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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替身1941》
001 弃儿
军统陕西省室主任高明在潜入延安时被打死,林峰借此替身高明进入军统陕西省室,肩负起清除我党叛徒吴克忍、营救地下工作者王毅、获取军统山羊计划的重任。面对与自己的长嫂同居生活的尴尬处境,面对来自军统各方的微妙质疑,林峰能应付自如、完成使命吗?
天亮前,我被父亲遗弃在了末河南岸一片茂盛的豌豆坡地里。
我的母亲刚刚在末河北岸被追兵的近距离乱枪击中,她仰面倒下的时候,紧紧地抱着我。我从跌宕着的梦里醒来,像平时饿了的时候一样,迫切地用小手掀开了她的上衣,找到地方,贪恋地吃起了奶。
耳边激烈的枪声不会使我停止吮吸,或者恐惧到大声哭泣,对于出生在靶场后面军营里的我来说,枪声就像鸟叫一样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已经中弹死去,子弹从后心射入,穿透了乳房,异常血腥的奶水让我一时难以下咽。我吃了几口感觉不对劲,便放弃了,很快又摸索着找到了母亲的另一个乳房,趴在上面使劲地吮吸,以至于我父亲赶过来跪下后,不得不扔掉枪,用双手把我的小嘴使劲扳开,才使我和母亲的乳头分离。
需要说明的是,如果放在平时,我可没机会这么霸道。我还有个孪生的哥哥,大概让家里的保姆抱着,早就给追兵冲散了,这个时候,他不在我们身边。
在这个月光惨淡的夜晚,父亲的对手就像夏天九九藏书的雷雨一样突如其来。他猝不及防,只好带着一部分亲随精锐,放弃营盘,突出重围,分路撤退,其实就是在溃逃。
他们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撤进山高林密、地势复杂的南山。
暮月下的混战中,父亲他们涉水过了末河。爬上南岸后,他左胳肢窝夹着我,右手提着“花机关”(伯格曼mp18冲锋枪),带着他的落汤鸡们,从末河南岸一片豌豆坡地里亡命般地向南奔逃,虽说狼狈不堪,但仍然保持着后撤的队形。
奔跑中,父亲被一大串豌豆蔓绊倒了,我和裹在我背上母亲留下的包袱一起,像垃圾一样,被父亲脱手摔了出去。
母亲死了都不抛弃我,我父亲活着就把我扔了,所以落地后,我在豌豆地里开始大声地哭泣。
那时我才八个月大,不会说话,只好大哭几声,以示对父亲这个不负责任的举动最强烈的抗议。
我的哭声刺刀一样尖利,很快就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使末河北岸本来已经很稀落的枪声,瞬间变得雨点一样稠密。
我仅仅大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豌豆地里柔软厚实的青蔓和清香的庄稼气息,让我安静和痴迷,我感觉她要比我家那温暖舒适、散发着火药味的红木大床亲切得多。
可能是因为我的哭声暴露了目标,气喘吁吁、有些恼怒的父亲没有抱起我,他在我身边跪下后,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锋利的短剑,插在了我的身边。
这把短剑是父亲的军阀统帅送给他的私人礼物。
人生有太多的不测和无奈。这一夜,父亲彻底背叛了他的统帅。他大概觉得留着这把短剑已毫无意义,抑或是寄希望于我,自己枪林弹雨,生死难料,期望我若能活下来,将来能替他报了今夜的杀妻之仇。
天知道,这关我什么.99lib.事?我还是个懵懂无知、没有思想、不会说话的孩子。
其实,当时父亲还没来得及对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来得及用手触摸一下我小小的身体,就被他的卫兵和亲随们架着,仓皇狼狈地逃走了。
对于一帮清一色的纯爷儿们来说,抱着一个哭哭闹闹的孩子突围逃跑,那绝对就死定了。
也许这就是一个弃儿的命运,我的将门之子的美好岁月,仅仅持续了八个月多,就这么匆匆地宣告结束。
这一夜,这一刻,在这样的乱世天下,我和我的父亲一样,无法摆脱命运的捉弄。
由于刚才被父亲脱手扔掉后摔得不轻,我有些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觉。末河的夜很黑很黑,几乎看不清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世道或许太血腥、太残酷,眼光纯真的我不忍目睹,只好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一双小眼睛,柔柔的月光下,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女人怀里。
当时她一边嚼着地里的豆角,一边敞开怀给我喂奶,很幸运,我们都可以活下来了。
她怀里还抱着我母亲留下来的碎花包袱和父亲那把短剑,包袱里有几件我的换洗衣服和几根金条,以及好几锭用红帖子包裹着的银元,这些可能是母亲在慌乱之中,顺手从家里裹出来的私房钱,它足以改变我和养母以后的生活,其余没有任何能证明我身份的器物。
许多年以后,父亲的那把短剑依然锋利如初,当我举起它刺向父亲的时候,父亲没有躲闪……
002 七里铺
我之所以对我亲生父母的最后记忆会如此细致翔实,这与我父亲的幕僚老秦后来给我的讲述有关。
他说我父亲当年的那99lib?次劫难,起因于父亲身边一个亲随的出卖。其实那个亲随就是一个军事间谍,他逐步取得父亲信任后,在父亲身边潜伏了多年,刺探到我父亲将要发动兵变,另投辛亥新军的情报后,密报给了父亲的统帅。
话说回来,作为无意为之的“生间”,父亲年轻的幕僚老秦当之无愧。
那晚,老秦开小差跑出去喝酒,他从醉酒的一名军官弟兄口里,搞到了统帅当晚要提前动手干掉我父亲的情报。
当老秦不顾个人安危,飞马回营,冲破卫兵重重阻拦,火烧火燎地闯进我父母内室,摇着我家的红木大床,把这个重要情况报告给父亲的时候,统帅的镇压大军,已从不同方向,先后扑到了父亲的兵营前哨。
父亲的兵变之事,已和他的高参军官们预案谋略了好久,行动计划早已是板上钉钉。在这风云突变的情况下,若他一声令下,行动迅速一点还能带得起半壁江山,但当时显然已经慢了一步,失去了绝九九藏书
佳的时机,能突围出去已属万幸。
那一夜,断后阻击的老秦腿部中弹负伤,无法逃离,没能跟上父亲溃逃的队伍,只好隐匿在了茂盛的豌豆地里。
天亮后,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就发现我的养母抱着我,她的背影闪着晨曦美妙的微光,悄然隐没在了末河下游一片白茫茫的晨雾之中。
老秦张着嘴喊不出来,因为他当时已被一队满地搜寻叛军的追兵发现,被五花大绑着,连推带拉地押送回军营。
当年我在天津上大学期间,经老秦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目前他是我的上级,我们单线联系,他的具体情况只有我心里清楚,我的养母老娘并不知道。
我非常爱我的老娘,我不知道在我死后,她会不会悲痛到心碎气绝。而我活着,却再也不能发自肺腑地喊她一声“娘亲”!
还有我的恋人红梅,她几天前才从繁华的天津,赶到我所在的那个偏僻贫瘠的西北小城。我还没来得及把她领回家里,和盼着我尽快结婚好抱上孙子的老娘见上一面,更别说花前月下地浪漫一次了。
不知道我的死讯,会让还守在旅社里以泪洗面的她,做出何种选择?
其实我活着,只是必须隐去,但本质上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
三天前,我的公开身份还是平凉小城里的教育科长,秘密身份是中统平凉情报小组组长。当然,我的真实身份只有老秦心里清楚。
现在,上面的我已经彻底死去,成了躺在棺材里的一具死尸。
此时此刻,我独自坐在延安城南七里铺一条偏僻小沟的窑洞里,眼前的小木桌上,摆满了一大摞资料档案、新旧照片和一些发黄的文件报纸等等,桌子上还有一台情报人员使用的小型录音机,一副耳机,录音机里有几段声音资料。
老秦命令我必须在三天三夜之内,把面前所有的资料档案分毫不差地背下来。
我必须熟悉和模仿录音机里那人的说话声音和语气节奏、他的饮食习惯以及他掏枪抽烟的动作;还有他复杂的人生履历和机智冷酷的工作作风,甚至要效仿他对自己夫人和情人不一样的眼神,就连他一般什么时候会频繁地去上厕所,这么个芝麻大的小节,也要全部记下来付诸行动。
遗忘或者错过资料档案中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以后在工作中出了差错,我随时都有人头落地的可能。
这些个人档案之齐全详尽,在我仔细翻阅了一遍后,不禁让我九九藏书感到十分吃惊。兵贵神速,短短三天之内,老秦是如何搞到这些东西的?
这是1941年秋末,延安七里铺上午的阳光,透过窑洞口窗棂上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明亮而又温暖,可我的心却怎么也热不起来。一方面来自眼前这个特别使命的巨大压力,另一方面就是我本人的葬礼,今天在一百多里外的平凉小城如期举行。此时此刻,我何以能安坐静心?
003 使命召唤
现在,我心乱如麻,如坐针毡,我暂时忘却了大腿上的枪伤给我带来的一阵阵钻心的痛苦。这一枪是狠心的老秦亲手扣的扳机,对一个替身来说必不可少。
我摘下头上连接着录音机的耳机,站起来拖着瘸腿,走到紧紧关闭着的窑门跟前。从门缝里挤进来的一缕阳光,像一把锋利明亮的刀子一样,把我的身体无情地劈成了两半。
我感觉内心异常压抑,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这个时候,我的葬礼应该已经开始藏书网。今天,穿着我的衣服躺在棺材里的是我死去的孪生哥哥,也就是我即将要替身的那个人。
三天前的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他后心中了致命一弹,躺在一条沟壑底部狩猎人挖的窑洞之中,这个地方我认识,距延安城不到三十华里。
当时我看了几眼后感到异常吃惊,异常茫然,异常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说实话,三天前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我真的不清楚我过去的身世。
老秦抱过窑口的一大堆麦草,把尸体覆盖起来,拉着我走到了一边。
在老秦讲到我父亲为何要把我丢在豌豆地里时,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在心里怨恨老秦城府太深,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他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我的老娘也许早就从老秦那里知道了一切,她为何要隐瞒我这么久?是怕失去我吗?还是另有隐情?
老娘终身未嫁,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长大,供养我读书做人,我一直感到很迷惑,她为何不找个男人依靠?
可能和孤身的老娘一起生活久了,这种家庭环境,形成了我不同于别人的孤独隐忍的性格,同时也成就了我丰富的想象力和对人事的推断能力,即使老秦不再讲下去,我也能想象得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接下来要让我做什么。
当时我突然萌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抬手一把推开了老秦,跑出窑口,一口气奔上了沟壑对面的峁梁。
不是我接受不了孪生哥哥军统特务的身份,而是我不明白,他的死亡状态,为什么和我的亲生母亲如出一辙,都是后心中枪,仰面倒下。
这,会不会也会成为我将来的命运?
这个时?99lib.t>候,窑门外,一个哨兵走过来停在了门口,他的身体刚好堵住了从门缝里射进来的光线,我被时光之刀劈开的身体,又一下子合二为一了。
我逐渐恢复了理性思维,我明白,以前那个叫林峰的我已经死去了,眼前这扇门,不能因为个人意愿而随便打开。
我抬起沉重的双腿离开窑门,坐回到了小木桌边。
我对七里铺这条戒备森严的小沟并不陌生。两年前,作为投奔红色延安的进步青年,我和三十多位同学一起,在这里接受了中共中央社会部与世隔绝的特别培训。
这一次,打死我都不会想到,两年后,我能重新回到这里,接受新的任务。
在这里独守的几天几夜,七里铺沟上空星光璀璨的夜晚,完全属于我一个人。
就在刚才不久,老秦和中社部的二号首长刚刚离去,我做替身的事,除了他们俩,谁都不会知道。
替身潜伏,我并不害怕,作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为了信仰和使命,我早已经把个人的生死和安危置之度外。但眼下最困惑我的是,我即将要和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女人同床共枕,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我的亲嫂子,伦理上都无法通行,这让我如何能够接受?还有,这种事,让我如何能面对我蒙在鼓里的未婚妻?
就这个几乎让我崩溃的棘手问题,我非常严肃地请示了老秦和二号首长,得到的回答是:这个女人,也就是你的“夫人”,她非常重要,你绝对不能和她搞僵关系。她的父亲是老蒋嫡系里红得发紫的悍将,你的任务第一,其他我们不会干涉。记住,没人会帮你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用你的策略和智慧自行解决吧!
我嘿嘿地苦笑了一声,对着老秦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服从命令。我知道,我的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替身潜伏这场戏,无论谁接上,一开始都会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短期“因间”替身,尽可以去瞒天过海杀破狼;长期“死间”潜伏,必须老老实实地做回角色本人,就像二号首长临走时嘱咐我的那样:从走出这孔窑洞开始,除了使命,你务必要做到彻底忘掉自己曾经是谁!
可能由于我心情起伏不定的原因,以上的叙述过程,在时间概念上跳跃太大,显得有些逻辑混乱,重心不稳,请谅解。林峰必须死去,那些过去很久的陈年旧事,我也必须提前说出,这对我下面的叙述至关重要。99lib?
言归正传,长话短说,我们还是从三天前的那天早晨开始。
004 相见时难
那天早上,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顾不上端起办公室科员蓝小姐刚刚送过来的早茶,就转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
蓝小姐是蓝县长的千金,名叫金枝,她还有个大她几岁的姐姐叫玉叶,早已嫁为人妇。金枝长得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天生丽质,丰腴迷人,是个让男人一见就眼馋的姑娘。
金枝小姐对我情有独钟,县府大院里无人不知,平凉街上无人不晓,但我总是逢场作戏,不解风情,我的这个态度,搞得蓝县长在人面前很没面子。
不管怎样,他女儿金枝在省城西安读过几年洋学堂,按说配我一个教育科长应该是门当户对,不成什么大问题。可快两年了,我总是油盐不进,所以蓝县长每次碰见我,老远就低头绕着侧门走。
有一次我内急出恭,情急之下,顺脚闪身进了蓝县长办公室旁边的厕所,没想到冤家路窄,刚好和蓝县长碰了个正着,进去时他正在提裤子,而我已经解开了裤带,想退出去已来不及了。
蓝县长一见是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闭上了失望的眼睛。我连忙让到一边,他捋了捋中山装的衣襟,手背在屁股后面,昂首向外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过几年就要三十的人了,娃娃最要紧,前程是个屁!甭让人茅房里说咱根根有问题!”
听完此话,我一下子傻了眼,还没脱裤子就蹲在了茅坑上。蓝县长是个读书之人,不把我当自己人,这么粗的话他绝对不会开口,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我知道蓝县长说的“根根”是什么,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我林峰做不做他的乘龙快婿无关紧要,他是在提醒我,县府里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议论我的个人生理有毛病。
人言可畏,这事有点麻烦。也难怪,像我这个年龄,基本上别人的娃娃都完小毕业了,我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我老娘为抱孙子的事,这几年愁得头发都白光了。
窗外的阳光温暖灿烂,秋叶茂盛的槐树枝上,突然落下来两支长尾的麻喜鹊,它们若即若离,唧唧喳喳,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
今天,我的心情明亮而又美好,没有人知道,昨天下午,我的恋人红梅已从天津抵达平凉,住在城西的鸿福旅馆里。
昨晚我们匆匆地见过一面,因为我有点撒不开手的事,不得不提前藏书网离开,说好今天无论如何,我得过去接她回家。
老娘知道后,高兴得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叫起家里的厨娘,把后院鸡舍唯一的一只打鸣的老公鸡都给杀了。
我关上窗户,抬腕看了看表,十点差一刻,工作上不会有什么事,得马上去旅馆接红梅,估计老娘在家都等急了。
我转身正要离开,蓝小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了进来,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我略显惊讶之色,不由自主地靠向了身后的窗台。方才想起红梅,我的确有点失神。蓝小姐扑上来,毫无顾忌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藏书网“林科长望鹊思情,心境渐远,是在想谁呢?如此痴迷!”
“哎呀,你吓死我了,鬼一样的,进来也不打声招呼!门也不关好!”
我身子一晃,想摆脱掉蓝小姐,但她搂得很死,热身子扛得我挪不动脚步。
“怕什么怕,疑神疑鬼的,咱又不是在偷情,名正言顺,谁爱看不看!”
蓝小姐踮起脚尖,在我的下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不对吧,林峰,又不是去相亲,胡子刮得这么干净!晚上陪我去中山桥剧场,咱们去看秦腔《苏武牧羊》,你最喜藏书网欢的戏!”蓝小姐撒着娇,摇着我的肩膀恳求。
我一脸的漠然,拉下她扣在我脖子上的胳膊,使劲地把她推到了办公桌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时局不稳,里里外外事情一大摊,我哪有心情看戏呀?”
蓝小姐没想到我拒绝得这么快,气得酥胸起伏,粉脸骤变,嘬着嘴唇撅起了嘴巴。一起去看《苏武牧羊》,是我以前曾经答应过她的。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父亲已经托好了人,明天就去你家见老太太,说咱们的事情。我蓝金枝算不上优秀,但绝对出色,你还磨蹭什么?怎么,移情别恋了吗?我了解你,有贼心没贼胆,你领来让我看看啊!告诉你,你是我的,她谁也别想!哼!”
蓝小姐河东狮吼,怒目圆睁,一派新女性的冲动自信。
我一听这下可要乱套了,今天红梅回家,明天蓝小姐的人进门说事,这种事,总是不偏不斜地赶趟儿,这下可如何是好?
金枝和我的事,不是我没有拒绝过,而是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方子我都使尽了,她实在是软硬不吃!
没办法,平时招呼使唤人家的时候多,难免说些好话,眼下红梅真的来了,今天快刀斩乱麻,我非把话给她挑明了不可。
“金枝,我们不可能的,真的,我……”我刚要开口解释,科里的田秘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急乎乎地推门闯了进来。
蓝小姐一看田秘书脸色,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又扭过娇躯,亲热地说:
“林峰,晚上我等你,《苏武牧羊》,不见不散!”
蓝小姐顺手关上了门,田秘书这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005 节外生枝
“事情很严重,处长很生气,好事都让军统平凉站的人占了先,凭什么?他们的草台班子才搭了几天?”
田秘书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满脸不服气。我们的话,只有关上门才能说,这也是蓝县长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特殊原因。
“呵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跑得快,死得快。他们的具体部署搞清楚了没有?我们得对症下药,岂能落在后头?”
“已经搞到手了,处长神速啊,密件刚刚送过来,看看,都在上面了。他让你立刻召集平凉小组的所有人员,下午就开会,布置安排一下对策,看来咱们以前的老方案要重新做调整。”田秘书把文件夹推到了我面前,我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
“恐怕来不及了,明天吧,路不好走啊,最远的点现在派人去通知,就是骑马,天黑才能赶到地方。”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蓝小姐沏好的茶,可惜已经很凉了。其实,这时候我心里十分纠结,如果今天就开会,接不成红梅且罢,要把这封密件及时安全地送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科长尽管放心,上午你好好休息一下,早上我已经派老三快马加鞭,提前出发通知去了,最晚下午三四点,咱们的人基本都能赶到。呵呵,就是处长不发话,我也知道科长你不甘落后啊!”
田秘书突然这么一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恨不得立刻掏出枪毙了他。
但我没动声色,我慢慢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东北人参,推到了田秘书跟前。我知道他虽然有些好色,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是吗,老二,你不愧是我的手足兄弟,周到!周到啊!哈哈!有你在身边操心,我轻松多了。哦,这个你拿上,最近忙,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了。”
“科长!科长!你,你还是留着给咱家大娘吧!”田秘书顺手把人参盒推了过来,我又很坚决地推了过去。
“自家兄弟,一点孝心,客气什么?收下,收下!”
“那好,兄弟我就不客气啦,哈哈,你先歇着,有事招呼我,天气不好,我不准备出去了!”
