的如意竟不知道何时断成了两截。 郭洁心想此事不但非同小可,而且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这才一早向邻居打听到易事堂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良子听完,赶忙灭了烟问道:“梦里场景可否在现实中见过?” 郭洁点了点头,答道:“见过见过,是我们夫妻每天去学艺的必经之路。” 没等良子开口,我又插嘴问道:“那两处场景可否有不同之处?” 郭洁听后,寻思了半晌,才摇摇头说:“我实在记不太清了。” 其实通灵卜卦和行医没什么两样,在没找到“病根”之前,还真就无从下手。眼下只有亲自同郭洁走上一趟,才能得知从哪里下手。 到地方后,良子先行跳下马背,装模作样地围着当下地界来来回回转了几遭,可却连个屁都没放。 对此我是一点也不意外,这小子论方术通灵的确是有两下子,可风水布局毕竟是他的短板。 良子倒也能崩得住,一会突然眉头紧锁,一会又作恍然大悟状摇摇头,反正配“高人”这个高帽是没有破绽,就是可怜了那小娘子,被良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我一边强忍着笑,一边从布袋中掏出一罗盘,按照九宫的布局,将此地的花草水木一一对号入座。 发现除了杜门和死门错位以外,再无其它蹊跷之处。 这杜门五行属木,死门五行属土。 杜门本该落在巽四宫,而死门则应落在坤二宫,可眼下二者恰好相反,但却都不是什么大忌。 杜门意主阴藏、堵塞。 死门意主僵化、死板。 二者错位无非是将风水锁死,无法运转,但此地既无阳宅也无阴宅,所以就更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时良子终于崩不住了,一边佯作点烟状,一边慢慢凑到我身旁,小声骂道:“你知道我风水这块不专业,可你他妈倒是吭一声啊!现在气氛多尴尬,人家还以为咱俩不专业呢。” 我本想直接怼回去,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这才侧过身去对郭洁说道:“是这样郭姐,你先暂且回去,正所谓阴大于阳,阴事自然要在夜里来看。” 良子在旁缓缓点头,顺着我说:“就是就是,所以郭姐先回去歇息,明天这个时辰,咱们再约这碰面。不过你相公还是先不要出门,再忍一天,再忍一天便可。” 待郭洁走后,我将之前观到的八门九宫,一字不差讲给了良子,又继续问道:“有没有哪种方术可以探煞气?” “煞气?” “对,煞气。” 能破风水之物属煞气最为常见,此地单看九宫布局,的确看不出门道,但若能探到煞气方位,就会容易得多。 良子一边小声嘟囔着,“煞气,煞气……容我想想……”,一边从我手中抢过布袋,接连翻出了九枚五帝钱、一炉香灰、一把匕首、一盏酒碟后,用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接着将血挤在酒碟中,用香灰倒入拌匀,分别涂在了九枚五帝钱上,直至晾干后,用榕树叶分别将钱币夹在当中,按九宫位次对应埋在了土里。 没等我问,良子便自言自语解释了起来,这五帝钱可不是寻常钱币,而是方术常用法器,自古以来民间便有用古钱币探煞、化煞、驱邪、祈福的习俗。 据史料记载,五帝钱是中华民族中最兴盛的五个朝代帝王所铸钱币,其内方外圆,不仅代表天地规矩,也可汇集帝王龙气、民族人气、华夏地气、百家阳气和天地灵气。是众法器中少有的灵物……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良子又来到此地。 翻出五帝钱后,只见除了兑二宫、乾六宫和中五宫的三枚钱币没有变色之外,其余六宫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黑色。 看来郭洁所说没错,这里还真是被懂行之人动过手脚,否则不会汇聚这么重的煞气。 良子对着发黑的钱币愣了许久,突然一拍大腿说道:“这钱币怎么越看越像某种法阵,难不成是……四害?” 四害?听良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眼熟,于是用枯树枝在地上画了个九宫格,按位次分别将钱币罗列其中。 这下果然一目了然,的确是良子所说的四害阵法中的门迫。 而且像这样直观对比下,每一枚钱币的颜色都会略有差别,但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坎一宫中的钱币为何会呈乌紫之色? “宗魁!你过来,快过来!看这,这里的枝杈全被人动过手脚!”良子一边扒拉着正北方向的草木,一边大声喊道。 “还真是!”我看着良子手指的方向,果然发现了端倪,原来这里的草木,无论是枝杈,还是花草的根茎,全部被人用利器从斜处切断了。 而且这人很是狡猾,所有的切口处全用草绳打了扣,因此很难辩识。 “会不会是断头煞?”我一边看着九宫中罗列的钱币,一边用罗盘推算着被动了手脚的地方在九宫中所对应的方位。 “断头煞?”良子抽了口烟后,指着被动过手脚的地方,继续说道:“这里一定埋了东西!” 还没等我回话,三两下的功夫,良子已经在地上刨出一土坑来,又纵向挖了数下,果然挖出了一个黑色木盒。 这木盒刚好巴掌大小,一扎之高,木盒顶部刻有“梼杌”的浮雕(梼杌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打开之后,里面有几小撮纸灰,还有一根尖头的木棍和一只身首异处的蛐蛐。 良子二话没说,对着盒中连啐了三口吐沫,接着点了堆火,便直接将木盒丢了进去。 “这施法之人日后可有的受了。”良子说完点了袋烟,背靠着柳树优哉游哉地抽了起来。 我虽然不懂方术,但还是能明白良子意思。原本害人邪术就是有违天理,一旦被破解,施法之人便会自食其果,所以害人害己这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此时郭洁也正好赶到,我俩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整个的来龙去脉,全部给她讲了一遍。 