田秘书不合调的殷勤,使我一下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桌上的这封密件,老秦已等了好多天,陇东边区这边最近出了99lib?好几处事,基本上都是军统的耳目和被策反的叛徒惹下的祸,老秦那边损失比较严重。
如果我现在借故出去,必然会引起田秘书的怀疑,再说,这田秘书一向眼贼,对我如影随形一般,要想干干净净平安无事,最好今天不要出去。
但事情紧急啊,桌上的东西,老秦早一步拿到手里,就能早一步减少危险和损失。我必须想办法在开会之前,把这些文件安全地送到交通站。
怎么办?我又不能出去,平凉小组的集体会议,一年半载也开不了两回,一般会折腾到半夜三更。
我站起来,翻开密件很快地扫了几眼,转身靠近窗户去拉窗帘,看见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树枝上的喜鹊也不见了踪影。
我坐下来很快地复抄好密件,离开办公桌,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朝对面田秘书的办公室喊道:“田秘书,田秘书,你过来一下!”其实田秘书从我办公室出去,还不到一根烟工夫。
“怎么了,科长?有什么急事吗?哈哈,我屁股还没坐稳呢!”
“你本来就是个猴屁股,什么时候坐稳过!哈哈!”我把田秘书让进去,一边笑,一边顺手关上了门。
“哦,这个我刚刚看了几眼,戴笠这是新瓶装旧酒,没什么新意,手段是狠了些,烧起来也就三把火,呵呵!密件还是放在你那里吧,昨晚老娘失眠,我折腾了一宿,你操心着,让我好好睡睡,快困死我了!”我起手做了个扩胸的动作,张口打起了哈欠。
“这,这,她,她在我办公室嗑瓜子呢!”田秘书知道我最不放心的是谁,指着门外结结巴巴地说。
“这女娃很难缠,你知道,我对她根本就不感兴趣。老二呀,拜托了,求你了,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拖住她呀,用什么办法都行,千万别让她进来。上午饭我不想吃,下午晚上要开会,咱们的事想起来就头大,你让我安安静静地睡个回笼觉好吗?”
“此话当真?科长没开玩笑吧!嘿嘿!”田秘书接过文件夹,似信非信,我知道他一直眼馋蓝金枝,早就手痒痒了。
“哦,你看我这记性,忘了给你说了。昨天,我以前在天津的女友来平凉了,这次她是专程找我来的。昨晚上,老娘高兴得折腾了一晚,把后院的那只老公鸡都杀啦。唉!搞得我一夜未眠啊。”
“啊!早就风传你心有所属,原来如此啊!哈哈,重色轻友,见色忘义,隐瞒军.99lib.情,该罚,该罚呀!哈哈!聚贤楼,明天你得请我喝酒!”
“当然,当然,喝酒少不了!那要看你能不能把她给我搞定,哈哈哈!”
我拍着田秘书的肩膀,把他推出了办公室。
我太了解他了,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些什么。蓝金枝虽然表面火辣,但很正派,骨子里不乏淑女风范。他不管说什么,蓝金枝都不会相信他的话,眼馋了想动手,等于掂不来轻重自己找抽。
006 真假难辨
我点起一根烟,横躺到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抱着头开始了苦思冥想,如果我不出去,下午三点以前,怎么把密件安全地送出去才不会使田秘书有所觉察?
交通站远在北城外一处隐秘之地,几乎每次都是我亲自过去,而且七绕八拐,瞒天过海,没出过什么岔子。眼下形势千变万化,说不定军统也盯上了那块地盘,要是找个相熟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夹带过去,不一定能看清那边的暗示。这封情报事关重大,这样铤而走险的事,无论如何不能托人去做。
事实上,国共合作这些年,陇东地面靠近边区,明争暗斗的事有一些,但基本上还算太平。但自今年初皖南事变后就不一样了,老蒋翻脸,形势急转直下,真正的较量可以说刚刚开始。
我很快否定了直接接触交通站的方案。那怎么办?
老秦以前倒是交代过,要是事情实在十万火急,在我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可在我二楼的办公室外墙窗口,晾晒一双黑皮鞋。
教育科这栋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刚好毗邻后街,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街上过往的行人和对面的门店,勉强可以看见我二楼的窗口。
但老秦很快告.99lib.诉我,你周围情况复杂,这种方法存在一定的危险,极易被外人觉察后捷足先登,事情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千万不要启用。
我连忙问老秦:“我楼下是一条青蔓覆盖的回廊,通往县府大院的食堂,不到冬季,一般底下人不会发现我上面的窗台,但时常有人过往,问题是,我们的人如何拿走皮鞋?”
“呵呵,这的确是个大麻烦,不过你放心,反正不会直接用竹竿去挑。”
老秦的回答轻描淡写,模棱两可,让我一头雾水。当然,组织有纪律,行动有规则,该知道的必须清楚,不该知道的不能问,这就是秘密工作的特性。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外面天色苍黄,北风劲吹,刮得窗前的树冠摇摆不定九九藏书。站在我这个角度,对面后街上“王二杂货店”和“林家当铺”掩映在树丛的罅隙之中,视线很是模糊,只有“李四羊肉面馆”的前门,透过槐树的v字分杈,看得比较清楚。
此时,李四站在门口,端着一壶茶,一边招揽进门的顾客,一边不经意地朝我这边仰头张望。
“李四羊肉面馆”是我和田秘书经常光顾的地方。李老板人缘不错,和田秘书有多年的交情,我和他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寒暄几句。田秘书就不一样了,他是本地人,隔三岔五,总是从李老板那里带些煮好的羊蹄羊血之类,提回家孝敬老父。
好像蓝金枝也不少过去,她对羊脑情有独钟,说是羊脑可以美容,怪不得蓝小姐有羊脂玉一样的皮肤。
我窗口的西北方向斜对面,正好是县部蓝县长的办公室。他是个喜光的人,很少拉上窗帘,只要他在,我时常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他在办公室里漫步的身影。大概是很讨厌我的缘故,他很少朝我这边投来目光。
蓝县长的窗台上有几盆花花草草,老远看过去长得很茂盛,一般都是他的秘书老贾浇水伺候,蓝县长平时看都不看一眼。
我正要收回目光,发现蓝县长急匆匆地进入了办公室,他把手中的一叠什么文件资料往桌上一撂,解开中山装的风纪扣,走到窗口,一把拉开了窗户。不知道他是想透透气还是抬头看见了我,很快地就转身离开,好像是走出了办公室。
我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蓝县长关注窗外的风景,但为什么就只有短短的一瞬,是因为我的存在吗?
不久,蓝县长的秘书老贾提着一只浇花的洒壶,走到了窗台,他先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很快地低下头,开始慢慢地浇花。
老贾曾是军统的人,这个我是很清楚的。西安事变后,西北区的军统组织一度瘫痪,他一直在县长身边就职。平时我对他还是存有戒心的,但遗憾的是,今天我在军统平凉站另搭的班子上,看到县府内的确有一个人赫然在目,此人并非贾秘书。
此刻,我看到老.99lib.
贾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是心有余悸,拿不定主意。
剩下离我窗口最近的一个角度,就是后院仓库的大门了,那里是县部存放办公用品和应急战略物资的地方,平时由县警局派两个警察轮流值守,人员不定,但从不离岗。
此刻,那两个值守的警察,正躲在库房背风的角落里抽烟闲聊,很久以来,我还没看见过他们真正地站到门口守卫。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快到午饭时间了,回廊下已响起了零乱的脚步声。
怎么办?从窗口这里,望出去的眼线这么复杂,情势一点也不明确,老秦的人会及时看到皮鞋吗?即使看到,会是敌还是友?
看来别无选择,我准备采用这个应急方案,不管会出现怎样的变故,在我开会离开办公室之前,皮鞋会在我的视线之中,或许,我能亲眼看到它的去路。
007 谁是内线
我拉上窗帘,取出一双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旧皮鞋,把情报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并确保即使这双鞋万一被人拣到,也不会觉察到里面有东西。
过了大约有一刻多钟,我拿起皮鞋,走近窗口,一把拉开了窗帘。我突然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云开雾散,风停树静,阳光又出来了。天赐良机啊,这真是个好兆头,这样的天气,我当然不能错过晾晒皮鞋的机会。
我推开窗户,正要把皮鞋放上外面的窗台,抬头看见斜对面的老贾还在坚持浇花,其实是在侧目朝我这里借机张望。
看到它,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拿在手里的鞋,已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我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把皮鞋搁在了窗台上,正要离开,突然听见楼下仓库那里一个人在大声招呼我:“林科长!哈哈,把鞋穿上,把鞋穿上,你要的东西到了,快下来拿吧!”
听到喊声,我暗自吃了一惊,原来是县府财务科的会计老高,他正在拿一串钥匙开仓库的大门,那两个守库的警察端着枪,一左一右地站在老高身边严阵以待,好像怕谁跟进去抢了东西似的。老高一边开门,一边回头喊我。
老高兼管县府内的物资采购和.99lib. 库存,和我私交甚密,有时候他会经我的手,倒卖一些比较紧缺的物资。当然,我也经常托他买一些敏感的私人用品。
老高是个极其精明的人,按理来说,我们之间的事,他不应该大呼小叫,今天这是咋了?
老高的出现,让我一时有些尴尬和茫然,但我还是很快地回应道:“哦,老高啊,哈哈,哈哈!麻烦了,麻烦了,我这里有事走不开,下午再说,下午再说!”
我和老高打完招呼,连忙离开了窗口,躺回到了沙发上,这个惹眼的地方绝不能久待,看外面多了,会使心智失常。.99lib.
现在,从我躺着的这个角度望过去,我对面文件柜上故意半开的玻璃镜门,刚好反衬出窗口外斜对面蓝县长办公室的一些景致。
我眨了眨假寐的眼睛,隐约看见蓝县长捉摸不定的影子在我的玻璃门上晃动了几下就消失了。不久,我又发现蓝金枝闪身进了她父亲的办公室,直接到了窗口,并深情地朝我这里看了几眼以后,与低头趴在窗台上浇花的老贾叽咕了几句,然后伸出兰花指朝99lib.外一指,把老贾直接打发了出去。
贾秘书走后,蓝金枝探出头,朝正午喧哗骚动的后街张望了片刻,很干脆地关上了窗户,转身匆匆离开了她父亲的办公室。
我瞅得一头雾水,蓝金枝对老贾说了些什么?以前我从没见过蓝金枝对老贾发号施令,通常情况下,除了她父亲,盛气凌人的蓝小姐从来不和老男人搭话。
田秘书现在哪里?他是不是给蓝小姐买饭去了?今天上午我执意回避,这个时候,应该是他对蓝金枝大献殷勤的最佳时机,他怎么能让她轻易走了?
我心里还在疑惑,猛然听见门外有了动静,仔细侧耳一听,正是田秘书的声音。
“金枝,金枝!快来接啊,我买回了李四家的羊脑,又香又热啊!哈哈,还有好多手抓羊肉!你最爱吃的!”田秘书的声音很小,小到我都得撕长耳朵去仔细倾听,大概是他害怕把我吵醒,耽误了他的好事吧。
“哇!这么多!你个傻蛋!你要把我撑死吗?”蓝金枝的语气听上去既惊喜又暧昧,她的声音很大,毫不掩饰,听得我把头窝在沙发里,禁不住掩嘴窃笑了起来。
但很快,我就又皱起了眉头,蓝金枝今天的表现太诡异了,诡异得匪夷所思。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竟然没弄出一点儿声响,这可是午饭时间,楼上楼下人多眼杂,这么快就上楼归位,她总不至于把高跟鞋提在手里吧?
我眯眼瞅着窗台上我那双有些冷落的黑皮鞋,陷入了摇摆不定的纠结之中,老秦的内线会是谁?会不会是会计老高?他方才的话似乎带有非常明显的暗示性质。
后街上的李四有可能是第一个看见皮鞋的人,但门口岗哨盘查很严,原则上,他进不了县府大院,除非刚刚去买饭回来的田秘书亲自带他进来。
这时候,从对面田秘书的办公室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田秘书.99lib.和蓝小姐嘻嘻哈哈的笑声,估计他们的打情骂俏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我最疑心的是今天行为有些神神怪怪的老贾,几盆小花,洒洒水万事大吉,为何要来回折腾到最后和蓝小姐商量?
还有蓝县长,这个从不靠近窗口的县太爷,怎么今天也对后院的风景有了兴趣?
008 乱成一团
此刻,我心烦意乱,伸手摸过茶几上的打火机,掏出一根香烟正要点火,突然听见从田秘书的办公室里,传出了一声响亮的耳光,惊得我呼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听到了蓝金枝呜呜呜的哭泣声,几乎是在同时,田秘书的房门咣当一声重响,紧接着,我的门就被猛然撞开,蓝小姐哭着冲了进来。
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扑向了坐在沙发上惊魂未定的我。我见状连忙起身回避,但因反应迟钝,躲闪不及,还是当胸挨了一招蓝氏花拳。
其实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没有想到来得会这么快。乱势之下,我在心里祈祷老秦的内线,能乘机取走我窗台上的皮鞋。蓝小姐打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这份说不出口的委屈,她一旦闹将起来,一定会地覆天翻,惹来满楼看客。
我急九九藏书忙闪身跳到办公桌后面,用宽大的后背,遮住了身后的部分窗口视线。我看见田秘书捂着半边脸,缩着脖子站到了我的门口,估计这个突发事件,他也始料未及。
蓝小姐见我避让躲闪,回头顺手拉下门后我用来擦脸的毛巾,劈头盖脸地朝我扔了过来。我连忙下蹲躲避,毛巾越过我的肩膀,嗖地一下飞出了窗口。
“你们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我指着田秘书大声斥责,田秘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蓝小姐乘机提起洗脸架上的铜盆,起手要扔过来,被田秘书慌忙死死按住。
“金枝,金枝你别生气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咱们都是有面子的人,冷静冷静,别搞得丢人现眼!”
蓝小姐正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田秘书的解释规劝,转身就和田秘书夺起了脸盆。两人一前一后,你拉我扯,拼命争夺之下,没想到脸盆突然脱手,“咣咣当当”地滚进了楼道,搞出了一串刺耳的金属声响,跟敲锣.99lib.一样。
我知道,这个时候,可能一楼的人都已经跑上来,躲在墙角里窃喜。
很快,我们的喧哗骚动引出了教育科几个传统的老男人。他们过来后缩头缩脑地站在我门口,双目发呆,不知道如何劝阻蓝藏书网金枝。
当然,他们在内心深处,对我这个年轻的上司一直有点妒忌,幸灾乐祸当在情理之中,眼瞅着看我把这场闹剧如何收拾。
这时候,县党部的李姐,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拨开我门口的人挤进来,她拉住蓝金枝的胳臂说:“都一家子人,吵闹啥呀!金枝,听姐的话,咱不跟这帮臭男人一般见识,有事好好说,有事好好说!”
蓝金枝见身后有了观众,身边来了帮手,更是有些得寸进尺,当仁不让。
她怒目圆睁,挣扎着摆脱了李姐的拉扯,冲过来指着我连哭带抱怨:“林峰啊林峰,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干的好事,把我蓝金枝推给那个四眼狼,你把我当啥人啦?啊!你把我蓝金枝当猴耍吗?我,我今天打死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蓝金枝哭叫着,一手指着后面的田秘书,一手端起我办公桌上的白瓷茶杯,突然甩手砸了过来。
好男不跟女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赶紧猫腰躲闪,茶杯砸到我身后的墙壁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蓝金枝见没砸到我,她迅速地绕过办公桌,我只好退避三舍,和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绕回了她刚才的位置。其实这只是在一瞬间,劝架的李姐很快跟过来靠近了蓝金枝。
蓝金枝几乎没有停顿就扑到了窗台,她一把抓起我搁在窗台上的那双黑皮鞋,转身朝我冲了过来,我连忙侧身迂回,转过办公桌,又一次到了窗口边。
此刻,我真的有些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出戏,已经彻底地失控了,因为我不知道,真正的主角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份绝密,到底还在不在鞋里。
我站在敞开的窗户旁,五脏翻腾又心如死水,还必须作出应付挨打的神态。此刻,我已无法掌控事态的继续发展,其实这些疑惑,都是在一闪念之间。
还没等我理出个头绪,蓝金枝手中的一只皮鞋鸟一样地飞了过来。这次我没有躲闪,遗憾的是,这只鞋并没有打中我,它从我的头顶呼地一下飞出了窗口,另外那只皮鞋几乎是紧随而来,我的反应相当迅速,赶忙顺势侧身让过。我看见那只皮鞋居高临下,飞快地越过了我们后院的树隙和围墙,不偏不斜,刚好跌到了后街“李四羊肉面馆”的门前。
我吃了一惊,真是难以想象,皮鞋落点又准又远,蓝小姐身手不凡,她绝对练过投掷之类的竞技项目。
我转过身,看见李姐不失时机地抱住了蓝金枝的纤腰,把她连拽带拖地拉出了我的办公室。到了门口,她还挣扎着跳起来回头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抱怨,又诡异非常。
009 天下英雄谁敌手
“一点小事,呵呵,一点小事,大家散了,呵呵,散了散了!”田秘书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扶起金丝眼镜,支走了门口的几个看客,进来后关上了我的门。
“他娘的,啥货色嘛,装什么清纯,我看她在西安上学的时候就不是姑娘娃了!”田秘书松开捂着脸的手,战战兢兢地抽出一支烟递给我。
“常态,常态,天下女人就那样,你是过来人,.99lib.t>又不是不知道,呵呵!”
我笑着应付了一句,站在窗边有些茫然,那只最先没打中我的鞋,飞到哪里去了?
我透过窗玻璃,朝下面瞅了几眼,看见那两个守库的警察,此时,正坐在库房的门口,脱了鞋压在屁股底下晒太阳;会计老高猫着腰、低着头,走出了我楼下的回廊,腋窝里夹着一包东西,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什么他娘的大小姐,纯粹是一母老虎嘛,见谁都要吞上一口!哦,可惜你那双皮鞋了,要不,我下去给你找回来?”田秘书站在我身后骂骂咧咧地说个不停。我知道他想给我解释什么,却羞于启齿。
“那麻烦你下楼跑一趟,哈哈哈,我的鞋没了不要紧,你的脸面呢?哈哈哈!”我关上窗户,一把拉上了窗帘,转身和田秘书开起了玩笑,田秘书摸着脸颊上肿起的五个红手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我的沙发上。
我从书柜里拿出一瓶洋酒和两个玻璃杯,在田秘书对面慢慢坐下。
“来!老二,别在意了,和女人较什么劲呀.99lib.,咱兄弟俩先干几杯,呵呵,冲冲晦气,冲冲晦气!”我启开瓶口,田秘书一把夺过去倒起了酒。
“唉,我给科长丢脸啊!太失败了,太失败了!迟早我得报了这一掌之仇!”田秘书碰了一下桌上我还未端起的杯子,自顾一饮而尽。我知道,他的思绪还未从蓝金枝的那一记响亮的巴掌中走出。
“这种事,能忍且忍,得过且过,好男不跟女斗嘛,整大了传出去,弟妹那里不好交代啊!”我端起酒杯站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劝他。其实,此刻我的心思全在窗外:老秦的人到底是谁?蓝金枝这么一折腾,会不会把我唯一的希望给搅黄了?
会计老高倒是有几分可能,但万一扔到后街的那只鞋里正好藏着情报,那他又99lib?该如何处理?鬼鬼祟祟的老贾一直未闪面,他去了哪里?
如果说蓝金枝是故意的,那么她和老贾在她父亲办公室窗口边那些默契的私语,又意味着什么?再说,在我导演的这出戏里,没有给蓝金枝安排任何戏份接触到皮鞋,她近乎完美的表演状态,超出了我预知的想象。
推理下去,如果蓝金枝本性使然,不是故意所为,那麻烦就整大了。
我喝了一口酒,站到被紫色窗帘覆盖的窗口边,我知道我不能拉开它。
面向一个现在还看不透的未知,我复杂的心态暂时无法控制住茫然表情的出卖,我并不希望狡猾的田秘书看到我此刻的脸色,他做我的下属称得上尽职尽责,做我们处长的眼线更是得心应手。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我背对着田秘书,朗诵起了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最后一句还未出口,就听到了田秘书的振臂高呼:“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我转过身,看见田秘书举着酒瓶,绕过办公桌朝我走了过来:“平凉城庙小啊,科长高才,待在这褊狭之地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委屈你了,委屈你了,杯子过来,我敬你一杯!”
“知我者,兄弟也!哈哈,三杯不醉,好酒量啊,咱们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该罚,该罚!剩下的酒拿瓶子一口吹了,不够了我柜子里还有一瓶!”我递过酒杯,田秘书抬手为我添了一口。
“有苦难言,有苦难言呐!家丑不可外扬,你是不知道,你那弟妹,整个儿一阎婆惜啊。兄弟的闷酒也是她这么多年给我憋出来的,这个土婆娘,要不是老父拦着,我恨不得把她宰了喂猪!”
“哦,是吗?呵呵,不就一个土财主的丫头嘛,大字不识一壶,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果真有如此难缠?当年你念书的时候是不是欠人家钱?嘿嘿!”
“唉,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等咱们这茬会开完了,我给你详细汇报汇报!”田秘书举起酒瓶塞进嘴里,仰起头,把酒瓶里剩下的酒,咕咚咕咚地灌进了喉咙。
我倒是希望他醉,他醉了或许下午我们会出去,到时候路过鸿福旅馆,我还有看一眼我恋人红梅的机会,但这狗日的好像从来就没有醉过。
010 等待与错过
这时候,门外走廊里.99lib.t>响起了敲门声,好像是有人在敲田秘书的房门,估计是老三,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直接找我。
“这么快,好像是老三回来了,我躺会儿,你们两个先合计合计,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叫我!”我抬腕看了看表,拍了一下田秘书的肩膀说。
通常情况下,中统平凉小组大规模的碰头会,一般都会在崆峒山一处道观后悬崖上的洞穴里秘密举行。
崆峒山为六盘山的延伸支脉,距平凉城大约有十几公里,那里峰峦雄峙,危崖耸立,树高林密,烟笼雾锁,其沟畔峡谷之间,险山峭壁之上,有许多鬼斧神工的天然石洞,易于隐蔽和守防。
这天下午三点,田秘书驾车载着我准时出发,前往崆峒山。事不由人,蓝小姐约我晚上看秦腔戏的事泡了汤不说,家里老娘等不到我和红梅回来,万一着急上火了怎么办?
鸿福旅馆在城西方向,是去往崆峒山的必经之地,我期望路过鸿福旅馆时,能在临街的二楼窗口看上红梅一眼。她有凭栏远眺的习惯,或许这个时候,她正打开窗户朝下面的街上张望,焦急地等着我接她回家。
田秘书开车的速度很稳,一点儿也不风风火火,他看上去气色恢复得不错,短短两个小时,他似乎已经从蓝小姐那一巴掌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个还是你拿上,呵呵,我一直在怀里揣着,给老三也没透露一丝半点消息。这次的安全问题你放心,下边已安排好了,一会儿到了崆峒山口,老三会带人来接咱们。”田秘书从怀里掏出那封密电,塞到了我手里。
“天气不好,今天街上好像没几个人,你能不能开快点,别让老三他们等急了!”我摇下窗玻璃,看着车窗外面说。
“还是小心点好,出了西城再撒欢吧。庆阳那边基本上都成红区了,平凉是边缘地带,扼守关中的要塞,形势瞬息万变,咱们哪一天不是在刀锋上过活啊!”
“呵呵,没那么严重,有胡长官的铁壁防线给咱们保驾护航,你怕什么?”
“我当然要谨慎了,你迟早有一天会远走高飞,我还得留在这个破地方受罪。前面几个案子,处长对你刮目相看啊,早有把你调到他身边的想法,.99lib?我看时间不会太久。”田秘书打了一把方向,拐过弯前面不远就是鸿福旅馆。
“哈哈,老二啊,你这不是明摆着赶我走嘛!我这个组长的位置迟早是你的,我已向处长举荐过几次了。说实话,咱们相处久了,我还真不想离开。高处不胜寒啊!有时候,升官未必是件好事。”我哈哈大笑着,把目光挪到了窗外。
“高处风大,冷是冷一点,但总比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强吧!呵呵!”
马上就要出城了,田秘书扶了扶眼镜,突然加快了车速。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的近视眼是假的。我没有说话,一眼不眨地盯着窗外,在鸿藏书网福旅馆二楼临街的窗口里,我看见红梅穿着水绿旗袍的背影一闪而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我的恋人红梅,将会错过一世的相守?
就在我失望地收回目光,要摇上车窗玻璃的刹那,我从倒车镜里,突然看见了我老娘的身影,她急匆匆地走进了鸿福旅馆的大门。
我鼻子一酸,眼睛很快就湿润了。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拿到我情报的老秦已经上路,作为平凉城教育科长的林峰,即将不复存在。
011 崆峒截杀
我们的车驶出平凉城后,田秘书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尾卷起的滚滚尘土,一下子淹没了后面的风景。我摇紧窗户,把头靠在了椅背上。
田秘书握着方向盘的架势,就像是跨上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兴奋而又张狂。别看他表面上是个小知识分子,他骨子里那种好斗的激情,总是在这种时候才能够激发出来,这也是我比较看重他的原因。抛开信仰,作为兄弟和战友,他的这种敢拼敢杀的张扬性格,是一般拿腔作调的知识分子所不具备99lib?的,这一点我很欣赏。
没过多久,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前面的崆峒山口了,田秘书渐渐放慢了车速,他掏出手枪,用拇指扳开保险,九九藏书把枪搁在了驾驶台上。
“马上到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后座上有把美制式的m1卡宾枪,我已经压满了子弹。哈哈,我想你林科长对它并不陌生吧!”
“当然,很久没摸过m1了,谢谢你,哈哈,你比我娘还了解我!”我笑着回转身子,从车后座上抓起m1,咔哒一声推弹上膛。我不知道现在该用枪指向谁,但我很清楚,我的敌人就在身边。
老秦时常告诫我,潜伏是一门学问,是一门真正的艺术,表面上反应要慢,心底里反应要快,性格太过自信和张扬的人不适合潜伏。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老秦接到我的情报了没有,目前在陇东,他首先要对付的九九藏书是棘手的军统特务。不管怎样,他们的人今天绝对不会来崆峒山搅局,通常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老秦绝不会给我制造麻烦。
但事实恰恰相反,接近崆峒山口后,田秘书突然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几乎把我从座椅上弹起来。他一把操起了驾驶台上的手枪。我透过前挡风玻璃99lib.望出去,看见老秦他们押着老三和我的几个手下,躲在后面,向我们的车子这边走了过来。
“完了,打还是跑?要么全撂翻得了!”田秘书一手紧握着枪,一手掏出一枚美式手雷,攥在手里问我。
“掉头来不及了,见死不救,让我林峰以后还怎么在弟兄们面前做人?呵呵,老对手了,看样子今天他们不准备动武,见机行事吧,老家伙一定是冲着这个来的。”
我掏出密电和我们的行动计划方案,一把塞在了田秘书手里:“你收好了,千万别落在他们手里!”
“不行,我留下跟他们谈判,你带着老三他们撤!”
“服从命令,快,快把东西藏好,大不了是个死,我又没有老婆孩子。好兄弟,我若有不测,麻烦替我照顾好老娘!”
我端起m1,死死地盯着老秦的眼睛。我不明白,老秦今天到底要唱一出什么戏,但我能看出来,他已经拿到了我藏在皮鞋里的情报。他这样和我正面接触,是为何故?这在秘密工作中应该属于大忌啊!
“林科长别来无恙?下车吧,呵呵,我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老秦押着老三,站在车前笑着对我说,他们的人不下十个,突然一下子从路边的地里蹦出来,很快就把我们的车包围了。田秘书垂下了举着手雷的手,敌人离我们太近了,就是扔出去也会同归于尽。
我怒从心起,挥起m1,一枪砸碎了前挡风,把枪口直接对准了老秦和老三:“去死吧!有种你们明着来啊!”
我一搂手指,扣响了扳机,但显然迟了一步。与此同时,老秦的人已打开了车后门,一把枪支在了田秘书头上,一双有力的大手扳住了我的肩膀,使我的射击方向出现了某种失误和偏移,子弹直接射向了阴暗的天空。当然,我知道,方向感的迷失,来源于自我控制的人为因素,这不能归咎于我的射击能力问题。
田秘书被押了下去,我挣扎着摆脱掉身后的控制,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准备掏枪,两个老秦的手下扑过来,把我压倒在了地上,非常麻利地没收了我身上所有的武器,包括铅笔刀。我看见田秘书气得骂了一句什么,被老秦的人随手一掌扇落了眼镜。
可怜的田秘书,这是他今天挨的第二个耳光了,不过这一耳光响亮而又值得,它是属于党国的。
“放开他,哈哈,传说中中统平凉组的青年英雄,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老秦收起手中的枪,塞进怀里,他脱下礼帽,托在手里,慢慢地走近了我。好久不见,老秦头上的白发日渐增多,只有他脸上的笑容,还像延安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我低头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天赐良机,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我身边老秦手下腰里别着的手枪,飞身跳到了老秦身边,举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都别动,再动我打死他!”我大叫着,迅速地从老秦怀里又摸出了他的武器。
012 突然替身
此刻,我双枪在手,敌我态势急转直下,现场的人一个个都傻了眼。有一个老秦的人刚起手抬枪,被我“啪”地一枪点射,击中了右手腕。
田秘书见我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扭转了乾坤,开始跳起脚来强行挣扎,企图摆脱掉控制着他的两个人,但始终难以脱身。他只好嘶哑着嗓子大声喊叫:
“老大啊!你真是我亲哥!好!好!好样的!”
老秦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我见时机已到,用枪抵着老秦的头开始得寸进尺:“下命令吧,不要为难我的弟兄们,快放他们走,要不然我一枪打死你!”
老秦的人见我口出狂言起了杀心,.99lib.瞪着眼,端着枪,试探着慢慢地包围了上来,却被老秦厉声制止:“别慌,放了他们,留着都是些杂碎。呵呵,抓一个林峰足够了,让他们留下武器,都给我滚!”
我的人被老秦的人一个个松开,我看见田秘书眼巴巴地看着我,嘴里想说什么,我对他递了个眼色大吼道:“不要管我,走!快走,快上山啊!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
田秘书叹了口气,扭头一挥手,对我们的人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啊!都给我撤!”
我看见失去了武器的他们,在田秘书的带领下落荒而逃,兔子一样地窜进了崆峒山口。山里面地势复杂,钻进去很难捕捉,老秦的人在后面借势开起了枪,佯装追击了过去,好像还打中了我们的一个人,我乘机拉起老秦,钻进了旁边的汽车。
“老秦同志,你这是在搞什么?蓄意劫持吗?那也得事先给我打个招呼,你让我回去如何自圆其说?”我把枪摔在了驾驶台上,满肚子是气,戏演得太过了不好收场。
“镇静,镇静!事情紧急,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哦,对了,你的情报已经收到,非常及时,二号首长来电,特意让我转达组织对你的嘉奖。”
老秦拍了拍礼帽上的尘土,抬手扣在了我的头上,我伸手摘下,又给扔了回去。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放松放松紧张的情绪。我耷拉着脸,摊着双手问道:“既然已经安全地拿到了情报,你为何要莫名其妙地唱这一出杀虎口?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林峰有多么危险吗?”
“哦,对不起,林科长,先开车吧!路上听我慢慢给你解释!”老秦用手拨下驾驶台上被我砸碎的玻璃,换了一种奇怪的口气对我说。
“不!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我没有时间了,我还要去崆峒山开会,就是要演一出周瑜打黄盖,你得腾出时间让我转过弯来啊!”我一时想不通,坐在驾驶位上拒绝开车。
“我命令你马上开车,前面等着接应,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延安附近。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了,从现在起,林峰已经死了,他不存在了,你在平凉的使命结束了!你明白吗?”
老秦一脸严肃,看上去不像是在对我开玩笑。我感觉非常惊讶,惊讶至极,几乎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听起来有点荒唐,是,是您老的安排还是组织的决定?你知道,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干!”我无奈地摇着头,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但已不由自主地启动了车子。我知道我的职责,我想说的太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家里的老娘告别,我还没有把我的恋人红梅接回去,虽然革命事业高于一切,但革命事业要后继有人啊,这一段时间,我正打算找机会和老秦商量一下我的婚事。.99lib.t>
以前我就个人问题曾经问过老秦,老秦说,娶妻生子和革命事业不冲突,共产党人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美好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不呢?我支持你,赶快找。
“你看,这是二号首长亲笔签署的命令,但截至目前,这件事情仅局限于我们三人知道!”老秦从怀里掏出一张密函递给我。我扫了几眼后,还给了老秦。老秦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密函,风吹进来,满车的纸灰飞扬着,贴上了我有些木然的脸。
这简直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要让我替身军统陕西省室的副主任高明,这出戏怎么唱?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甚至连这种梦都没做过。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这是命令,这是使命,没有选择,你必须做到!”
“你们真是疯了!三天啊!三天!这怎么可能?三天我怎么能和你们说的那个高明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娘,也生不出一模一样的人!”我举起一只手,狠狠地拍打着方向盘。
“哈哈哈!天意啊天意!林峰,这真是天意,你回避不了,你也别无选择!哈哈哈!”老秦爽朗地笑着,笑得我一头雾水,但他很快地收敛了笑声,变得十分严肃起藏书网来。
“林峰,你听我说,我们的组织内出了叛徒,危险直接逼近延安,事情远远比你知道的更为严重,陇东这边损失还不算太大,省城西安和它周边的内线和外围组织几乎……”老秦说着便攥紧了拳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我还从来没见过老秦心痛到如此地步。
“好啦,老秦,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我林峰服从组织的命令。这样吧,我需要这个叛徒的所有资料,我得了解他,是不是必须尽快除掉这个人?”
“嗯!是要马上除掉这个祸根,但这不是你的主要任务。.99lib?你比我清楚,戴笠这次网撒得很大,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孤军深入,长期替身作战,刀口上的活儿,我能不为你担心吗?看看,这才几天,我的头发都快白完了。”老秦脱下礼帽,摸着满头的白发对我说。
“有一点我很担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平凉这边怎么交代?你老秦本事再大,总不会让我先死掉,然后再从墓地里把我挖出来,让我复活吧!”
“那很难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把好方向,加油开车吧,你只管做好你的高明,此人最近刚刚从重庆调任陕西,熟悉他的人并不多,你有足够的空间替身他。至于平凉这边的事,我来安排,不就是个葬礼嘛。呵呵,我会让他们看到真正的林峰——林科长的尸体,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怕死,只是替身这事对我来说,简直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我搞不清老秦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013 重拳出击
好了,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想再兜圈子了,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陕北延安城南的七里铺。
这是第四天早晨,按照二号首长和老秦设定的原始计划,今天傍晚,我就能安全抵达省城西安。当然,原则上是带伤逃回。
我从窑洞的窗口望出去,天气有点阴沉压抑,就像.99lib.我此刻沉重的心情一样。天空的云层很厚,看来太阳今天是不会出来了,从这里出发,我的替身生活即将开始。
我看见老秦背着手,从沟口里冒了出来,他低头猫着身子,边走边拿脚踢路上的石子,还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拳头虚张声势。
我现在有些害怕老秦,这个人总给我出一些富有挑战性的难题,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花招让我难堪。
我一瘸一拐地退回到小木桌旁边坐了下来。不久,老秦敲响了我的窑门,梆、梆、梆,梆、梆、梆,其实窑门本来就开着,我想,他没有必要这么执著地敲。
“林峰,林峰,林科长!九九藏书”老秦一边敲,一边小声喊叫,我没有答应,我已经不是林峰了,这个名字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高明,高明,高主任!”老秦换了一个称呼。我很木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个新鲜的称呼将是我痛苦的开始,说心里话,我并不想接受。
老秦无奈之下,只好推开了门,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他慢慢地蹲下,伏在我对面的桌沿上,像个淘气的小孩子一样,偏头看着我,拿手指头敲着桌面对我说:“怎么啦,高主任,一夜不见,腿软了吧,连门都不敢开了吗?啊!哈哈,你快要享福啦,回到西安,汽车、大宅、娇妻、金钱、晚宴、随从、美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比七里铺这孔土窑洞幸福多了,高主任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
“是吗?嘿嘿,这种幸福我高某人消受不起!”我端起桌上的凉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冷笑着继续说道:“你这是什么幸福?这是拿性命去赌的幸福,这是抱着美人在刀刃上跳舞的幸福,这是坐在炸药包上烤火的幸福,这是躺在棺材里做梦的幸福,这是一半儿心在地狱一半儿心在天堂的幸福,你要吗?我现在就让给你!”
“我要,我要!我做梦都想要,可惜我老了,我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和资格啊,只好拜托给你了,哈哈!哈哈!高主任怎么变成诗人啦?”
“是吗?谢谢您的夸奖,可惜这个时代诗人的激情一钱不值,值钱的是生命和热血!”
“不行,你这种心态会弄出大事的,初入虎穴,高主任这么咄咄逼人伶牙利嘴,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老秦站起来,在我身后转着圈子,搓着双手说。
“是啊,闲话少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高明夫人这一关不好过,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怎么解决?我又不能和她翻脸,你说,我怎么和……和她睡在一起啊?”我不想对老秦隐瞒我最受煎熬的顾虑。
“这个我不管,也鞭长莫及,时间长了,你自行解决吧,你可能误解了我刚才的意思,我是为你和她的第一次接触犯愁,你总不能见了自己的夫人不开口吧。女人嘴快,只能以静制动。对不起了,看来你还得受点委屈,这对你了解她很有好处。”
“以静制动我知道,什么受点委屈?我不明白。”我抬起头问老秦。
“尊敬的高主任,请您站过来!我们谈得太多了,我看见你高明这个德行都有些烦了,恨不得现在就撵你走,但有件事情,我还得给你最后交代一下!”
老秦背着手走到窑洞中间,突然转过来面带奇怪的微笑,抬手示意我起来靠.99lib?近他。他交代给我的任务够多的了,大多都是些难度系数极大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我不知道他还要给我出些什么难题。
我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近了老秦,没想到老秦骤然生变,突然出手,一式闪电般的左直拳,直捣我的面门。我毫无防备之心,下意识地随老秦凌厉的拳风摆头一偏,脑袋躲闪不及,左眼已受了他重重一击,身体猛地向右后仰了过去。
老秦并未就此罢手,他紧接着迅速地跨前一步,又一式凶狠的右勾拳,直击我的脖颈和下巴。我被他打得飞身起来,重重地摔在了两米开外的地上。
说实话,我最初的格斗术也是跟老秦学的,我现在腿上有伤,我就是个半死不活的瘸子,我不和我师父这种不打招呼就下手的人一般见识。
当时我趴在地上,感觉我的下巴和牙齿全掉了,脖颈断了,咽喉堵塞,失去了用嘴呼救的能力,双眼已被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咸热的血水淹没,眼前是一片红色,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听见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老秦隐隐约约的叫喊:
卫生员,卫生员,快快快!快快快,快进来简单包扎一下!
小张!小张!把车开过来,快点儿!把车开过来,你还磨蹭什么?
哎呀!我的腰,我的腰,你们猴急啥呢,别碰我的腰!
哎!小王,你怎么搞的,动作怎么这么慢?快快快!快快快!
都给我听好了,下午六点以前,就是拼上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也得把他给我安全地送到省城交通站!
014 大幕拉开
老秦啊老秦,我头疼得要命,我快要死了,你们还在那里瞎忙活什么?