没等讲完,郭洁又是一口一个“高人”的叫着,最后还付了双倍的报酬,弄得良子后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直到三天后的晌午,我和良子正在街巷挑选黄纸、朱砂时,无意间被几位路人唠起的闲话吸引了过去。 这几人中,碰巧就有一位蜈山庄人,据他所说,昨天一早,同村唐跛子的妻子竟突然猝死。村民纷纷私下传言,此事定是因唐跛子家犯过什么禁忌而起。 原来前些日子,唐跛子的独子才刚刚横死,谁知儿子还没出头七,妻子却又离他而去。 然而桂城早有民俗,横死之人需寻到替死鬼后,方能正常轮回转世。 可人算不如天算! 怕是唐跛子做梦也没想到,不仅没帮上横死的儿子,最终竟还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这可能刚好应了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章林宅一夜 蜈山岭之事后,本以为又要清闲数日,没想到今早天还没亮,县衙的捕快就领着位衙役叩开了易事堂的大门。 “敢问伙计,子先生可在店中?”捕快双手抱拳,很讲礼数。 “你是说我父亲子伍清?”良子睡眼惺忪,根本没瞅清门外之人是谁。 “原来是子先生的令郎,失敬失敬!”捕快客套过后,便直入主题继续说道:“在下乃桂城捕快宁雄,清晨讨饶,是因林家村近来出了些邪事,已害死两条人命,只好劳烦令尊出马相助。” 良子见对方是县衙捕快,顿时客气不少,连忙还礼之后解释道,现如今此店由自己接手,父亲已然隐退,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也是一样的。 宁捕快听后,将良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迟疑片刻,心想也罢,虎父无犬子嘛。这才将良子和我一早请到了林家村出事的地方。 原来事发之地是刚建成的一户新宅。说来也怪,这户新宅的主人入住早有半年之久,期间也一直一切正常。 但就在一周之前,每逢深夜,宅院中必会怪声四起,而到了次日清晨,院落里还会有无数脚印和散落一地的纸钱。 没等宁捕头讲完,我和良子还是打算先亲眼看看再说,于是直接推门而入。 果然如宁捕快所讲,院子的地上全是纸钱,再看纸钱空隙之处,的确印着数个脚印,而且每处脚印还各不相同。 “小师傅,小师傅……哎呦我的两位小师傅唉,听在下说完再看也不迟嘛。”宁捕快和身边同行的衙役似乎对这宅子十分避讳,所以连门都没进,而是扒在门口朝我俩抱拳喊道。 我冲良子摆摆手,打算让他先去应付那俩官差,我还是留在这里再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发现。 说实话,乍看之下,这宅子并无什么大凶之处,所以我想着还是继续进屋转转,否则现在就下定论实在有些草率。 新宅共两层楼高,一层是伙房、厅堂和卧房,户型布局以厅堂在中,伙房和卧房呈环抱坐落。 二层和一层没有两样,只是所有房间全都换成了卧房而已。 如此看来,要说忌讳,有倒是也有,正如这伙房不该建在离宫,离宫为财,自然水旺为妙,但伙房生火做饭,水火相抵,充其量就是不利财也不伤财。 再者厅堂也不该建在艮宫,会客之地,人多口杂,易遭口舌。 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忌,问题肯定不在布局这里。 “好,那二位小师傅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说完宁捕快同衙役二人向村内走去。 我刚出宅院大门,便见此情形,问过良子才知道,二人是去请这新宅主家过来问话,以便我们了解情况。 如此刚好,我便将新宅布局讲给了良子听,良子听完也给我大致复述了一遍宁捕快没讲完的部分。 原来宁捕快二人之所以这般避讳这宅子,不是没有原因。 是源于这新宅接连两夜都如此,主家便请来了村中的半仙张婆子。 提起张婆子,别说在林家村,就连相邻的几处村落都知晓她的名声,平日里百姓无论是看香火、算日子,还是叫魂、通灵,都会找她,而她也从没掉过链子,的确有些本事。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新宅竟未撑过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被发现横死院中。 闹出人命后,村民当下就报了官,那时宁捕快还未上任,不过是个替补,来的是位姓褚的捕快。 褚捕快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不顾众人劝阻,非要在这宅院过上一夜,亲眼看看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结果没成想第二天竟也横尸院落,死相和张婆子一模一样。 这下林家村可炸了锅,连续两天连死两人,又是在同一地方,其中还有位衙门官差,这还得了! 所以宁捕头临危受命,被命为期七天必须破案。 宁捕头倒不像之前那位捕头那般鲁莽,毕竟祖父曾做过仵作,对鬼神之事还是心存敬畏,所以并没以身犯险,而是从别处着手查办此案。 但眼瞅着再有三天就到期限,可是案情仍没有一点进展,所以才决定换个路子,请来了良子和我从阴事着手,看能不能有所进展。 良子刚刚讲完,宁捕头、衙役就请来了林老伯。 “敢问林伯,这宅子没修之前,这块地是用来做什么的?”良子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是我家的老宅,这座新宅就是在它基础上翻新出来的。”林伯答道。 “晚辈无意冒犯,不过老宅之前可曾出过什么怪事没有?”良子先行赔礼,而后问道。 “没有,老朽就是在这宅中长大的,从未发生任何怪事,同村的人都可以作证。”林伯说着竟有些激动,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见再问下去也没意义,便打了圆场,让宁捕快他们先送林伯回去,我和良子也回店中取些东西,到夜里二更,大家再到此地汇合。 如约碰面后,几经商议才最后定下,由我和良子在院内查看情况,由宁捕快和衙役二人在院外保护我们安全,总之彼此之间好有个照应。 离开鬼门关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我本有些担心良子不够时间准备方术,却没想到良子只在我俩的左手无名指处分别绑了根红绳,便再无其他。 终于子时刚过,院中渐渐阴风阵阵,也就眨眼的功夫,顷刻间便化作一缕旋风拔地而起,将地上的土灰、纸钱还有残枝枯叶全数卷在其中,犹如一数丈高的人形在半空中左右摇摆,举足不定。 院内草木皆兵!见此情形,我俩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重蹈张婆子和褚捕快的覆辙! 还好旋风并未继续造次,相反如泄劲的**般正缓缓消散。 可能是我和良子太久没敢眨眼的缘故,竟被落下的沙尘迷了眼睛。 偏在此时,只听靡靡之音于耳旁四起!乍听之下犹如百人、千人齐鸣之声,细听过后却更像咿咿呀呀诵经之音。 良子比我先揉开了眼睛,随后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大事不好”,紧接着从布袋里翻出两样东西。 此时我也终于揉开了眼睛,没等抬头,就被良子一把按了下去,“宗魁别抬头去看,张嘴!快他妈张嘴!” 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良子如此慌张,只好乖乖照做,嘴里跟着就被拍进一巴掌粉末,只觉嗓子一紧,拼命咳嗽了起来。 余光之下,我见良子也一头扎进一堆白花花的东西后,便不再动弹。 此时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忌讳!我迅速起身,正准备扑过去救他,谁知竟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就没了意识。 第六章废井 再睁眼时,天刚擦亮,我只觉得嘴中又涩又苦,赶紧冲地上连啐几口,才总算缓过来许多。真不知道良子给我喂得是什么玩意儿。 对了,良子!此时我才想起良子,只见他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全身呈一副趴着的姿势,脑袋正扎在一堆糯米之中,一动不动。 我赶紧上前刨出了良子,探过脉搏后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呸!呸呸呸!”良子一边抹净脸上的水,一边吐着嘴里的糯米,接着冲我骂道:“他妈的宗魁,你泼我干嘛!” “老子是救你!”我说完又泼了他一瓢水后继续问道,“你大爷的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昨晚到底给我喂得是什么东西?” “香灰!”良子看我还要泼他,赶忙继续说道,“要不是老子手快!你早就和昨晚院子里那些阴物作伴去了。” 我俩闹归闹但肯定不会误了正事。我便让良子给我讲起了昨晚的情况。 原来昨晚刮完旋风之后,院内瞬间挤满了阴物,不过这些阴物说来奇怪:首先,所有鬼并不是站着,是跪着,而且正冲着我俩的方向;其次,每只鬼手中都捧着数量不等的纸钱。 看起来非但没有一点要害人的意思,相反似乎还有求于良子和我。 只是群鬼集结,阴气骤然加重。而良子和我先前又绑了被槐树汁浸过的红绳,本身已被抑制了大半阳气。所以一时间,阴气太重,阳气太弱,要不是良子反应够快,我俩肯定早就被阴气逼得魂魄离身,最后指定是和张婆子、褚捕快一样的死法。 那么按良子所说,之前横死于院中的二人事实上是被误杀。 所以群鬼集结,只是单纯因为有事相求。 “可是它们想求我们什么呢?”我原本是在心里嘀咕,却不想说出了声音。 “不知道,我也在想,反正绝不是小事。”良子正看着院落发呆,头也没回地答道。 “不是小事儿?”我继续问道。 “当然不是小事儿,你没发现今早的纸钱比昨天又变多了一些吗?”良子指着院子的地上说道。 我一看还真是,可这又能意味什么呢?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良子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群阴物所求之事绝不是寻常小事,而且非得由活人解决不可。再者,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人间没钱不好办事,阴间更是如此。所以这些天纸钱越来越多,是因为其中闹了个很大的误会。” “误会?”我最他妈讨厌良子关键时刻卖关子,但也只好配合着搭腔。 “对,误会。人误会鬼来此故意害人,而鬼误会人嫌钱出得太少,才不肯帮其办事。所以才会每晚重复,鬼是越聚越多,钱自然也就越堆越多。”良子话音刚落,似乎瞬间想起了什么,直接从平地跃起后,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墙角之处。 我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只见良子背对角落,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散落在地的一片片纸钱。 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是能找什么呢?还没等我想明白,只听良子突然喊道:“宗魁,你看!” 我顺着良子比划的地方看去,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原来院落之中,看似脚印满地都是,但实际上,在角落处的扇形区域内,却连一个脚印都找寻不见。 这说明但凡来这的鬼,都十分忌讳这里。所以阴物每晚相求之事,很有可能就是跟这里藏着的什么东西有关。 “走,去找宁捕快,让他再把林伯喊来,我要问问这角落之事。”良子说完,便出门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二人,和他们简单讲起了昨晚的遭遇以及刚刚自己突然萌生的猜想。 宁捕头二人显然还没醒盹,一个哈欠接着另一个哈欠,但一听到事情竟有所进展,赶紧乖乖喊来了林伯。 “林伯,晚辈是想问你,院落的东南角可否埋有什么物件?”良子怕林伯搞不清方位,直接用手指着所说的墙角处问道。 “那里?