我的手指头动了动,但没有一个人理我,我感觉我真的快要死了,这一生如此短暂,我注定要死在老秦手里。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我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发现自己躺在省城西安的一家医院的外科病床上。
其实,昨晚我已清醒过一次,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老秦用心良苦啊,他的那一式凶猛的右勾拳,彻底使我丧失了正常的语言答辩能力,接下来口齿不清、唧唧咕咕一个礼拜估计不成什么问题。
我知道,我大难不死,没有人会怀疑躺在病床上的不是高明本人。我就是我的孪生哥哥,我的孪生哥哥就是我,天造地就,就连耳朵上的痣,也在同一个位置。
此刻,我的夫人肖虹抱着我的手,心疼地注视着我缠着绷带的大腿,泪眼汪汪地守着我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看上去尽管已疲惫至极,但依然不失倾城的魅力。说实话,她的身姿仪态饱含风情,娴静淡雅,无可挑剔;她的花容月貌与生.99lib? 俱来,毫无修饰,漂亮至极。比较而言,她会使任何一张墙上的美人画报黯然失色。
我的鼻翼动了动,她温情的气息悄然进入,毫不客气地刺激着我的中枢神经系统。她看上去的那种绝对的自信和高贵,是我的恋人红梅所不具备的。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不会挡不住她未知的诱惑。
她身后的沙发上斜躺着打呼噜的那位,应该是我的老上司刘维熙主任。
此人老奸巨猾,左右逢源,风头正旺。他这个人很少摆架子扎花势,表面上作风务实,易于接近,心地里却是一块阴阳地,冷热参半。严格地说,他曾经是个叛徒,不过现在他并不会给我们构成正面威胁。
有时候,保留一个比较了解的对手,比对付一个未知的死敌更容易一些。
根据老秦的最新情报,刘维熙最近应该一直在兰州方面指导工作,他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窗外不停晃动着的人影,应该是我的同事,或者说是我和我们刘主任以及我夫人肖虹的保护者。肖虹和刘维熙这两个人,我在老秦给我的资料上见过,可以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两个一直守候在我身边。
不能再沉默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该说的迟早要说,我现在必须弄出点动静,我要出场了。这场戏以难以忍受的肉体痛苦开始,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因为有比疼痛更让人煎熬的戏份,那就是替身。
我试着睁开眼睛,轻微地咳嗽了几声。我的夫人肖虹看了我一眼,这种目光.99lib.t>相对的认知过程很短暂,我甚至还没读出她眼眸中的内容,她就很快地叫出了声,迅速放下我的手,扑过来把我缠着绷带的头,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高明,高明,高明啊,我知道你死不了,我知道你舍不下我啊!啊!高明啊高明!你说话呀高明!”
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滴下来,掉在了我干涩的嘴唇上,紧接着是她的脸,她的唇,她幽香的长发,彻底覆盖了我的整个面孔,她吻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听到老刘推开门在大喊:“大夫,大夫,醒了!醒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高主任醒了!高主任醒了!”他后面的话,是对门口我的两个发呆的同事说的。
我在听见刘维熙靠近的脚步后,挣扎着想抬手推开肖虹,但她把我抱得很紧,我感觉我的一只手突然被刘维熙捉住了,我只好在肖虹的怀里含含糊糊地挤出了几声:
“刘……刘,虹……虹,刘!”
“我在,我一直在,嘿嘿,慢慢说,慢慢说。”刘维熙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答应着。
一阵踏踏踏的杂乱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赶到病房。
大夫一把拉开了黏在我身上的肖虹,转身把在他身后的探头探脑的刘主任推到了一边:“请离开病房,我给你们说过他死不了!病人的咽喉和颈部伤得很严重,不能说话,不能激动,你们知道吗?啊!你们想让他残废吗?啊!快出去,出去!”
几个护士上来,毫不客气地把我夫人肖虹和刘主任推了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015 无语试探
大夫和护士在我身上忙乎了好一阵子,我就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任凭他们随意摆布。我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我的心不在这里,我在猜测我夫人肖虹和我的老上司刘维熙,他们此刻在想什么?
不久,大夫和护士退了出去,我听见外面刘维熙迫不及待地在问大夫:
“他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恢复说话?”
刘主任这么迫切地要我开口说话,他到底想知道什么?是怀疑我的真身还是他有其他绝密的事情和疑惑?
我听见大夫一开口就在警告刘维熙:“病人情况很不稳定,他的颈部和声带受损非常严重,几乎断裂!要恢复正常的语言能力起码需要半个月,我要特别提醒您,不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要让他说话,嘴不能动,头是活的嘛!啊!”
“哦,那是,那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刘维熙好像在点头称是,他这个人的优点就是见谁都不拿架子。
我听见大夫又在说话了,显然他正在对我夫人交代:“这位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我这位病人先生的夫人吧。注意,半个月内不能给他吃辛辣的带有刺激性的食物,另外,你先生大腿上的枪伤明显已经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伤口感染范围很大,控制一下,不要让他轻易激动好吗?激动会让血管爆裂,最终导致截肢!明白吗?”
“啊!这是真的吗?那可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呜呜!”我听见我夫人肖虹很快地哭了起来,女人就是女人,医生的话她也全信。
我听大夫这么一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怀疑我的这位脾气暴躁的主治大夫极有可能是我们的人,却又不脱离一个职业医生的语气范畴。他的警告,几乎是一口堵死了我夫人肖虹和刘维熙的企图,为我争取了更多了解和对付他们的时间。
他刚才善意的提醒,似乎在暗示刘维熙,让我以点头和摇头的方式回99lib?答问题,他甚至连高明对食物的习性都揭开了——老秦的资料上说,高明最喜欢辛辣刺激的口味。
我病房的最后一位护士离开后,刘维熙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床边。我吃力地睁开一只视线模糊的眼睛注视着他,我的另一只眼睛还被纱布蒙着。
“高主任,高主任,能听到我说话吗?”刘维熙靠近我,低头小声地问我。我很费劲地点了点头,喉头咕噜着,嘴巴动了动又合了起来。
“好,好!你千万别说话,我问你,你点头和摇头就可以了,好吗?”
刘维熙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用小勺子舀了些,慢慢地喂我。他的动作很沉稳,也很细心。
我点.99lib.了点头,表示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首先问到什么,这对我非常重要。
“你能告诉我,是谁对你打的黑枪?是延安的边保的人吗?”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也就是一口否定了刘维熙的判断,也许这个结果会使刘主任感到意外,但起码可以搅乱他的思维。
“我听脱身回来的余队长说,你们在枣树沟一带,被延安的边保打散了,他们追得很紧,小王当场阵亡,你的意思是说,除了延安方面,你的背后还有一支隐匿的黑枪?”
我点了点头,刘维熙站起来,用手不停地摸着下巴上几乎看不见的胡子,在我病床前晃悠着,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有点不对劲啊,你们这次的秘密行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假如小王泄密,他就不会被当场打死。如果是余队长走漏的风声,他就不敢逃回来,你说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刘维熙的判断。余队长是老秦设计故意放回来的人,这个人顽固不化,手段毒辣。目前情况下,他是为我的出场做了些掩护,往后时间长了,难免露出破绽,此人迟早是我的必杀对象,不如现在就将他一军,以后即使有了问题也好说话,所以我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刘维熙看出了我不太确定的疑惑,他没有做声,坐下来拍了拍我连着吊瓶的手背,表示理解。
我看见刘维熙在一眼不眨地注视我,便又张了张嘴巴。刘维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开口,他知道我想问什么?
“哦,你是不是不信任吴主任?这个嘛,你可能想多了,他现在再得势,也不可能对你下黑手啊,再说了,你们动身的时候,他还在天……”
刘维熙话到嘴边,好像觉得说漏了嘴,又突然咽了下去,接着又安慰我道:“其实,我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毕竟我们同事多年。你知道,戴老板这个人,他看中的是结果,而不是人。老板这样安排,有他的考虑。所以你还是想开一点,天下最终是我们的。”
刘维熙所说的这个吴主任,也就是老秦让我设法尽快除掉的叛徒吴克忍。
他因出卖我地下组织有功,前段时间,被戴笠所器重。适逢军统组织大调整,他由此坐上了军统晋陕区的头把交椅,是我真正的对手和上级。他可能是怕惨遭暗杀,一直深居简出,幕后指挥,目前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军统陕西省省室。
此人现在的位置,和军统西北区的主任刘维熙平起平坐,重大事情上,刘维熙替他出面实属正常。
听完刘维熙的话,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即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个既肯定又否定的看法。
我在思考,眼前的刘维熙或许很好对付,那个躲在暗处的叛徒吴克忍,他非常熟知我们的工作方式,如果此刻是他跟我面对面,结果将会是怎样?
我想,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个吴主任不可能在西安,怪不得老秦布下的网收效甚微,刚才刘维熙差点说漏了嘴,叛徒吴克忍一定是藏在天水。
我咬紧牙关,怒从心起,使劲地攥紧了手下的床单,必须尽快除掉这个叛徒!
怎么办?想办法干掉吴克忍,可我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016 当头一炮
此刻,我紧闭着眼睛,脸上是一阵扭曲的疼痛状态。我看不到刘维熙观察我的神色,其实,从内心来讲,这个时候,我不愿意直接面对他多疑的目光。
我很清楚,他最想知道最想问我的是什么。虽然我可以点头摇头,但我现在还不能表现得太过清醒,刘维熙是个十分细致缜密的人,太清醒了反而会露出马脚。
该在的不来,不该在的躲都躲不开。我在心里盼望我夫人肖虹能尽快进来,及时插上一腿,以打乱刘维熙深思熟虑的阵脚,可我听不到我夫人的脚步声。这个女人,关键时刻,不来守着自家男人,她干什么去了?
很快,沉默思索了一阵子的刘维熙欠下身子,附在我耳边小声地又开始问我:“高明,高主任,高主任!那个你拿到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拿到什么。
延安附近枣树沟的那次追击,与高明和余队长在一起的小王,当时只是受了重伤,后来被老秦救过来,他坦白了具体任务,但任务里没有我去取什么东西的计划。余队长是在兔子岭落网的,他不知道小王的死亡真相,当然包括我在内。
难道除了那个任务,刘维熙在高明上路时,还给他单独私下交代过什么?
或者是吴克忍曾向他口头托付过什么绝密之情?
对于这种可能,我和老秦具体研究过,并为此做过多种设想,最终难以定夺,高明本人已经死了,天知道他的身上还隐匿着什么秘密。
老秦好像对高明本身没有任何敌意,我猜测,可能是因为高明是我孪生哥哥的缘故,现在看来,其中隐情,远远不止这些。
此刻,我只能假装没听到刘维熙的提问,我真是没有想到,老奸巨猾的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摊牌,这大概是他给我替身生涯立脚未稳的当头一炮。
如果我摇头表示没有拿到,过后他会问到我去没去过拿东西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在哪里?我又该如何回答?
如果我点头表示已经拿到,那那件东西又在哪里?具体是什么东西?一旦我回答失误,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暗示,刘维熙可能认为我伤痛难忍,刚才没有听清楚他问的问题,心下一急提高了嗓门:“高主任,高主任!你到底拿到了没有?”
我的嘴唇动了动,不好作答,犹豫不是上策,我不能再沉默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鬼知道高明要去拿什么东西!
我仰了仰僵硬的脖颈,既不是摇头,也不是点头,我听到了刘维熙在我身边急促的充满期待的呼吸,同时也99lib.听到了一阵希望的充满阳刚之气的脚步声突然而至,紧接着,病房的门被猛然推开,我知道我得救了。
“高明,高明,汪司令看你来啦!”我微微地睁开眼睛,偏过头来,看见我夫人身后跟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将军走进门来。我知道,救星来了。此人现在胡宗南手下听命,主管西安城城防保卫,当然,他以前曾是我夫人肖虹父亲的得意门生。
刘维熙见汪司令驾到,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双脚一并,赶紧立正行礼。
就军衔而言,汪司令不会把他一个小小的主任放在眼里。因为刘维熙一直喜欢穿便装,所以他的军礼看上去不伦不类,颇显滑稽。
“汪司令您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呵呵!”刘维熙后退几步,让开了我病床前的陪护位置。
“凑合,凑合,刘主任真是尽职尽责啊,高明都伤成这样了,你还逼着他问这问那啊,嘿嘿,真让周先生说对了,同屋操戈,相煎何急!你们至于吗?啊!”汪司令的话,一针见血,不无讥讽之意。他脱下白手套,起手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不不不,不是,不是,汪司令言重了,我们兄弟之间,一点儿私事,一点儿私事!”刘维熙赶紧摇头解释,背靠大树好乘凉,目前看来我的背景还真是不错。
“是吗?那你急什么,有事就不能等他伤愈了再问?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我听大夫一99lib.再交代,这几天不让和高明多说话,他的脖子都让共产党打断了。我们都是带兵之人,你就不能心疼心疼给你喋血卖命的手下吗?啊!”
汪司令属下千军万马,大概教训人教训习惯了,他没有给刘维熙留一丝半点的情面,也怪刘维熙刚才一时求胜心切,和我说话声音过大,让耳朵灵光的汪司令逮了耳风。
刘维熙被汪司令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剩下点头称是的份儿。
严格地说来,军统和军队向来都是死对头。当然,汪司令这么坚决地护着我,也有讨好我夫人肖虹之嫌。
肖虹看见我醒了,倒是显得十分静默,她拿了一块热毛巾,轻轻地为我仔细擦拭着脸和身子。汪司令凑过来,揭开被子看了看我大腿上的伤,又摸了摸我缠着绷带的脖颈,目光在我夫人肖虹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直起身子,朝外面喊了一声:“小赵!”
“到!”一个挎短枪的精干小卫兵“啪”地一个立正,出现在了门口。
“从现在开始,给我二十四小时值守,替高夫人好好照顾病人!”我可能还不知道,当年,汪司令曾经暗恋过我夫人肖虹。
“是,司令!”小卫兵跑进来,从我夫人手里夺过毛巾,一边替我擦腿,一边说,“嫂子歇着,嫂子歇着,我来,我来!哦,对了司令,车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管啦,车留下接送高夫人和来探视高主任的朋友,我自己会走回去!”
说话间,汪司令挺直身子,整了整军服,转过身准备离开,刘维熙突然指着门外插了一嘴:“哎呀,怎么能麻烦汪司令的人呢,我外面带着现成的嘛!”
“哦,我怎么没有看见?呵呵,你是说外面那两个电线杆子吗?哈哈,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做老大的要是有心,他们早就忙活上了,怎么能轮上我的人?还是干点实事吧,刘主任!”
刘维熙被汪司令说得一时语塞,他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汪司令摆手打断:“对不起了刘主任,你忙你的,你忙你的,军务繁忙,恕不奉陪,我先告辞了!”
我夫人肖虹坐在床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对于两个男人的唇枪舌剑,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没有起身去送汪司令。刘维熙紧跟着汪司令走了出去,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返回来。
017 此情可待
我想,汪司令留下的小赵精明至极,他和我夫人肖虹在我身边,刘维熙刘主任恐怕已经失去了和我亲密接触的最佳时机。
果然,刘维熙出去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他可能已经走了。他带来的被汪司令戏称为电线杆子的我的两个同事,半天也不见人影子。据小赵说,那两个人一直在医院门口转悠,想进来和我说话,几次都让肖虹给堵了回去。
几乎整整一天,除了医生的例行检查、护士换药,我夫人肖虹一直守在我身边,这使我感觉到身体很不自在,很难受。
这.99lib.一天还算顺利,刘维熙走了,我夫人肖虹这一关非过不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战胜自我。
时间过得很快,将近傍晚时分,我看见她从家里拿来了被褥床单等。她是个讲究干净的女人,这样做,是打算死心塌地跟我在医院里过夜。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我不怕死,也不怕肖虹,有老秦在,我更不怕我老娘没人照料,我主要是怕我的恋人红梅知道我的死讯后想不开,干下什么傻事。
我现在还没有红梅的任何消息,也不可能有她的消息,就是以后老天睁眼,让我在街上遇见她,也不敢上去再续前缘,拥抱相认。
我在不停地提醒我自己,林峰已经死了,高明活着,我是高明,高明就是我。
我已经开始简单地进食。肖虹打发小赵不停地出去买这买那,估计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但我没有太大的食欲。我喝了些水和炼乳之类的东西,还有当时很紧缺的美国罐头等等。
我现在的关键不是吃的问题,而是上卫生间的问题。说心里话,我已经憋不住啦。按理,我必须下床去趟卫生间,但我很快意识到.99lib.,我的拐杖丢在了延安。确切地说,延安方面并没有给我准备拐杖,医院也没有。医生认为我伤势很重,根本不允许我下床。
其实,给我一支冲锋枪,我现在就能跳下床去上阵杀敌,瘸腿不要紧,阻击或者打掩护绝对不成问题。
无奈之下,我见小赵进来,就憋着红脸示意我夫人肖虹出去,我要解手,但肖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向小赵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把他打发了出去。
妻子伺候丈夫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但我必须面对,我已经不是单身青年林峰了。
完事后,我被肖虹搀着躺在了床上。她面带微笑,打来热水为我洗手。
我看见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很快打住。我知道我刚才是有些举棋不定,但不至于让她疑心,只是我不太坚决而已。我的任何态度,都将影响到我们以后的相处。
“腿,腿疼!”我指了指受伤的大腿解释,这样说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在有些个别问题上,我必须采取某种主动。
“我知道,我知道,慢慢会好,慢慢会好。”她坐在我跟前,把我的头轻轻搬过去,放在她的腿上,用手温情地摸着我的额头,一直到整个儿头发,一遍又一遍,好像要把我的头发挨个儿数一遍似的。
我的心跳此刻有些加速,连耳朵都能听到心脏鼓点一样的震响。我承受着这种亲密方式的煎熬,不敢拒绝,也不敢享九九藏书受,如同死人一般。
或许这就是夫妻间应有的恩爱,或许,这正是肖虹独有的爱意的表达方式,我得学会心平气和地适应。
“高明啊,几天不见,头发胡子长长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长发,要不,我把李师傅请来医院,给你修剪一下?”
“不,不要他!”我摇了摇头,又摸了一下满是藏书网胡楂子的下巴,意思是说,我不满意以前的那个师傅,他刮胡子不合我心意。估计肖虹以前跟我去过李师傅那里,所以随口就要叫李师傅过来。
其实,我一直在等肖虹提出这个问题。这也是我和她必须首先面临的问题,我的头发和胡子长得太快了。关键的问题是,老秦交代给我的秘密联络点,就是南门里甜水井的一家理发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躺在病床上,就可以把吴克忍藏在天水的情报传出去。
“哦,那怎么办?是不是上次李师傅刮破了你下巴,你不喜欢他了?”