容我想想……想想……”林伯托着下巴想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说道:“老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里啊,以前是座废井。” “废井?”良子听后,眉头紧锁。 “对,废井。这废井年头可就长咯,打我小时候,它就在那,但一直是被块大石板盖着。听我母亲说,是怕孩子调皮摔到井里,所以才找东西挡住的。”林伯说着咳嗽了两声后,又继续说道:“那废井一直占着地方,又用不上,这不正好翻修房子时,就想着干脆把它封住,然后在上面砌墙,这样院子不就能大点不是。”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宁捕快赶忙送回林伯,又从村里找来了几个壮劳力,大家三下五除二就将院墙推倒后,挖出了这口废井。 废井看着和普通水井并无两样,唯一不同只是这口井明显要大出不少,要三个成人才能刚好围住,而且借火光竟还看不到底,应该比普通的水井也要深得多。 眼下在地上,再找不见其他线索,只有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最后商定,还是由我和良子下去最合适不过,甭管是遇到阴事也好应付,还是说找见什么物件也容易看出门道。 有过昨晚的教训,良子这回可是好好准备了一番。 不仅改为左手中指处栓有红绳,右手处还一人攥了一根桃木钉,而且这还不算完,临下井前,这小子又往我嘴里塞了个黑色球状物,说是让我含着可以保命。 只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玩意儿,不过好在他也含了一颗,这样我心里倒也没那么膈应。 就在我俩做准备工作时,宁捕快一行人也没有闲着,先是从某人家中找了个木盆,接着用麻绳将其牢牢固定。 最后再将木盆放入井中,将绳索从井口上方临时支起的木架上绕过,连同宁捕快、衙役加上村里的壮汉一共六人,死死抓着绳索的另一头,将我俩“嘿呦!嘿呦!嘿呦!”地送到了井底。 没想到这井底还真有样奇物,借着火光,只见一座石碑正伫立于此!而且前后碑面都被密密麻麻刻满了经文符咒。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石碑之下定是封印着什么凶邪之物! 第七章怪物 “快看这!”良子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在手中轻轻揉搓着。 只见石碑底座处的土层潮湿而且松软,比起原来的位置明显偏移了一指的距离,应该是最近才被谁挪动过。 除此之外,井底再无奇怪之处,于是我和良子又折回地上。 良子没等迈出木盆,便匆忙吐出了嘴里的黑球。跟着我也紧随其后,毕竟这东西味道贼怪。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见良子在一旁玩命漱口,忍不住问道。 “公羊的粪蛋子……”良子边说边跑,“至阳之物……”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去给宁捕快讲起了石碑的事情。 只剩下我一人在水缸这里拼命干呕着…… 半个时辰过后,宁捕快请来了村里最为长寿的几位长者,但却没人听说过石碑的事情,而且对于废井的说法,也和林伯所讲相差无几。 眼下看来只有再守一夜,才好再做下一步打算,于是我们四人趁着时间还早,赶紧抽空补了一觉,直到晚上才又到此处汇合。 本想留一人在井下查看情况,但考虑井底空间太小,万一有什么情况根本无从闪躲,最后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良子依旧负责留守院中,我负责看着废井,宁捕快和衙役则还在昨晚的位置,正好处在中间,到时万一哪边突发情况,都可以随时照应。 经过昨晚一事,宁捕快明显对我俩高看不少,也再没昨晚那般忌讳这座新宅。 “良子!良子!你那边怎么样!”过子时早已半个时辰,两边都还没一点动静。 但万万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井底就传来了细微响动! “不怎么样!什么也没有!你那里呢?”顾不上细听良子回话,我慌忙朝井下望去,可却再寻不见丁点动静。 难道刚刚是我幻听了不成? “和你那一样!”我一边回答着良子,一边把耳朵贴在地上又听了半晌,正准备起身时,井底终于又传来了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推什么东西。 我悄悄扒在井边朝井底望去,只见井中金光闪闪!井底不知哪来的十来个小金人正拼命推挪着石碑。 我赶紧朝宁捕快挥动火把,让他赶紧叫上良子过来。 可是宁捕快并没领会我的意思,直接冲良子喊了一嗓子后,便叫上衙役先朝废井这里大步走来。真是他娘的没有一点默契! 再看井底,果然小金人们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我只好先和良子他们讲起了刚刚的情况。 直到快四更天时,井中才又传来了些许声响,这回的动静,可比之前大了不少。 只见小金人的数量竟比刚刚多了数倍,它们仍在拼命推挪着石碑。 良子见状迅速折返宅院去拿布袋,可是这些小金人似乎力大无穷,就在良子折返的功夫,已经将石碑又挪动了近一扎的距离。 这样一来,怕是要不了多久,石碑底下被封印的东西就会被放出来。 好在良子动作也快,直接将一碗香灰朝井底全部撒了下去。 但小金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良子这招虽然奏效,但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而且眼下再看,石碑移开的地方已经露出一个黑洞。 “宗魁!童子尿!”良子边说边撸下裤腰,掏出家伙事就对着井下一顿招呼。 我刚要上前帮忙,突然井底传出一声闷响,我们四人被震得应声倒地,还没等良子提好裤子,井底又是接连几声。 我被震得胸口闷疼,手脚也止不住地又麻又抖。还以为良子和宁捕快也会和我一样,但此时俩人正围在衙役身旁,手脚慌乱地捣鼓着什么。 再定睛一看,原来刚刚从井中飞出的数块碎石,有一大块正巧砸在了衙役的身上。 衙役的脸上糊满了鲜血,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良子见我并未受伤,赶紧招呼我过去一起搭手。 没等我走出两步,突然井中又是一声长啸!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嘶嘶嘶……嘶嘶嘶……”的刺耳尖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缕粗长的黑烟左右扭动着便钻出了井口,所带出的气浪将我们三人震出了一丈多远。 再看黑烟还在不断持续攀升,直到冲至云端时,才终于看清这东西的真身,原来竟是一条通体银白的巨蟒。 此刻宁捕头早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和良子倒觉得不虚此行,话说多少同行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异象神兽。 所以说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要讲究个机缘巧合不是? 宁捕头连夜便将衙役送回了城中医馆救治,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内伤太重要修养半年才可下榻。 我和良子还留守于此,想着天再亮点就下废井再去瞅瞅,可是才刚过五更天,昨天前来谈话的一位长者竟捧着本书就先行赶了过来。 接手过后,是一本名叫《百笔异录》的宋代古籍,是由这位长者连夜从太姥姥遗物中翻出来的,上面粗略记载了有关废井石碑之事: “淳化元年,初入秋,林村霎时电闪雷鸣,疾风驰掣。闪电所经之处,金光闪耀,过往行迹恰似金龙旋天。雷声低鸣,似诵经之音**令人肃然起敬! 是时,一巨型长虫盘落村中,所到之处无不劈山开石,宛若翻江倒海之势,村内百姓无不心生惶恐。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正逢一老道途径此地,虽其貌不扬,然气质凛然,仙风道骨。 生灵涂炭之际,出家人岂能坐视不管!携法器,老道推门而出,但见此物非蛇非蟒,非蛟非龙,通体银白,长数丈有余,粗桶口大小,不吃活物,却以鬼为食。 老道生平斩妖无数,却从未见闻此等怪物,交手数合竟不敌而退,无奈下取法器,念咒语,终将其封印地底。 后惧其逃脱,又请老道立碑刻咒。终修一井,将其永藏其中。” 待长者走后,良子便小声念叨:“这说得不是螝( huǐ)吗?” “螝?”我是从未听过。 “对啊,螝,螝就是只吃鬼,不吃人。”良子一边说着,一边将绳索放入井中,继续说道:“螝术本就是独门秘术,一般人肯定没听过。书中提到的老道不也是不知道嘛。不过啊,我师叔就有一条,只是他现在不在这边,等以后有机会再让你涨涨见识吧。” 说实话,我当时听后并未当回事,还以为良子只是故意逗我。 但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日后我不仅见到了螝,良子和我还险些被其夺走性命,不过这些破事就都是后话了。 固定好绳索,我和良子一前一后下到了井底,只见之前的石碑早已碎裂成数块。 碎石旁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的纸人,纸人通体金亮,应该是先用锡箔纸折叠而成,之后对其施法念咒,便可如活人一般行走自如,替施法者做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这怪物并不是自己逃出的封印,而是有幕后黑手特意将它放出来的。 但究竟是何目的,眼下我和良子还无从得知。 再看石碑之下还有一巨大的地洞,用火把探过,发现根本看不到底,不过就在离洞口不到一丈的位置,竟有块巨型硬壳,像饰物一般银光闪闪,应该是那怪物脱去的旧皮。 真相大白后,我和良子便返回了易事堂,原本还感慨这回算是赔大发了,做了回义工,不料三日之后,宁捕快竟亲自登门,送上了他从衙门处替我俩申请的酬劳。 从此我俩算是交下了宁捕快这个朋友,同时易事堂的生意也终于有所起色。 第八章回门饭和金疙瘩 我俩被衙门传唤三回过后,林家村之事总算宣告结案。 当然事先宁捕快早交代我们改好了口供,否则实话实说就算县衙有人信,对上也是无法交差的。 此后,每天倒都有个三五桩生意,但大多只是寻常的卜卦、择日,唯独就两件事情还算离奇,不妨先拿出来讲讲。 话说前天一早,同街的曹婶便赶了过来。 提起曹婶,邻里之间都知道她儿子才病逝不久,而今天前来,也正是为儿子“头七回门”一事。 所谓“头七回门”,是指横死之人都会在死后的第七天晚上,再回家转转,吃最后一顿离别饭,这样才能彻底放下对人世的留恋,去往阴间报道轮回。 通常是在第七天夜里,将大门敞开,在门口放一双亡者生前穿过的鞋子,然后在厅堂之中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佛前供奉过的油灯。 饭菜则是准备亡者生前最爱吃的饭菜酒水,要在米饭正中竖叉一双筷子,再在旁边准备一空碗,碗里放上一个煮熟的鸡蛋即可。 待以上准备妥当,由亡者家人,多为男性长辈,去亡者坟前披上一件亡者生前穿过的衣服,手举引魂铃,一边摇铃,一边叫亡者的名字,顺着下葬时走过的路,原路返回家中。 只要亡者到家,碗里的鸡蛋必会立在碗中,然后要在门外倒放一把笤帚,接着众人暂时回避,直到门口笤帚倒地后,这“头七回门”就算完成了。 以上民俗,虽然人尽皆知,但曹婶的儿子却偏偏没这么顺利。 良子等曹婶讲完,又详细问了些当中的情况,接着和我一同在曹家的客栈熬了个通宵,才总算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曹婶老两口刚经营客栈营生时,因嫌客栈昼夜开门,生怕招惹什么阴物污秽,才请人登门施法,特意订做了两扇桃木的大门。 由于时隔多年,老两口早就将这一档子事儿忘在了脑后,所以不是儿子不愿回家,而是想进也进不去家门。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换成两扇普通大门就行了。 说完曹婶儿子之事,再说说泥瓦匠捡金疙瘩的事情。 当天早上刚开店门,竟见一汉子倚在门旁,胸前捧着个土疙瘩,睡得正香。 