肖虹笑着问我。我点了点头。
“哦,你呀你,真像个孩子,他又不是成心的,还怕他杀你不成!西安是咱的天下,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呵呵!好了,好了,我明天顺路给你另请个师傅。”
我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我暂时还不能让肖虹直接去请南门里的那一家理发师傅。我得等待机会,我得演戏。演戏就得走场,就得有过程,就得滴水不漏。
我闭着眼在心里默诵着接头暗号,想着如何和理发师交接情报。这个时候,肖虹低下头在我脸上亲了几口,接着,我感觉有几串热泪滴下来,滚上了我的面颊。她哭了,哭得很动情,哭得我心里好难受。
“高明,高明啊高明!我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呜!”她大概已经忘记了医生的嘱咐,女人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顾。
我必须就此做出一些反应,对我的夫人肖虹,我还从来没有反应过,肌肤之亲难以避免,我若再漠然处之,戏可能彻底演砸。
我很快地伸出手,第一次搂住了她,陌生而又温暖,且带着未知的深远的暗香,就像别人家后院芬芳四溢的桂树,你可以尽情地拥抱她,享受她迷人的幽香,但你没权利把她挖回家,栽在你自家的院子里。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但天上的星星还没有出来,这显然只是个开始。
018 华丽转身
肖虹紧紧地抱着我不放手,执著得就像我的恋人红梅一样,怕一松手我就飞了似的。她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一个男人的力度,相比起来,我却有些力不从心,心不在焉,有贼心没贼胆。我很无奈,谁让我是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呢。
其实,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我必须开口,必须借故打发肖虹离开我的怀抱。
我挣扎着想推开肖虹,但显然力不从心,关键是她把我搂得太紧,她的头抵在我脖子下面热泪滚滚,耳朵正好在我嘴边。
我想诈她九九藏书,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不太合适,但我觉得这正是时候,或许,这正是高明的风格:“虹,虹,我要,你快回家!去拿,我要看。”
我九九藏书说的就是一些半言半语,作为夫妻,一般情况下,她应该知道我要什么,什么东西这时候对我很重要。问题是,我其实并不知道我要什么,但我有一种感觉,我一定在家里留下过什么,哪怕是除肖虹之外,我喜欢的某一种器物或者书本。
当然,在我提出这些要求时,我还不能停止用肢体语言去安慰她,尽管我的手有些生涩,有些不太执著,但谁又看得见呢?就是肖虹有所感觉也情有可原,我现在是一个反应迟缓的病人,我真想就这么病下去。
肖虹坐起来后没有做声,她用手摸着我的脸,含情脉脉、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这个时候只能接受,而且我的目光还不能飘移。
老秦的资料上讲,我夫人肖虹最中意的是我看着她的眼神,雷打不散,这可能是她自信的根本。肖虹曾经对她的闺中密友讲,没有人能从我眼里夺走高明,他只有看着我才会安心!
“哦,看着我,别眨眼睛,别说话,你要的我知道,晚上我给你带过来好吗?”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眨下眼睛,但还是忍住了。其实我在心里已经等待不及,我必须尽快掌握高明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有些东西,可能我夫人肖虹仅仅只是知道,并未去仔细留意过。
我还想说话,还有要求,但肖虹温热的手掩住了我的唇。她从床头柜上的杯子里给我舀了一小勺水喂我。盛情难却,我勉强喝了几口就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肚子。
“怎么了?又饿99lib?了吗?”肖虹放下勺子问我。一个小时前我应该刚刚吃过东西。
“想吃什么了,说,我让小赵去买,是贾三家的包子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不是,我要,我要喝,要喝虹,虹烧的,鲜鱼汤!”
肖虹听后很快就笑了,她笑得很灿烂,我知道,我终于暂时摆脱了她。
肖虹站起来,偏头甩了甩秀发,伸手抓起包,来了个华丽转身。她要走了,她知道我最爱喝她亲手烧的鱼汤,要是再晚,估计街上的鱼档会关门。
我夫人肖虹走后,小赵不失时机地闪了进来。我连忙向小赵示意,让他快去叫我的那两个同事进来,我有话要问。
男人总有男人的事情,小赵犹豫了片刻后马上会意,他跑出去到附近,很快地把他们给我找了进来。
严格地讲,这两个人我并不认识,也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管有多笨,都会很敏感,我必须假装认识,但又不能殷勤过分。尺度是个大问题,我毕竟做过一段时间他们的领导。
我抬手示意心有余悸的他们坐到我跟前。这两个人真让汪司令形容对了,都是电线杆子一样的高个子。年轻的稍壮,看上去很实在、很憨厚;年长一点的较瘦,有些斯文深沉,背略驼,酷似我平凉的老二田秘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瘦子应该是省室里除余队长之外的四号人物,情报组的罗组长。据说此人心智极高,深藏不露,不好对付。以他的习惯,此刻,当然对我有所怀疑,因为我刚从延安受伤回来,即使我回来的路坦坦荡荡,没有破绽,他也会对我有想法。
019 我的枪丢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味了一遍老秦送出我的计策:他通过胡宗南军事管制区内一个极其隐秘的高层内线,偶遇接应了重伤的我,同时,被设计放归的余队长刚好潜逃到那里,昏迷状态中的我和余队长不期而遇,一起被火速送回西安。
军队里的内线是铁板一块,非绝密行动从不启动,在这一环节上,不会出现任何破绽差错。而比我更坐卧不安的应该是余队长,而不是我高明,毕竟,他是个被延安俘虏过的人,许多事情他会说不清楚。
“坐!坐!你们坐!”我不能说出对他们的称呼,因为我还不敢肯定这两个电线杆子是谁,必须察言观色,格外小心。
“高主任,腿还疼吗?你回来简直太好了,太好了,咱省室都快乱成一锅粥啦。没办法,吴主任躲着遥控指挥,你又失去了联系,刘维熙不得不赶回来亲自坐镇!”那个年轻的坐下来指着我的腿说。他的话很直接也很实在,我想,我们之间以前相处得应该还算可以。
“是啊,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高主任,大家都等着你呢。余队长这人咋搞的,兄弟生死关头,也不给你挡挡子弹?”瘦子的问候很有分寸,既亲切又狡诈,若那余队长这次在劫难逃,死在延安,他必定会再升一级。
“打散,打散了,我运气,运气不,不好!”我摇了摇头叹息着说。
“高主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主任也真是,谁去99lib?不行,你刚到半月,屁股都没坐热,就让你支这个危险差事。”
瘦子表面上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其实是在探我的口气,估计此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罗组长。他应该和吴克忍私下过从甚密,知道一点吴克忍这次派我去延安的另外一个绝密任务,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心里很是不安。
我现在还没有和省城地下组织接上头,老秦那边对高明延安之行真正目的的破解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我在心里祈祷和盼望,从肖虹回家给我带来的遗留上,能寻找到这件绝密的蛛丝马迹。
“哎呀,罗组长,这你还不明白,吴主任明显是在排除异己,我都快被他架空啦,我看他东躲西藏的长不了。你知道,共产党正在满城找他呢,终了,省室还是咱高主任的,哼!我黄彪最瞧不起叛徒了。”
“唉!人心难测啊!老吴也有他的难处。我没想到机要组王毅也是共产党。你说,除了咱高主任,他还能相信谁呢?”罗组长摇了摇头,这句话顺嘴出来,不太严谨,让我更加坚信了高明延安之行的诡异和蹊跷。
“相信你啊,哈哈,吴主任把好事都托付给你了,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西门外的那院宅子,是你替吴主任买下的吧,那个漂亮的女主人,真是你家亲戚吗?哈哈!”
“你,你,小黄你千万别胡说啊,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给高主任解释清楚。”
罗组长有些脸红,他没想到快人快语、说话毫不掩饰的小黄,把这事也在我面前抖搂了出来,看来他们之间关系还挺不错。
“没事,没事,有财大家发。咱高主任是将门虎子,不是见钱眼开见色忘义的小气之人。他早就知道,他不在乎,哈哈哈!”
罗组长和小黄越说越乱,我抬手打断了他们的话,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我对吴克忍金屋藏娇不感兴趣。我想知道,他们手里还有多少我们的同志,或者,还有哪些即将开始的抓捕行动。
“老余,老余怎么,怎么没来?”我岔开了话头,原则上,抓人的活儿一般由余队长具体负责。
“哦,早上余队长本来要和我们一起来看你,被机要室老马叫走了,可能有新任务。”小黄回答说。
“什么,什么事?这么急!”我望着罗组长问道。他是情报组组长,不会不知道。再说,刘主任从昨晚开始,一直和我夫人肖虹待在医院里守着我,就是有大的行动,是谁在坐镇指挥?难道叛徒吴克忍在西安?
“呵呵,老一套,没什么大事,几个漏网之鱼而已。这一次他们损失惨重,想一下子缓过来不太容易。高主任好好养伤吧,吴主任盼着你能尽快康复,早早回省室开展工作。”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罗组长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错,我的同志们正在经受非人的苦难和严峻的考验,而我却躺在这里做无病呻吟。
020 重叠纠结
叛徒吴克忍一日不除,我的心一刻也不会安宁,我下意识地伸手到枕头下面,去摸压在那里的枪,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昨晚,我表面上虽处在昏迷状态,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的99lib.t>枪一直在枕头下面,我还摸过它几把。是谁在什么时候拿走了我的武器?我竟浑然不觉!
因为我身份特殊,我首先排除了医生和护士,他们不可能动我的贴身武器。
干我们这行的,对武器十分敏感,枪就是生命,刘维熙不可能不打招呼就拿走我的枪,大不了会使些小动作,找借口退掉我枪匣里的子弹。
最有可能的是我夫人肖虹。她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玩枪的习惯。作为军人家庭出身的她,对枪一定不会陌生。那她取走我武器的动机是什么?是怕我惹乱子自杀,还是在考验我的心智?
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不知道是保持沉默还是该爆发出来。按我的性格,必然会暴跳如雷勃然大怒。武器是军人的命根子,一般不允许女人掺和。不知道我孪生的哥哥高明,被他夫人拿走武器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我收回手,丢枪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开口嚷嚷。
我喝了一口小黄递过来的水,躺下去闭上眼睛,开始了思考,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走动,懒得再开口问罗组长和小黄一些我比较关心的事情,毕竟自己有伤在身,身边许多情况还不太清晰,马上想参与省室里的事情,情理上也不太现实。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设法和我的交通员接上关系,因为高明至关重要的未知结果,还在延安的老秦那边。不知道他搞定了没有,我必须做好两手应付吴克忍和刘维熙的准备。
我躺在病?99lib? 床上,似乎进入了沉睡状态。罗组长和小黄交换了一下眼色,可能觉得继续待在我身边有些多余,或者怕我夫人肖虹回来了怪罪。他们见我打起了呼噜,便站起来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想,刘主任让他们留在医院,不可能只是在保护我,我显然已经失去了任何行动能力,罗组长在寻找我的失误,抑或是等待接近我的陌生人,小黄可能还蒙在鼓里。
我在考虑,应该不应该在医院里和我的交通员接头。按道理,只要我夫人肖虹能给我请理发师过来,我就有机会和我们的同志见面,如果我真的选择这么做,是不是我表现得有些太过迫切了?
护士为我换过药离去后,夜幕渐渐降临,黑暗很快地笼罩了窗户。小赵走过去拉窗帘,我示意他打开窗户。我不惧怕黑暗,我害怕的是悄无声息的死寂,医院里到处弥漫着这样的气氛。我想看见大唐长安的星星和初月,或许,只有天空是纯净的。
这一刻安静至极,我的思绪从纷繁复杂的现实中脱离了出来,回到了平凉小城,回到了林峰的思维模式。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恋人红梅她身在何处?
我想,她和我的养母在看到“我”的尸体后,会是怎样地悲痛欲绝?她们一定不会相信她们的亲人、爱人林峰,就那么活生生地死于非命,但那是用手可以摸到,用眼睛可以看到的血淋淋的事实。
悲伤过后,红梅会做出哪种选择?她虽然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但我还是担心她脆弱的承受力,是否能经受得起林峰已经死亡的打击。也许,这正是我和她命中注定的无法释怀的纠结和痛苦。
我为此设想了好几种结果,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最终的走向,出乎了我所有的预料。当然,作为高明,我是个有情的无情人,必须把红梅彻底忘掉。
021 死亡笔记
特别使命,突然替身,国难当头,身不由己。我甚至都不敢用美好的回味去面对我和红梅曾经风花雪月的往昔,因为此刻,我听见了我夫人肖虹的脚步声。
我终于等来了我最喜欢喝的鲫鱼汤。肖虹放下包,迫不及待地坐在我跟前打开了汤罐。我深呼吸了一下,张嘴咽了一口口水,欠起身子伸手去接。
肖虹躲开我的手,坚持要给我拿汤勺喂。我拒绝了。
我只是大腿和脖颈受伤而已,手还是有力的。现实中,高明一定不会像我这么脆弱。
肖虹可能知道我的固执,连忙招呼小赵为我垫高了后背。她十分小心地把汤罐递在了我手里。
其实,我对喝鱼汤并不感兴趣,但在我夫人肖虹面前,必须做出很享受的样子。我捧着汤罐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心里惦记的却是肖虹的包。我不知道,她从家里给我.99lib.带来了高明的什么宝贝。
喝过鱼汤后,肖虹给我拿来了毛巾为我擦手,小赵知趣地退了出去。我已经等不及了,用手指着肖虹的包,但肖虹似乎并不着急,她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这次去延安,你怎么一枪未发?我很吃惊,这可不是你的习惯!”
“哦,打散了,追兵太……太多,心里……心里惦记你,想活命,我岂能……岂能恋战!”我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回答了她,我不期望她觉察出任何破绽,只好把她夹在了我的谎言里边。
果然是她拿走了我的武器。我琢磨,平时,肖虹有给高明擦枪的习惯,不愧为名将之女,她对枪械的熟悉和了解程度,不是一般的水平。
当初,我和老秦是拿到了高明的枪,但我们好像都疏忽了这一点,竟然没有太多地在意高明的随身武器。如此看来,他确实一枪未发。
关于高明遇害,老秦和延安边保提供的真实情况是:当时,他们追击过程中,高明被远距离狙击步枪射中,挣扎着拐过山坳后倒下。但老秦他们后来经过仔细排查,?99lib.t>非常确定不是他们的人开的枪,所以,高明之死还是个谜。
这也就意味着替身的我,随时有更大的危险。如果我重新出现,躲在暗处的杀手会紧随而来。
是谁狙杀了高明?到底是为什么?
这不仅仅是我的困惑,也是延安方面的心结。
“人心难测啊,你和那个吴克忍,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我在家里都快担心死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小麻烦,你不用担心,我高明命……命硬着呢,就是死……也会给我的虹……有个交代,呵呵!”
我强撑着笑了一下。我的话很明确,也是在告诉我夫人肖虹,如果真的要去做要命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对她隐瞒。
如此看来,我夫人肖虹,当时并不知道我去延安的具体任务。
这时候,夜风骤起 ,病房里有了一丝丝凉意。肖虹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回来伺候我躺下。她为我盖上了被子后,拿过了包,从里面取出我的枪,顺手塞在了我的枕头下面。我没有责备她,因为我找不到责备她的理由。
接着,肖虹从包里掏出一本黑皮笔记,递到了我手里。我想,这应该是高明非常重要的东西,或许与这次去延安的绝密任务无关,但里面一定隐藏着我想知道的东西。
我接过黑皮笔记本打开,扉页上有一行很不规则的德文字母:“todesnotiz”(死亡笔记)。
高明曾经受军统委派,在德国柏林军事学院进修过两年时间,用德语书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把他非常重要的备忘录称作死亡笔记?
由于肖虹就在身边,我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便很快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尽管我对从头读起非常渴望,但我不能这样做。
死亡笔记记录的终止页,只是几个零乱的涂鸦,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德文字母,居然还有一把用一条线勾勒出来的枪。
作为林峰,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作为高明,我应该知道,其实我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明白。
我看了一眼,很快合上了死亡笔记,顺手压在了枕头下面。肖虹一声不吭地拉开被子,上床挤到了我身边。也许这就是夫妻的状态,她显得很亲昵,我却心神不宁。
高明的记述习惯和我有惊人的相似,或许,并不是因为我们所从事的职业相同,而是因为我们是一对孪生的兄弟。他的涂鸦对我来说,只要去用心分析,不难理解。
天知道,我的心此刻并不在我夫人肖虹身上。高明的死亡笔记,也就是我的死亡笔记,又一次使我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沼泽地带。
肖虹亲热地摸着我的脸和满是胡楂子的下巴,她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我的走神,正要开口发问,我连忙转移了目标99lib?。
“虹,明天记得,记得,给我请理发师。”
022 意外接头
从老秦提供的资料上看,高明的家在西木头市,那里离南门里和甜水井不远。附近可能有好几家理发店,估计那个李师傅理发店是离家最近的一个。
不知肖虹明天会顺路请哪家的师傅过来,老秦交代的联络点在南门里,她不一定就能请到我想见的理发师。
要想和自己的人很快接上头,若我不能亲自出马,不会就那么容易实现,总不能要求肖虹具体去找哪一家吧。
按我现在的伤势,三天即可下床。要是回家休养,起码也得一个星期左右。要想出院,还要看医生的决定。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恢复治疗,医生是不会放我回家的。.99lib.
虽然老秦嘱咐我不要操之过急,适当时候方可接头,但身边的事情瞬息万变,如果不能和组织及时互通情报信息,有些机会就会稍纵即逝。我现在孤军作战,一个配合的搭档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夜,肖虹表现出了久违的缠绵悱恻,我则借故这里疼,那里不舒服,假装洋蒜。两人同床异梦地折腾了一阵,我便乘机打起了呼噜,似乎睡得很香,其实,身边躺着这么一个充满暗香的热腾腾的女人,我怎么会睡得心安理得?
第二天早晨,我夫人肖虹回了一趟家,返回医院时,她果然为我请来了一位理发师。
此人青褂长衫,文质彬彬,神态漠然,看上去四十左右,长得眉宇坚毅,棱角分明,以他从箱子里掏剪刀和剃刀的动作看,倒像个行家里手。不过,从他冷傲的表情上分析,此人非等闲之辈,这种人做理发师有点亏了。
“夫人,准备一盆热水过来!”理发师一边掏他的行头,一边对我夫人肖虹说。
我刚才听见我夫人的脚步声,就乘机打发小赵出去给我买烟去了。奇怪的是,这一天,我的那两位省室的同事没有在门口出现,估计他们可能已经撤了。
我要的那个牌子的香烟很难找,小赵要想很快买到,会花些时间,虽然肖虹不可能头一回就能把我想要的理发师找来,但世事难料,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还是多了个心眼。
肖虹估计方才在楼道里碰见过小赵,知道使唤他已没有了指望,便依照理发师的吩咐,从藏书网热水瓶里倒了一大壶热水在盆子里。
理发师的动作相当麻利,已在我床头前放好了凳子。肖虹把水盆搁在了上面。理发师把手伸进热水里,试探了片刻,拿出手来说:“这是昨晚的水,不太烫,胡子没法刮,抱歉,能不能另打一壶过来?”
理发师回过头和肖虹商量。肖虹好像从来没打过什么开水,所以一时有些茫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可能因为她不知道水房在哪里。
理发师收起剃刀,嘴里抱怨叽咕着:“这什么医院,连个护士也没有!”
其实,由于肖虹和小赵这两天一直在全天候作陪,护士们除了例行公事外,很少进来。
“等等,我去找护士小姐打水,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理发师一句话,让肖虹醒悟了过来。她抬腿推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传来了肖虹叫喊护士的声音。
理发师迅速转过身,轻轻地扳过我的头,附在我耳边小声问:“先生,要剪短还是留长?胡子留型还是剃光?”
我闻言大吃一惊,这不就是我们的接头暗号吗?简直神了,肖虹怎么会请到我要的人?我并没有告诉过她关于理发店一丝半语的信息。
我反应过来,很快地回答说:“天凉了,风大,头发留长一些,胡子剃光,留着太累赘!”
“好,你千万别动,我的剃刀很锋利!”理发师接了一句。我知道,他是我们的同志,正是我要找的人。
理发师直起身子,拿过毛巾,在热水里摆了几下,慢慢地给我擦起了脸。
肖虹和护士还没有进来,我赶紧小声问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夫人怎么会请到你?”
“呵呵,这很简单,老秦下了血本,把高明家附近的五家理发店全盘下了。伙计都是咱们的人,万无一失。你就放心养伤吧。”理发师回头看了看四周,低下头小声告诉我。
023 杀机初现
我顺手从被窝里掏出一小丸纸团,理发师眼尖,一把卷进了毛巾里。我张了张嘴,正要问更重要的事情,此时,我听到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我夫人肖虹带着提热水壶的护士走了进来。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刘维熙和余队长。
我看见他们进来,很快闭上了眼睛。刘维熙是个很敏感的人,我不希望他看出什么。他们进门后在我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理发师放好盆子,护士倒了热水,他麻利地热好毛巾,敷在了我的嘴上,我就是想说话,.99lib.也说不成了。
我这才微微地睁开眼,对刘维熙和余队长抬了抬手,算是给他们打了声招呼。
“刘主任余队长辛苦,一大早赶过来,有什么事吗?我家高明疼得折腾了一晚上,还没睡个安稳觉呢!”这两个人来了准没什么好事,我夫人肖虹嘴皮子厉害,一句话就想把刘维熙嘴堵死。
“弟妹这是什么话,高弟重伤在床,当哥的我怎么能坐得住啊,过来看看,过来看看,呵呵!”
“是吗,那我替高明谢谢您了!哦,余队长您这是怎么了?鼻青脸肿的,要不要找个医生瞧瞧?”
“哦,不碍事,不碍事,昨晚在审讯科,出了点儿小麻烦,小麻烦!呵呵!”余队长摸着脸,笑着说。
理发师离开床头,从他工具箱里拿出一节抹布,低头刷刷地篦起了剃刀。
我听余队长这么一说,很快抬手拉下捂在嘴上的热毛巾:“谁……谁干的?虎口……虎口都,都敢拔牙!不……不想活了!”
“昨天刚抓住的,泾阳的一个共产党交通站站长,要是高主任您在就好了,此人软硬不吃,我也是为他好,没想到突然被他打了,还反咬了我一口!”
“哎呀,余队长,你没看高主任在刮脸吗?这种事,就别让他上心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我分析,刘维熙这样劝余队长,并不是不让他把话说完,也并不是怕旁边有其他的陌生人,路人皆知,军统干的就是这种事,他们俩说不定在演哪一出,搞不好是各怀鬼胎,或许在试探我,或许抓到的人跟我有关,跟延安有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余队长审讯室被打是真的。
这个余队长一贯冲锋在前,心狠手辣,哪里有别人说话的机会。藏书网这件事,本身发生得就很奇怪,为什么要讲给我听?我们的人就在当场,我何不问个明白,以防不测呢?
此时,理发师旁若无人,顾着手里的活计,他举着剃刀不失时机地站到了我跟前,刚好遮住了刘维熙和余队长注视我的视线。我对理发师使了个眼色,理发师正要动手,我抬手喊了一.99lib.声:“且慢!余队长!”
刘维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理发师见我发了话,合上剃刀弯腰退到了一边,余队长闻声就到了我跟前。
“高主任,咱们拼命跑了一趟延安,都是死了一回的人,您有何.99lib.吩咐,我余德水在所不辞!”
从余队长的这句话里,我已经听出了一些眉目。我分析,被抓的我们的人,可能戳穿或者说了余队长些什么,刘维熙和吴克忍现在都不是很信任他,但他们却抓不到任何把柄,更多的可能还有对我的疑惑。
“放心!余队长!我高明,我高明替……替你做主,只要我活着,他谁谁……谁给你穿……穿小鞋,我绝不答应!”我抓着余队长的手,虽然说得不太通畅,但却很坚决,很气愤。
其实,我说这些话,是给刘维熙听的。他虽然一眼不眨地瞅着理发师,但我知道,他的耳朵一直在我和余队长的嘴上。
有矛盾有疑惑才有机会,这件事正合我意。我准备利用余德水目前的矛盾心理,寻找机会,解救出我们被抓的同志,然后再设法干掉余德水。
如果我以后康复出院,进入省室开展工作,有余德水在,许多事会说不清楚,他迟早是我的心腹大患。
如何在我不参与的情况下,实现这个预期目标,需要理发师的配合,但刘维熙就在身边,我们交流的机会在哪里?我交给他的纸团里,没有这个新出现的情况。
理发师给我刮脸打理头发,其实没用几分钟时间,活儿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我的一半儿脑袋还在绷带里。
他收拾了行头,与我夫人肖虹打过招呼后走到门口,刘维熙突然站起来,伸手拦住了他。
024 遭遇暗杀
我一见大事不好,以刘维熙的职业习惯,不拦不说,拦住了非搜身询问不可。理发师手中的情报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一切即成泡影!
我把手慢慢地伸到枕头下面,摸到了我的枪。
“站住,麻烦能让我看看你的剃刀吗?”尽管刘维熙的口气听上去很缓和,但却暗藏杀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99lib.
“哦,没关系,您随便看吧,不过,我的剃刀很锋利,千万别碰,小心伤了您的手!”
理发师回答得很坦然,他从肩上取下工具箱。刘维熙向一旁的余德水使了个眼色。余队长一把接过去翻了起来。这活儿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绝对专业,当然搜身不可避免,且不会疏忽常人难以发现的死角。
突然出现的这个状况,让护士小姐感觉很意外,所以她站在一旁有些发呆。这种事,肖虹已见怪不怪,她走过去说:“护士,麻烦再打壶热水吧,我要给他洗洗!”
我夫人把壶塞到护士手里,顺嘴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你们真是职业病,家门口的都信不过!”
“高夫人想哪里去了,我是想让他给我也刮刮脸,呵呵,你请的是哪家的师傅?手艺真的不错!”
肖虹大概觉得刘主任太敏感,也可能认为,为我请理发师是她的自由,刘主任你管不着,自己没有回答的义务,所以她摇了摇头,没有理睬刘维熙,跟在护士身99lib.后走了出去。
肖虹的沉默搞得刘维熙非常尴尬,他转身对正在忙活的余德水说:“停下,停下,谁让你搜身的?你也不想想,高夫人怎么会请个高主任不放心的人呢?快去搬个凳子过来,让这位师傅给我也刮刮脸!”
刘维熙借口刮脸,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选择的位置在窗口这边,可能觉得窗口光线比较好。
余德水搬过凳子,刘维熙面对着我坐了下来,理发师又一次打开了他的工具箱,表面上的危险似乎解除了。我在琢磨接下来刘维熙会干什么,但我此刻并不知道,潜在的危险正在朝我一步一步地走来。
“高明啊,理解理解,现在外面形势很复杂。据可靠情报,最近延安那边动作很大。估计他们的人已经渗透进了西安,老板很恼火。我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
“是啊,高主任,刘主任可是一片好心啊。昨天下午,机要组小黄截获了一封密电,说有人已潜入西安,要刺杀你!”余德水.99lib. 顺着刘维熙的话说。
“是吗?呵呵!我高明等着!”我勉强地笑了一下,表示并不在乎。刘维熙咳嗽了一声,可能嫌余队长说话?99lib?不注意分寸,说得有些太具体。
“这是他们的老一套,呵呵,老一套,高明你放心养伤,有我刘维熙和兄弟们在,你不会有……”刘维熙话还没说完,理发师走过来抖起热毛巾,盖住了他的嘴。
我分析,机要组截获的这封密电,是不是老秦放出的烟幕弹?但我仔细一想,觉得绝对不可能,老秦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我高明初来乍到,严格地讲,还没有对延安构成本质上的威胁。延安派人下来刺杀我,等于是隔壁阿二。他这样做,反而会暴露我目前的真实身份。
我瞥了一眼理发师,理发师正在给刘维熙拿热毛巾敷脸。他面无表情,朝我微微地点了点头,转身放下毛巾,举起了明晃晃的剃刀。
理发师站在刘维熙身后,一眼不眨地瞅着刀刃,好像在调整刀口角度。
刘维熙紧绷着下巴,他也在静静地等待着理发师动刀,但理发师的刀刃亮闪了几下,一瞬间就像凝固在半空中一样,一动不动。
突然,外面“啪”的一声枪响,一粒子弹穿透玻璃射进来,当啷一声击落了理发师手中的剃刀。我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刷地缩头滚向一边,第二声枪响紧随而来,子弹过来直接击中了我的枕头。
理发师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刘维熙反应迅速,他从凳子上嗖地跳起来拔出枪,老猴子一样窜到了窗口下面:“有刺客!有狙击手!余队长!快!快通知楼下,包围正东的银行大厦,一个人也别给我放走!快!”
余队长很够义气,他听到枪声就地卧倒,以最快的速度把我连人带床,推到了窗口视线看不到的墙根。其实我并没有惊慌,我最担心的是我的理发师。
025 风口浪尖
刘维熙还算有些人性,他一把捉住理发师的脚,把有些不知所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理发师拖到了他身边。
“趴下,趴下!别露头!谢谢,谢谢你替高主任挡了一枪!我会重重地奖赏你!”
很快,外面的警笛声响成了一片,医生护士以及我夫人肖虹和小赵,全都跑了进来,还有几张穿便衣的我不很熟悉的面孔。他们见我和房子里的人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我夫人肖虹发现我床上被子弹击烂了的枕头,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扑上来抱住了我,知道我又逃过了一劫。
“高明,这儿太危险了!我去找汪司令,让他派一班警卫过来,好吗?小……”
未等我回答,她扭头就要叫身后的小赵。我伸出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肖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和我一样不相信刘维熙。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但我不能让她这么做。
刘维熙走到我的主治医生跟前问道:“请问,你们医院还有没有安全一点的病房?我要北边临窗的地方。”
我的病房在五楼的高级护理区,北面是个没有风景和任何其他建筑物可依附的死角。从安全角度讲,虽然不太透风,单调了一点,但不会发生潜在危险,刘维熙替我想得很周到。
“哦,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现在的确没有合适的地方!”医生回答。
“西北角的那间呢?我看见那个16号病房很少有人进出!”刘维熙虽然是第二次来医院,他观察得倒很细致。
“哦,对不起,那间房是省府商务厅刘厅长的病房,他有严重的哮喘,喜欢安静!”
“什么狗屁哮喘,那是钱多压得喘不过气了,国难当头,这些老顽固活着还有什么用?去!马上给我腾出来!马上!”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再说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刘厅长是我们院长的岳父!”我的医生很为难。据我所知,他的医道上乘,业务精湛,还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
“认得这个吗?我管他是谁,没有选择,必须给我马上腾出来,我这就去找你们院长!”
刘维熙掏出证件,我的主治医生扫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身边的护士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保护好高主任,我去去就来!”刘维熙见肖虹在我身边,不好打招呼,对站在窗口边的便衣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
毫无疑问,那三个便衣,一定是高明的同事,可是我根本没有见过,有一个向我点头微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可惜我不是高明,不知道他们是谁,只好含笑沉默。
刘维熙可能是急着为我换病房,把站在一边的理发师忘了,这是个好机会,理发师此刻在收拾他的工具箱,准99lib.备离开。
我拉了拉肖虹的胳膊说:“虹,替我谢谢……谢谢理发师傅,是他,他救了我!”
“啊!真的!”肖虹听后很是吃惊。
“是的,以后就请他来吧,对了,虹,替我买把……买把最好的剃刀,送给他!”
我补了一句,理发师听见我说的话,转过身笑着说:“不用了先生,呵呵,我这里还有一把,干活儿误不了手!”
“谢谢这位师傅,请问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我要替我家高明登门谢恩!”我夫人站起来,走近理发师说。
“敝姓王,名书理,住东木头市28号,谢恩嘛,就不必啦,呵呵,运气而已,运气而已!这样吧,你们忙,我先告辞了,以后有活儿就招呼,呵呵!”
王师傅要走,病房里有省室的人,个个都是使眼睛用耳朵的高手。刚才的一切,理发师也看到了,有些情况他也听到了,我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只希望我的联络员能尽快地安全离开。
“好,改日我一定登门谢恩!小赵,去开车送送王师傅!”
我夫人肖虹转过身,吩咐身边的小赵,让他去送王师傅,这时候,刘维熙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不麻烦高夫人啦,我正好要回一趟省室,顺便送这位师傅回去,你们放心,我不会亏待咱们高主任的救命恩人!呵呵!哦,对了,这个地方不安全,我已经搞定了,你们收拾收拾,他们马上要给高主任换到16号。”
026 山重水复
这个刘维熙,怎么就像在门背后站着一样,啥事都让他赶上趟儿了。我听后,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刘维熙粘得太紧,我很担心我的理发师,近身交战,坐的可不是他的车,而是锋利的刀口。
下午,我被顺利地换到了16号病房。上午发生的事情惊心动魄,我夫人肖虹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我表面上很坦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其实,我的内心在翻江倒海,并不平静。我既担心我的理发师,又在期待突发事件的结果。但时间转眼快近黄昏,余队长和刘维熙一直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只是外面警戒的同事多了几个。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把自己住进医院的前前后后,在心里仔细梳理了一遍,觉得我和老秦那边的行动步骤,找不出什么破绽。
事发突然,出乎了我的意料,多亏了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于危难之中出手相救,看来他做我的联络人天造地就,但到底是谁在追杀我,为什么?
难道在高明的背后,还有另外鲜为人知的秘密?
高明在延安兔子岭一带,到底在寻找吴克忍交代给他的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和追杀高明的人有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是个新情况,我今天已私下转给了我的理发师,相信最迟后天,老秦那边会有回应。
我分析了一下,上午的暗枪,绝对不是老秦那边的动静,也不可能是省室和重庆方面做的手脚。现在形势虽然不明朗,但至少证明了一点,老秦的计划成功了。一直追杀我的人,肯定认为高明还活着,省室和重庆军统方面对我本人有怀疑,此事恰恰说明了高明的真实存在。事情虽惊险,但对我现在的处境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弊。
我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高明过去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是他除政敌以外,还有没有与其他人有过恩仇过节。这个肖虹应该知道一些,可是,即使我夫人现在站在我身旁,我都无法开口去问她,这是个让我困惑头疼的大难题。
面对肖虹对我的百般关爱和担心,我只能三缄其口,保持沉默。我想再翻翻身边高明涂鸦式的备忘录,希望能从那个本子里面找到蛛丝马迹,可夫人肖虹不离开,我就没有阅读的机会99lib?t>。
这次,吴克忍叛变投敌,我们的地下组织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付出了血的惨痛的代价。现在当务之急是藏书网和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一起,设法尽快救出我们刚刚被捕的同志。
此前不久,陕西军统省室机要组的王毅,被叛徒吴克忍出卖,至今生死不明。据老秦讲,王毅的地下斗争经验非常丰富,革命立场坚定,他被捕后极有可能被押往重庆方面,因为他掌握着延安这边几套绝密的摩尔斯密码,这对重庆方面破解我们的电台太重要了,敌人不会轻易下手杀他。从目前我方电报收发情况看,王毅并未出卖我们,所以,我走时,老秦特别交代,搞清王毅的最终去向和生死结果,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特别任务。
如果王毅现在还活着,无论我们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他救出来。
目前王毅下落不明,我们又一个同志刚刚身陷牢狱,生死难料。情况危急,我必须要尽快见到余德水,并从他那里下手寻找突破口。
027 隔山取火
小赵出去买烟,他回来告诉我,刘维熙的人已经排查完了银行大厦,基本上一无所获,整个儿西安城都因我遭遇暗杀而戒严了,余德水带着人正在全城搜捕。
现在看来,以他们的能耐,要抓住暗杀我的人,几乎没有多少可能性。
不管结果如何,上午发生的事,他们迟早会给我有个交代。我期望余德水不要再满城折腾了,尽快来医院告诉我是个什么结果。一般情况下,刘维熙这个人很要面子,对没有头绪的事情,他不会亲口做出解释。
果然,晚上九点左右,肖虹带着小赵出去打水,他们前脚刚走,余德水垂头丧气地后脚进了病房。我只好把刚刚翻开的高明的死亡笔记,又再一次地合上。
余德水告诉我,银行大厦那边,弟兄们还是晚了一步,嫌疑人功夫上乘,事发后从外墙的漏水铁管爬下,翻过将近六米高的外墙迅速逃离。他们没有抓到,初步估计,外面的街道上有车接应。
“找到什么……什么痕迹了没有?”我迫不及待地问余德水。
“没有找到,杀手手脚十分利落,什么也没留下!这里的弹头呢?”他反问我。
“哦,弹头,这个,刘主任带走了!”我回答说。
“我想,应该是延安方面的人!”余德水很肯定地判断说。
我没有否定余队长的看法。我告诉他:“刘维熙说,延安……延安方面没有……没有这么先进的……远距离狙击武器,子弹是……是德制式的!”
“他他妈的知道个屁,共产党今非昔比,他以为是他当年的红军时代吗?据我所知,延安边保的间谍装备不比咱们军统的差!”余德水在我床头前坐下来,松了松皮带抱怨说。
我摆了摆手,嘴里叽咕着刘维熙,示意他,这种话比较敏感,以后在刘维熙面前,说话要小心一些。
“我余德水一身清白,怕他个球!我们是提着脑袋回来的,延安的事,我要面见吴主任!”
看样子,余队长对刘维熙很有意见,也不知道吴克忍身在何处。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这么做。余德水不是个笨人,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高主任,你说怎么办?难道咱们此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吗?猪都能看明白,延安的人杀不了吴克忍,把枪口都对准你了,我们现在还窝里斗,跟咱弟兄们起二心,这真是老板的主意吗?啊?”
“问题……问题不在这里,昨天……昨天你们抓的哪个?他……他有可能坏……坏我们的事!”我藏书网把话题一转,拐到了我关心的人身上。
“这个人完全是污蔑!其实刘主任也不相信!他亲口给我说的!”没想到余德水的口气很坚决。
“是吗?呵呵,刘主任不……不这么说还……还能咋说!”我冷笑着,语气上不同意余德水的看法。
“哦,你的意思,刘维熙会信以为真?”
余德水问我,我点了点头,又抬手刷地抹了一下脖子说:“这就叫……叫说不清了!”
“啊!高主任,你的意思是干掉他!”余德水很惊讶我的暗示。我没有首肯,也没有否定。我继续问他:
“你……你在延安,是不是真……真见过此人?”
“好像很面熟,又好像很陌生。哎呀,你不知道,这回逃离延安,我都快神经了,现在见谁都脸熟!”余德水说的也许是实话,看来老秦的活儿干得不错。
我把头转向一边,开始沉默。这件事,我只能等着他余德水急,我不能急,也不能直接问人关在哪里,我得等他说出来。
余德水沉思着,好像在琢磨我的话,他突然说:“高主任,人心难测啊,此人现在被关在西南城墙下火药局的地下室里,主管看守的,是一起和你从重庆来的小姬。干掉这个人,我不能亲自去办,说不定这是刘维熙和吴克忍下的套。在西安,我的根太大了,叫谁去,我都不放心啊!”
我点了点头,没有吭声。什么小姬?就算他是和我一起从重庆来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只好试探着问道:“小姬……小姬怎么没……没跟你一起来看我?”
“哦,他上午在你这里,下午让刘维熙找回去了,估计火药局那边?99lib?人手不够!”
余德水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上午暗枪过后,被刘维熙喊进来的那三个便衣当中,其中那个向我微笑点头打招呼的,必是小姬无疑。我马上说道:
“小姬……小姬他慌什么!不就……不就是共产党吗!延安遍地皆是,我……我还没顾上和他说几句……几句话呢!”
我趁机支应了一句。我在想,余德水抬出小姬,是想把我扯进去,看来要想动手,必须通过小姬那一关,何况,他此刻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一下子拿不出招数。
我给他支的这一招,说到底,是纸里包不住火,其实很危险,其实是让他去死!
余德水透露的这个情况十分重要,设法救出自己的同志,宜早不宜迟,或许迟一天就会有无法预测的变故。怎么办?
我心下正为此犯愁,余德水呼地从我床边站起。我抬头看见我夫人肖虹领着小赵,从外面提了热水壶进来。
028 水到渠成
“哦,高主任,时间不早了,兄弟告辞,您有什么事,招呼小余一声,尽管使唤。他是我的本家侄子,你们可能还不太熟悉,前段时间,他刚从渭南站调到咱们省室,以后您多多关照!”
余德水说完,朝外面喊了两声:“小余!小余!”
一个年轻的便衣推门进来,朝我点头微笑了一下。他是刘维熙安排到医院保护我的人之一,也是我省室的同事。
余德水接着对小余说:“高主任和我是生死之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在,你替我多操个心!”