良子本想请他去别处睡,别妨碍做生意,不想这汉子正是奔易事堂而来,只是来得太早,不小心给等睡着了。 这汉子姓朱名凡,是一泥瓦匠,近些日子由于赶工,每天都在东家忙到半夜。 而昨天由于是最后工期,更是到了四更天才终于收工。 回家的途中,朱凡被一白胡子老翁拦了下来。这老翁拄着拐棍,个头很矮,还未及汉子腰部。 老翁拦下朱凡,是想请他为自己修补宅子,朱凡当时并未多想,原本近来正逢雨季,漏雨自然是常有之事。 朱凡心想,反正自己都忙活了一天,也不差这会功夫,大不了明日多补几觉便是。 到了地方,源于老翁宅子漏洞不大,朱凡三两下功夫便补上了缺口。 不过举手之劳,本就没想要啥酬劳,但老翁却执意要给,见推脱不下,朱凡这才收入囊中。 回到家后,朱凡宽衣解带准备下榻休息时才发现,原来老翁给的不是碎银,竟是个金疙瘩。 这可把朱凡乐坏了,赶紧推醒妻子,想给她讲今天路上捡到的好事儿。 谁料妻子张嘴便骂,你真是榆木脑袋,一土疙瘩也能把你哄骗得如此开心。 朱凡心里一惊,低头再看,果然刚刚的金疙瘩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块土疙瘩。这要不是娘子提醒,朱凡还没有发觉。 妻子见朱凡并未吭声,转而安慰道,罢了罢了,酬劳是小,就怕是夜里撞鬼,别将什么霉运祸事带回家中,还是找人看看为妙。 朱凡这才连觉都没睡,就一早赶到了易事堂。 良子听后,问朱凡有没有再回那宅子看看,因为自己听完,倒觉得那老头不是鬼,像是仙。 朱凡立马拼命摇头,自己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能再回去送死。 不过若不亲眼看过昨晚朱凡所到之地,根本无法断定是吉是凶。 朱凡听后,只好硬着头皮带我俩去了自己昨晚补房顶的地方,原来竟是座位于城外的土地庙。 所以昨晚那老翁也不是别人,正是土地公公。 只是朱凡一时还没从惊吓里缓过来,对着土地庙又磕又拜。 良子见状,只同他耳语了几句,朱凡顿时喜上眉梢,满脸堆笑的离开了。 其实阴财和阳财并无差别,只是阳财直接给得就是金银,而阴财是间接给得门路。 就像朱凡之事,土地并未愚弄他,而是以偏财运来作为回报,到时朱凡只需随便去几家赌档,便可取回那块金疙瘩等价的报酬。 此后,我和良子差不多又清闲了半月有余,直到今天一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突然来访,才终于又让我俩有事可忙。 这男子姓赵,是东城那片的一员外,此次前来是为求子一事。 说来也怪,员外夫人并非怀不上身孕,而是每每身怀六甲之后,没等撑到临盆,胎儿便会流产,如此这般已经两次。 赵员外虽然家财万贯,但对夫人却始终疼爱有加,一直未娶偏房妾室。 而员外此次前来,也正是不忍夫人受苦,毕竟身子骨早已经不起折腾,若再承受丧子之痛…… 所以本打算无后就无后吧,可是谁曾想前些日子夫人竟又被诊出喜脉。 这回赵员外倍感担心,生怕悲剧重演,于是心里嘀咕,莫不是家中风水出了问题,还是府上无意招惹了什么污秽之物。犹豫再三,想着还是找个懂行之人看看为好。 《奇门九宫》中有言,奇门风水最重击刑,而击刑正是主家中女主的健康、身孕。 因此到赵府之后,我先问了赵夫人生辰,但却并非甲辰年和癸年生人。 再去看过巽宫和坤宫,也并未见何五行属水之物。 况且赵员外府邸并非寻常人家,无论风水还是五行,一看就请懂行之人特意摆弄过,非但没有半点禁忌,相反正是上乘家运,像财运、子嗣、家和、戬福均乃兴旺之兆。 会不会是阴宅? 但见赵家祖坟背山而建,山脉蜿蜒略显绵薄,以值符探之,正临四纲,且无四害。 如此看来,虽没攀附上上等的山龙穴,但好歹大小是处砂龙穴,也算实属难得。 总之赵家处处顺风顺水,眼下只有从其他方面着手再看。 我当着赵员外和良子的面,讲完上述这些,便不再吭声,转而等着良子发话。 “员外,眼下只好夜里再看,到时若有冒犯,还请见谅!”良子先是抱拳赔礼过后,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劳烦员外费心准备。” “小师傅但说无妨!”赵员回道。 “准备两条成年狼狗。”良子答道。 “这有何难?我府上就有数条,到时你随便选两条即可。”赵员外心里不解,脱口问道,“只是不知道要狼狗作何用处呢?” “恕在下暂不能说,到时员外自然会知道!” 第九章房梁 其实别说赵员外不解,就连我也不知道良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而且除了两条狼狗,良子的确再没做其他准备。 终于在赵府上下都休息下后,良子才总算和我说了缘由。 原来良子是想既然问题不在阳宅阴宅其中,那么肯定和阴物污秽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赵府这么大,良子和我又没阴阳眼,要想寻对地方,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而狗是天生阴阳眼,可以看见污秽,狼狗更是颇具灵性。这样一来南北两院,一边一条,我们到时只需坐等狗叫,便可轻而易举寻找到根源。 听良子讲完,的确并无道理,只是单纯守株待兔,总让我心里不那么踏实。可良子却对自己的安排是信心满满,半躺着窝在椅子中是又吃又抽。 突然,北院之中传来了一阵狗叫,我赶紧起身,正准备赶过去时,却听良子说道:“不对啊,这还没过子时,狗怎么就叫了?” “对或不对,你不也得先去看看!走吧,还在这废什么话。”说完我一把拽起良子直奔北院。 “汪汪汪……汪汪汪……”等我们到时,只见南院的那条不知何时也窜到了这里,两条狼狗争先恐后,交替地叫着。 而赵员外着一身亵衣也正站在屋外,厉声训斥着两条狼狗。 可奇怪的是,狼狗像不认识员外一般,仍旧对着卧房的大门又叫又挠。 “哎呦,两位师傅总算来了,你看这疯狗没命地叫着,居然连我这主人的话也不听了!”赵员外冲我们连连叫苦道。 “员外别急,这两条狗正因忠诚,才会是这副反应。”良子一边安抚着员外,一边认真地打量着两条狼狗。 “哦?此话怎讲?”员外追问道。 “因为它们不是冲你,而是因为这屋里现在正藏着别的东西!”良子说完,见员外有所迟疑,起身和员外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员外若是不信,打开门一看便知!” 介于赵夫人还在卧房之内,良子赶忙和我避到了一旁。待员外推开门后,两条狼狗像疯了一般直扑屋内。 “员外!员外!这狼狗现在正冲哪里在叫唤?”由于我俩看不到屋内,良子只好隔墙喊话。 “在冲……冲……冲屋里的房梁,又扑又叫,就像是……像是那房梁上坐了什么人一样。”员外边说边向门口缓缓退步,结果被门槛绊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要不我俩先行回避,你请夫人暂到别处歇息,这样既不打扰夫人休息,也不耽误咱们说话。”良子见这样交流太过麻烦,直接提议道。 “也好也好,那请二位师傅稍等片刻。”员外说完,赶紧照做。 约一盏茶后,员外从厅堂喊上我俩,转而又来到卧房。 此时两条狼狗正趴在地上,见员外进屋赶忙讨好,连摇着尾巴,一改之前凶狠之相。 员外连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待三人都入座后,直接对良子说道:“小师傅请讲。” 良子便把先前和我解释过的话,又原方不动给赵员外讲了一遍,包括通过刚刚的情形判断有污秽进了这座卧房,而且不出意外就在这房梁之上。 也正是这些缘由,才致使员外夫人接连流产。 员外听后,面露难色地问道:“小师傅可有高招?” “有自然是有,但眼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污秽……”听良子说到这时,员外差点失手没把茶杯打翻。 “……所以还要再备些东西,探过之后方能知晓。不过今晚就只能先这样了。这几日暂且先别进这间屋子,便不会有何大事。”良子装作没看见刚刚一幕,继续说道。 “那需要何物?还要小师傅先和我说下,明日我好命人提前准备。”员外问道。 “一捆干稻草、一只麻雀、一个纸扎的女人、一袋白面和一枚新鲜胎盘。”良子回道。 “好!明日上午便可全数备齐。” 没等员外说完,良子打断道:“上述东西,先备白面,每晚入夜,将白面全数平摊于景观湖附近,日出之前定要收回。如此重复三天后,再准备其余东西也不迟。” “好好好,好!小师傅尽管放心,赵某人定当如数办妥。那今夜我也就不留二位了,他日等事情办完,我定有重谢!”赵员外话音刚落,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两条狼狗突然朝屋外飞奔而去。 出门只见两条狼狗正在院中上蹿下跳,一边对着什么东西穷追不舍,一边偶尔凭空扑咬。 “这又是……是怎么回事?”员外见此情形,又是一惊,慌忙问道。 “在追赶污秽……” 没等良子说完,两条狼狗突然分道而行,像是突然又来了一个别的东西。 此时其中的一条狼狗径直冲我们飞奔而来,我和良子赶忙闪在一旁,紧跟着这狼狗飞速进屋,又像之前一样对着房梁又扑又叫。 再看另一条狼狗,在院中连绕了几圈后,转而朝后门飞奔而去。 “你去后门把门打开,看看那狗还叫不叫。”良子突然侧头对我低声耳语道。 我听完也顾不得和赵员外解释缘由,便直接朝后门跑了过去。 “汪汪汪……汪……汪……呼呼呼……”我刚把后门开了个缝隙,这狼狗就直接窜了出去。不过倒是没追多远,这狼狗就转身开始往回走,边走还边偶尔回头再补上一声,直到最后回到院内,才终于瘫软在地,改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正打算关门,突然就听身后又是一阵狗叫,回头只见刚刚还在卧房内的那条狼狗,此时正朝门口飞驰而来。 “宗魁,别关门!敞开!敞开门!”这时良子的声音从狼狗的方向一并传来。 再仔细一看,不仅良子,就连员外也正跟在那条狼狗的后面,紧追不舍。我赶紧听话照做,大敞后门。 这时那条卧房出来的狼狗离后门越来越近,就在不到几步之遥时,突然又临时改变方向,最终竟又绕回了之前的卧房,阵阵狗吠声相继从屋内传来。 “妈……妈的……累……累死……老子了,不……过……不过这回我他妈……算是……算是知道怎么……怎么回事了……”良子就瘫坐在那条还在歇息的狼狗边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道。 第十章龙杠 半晌的功夫,良子和员外总算缓了过来。 再回到卧房时,那条狼狗显然也累坏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狂吠不止,不过偶尔也还是会叫唤两声。 “小师傅,看来这……”赵员外看了眼房梁,又把已到嘴边的词儿给咽了回去,继续说道,“还真不止一个?” 良子喝了口茶后回道:“一个,就是一个,现在就在那房梁之上。刚刚跑出门的那个也就是个过路小鬼罢了。” 员外可没良子这般云淡风轻,止不住地瞥向房梁那里,尽管眼下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终于在迟疑良久后说道:“那……那今天就先这样吧,二位小师傅也早点回去歇息。” 刚离开赵府,良子瞬间变得心事重重,我以为这孙子是跑累了,路上就没再和他臭贫。 结果回到易事堂后,良子才终于给我交了实底儿。 其实赵府之事,并不像他应付员外时说得那般简单,至于府中的污秽更是不止单单一两个而已。 良子说得前半句我自然早就猜到。可是关于有几个污秽,我是真没想通他是如何辨别出来的。 就在我心里正犯嘀咕时,良子从耳中掏出一白色圆球,递给了我。 只见这圆球通体乳白,个头比石榴籽大不了多少,经过镂空雕琢,球面的图案神似八卦,中间呈空心,里面还有些小米样的颗粒。 “这是什么?”我直接问道 “这叫骨隗(yǔ)。用牛骨制成,通过它可以听到污秽的动静。”良子吐出口烟后继续说道:“就像人走路都有脚步声,不同的人,脚步声也会各有差异。污秽其实也是一样,这骨隗就是用来听不同污秽之间动静差别的。” “那这里面有些黄不拉几的小颗粒是啥,看着像小米一样?”我又继续问道。 “啥?我看看……”良子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凑过来看后继续说道:“哦,那些应该是我的耳屎……” “你他妈的……” …… 据良子所说,赵府之事他有两点想不通: 其一嘛,良子刚刚共听见了四个污秽的动静,但是有两个却是中途才进来的。 要知道污秽进阳宅并非像人一般,想进就能进,因为每家每户都有门神,所以大多数污秽是附在人身上才能被带进阳宅。