小余点了点头,他发现我夫人已经拉开了被子,便知趣地拉上门退了出去。
我看见肖虹的嘴动了动,我知道她想奚落一下余德水,话没出口又咽了下去。肖虹很给我面子,即使她在心里看不惯余德水。
余德水告辞走后,肖虹开始为我擦脸、洗脚。我让她见了我的主治医生,先问问人家,就我现在这个状况,看能不能提前出院。
肖虹点了点头说:“嗯,我会和他谈,不过,你伤得这么重,现在想回家不太现实。父亲联系了汪司令,他的意思是,要你过了危险期,去汪司令那里养段时间,他那里最安全,什么水都泼不进去!”
听了肖虹的话,我暗自有些吃惊。她所说的父亲,应该是高明的父亲高逸轩。据我所知,高逸轩的兵团,眼下应该在云南和昆明一带驻防。看来今天医院发生的事情,虽远隔千山万水,这么快就惊动了他们,估计肖虹已经让小赵通知了汪司令。
我摇了摇头,表示汪司令那里,我高明坚决不去。肖虹大概知道我会拒绝,毕竟,汪司令过去曾经追求过肖虹,所以她一边给我擦脚,一边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再劝说我。
肖虹是个知性聪明的女人,点到为止。答应不答应,是我的事情。否则,这种话,夫妻争执起来会越说越乱。
肖虹忙完后,小赵赶紧端过盆子出去倒水。这时候,护士推开门小声喊肖虹:“高夫人,高夫人,大夫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哦,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肖虹出去后,我看见我的两个同事在门口的长椅上打盹。小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他朝我点了点头,很快又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不一会儿,小赵进来闭上了房门,他给我倒了杯水,坐在了我床边。我知道他有话要和我说。
“高哥,你猜,我晚上出去吃饭看见谁了?”小赵略显神秘地问我。
小赵虽然年龄小,却很精明能干,他察言观色,非常老道,眼观六路,绝顶聪明,汪司令真是找了个机灵鬼。
“这个……这个我……我不知道啊!是谁啊?呵呵!”我笑着回答。我知道,小赵这么问我,他看见的那个人,一定跟我有关。
“理发师啊!哈哈,他还请我吃了两笼羊肉包子!”
“哦,呵呵,有人请客,你运气不错啊!”我一边翻着高明的死亡笔记,一边调侃小赵。我此刻心不在焉,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看来我的理发师很安全,他这么快就邂逅小赵,99lib?绝非偶然,想必是有意为之。他不可能明天再自己跑进来给我刮一次脸。那他这么火急火燎,会给我带来什么?
“他让我一定要把这沓钱交给你。他说,这是你们那个刘主任奖赏给他的,他拿回去想了想,觉得这钱不能要,不敢要,心意他领了,让你退给刘主任。他说,他一张都没动过!”
小赵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沓钱来,递到了我面前。我没有抬头,也没有用手去接,继续翻看着高明的死亡笔记。
“哦,搁……搁柜子上吧,你怎么不交……交给你肖虹姐?”我随口问道。
“嘿嘿,这是男人的事,我明白,这钱,绝对不能给我肖虹姐,她脾气大着呢!她要是拿上钱,会砸到刘主任脸上去的!”
我合上笔记,抬起手,指点着小赵说:“你呀你,你太精了!以后跟我干怎么样?呵呵!”
“好啊,我肖虹姐说,她要找个漂亮女人,把我从汪司令那里给你换回来。她还说,你们到西安时间不长,能放心的人太少了,让我以后给你跑腿!”
“是吗?汪司令能放……放你吗?呵呵!”我笑着说,其实我很心急,巴不得小赵赶紧离开。理发师退回的那一沓钱里,一定大有名堂,一会儿肖虹回来,就不太好办了。
029 灯草和尚
“西安整个城防部队听汪司令的,汪司令绝对听我肖虹姐的,我发现他怕我姐,嘿嘿!”小赵附在我耳边说。我抬起手假装吓唬要收拾小赵,他嘿嘿嘿地笑着,小孩子一样溜到门口,回头给我做了个鬼脸,拉上门走了。
我朝外面看了看,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过那沓纸币,迅速地翻了一遍,从后面抽出了一张,端过水杯,把那张纸币塞在了水里,很快,一些文字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兔子”的线条描白,然后依次是“娘娘庙”“灯草和尚”;另外一边有一句话:灯草和尚已被我方秘密控制,高明交接失败;目标:泥菩萨;任务:暗杀,爆炸;在这张纸币折叠着的另外一角,有六个字:驴头暂缓下锅。
我看完后马上盖上了茶杯盖子,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来,泥菩萨并未过河,老秦的手段了得,他终于捉住了灯草和尚,我可以依此和吴克忍面对面了。
我拿起那沓钱,朝门外面喊道:“小余,小余!”
我的声音不是很大,外面无人应声,小赵可能在门外转悠,没有走远,他闻声推门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啊?高哥!他们都在走廊那边抽烟说话呢!”小赵问我。
“去……?99lib?去把那个小余……小余给我叫进来!”
“是,我这就去叫余先生!”
小余进来后,我把那沓钱递给了他:“这个拿去……拿去,给弟兄们散了,一点心意!呵呵!”
小余没有和我客气,也没有犹豫,他接过钱,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顺势躺了下去。
这一晚,是相对轻松的一晚。我睡得很香,肖虹没有和我多说话,也没有告诉我医生和她谈了些什么。或许因为今天的暗杀,她大概不想再给我心上添堵,安静地依偎在我身旁,早早地睡着了。
黑暗中,我点起一根烟吸了几口,突然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我甚至在这一刹那忘记了刚刚看过的高明的死亡笔记,笔记里有几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手拉手的涂鸦。我想,那一定是我和他。
现在我有了杀手锏,意味着就要站起来开始主动进攻了,尽管现在看不见眼前弥漫的烟雾飘到了何处,但我知道,只要有风吹起,一切都会散去。
有了泥菩萨的结果,如果以后再面对刘维熙,我再也不用闪烁其词了。
我知道,他这两天来来回回地往医院跑,就是等着我说出延安一趟的准确结果,哪怕是无望的消息。
我猜测,高明去延安的这次行动,只有吴克忍自己心里清楚,他会给刘维熙留一手,估计刘维熙只是知道泥菩萨的事,绝对不清楚灯草和尚是谁,吴克忍不会这么快就告诉他。我准备明天试探一下刘维熙,或许,叛徒吴克忍会很快浮出水面。
烟雾弥漫,“驴头暂缓下锅”,老秦是要我先暂缓除掉吴克忍的行动。
看来,延安的潜流里还隐藏着大鱼。
第二天,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显然已经睡过了头。肖虹不在我身边,刘维熙真真切切地坐在我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九九藏书,我发现他今天看上去红光满面,底气十足。
敌人高兴,说明我们哪里又出了什么麻烦,我当然心里痛。我在担心,关在火药局地下密室里的我们的同志,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余德水再心狠手辣,不至于在一夜之间就动手吧,这是我出的主意,即使他提前动手,至少要给我打个招呼。
“高主任起来啦!早上好,哈哈,怎么了?是不是换了个地方,把你哪里弄痛了?”刘维熙看.99lib.我一脸痛苦,关切地问。
“不是,我感觉我今天……今天才清醒了……清醒了,清醒了才知道身上到处疼啊!”我摆摆手,强撑着欠起身子。
“哦,清醒了,清醒了,清醒了好事,好事啊,哈哈!”刘维熙似乎很惊讶,因为我说话比前两天利索多了。
“主任您,您气色不错,是不是香秀小姐回来了?”
我突然提出了香秀小姐,我想刺激一下刘维熙。根据老秦提供给我的资料,刘维熙以前在西安有个相好叫香秀,他一直私下里金屋藏娇,后来被他老婆发现,闹了个天翻地覆,刘维熙只好送她去了香港。这在军统高层,几乎人人知晓。
“哎呀!高弟这是什么话呀!还记得这老茬啊!哈哈,哈哈,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早就劳燕分飞了!哈哈!”刘维熙连忙摇头否认。
“哦,呵呵,走了穿红的,来个穿黑的,老哥……老哥不愁,等我下了床,再给您找个顺茬,如何?”我顺嘴和他开起了玩笑,因为我的确不是高明本人,才要抖出老包袱激他。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追杀你的人搞清楚了!”刘维熙似乎并不关心我的玩笑话,他话头一转说。
“是吗?老天保佑,我高明命该不死,我一直在等着他,有种,明着来!”
我听罢心里突然一惊,但我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了表面上相对的漠不关心。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任何一个神态上无知的迫切和过激,都将暴露出失误和破绽,所以我没等刘维熙开口告诉我杀手是谁,就先甩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老吴这个人太,太不仗义!这次,这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猛地使劲地摔在了墙根,这是我第.99lib.一次在刘维熙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
“息怒,息怒!谅解,谅解!老吴也是身不由己啊!毕竟,毕竟树敌太多。”刘维熙见状连忙拉住我的手,赶紧劝我。
我假装着满肚子是气,抱怨着说:“弟兄们一口锅里……锅里吃饭,就他有……有花花肠子?请转告吴克忍,灯草和尚跑了,泥菩萨过不了河!”
“啊!你说什么?灯草和尚,灯草和尚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刘维熙十分惊讶地问我。我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说得太清楚,因为本来就不清楚,把他们搞得越乱越好。
030 借刀杀人
“哦,那个灯草和尚,你还是去问吴主任本人吧。我有个简单要求,人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我要面见吴克忍!”我很快地转变了态度,心平气和地对刘维熙说。
刘维熙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再问起灯草和尚的事,干我们这行的,讲究的是说话的分寸。
“好,高主任,我会把你的话一字不差地带到。你放心,你出院后就可以见到吴主任。他一直在操心你的伤势。你知道吗?你的主治医生,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他可是吴主任为你点名要下的。”
“谢谢,其实,我理解老吴现在的处境,我只是想当着他的面,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刘维熙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得不退了一步。
“高主任处惊不乱,你就不想知道昨天刺杀你的是什么人吗?”刘维熙突然问我。
“我明白,但不会是延安方面,这次我仓促披挂上阵,严格地讲,还没有晒上延安的太阳,其奈我何?至于刺杀这种事,就听天由命吧!”刘维熙这样问我,我不能说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只能避重就轻,声东击西。
“初步估计是日本人!戴老板让我转告你,目前最好注意一点,这个情况,他不让我告诉吴克忍!”刘维熙说出的结果,出乎了我的意料。
难道高明和日本人有过节?这件事,戴老板为什么不让吴克忍知道?是不相信吴克忍,还是另有隐情?
我心里咯噔咯噔地跳了两下,没有做声。我想,刘维熙多年来一直在西北,对重庆那边的事知之甚少,他可能也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戴笠对下属的心机,仅仅是让他给我带个话而已。
“哦,是这样的,昨天晚些时候,戴老?99lib.板查获了一份奇怪的日方密电。他连夜和情报处作了详细分析,认为刺客可能和你有关。他让你别过于担心,目前只是一些零乱的判断。他期望你尽快康复,有什么大事可以直接和他联系。”
刘维熙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又补充了一些,我听后点了点头。按理,得到老板亲自关照,我应该应付几句拍马屁的话,但我没有。因为我非常不清楚高明怎么会得罪了日本人,所以对此事,我不能多说一个字,而且必须马上逃离这个话题。否则,刘维熙要是?99lib.具体问起来,我就麻烦了。
看来,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目标虽然缩小了,但同时难题又来了。我得尽快搞清高明与日本刺客的关系。这个信息在老秦提供的具体资料里是个空白。
我见刘维熙在等我的话,便很快转移了这个很棘手的话题。我向他提了一个要求,我想,他起码不会拒绝我。藏书网
“刘主任,我有……我有个要求,你能不能把……把小姬调过来,他是了解我的,使唤起来顺手,呵呵!”
我和小姬是一起从重庆调过来的,我这个时候要他理所应当。刘维熙听后微笑了一下,表情很奇怪,但他答应得很爽快。
“可以啊,不过小姬这几天很忙。要么,我让他下午或者晚上抽空过来一下,你们叙叙旧,如何?”
“呵呵,我不为难你,为难你,就是为难……为难吴主任嘛!呵呵呵!”
我笑着说道。
我突然之间明白了一切,刘维熙在演戏,他在等我的反应,他们还在试探我。
估计我说了这个话后,小姬会很快来医院看我。火药局关着我们的人,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但吴克忍和刘维熙绝对设下了套,等着我去钻。
余德水和小姬,这两个目前貌似我最亲近的人,或许现在都蒙在鼓里。
这件事,要么按兵不动,九九藏书要么借刀杀人。
我记得老秦给我说过,最好的杀人武器不是刀和枪,而是嘴!当然,不能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031 沉默是金
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要实施这一计划,救出我们的同志,依现在的情况看,老秦未必会批准我这么做,何况,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我的理发师。我感觉,他手中的剃刀比子弹更快!
刘维熙走了,他今天来得快,走得也快。他和我告别时看上去很干脆,也就是说,他暂时不会怀疑我什么了,他反而在思考吴克忍的阴险,因为吴克忍至今没有告诉过他灯草和尚是谁。他说他下午就要回兰州,那边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他。我估计,起码最近一段时间,刘维熙不会再来趟陕西省室的浑水了。
我在想,刘维熙走后,吴克忍会找一个他最信得过的人和我交手。情报组的那位罗组长是老人手,吴克忍虽然看重他,但不会完全放心,故而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余队长这次和我一起走了麦城,显然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这个人高明见没见过?
我有一种直觉,小姬和余队长以及那个我不知道的人,今天都会过来看我。我的理发师也会抵达,但我不知道他会采用哪一种方式,因为老秦这个人我了解,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行的机会。
我正这样想着,我夫人肖虹和汪司令一起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汪司令印象还不错,我要真是高明本人,汪司令跟夫人走得这么频繁亲近,我在心里可能要吃点醋了。
“高明早上好!恢复得怎么样了,我刚开完会,顺路过来看看,呵呵!”
汪司令很随和,低头仔.99lib?细看了看我的颈部说。
“谢谢汪兄关照,麻烦您跑一趟,一点小伤,养养就好,养养就好!”
我连忙拍着床头,示意他坐下。我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合适。
“都自己人,何必客气,高明,你伤了一次怎么变得谨慎了?呵呵!别在意什么破主任,要是有人为难你,回我那里去干!”汪司令接过肖虹递过来的椅子,坐下来说。他一直称呼我的大名,没有非常好的信任关系,他不会这么称呼。
“高明是我家的高明,不是他戴笠的,哼!看他谁敢为难!”肖虹一边倒水,一边发牢骚。据我从老秦提供的资料上得知,肖虹的父亲目前混得比高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混得好,所以肖虹说话一直很跋扈。
“怎么了?那个吴克忍和刘维熙欺负你了吗?”汪司令关切地问我。我连忙摆了摆手,否定了他的疑问。
“没有,没有,一些家常小事,呵呵!”
“小赵!小赵!小赵人呢?跑哪里去了!”汪司令见肖虹在忙,回头到处找小赵。
“嘻嘻,我在藏书网这里呢!”小赵突然从屏风后探出头说。
我这间病房里有个木质的四合扇的屏风,一直在床对面墙角立着,肖虹拉过去换衣服 用,我都不知道小赵什么时候钻进去了。
“在那里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出来,出来,是不是又偷懒睡觉了?”
汪司令问小赵。
“报告司令,我在潜伏,时刻保护高主任的安全!”小赵从屏风后站出来,咔地双脚一并,为汪司令和我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呵呵,这小子就是贪玩!我每天忙得团团转,疏忽了,你以后多指教指教!”
“好啊,你把他留给我吧,看来我这腿,十天八天恐怕好不了,刚好缺个拐杖,99lib?兄意如何?”我不能太客气了,太客气显得认生,客气多了汪司令会见外。
“这个没问题,这个没问题,呵呵,呵呵,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从现在开始,小赵是你的人了,你尽管使唤,你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哦,我忘了告诉你,小赵的枪法和手脚不比你我差,他父亲是西南地面上有名的拳师!”汪司令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我没有说感谢,也不能感谢,真正的兄弟之间,说谢谢会很虚伪,很尴尬。
“好了,我得走了,去北城布防,呵呵,都是没事瞎折腾,日本军队根本过不了黄河,但无聊的活儿还得咱干!”汪司令站起来向我告别,他转身去看肖虹,肖虹正在那里翻弄我换下的衣服,没有回头。
“虹!虹!送送汪司令!”我喊了肖虹一声,这一声很随意,很大气。
汪司令和肖虹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问我:“高明啊,我不明白,日本人为何要暗杀你?以前,你可从未对我提起过!”
032 金蝉脱壳
这是个难题,其实我也不知道内情,因为我不是高明,我无法回答,我只能保持沉默,沉默是金,所以我闭上了眼睛。
我在想,我夫人肖虹一定知道一些,但事发后,对于日本人,她在我面前一字未提,这是为什么?
藏书网肖虹和汪司令走后,我的主治医生进来为我做了一次例行检查,检查完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难以置信,你的身体非常棒,伤势恢复超过了我的预期,注意,别吃上火的东西!”
“谢谢关照,等我好彻底了,我请你吃羊肉泡馍!如何?呵呵!”我笑着说。
“我最喜欢吃羊肉泡馍,高主任这么盛情,我都等不及啦!哈哈,我可要吃三大碗啊,最好是纯粹的陕北羊肉。我知道,你能搞到,绝对能!哈哈!哈哈!”
我的主治医生答应得十分畅快,他的回答同样超出了我的期待。他的话听上去虽然云里雾里,却暗藏玄机,我一时半刻难以把握。
“你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仔细看了一眼我的主治医生,想起了我读大学时的天津,那时候,我看见过许多和他一样的人。
“是吗?请问,高主任老家何处?”我的主治医生反问。我知道高明和我一样出生在西安,但他却在武汉长大,不管是我,还是高明本人,都会这么回答:
“我的老家在汉口,我出生在西安。”我实话实说是有目的的,因为这个医生太特别了。
“哦,呵呵,你真有福气,还能回到出生地。我的老家在大连,可惜,现在让日本人占了!”我的主治医生叹息了一声,站起来要离开,我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
主治医生走到门口,我望着他的背影,禁不住大声问了一句:“大夫,我想家了,我现在能出院吗?”
“理论上不能出院,你的颈部和腿伤刚刚消肿,现在还不能离开药物治疗。你这个房子是个死角,安全倒是很安全,但窗户的位置不对,空气不流通啊!呵呵,好好养伤吧高主任,呵呵!回见,回见!”
医生走后,我朝外面喊了小赵几声,小赵进来后,我把他叫到身边问他:
“小赵,我怎么发现外边今天没人了,我们的人呢?”
“有两个早跟刘主任坐车走了,剩下一个正在楼下和护士闲聊,听他们说,好像是乡亲什么的。”小赵很肯定地回答说。
我没想到小赵会这么细心,连他们谈什么都听到了,我连忙又问道:“哦,是吗?小余在楼下吗?”
“小余跟刘主任走了!”
“好,我知道了,你肖虹姐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了一下表说。
“我肖虹姐送走汪司令后,给你买饭去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吧!怎么,你饿了吗?”
我没有说话,我的大脑思维在高速运转,我在思考主治医生刚才的话,感到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肖虹是个细心的女人,从昨天上午那两枪以后,我的饭,都是她看着厨师做好后,才买回来给我吃,这样下去太劳心费神了。
我仔细回味了一下在医院里这几天的前前后后,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把小赵拉到身边,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小赵听后惊讶得快要跳起来。
“啊!真的!我没听错吗?”