可是刚刚根本没人进出,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办到的。 其二嘛,刚刚那些污秽当中,有一个是始终不离开那房梁的。但听它的动静,又听不出半点怨气。 所以良子总觉得那房梁哪里不对,可是具体哪里,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不过眼下坐这空想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先养足精神头,三天之后随机应变就是。 赵府的管家在第三天一早便用两台大轿把我俩请进了府里,之前良子让其备下的东西,正一样不差地摆在厅堂之中。 “有劳了,两位小师傅!”员外可能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客套过后正准备和闲杂人等一齐回避。 “且慢!”良子抬手拦住了员外。 “哦?小师傅还有何需要,但说无妨。”员外问道。 良子指着地上的面粉说道:“请员外找两位丫鬟,将这面粉全数涂抹在那间卧房之内。” “好好好,我这就去命人去办。”员外回道。 “切记,面粉拿过卧房之时,万万不可被阳光照到。在卧房涂抹时,除了地面还有那根房梁。完成之后,再不可让任何人等迈进卧房半步……” 良子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沉思了半晌才又继续说道,“在卧房门外的石阶上也涂上面粉。涂完之后,一样不许任何人踩踏。” 员外在旁一点不敢怠慢,一一应下之后,赶忙命人分头去办。 待众人走后,我俩也开始忙活起来。 按良子要求,我在纸人腹部划了个口子,接着用干稻草一点点把纸人填满。正要封口之时,良子突然拦住我,说先不急,还有两道工序。 “良子你这是要……”我话还没说完,这厮便把小麻雀给咔嚓了。 “你真他妈畜生。”我刚骂完,就听良子回道:“你懂个球,没听说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要不这样,你以为随便用个纸人就能骗过污秽。那就真成了糊弄鬼了!” 良子一边将麻雀的脏器分别放于纸人之中,一边还不忘数落着我。 而这第一道工序完成之后,如法炮制,良子又将胎盘放于纸人肚中,再用针线将开口缝合,纸人这块就算是完工了。 接着趁俩丫鬟还未将面粉涂满地上,我和良子赶紧将纸人移至了卧房的床上。 “两位姐姐,涂完之后,千万别在屋内留下脚印、手印。”良子一边拼命探着脑袋,一边满脸银笑地说。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刚发晴的公鹅。 为了不败坏易事堂的名声,我赶忙连拉带拽将良子拎出了卧房,此时只听屋内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这回可把良子美坏了,一面扭着自己公鹅的屁股,一面大步朝厅堂走去。 吓得我是一路紧跟,同时还不忘四下瞧着点员外的身影。 “咱俩接下来干嘛?”我扇了还在回味的良子一巴掌后问道。 “等。等天亮。”良子不耐烦地回道。 “那他妈来这么早干嘛,晚上来不也一样?”我继续问道。 “是得一早来,这样才能散尽屋里的人气。要不污秽肯定有所察觉,夜里就不会现身了。”良子总算恢复点正常后回道。 离开了赵府,直到次日一早,我和良子才又重新折回。 “小师傅快看,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员外一早便在门口踱步,一见到我俩像见着救星一般,连忙将我俩带到卧房,指着门外的石阶说道。 只见铺有面粉的石阶之上清晰地印着几处脚印。 而推开卧房再看,里面的场景更是将我和员外吓了一跳! 不仅地上和房梁都印有脚印,床榻边上更是乱得一团糟,就像是昨夜有谁曾在这里打斗过一般。 良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好像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进到屋内是看看这,摸摸那,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对着员外问道:“在下无意冒犯,还先请员外恕罪。” “小师傅赶紧请讲!”员外见良子终于开口,总算是松了口气。 “敢问员外府上近几年可曾操办过白事?无论是家人还是下人都算。”良子直接问道。 “呃……有……有,对有!有!是我府上前任管家。”员外一边回想着,一边继续说道:“他对我赵家一直忠心耿耿,因此家父仙逝前还曾特意交代过,万不可怠慢邓管家的后事。” “那敢问这位邓姓管家可否也懂玄学道术啊?”良子不停打量着房梁,追问道。 “小师傅真乃神人也,他的确会些玄学道术,这府内的布局都是经由他手。”员外回道。 我听后心里一惊,在我看来,这邓管家绝对是位玄学行家,只是不知道良子突然问起这些干嘛。 “那这邓管家可否特意布置过这间卧房的风水?”良子比对着房梁的距离,一步一步迈向另一头,像是在丈量房梁的长度。 “这个……这个嘛……我想想……想想……”员外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嘴里不住地小声嘟囔。 “不急不急。”良子这时又用手比对起房梁的宽度。 “其实府上的布局早在我小时候,就已布置妥当,而且数十年一直从未改动。直到差不多五六年前,也就是在邓管家临走的前一年,邓管家突然说是要重新布置下这间卧房的风水。说是……说是为我将来的子嗣积攒福禄。”员外回道。 “那这回算是对上了!”良子长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我就说这房梁越看越觉得别扭,现在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房梁!” “那是什么?”良子爱卖关子的毛病依旧不改,我和员外匆忙接过话来问道。 “是龙杠!”良子略微提高了些嗓门后回道。 已转至纵横更新,书名依旧是《异闻手簿》 已转至纵横更新,书名依旧是《异闻手簿》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