“是的,没错,你先照我说的去做!我们俩得马上离开,马上!明白吗?快去快回!”我悄悄命令小赵。
小赵离开后不久,我瘸着走出病房,透过走廊的窗户玻璃朝楼下看去,我看见小赵比划着和护士姑娘说着什么,我的那位省室同事 ,正急匆匆地向医院大门外走。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顺利地坐进小赵的车,堂而皇之地驶出了医院大门。我命令小赵,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拐角的路口刹车停了下来。
“哥!为啥停下不走?他们就要来了!”小赵踩住刹车,满头大汗地问我。小赵大概是第一次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他还是有点紧张。
“小子!慌什么啊!子弹上膛,等着看好戏吧!嘿嘿!车开得不错,不知道你枪法怎么样?”我点起一根烟,笑着拍了拍小赵的肩膀说。
很快,我看见99lib?余队长下了车,首先急匆匆地冲进了医院,接着,小姬和另一个人也跟了进去。最后这个人大概就是吴克忍的心腹,我没有见过,不知道他是谁。
033 医院谋杀
“哥!你说得很准,一句话让他们都上场了。这不是在演戏吧,他们几个谁会死?”小赵拍着方向盘问我。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小赵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谁会死,问题是,我自己都拿不准。小赵太精明了,他怎么会有要死人的预感。
我掐灭了烟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小赵的问题,突然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从医院里传了出来。
需要说明的是,余队长的出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掺和进来,我连忙问小赵:
“你给我的大夫怎么说的?”
“我给他说,今天阳光很好,你想下去晒晒太阳,我问他轮椅在哪里。他说可以下去,不过让我们别下楼,轮椅他不管,让我去找护士。我走时,他还和我开了个玩笑,说别让你跑了,你们军统还没付清医药费呢!”小赵回答说。
“我知道了,快,开车,我们回家!”
“啊?我们不看戏啦?要杀你的人是谁?我的枪还没用上呢!”
“.99lib?快开车,先撤!今天不麻烦你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赵驾驶车子向前飞驰而去,我隐约听见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连续不断的枪声接踵而来。
我远离了是非之地,顺利地回到了位于钟楼南西木头市高明的家,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迎接我的是高明家里的女佣。
从老秦提供的资料上看,这位女佣是高明夫人肖虹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高明和肖虹结婚后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料理家务。说实话,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好在还没等我动嘴,小赵就抢先一步下车和她打了招呼。
她和小赵一起,把我搀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忙着给我倒茶。我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来得及,我嘱咐小赵不用管我了,赶快开车去接肖虹。
我估计,我省室的同事很快会找到家里,我可能连和家里女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接过女佣送上的茶水,她刚想和我说些什么,突然,墙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没有马上去接,而是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过去接电话。
“大少爷,是情报组罗组长来的电话,他说老张死了,老余胳膊受了伤,让你不要担心,他很快就过来看你!”女佣搁好电话对我说。
这个罗组长真是神机妙算,这么快就知道我回家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给我找几件家里穿的衣服吧,这个我不要了!”
我拉扯着身上病号服的衣襟对她说。
女佣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内室。我拿出从医院随身带出来的高明的死亡笔记翻开,很快扫视了最后几页,然后合上,轻轻地放进了面前的茶几抽屉里。
最后几页应该是高明进入陕西省室后的备忘录,这几张其实我已经看了多次,记录符号看上去南辕北辙,让人匪夷所思,我至今没看出什么名堂。
我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听到家门外汽车刺耳的刹车和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小姬举着枪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看见我安然无事地坐在沙发上品茗,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枪收起来,在我对面一屁股坐了下去。如此看来,小姬对我高明还是有交情的。
“慌什么?有事慢慢说!”我掏出一根烟递给小姬,顺手把茶几上的打火机推了过去。小姬接了烟,自己没抽,而是站起来把烟塞进我嘴里,拿起打火机给我点着了。
“老张死了,老余肩膀中了一枪,还在带队搜捕。罗组长正在处理事发现场,我差点让你收尸!”小姬脱下礼帽,举到我眼前,给我展示他礼帽上面被子弹击穿的枪眼。
“对手枪法不错,呵呵,我料定他们伺机会来!”我笑着说道。
“你病床上的被子被打烂99lib.t>了,刺客戴墨镜,看上去四十上下,双手使枪,一长一短,和我们对打,身手了得。他在我们追击下丢弃了一支冲锋枪,从三楼回廊跳下,沿墙根逃走。医院大门外有一辆黑色雪佛兰接应,我们没有追上,是日本特务!”小姬详细补充说。
“日本人?何以见得?”我喝了一口茶问。
“接应者持枪掩护,大声用日语喊着刺客上车撤离,我和老余追下来听得一清二楚!”
“哦,算我,算我高明命大,哈哈!”我禁不住笑了一声。我在猜测,是谁替我清除了眼前的对手。
“老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我试探着问小姬,我现在对老张其人一无所知。
“哦,老张前几天才从铜川地区调进省室,这个人很嚣张,连罗组长也对他低三下四。我琢磨,老张应该就是吴克忍卖身咱们的内应,他今天作了替死鬼。呵呵,你以前的担心可以消除了!”小姬轻松地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不说他了,不说他了,说他晦气!”我掐灭烟说。
“高主任,经过这几劫,你各方面变化很大啊,和在重庆的时候判若两人,我都替你捏一把汗呐!”小姬这样说,我很敏感,因为我毕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高明。
“是吗?人生地不熟,四面楚歌,短短时间,死了三次,活了三次,人能不变吗?你以后可要多替我操心哦!”
034 真相背后
“当然,我们一路走来,没人会把你我分开。吴克忍在火药局设套了,那个共产党是假的,真的关在西郊的后围寨,老余现在还蒙在鼓里!”
“是吗?我也是这么估计的,兵不厌诈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同室相煎,这又何必呢?”我感叹着,看来小姬还是信任我的。
他不枉是和我一起走来的兄弟,我不知道我们过去有过什么承诺,但我知道,这个职责上本该不能随便乱说的信息,是他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面对非常熟悉高明的小姬,我现在还不想多说话,我知道说多了没好处。
我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直在胡思乱想:今天没有被人打死在床上,那是老天爷在暗地里帮我,那是我高明命不该绝。
眼下,躲在暗处的吴克忍失去了心腹老张,估计他只有一个可信赖的罗组长了。戴老板目前虽然最看重他,但戴老板不是他的左右手,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在心下思量,早上,我已经把灯草和尚的情况,通过刘维熙传给了吴克忍,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我,所以他让小姬陪老张来医院看望我,目的当然是让他的心腹老张和我套上近乎,毕竟我康复了要和老张一起工作。没想到突然出了这等事情,有人接二连三地要杀我,老张不幸作了替死鬼。不知道此时此刻,躲在暗处的吴克忍会怎么想?
吴克忍留下“保护”我的那位同事,偷听了小赵和我的主治医生的谈话,我得在心里感谢他报告及时。不过接下来,小赵的偷梁换柱搞得不错,他说服了走廊里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一位病人,并把他推下去交给护士,为我赢得了离开的时间。
护士和小赵分手后推着那病人慢慢地走向医院的后院,那里宽敞明亮,空气很好,上午晒太阳的病人很多。
那个时候,我的那位同事刚好通风报信回来进了大门,正好老远看见小赵和护士说话的情景,他断定轮椅上的病人是我。最后,他避过在楼梯口树下逗弄小鸟玩儿的小赵,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离开医院时正是时候,于情于理近乎天衣无缝。需要说明的是,今天在病房里为我做例行检查的医生,并非我的主治大夫,而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当他为我做身体检查时,我看到了他撇在我面前的病况记录,所以我知道我该怎么去做,因为我高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说实话,王书理做我的主治医生,比做我的理发师更有风度和魄力,当然,这件事小赵并不知道。
“高主任,高主任,罗组长来了!”小姬站起来在我耳边轻轻提醒我,其实,假寐的我早已听到了浮躁的脚步声。
“高主任,高主任,我把最近用的药给带家里来了,哦,还有护士,这些都是吴主任特别交代的。”罗组长一进门就是一大串,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来者都是客,我高明不能太无情,不能不承接人家的殷勤。
罗组长长我几岁,尽管是在自己家里,尊敬他还是必须的。我挣扎着欠起身子,要站起来亲自招呼,罗组长见状忙上来按住了我。
“不忙,不忙,坐好,坐好!呵呵,我一听你回家里安然无恙,医院现99lib?
场我都不想去了,真的!”罗组长说着,接过了我递上去的烟。他这句话说得很实在,不像有任何水分,这个我能感觉得到。
“小姬,快给罗组长和护士小姐招呼上茶!”女佣一直不见出来,我忙对小姬发号施令。
九九藏书“高主任何必客气,你知道我这个组长其实难当啊,一样的差事,听着生分,以后你叫我老罗好了!”罗组长言辞很恳切,话里话外有点抱怨之意。
“嗯,我明白,我明白!替我谢谢吴主任,药我收下了,我卖命,他开钱是应该的。不过,那位护士小姐你得带回去,在家里不方便啊,恐怕肖虹她,她……”我话说了一半咽了下去,我不想说完,我看见护士小姐正在门后的柜子上整理罗组长带来的药品。
“呵呵,我也是家有妻室的人,这个嘛理解,理解,我一会儿就送她回医院,换药的时候你们再打电话招呼!”罗组长拍着我的手背安慰我。
接下来,我知道罗组长想说什么,然后又想知道什么,但我什么也不想说,说下去会越说越乱,哪怕一个字。
今天的事情他老罗眼见为实,不知道的可以去请教现场目击者,可以请教我的医生,请教小姬和老余等等,而不是我。
罗组长正要开口,家里的女佣过来说:“大公子,您的衣服收拾好了,要不要现在换了,让罗组长给人家带回去?”
“哦!可以,可以,这个没问题,我刚好顺路!王妈近来身体可好,我最近忙,没时间过来看您,还一直惦记着您老哩!”罗组长站起来,笑着问候我家的女佣。我想,罗组长叫她王妈,那当然也是我对她的称呼。
“好,王妈九九藏书,扶我进屋,我现在就换,让老罗顺便带走!”
035 我爱我家
王妈把我扶进内室,她一边帮我换衣服,一边嘴里唠叨,她不太喜欢我们那位罗组长,老拿他们湖南乡亲说事。我这才知道,原来老罗和王妈是湖南乡亲。
“没事,没事,老罗就那么个人,一会儿你出去告诉老罗和小姬,就说我累了,想睡个安稳觉,让他们先忙去吧!”
王妈出去后,我放松下来,仰面躺在了柔软温暖、散发着馨香的红木大床上。我闭上了眼睛。这间宽敞的内室,是肖虹和我的卧室。此刻,我还无暇顾及几眼卧室内奢华的陈设,我在思考,王妈不是高明家的人,她是肖虹的远房亲戚,为何要称呼我高明为大少爷?99lib?
我所知道的大致情况是,我和肖虹在西安钟楼南西木头市的这院老宅子,是我父亲高逸轩早些年置下的房产。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爱我家,我别无选择,但接下来回家后藏书网夫妻恩爱的日子怎么过?
罗组长和小姬走后不久,小赵把我夫人肖虹安全地接回了家。她大概已经从小赵嘴里知道了医院发生的事情,所以她进屋后见我换了衣服,正安然地躺在床上看书,便笑着走过来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并没有问我为何突然离开医院,就转过身打开了衣橱。
夫妻的心是相通的,她也许已经猜到了,我会借机离开危机四伏的医院。
肖虹从衣橱里取出居家的衣服,开始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宽衣解带。这对我来说简直太突然了,我疏忽了这一点,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挑战,我真不应该在她回来前还躺在床上。
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把头埋在书的字里行间。我知道,让我和敌人周旋厮杀没什么问题,但选择回家,我将面临具体家庭生活的巨大挑战,在这一方面,我的日常生活经验几乎为零。
说实话,这一刻,我还没有找到最好的办法回避,若被动接受就会露馅儿,若主动出击那是违背我的意志,但我高明不至于还没上台就怯场吧。
肖虹换好了居家的衣服,她的状态看上去和在医院里的保守矜持判若两人,此刻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成熟的女人真正的灿烂和幸福。
可能是因为我伤势未愈,肖虹并没有顷刻间释放写在脸上的激情,而是扑上来贴紧我,用手捧着我的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高明,你答应过我的,到了西安咱家,安静下来,我们就要个孩子!”
“安静个辣子,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追着杀我,再说,我的腿伤,腿伤。”我合上书,指着伤腿,说了一句高明习惯上的口头禅,言语间轻描淡写地找着借口,这大概就是夫妻之间的悄悄话。高明对肖虹的这个承诺,对我来说,眼下要想兑现99lib.,比登天还难。
我的手还在犹豫,肖虹抱着我就进入了忘.99lib.我的状态。我在心里祈祷肖虹尽快从我身边离开,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拒绝,我快承受不了她的娇喘微微的抚摸了。我得透口气安静下来,我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高明,我太了解你了,今天要杀你的人被你杀了,你的腿伤并无大碍,告诉你,父亲都等不及了,我们的孩子必须要要!必须!”
肖虹从我身边爬起来,她偏头用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走出了卧室。我看着她丰腴的背影长长地缓了口气,拒绝和逃离都不是上策,我高明今天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她的话坚决得就像命令,我不知道,她肖虹凭什么断定今天要杀我的人被我杀了?大概她是听了小赵的妄断吧。我倒希望肖虹这么判断,只要她暂时判断不彻底,那我高明就赢了这局棋。
我不是没有接触过女人,我是没有接触过像我夫人肖虹这样熟透?99lib?了的女人,我现在还无法想象,接下来如何逾越她那条奔流不息的爱河。
036 又是隐情
在一定程度上,蓝金枝的热情和霸道,比我夫人肖虹更胜一筹,但我们相处那么久,我对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我喜欢的是我的初恋红梅,她青涩的美丽和纯洁,让我每次都99lib?不舍得疯狂地去触摸。说实话,我和红梅的亲密接触,还不如和肖虹与蓝金枝的一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已在心里选择了红梅做我的妻子,因为她的真实,因为我和她在校园草坪上一起晨读的每一个清新的早晨,以及我和她在天津码头漫步度过的无数个美好的黄昏。我和红梅的浪漫,就像安徒生的童话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她知道林峰已经死了,对我高明的心也就死了,此生,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她。
王妈很快准备好了饭菜,肖虹进来把我扶了出去。其实她不扶我,我照样能瘸着腿奔跑如飞。这么多天99lib?以来,我跌跌撞撞的是走在刀锋之上的替身,而不是我身体上的伤痛。
坐在饭桌旁,我的内心有些许的局促不安,我感觉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个家庭的氛围。肖虹为我倒好了红酒,我看着桌上的菜肴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家团圆还是蛰伏着的替身?这个丈夫的角色不好扮啊。
我摸了一把满是胡楂的下巴,一眼不眨地看着肖虹,我要用我的自信,把她的目光逼回去,那她就不会想得太多。
我把酒杯端了起来,肖虹也举起杯子,我们准备干杯。我没想到她的祝酒词是:“该刮胡子了,明天,我把王师傅请家里来!”
“嘿嘿!我又死了一次!怎么又活过来了?”我声东击西,装作无所谓,有意回避了我的理发师的话题。
我回头见王妈和小赵不在身旁,便放下杯子,站起身,瘸到肖虹身后,低下头,把鼻子和嘴巴凑近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回到我的位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要比和她一起碰杯作秀更适合夫妻气氛。
肖虹抿了一口酒,脸上泛起了几丝红晕,这或许是她期待的幸福一刻,但她神情上表现得十分淡定。她夹了一筷木耳,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说:“多死几次你就变得珍惜了。不过,我知道,我的高明死不了,因为你不甘心,因为你还没有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呵呵!”说来说去,肖虹又笑着绕回了卧室里的话题,这是我最胆怯的承诺,我又一次选择了转移话题。
“小赵呢?上哪里去了?今天多亏了他,我得和他干一杯!”我夹了几口菜,把筷子插在菜碟子里问。
“吃你的饭,小赵在外面守门挡驾,咱们难得清静一回,我可不想看见你们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哎呀!筷子放好,你总是改不了老毛病!”
肖虹站起身,一边抱怨,一边把我插在菜碟子里的筷子取出来,搁在了我面前的空碟子上。毋庸置疑,我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也是我孪生哥哥高明的老毛病,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话说回来,她认可了我,意味着我进入了家庭生活的另一个难度系数,该面对的要勇敢面对,日子总得过下去,但重要的是我的使命。
此刻,我巴不得老余现在就冲进来和我说事,或者墙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因为我不是她真正的丈夫,但我必须做得更像她的丈夫。
“虹,我不在的这几天,咱家周围有没有啥变化?”这其实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变化不大,隔壁老韩一家去广州了,房子租给了一个姓贾的古董商,咱家门外的街口多了个修鞋的张师傅。”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搁下筷子,呼地站了起来。
“哦,你走后搬过来的,紧.99lib?张什么?你总是神经过敏,疑神疑鬼!贾太太人不错,就是妖了点儿,她还和我一起上街买过衣服。”
“张师傅啥时来的?这条巷子可都是大户人家,没多少人,他摆在这里修鞋,能赚几个子儿?”
“张师傅好像是前天才摆的摊子,王妈说他手艺不错,我看不像是外行!”
“哦,知道了,以后出门带上小赵。你一个人上街,我不放心!”我坐下来说。
“是吗,我家高明知道怜香惜玉了,呵呵,我还不放心你呢,其实,你应该高兴才是!”肖虹的话冷热参半,阴阳怪气,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高兴什么?我差点命丧延安!”我拿起酒,给肖虹添了一些,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走后第二天,我在钟楼十字看见一个背影,你猜她是谁?呵呵!”
肖虹抿了一口酒,神情古怪地看着我说九九藏书。
037 神秘关系
“谁呀?神经兮兮的,我高明在西安没有几个熟人,当然,仇人追过来另当别论!”我的表情很木然,心里在想,这个背影会是谁?肖虹虽然注视着我,但她看不到我的反应,因为我真的一无所知。
肖虹放下酒杯,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我身后,把我的头抱在她怀里亲热地说:“不是仇人,是你的情人!”
我听后暗自吃了一惊,从高明的资料里得知,他确实有过一个貌美如花的情人,名叫郑洁,目前在军统武汉站工作。他们俩志同道合,在上海认识,在南京一起执行过特别任务,有生死之交,关系非同一般。
不过.99lib.
,自从高明和肖虹结婚后,他们就中断了关系,起码有将近三年之久,他们没有相处过。
郑洁突然来西安,公干还是有其他事情?莫非真为高明而来?如果是公干,军统陕西省室不可能没有相关备案,如果是秘密任务,那就很难说了。
怎么碰巧让肖虹碰上了?问题是,那一刻,她独来独往还是和谁在一起?
我仰着头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肖虹十分温柔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心口,我知道她在耍小心眼试探我。其实,我的心脏跳动得很平稳,我对那个郑洁根本没有一点儿感觉,我在安静地等着肖虹的后话。
“放心,她和一个男人靠在一起,看上去很恩爱,很亲热,你要不要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肖虹见我没有反应,放开我坐回去说。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虹,我心脏不好,最好不要对我开这种玩笑!”
我很生气地把筷子拍在了碟子上。是男人就得发点小脾气,当然,我也要看看肖虹的承受能力。
肖虹看来并不吃我这一套,或许是我脾气发得不够大,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慢慢地喝了一口酒说:“你必须知道,郑洁靠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吴克忍。离得比较远,又是傍晚,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们很快上汽车走了!”
肖虹在上层社会的圈子里待久了,她深知为官谋略之道,看来她告诉我这些,并非只是和老情人有关,更多的是担心我的政治前途。
“你确定?”我思索片刻后,端起酒喝了一口。郑洁为何突然和吴克忍神神秘秘地在一起,这是老板的主意还是另有隐情?
这么说,高明去延安的那几天,吴克忍还藏在西安.99lib.。这个叛徒简直太大胆了,钟楼附近可是闹市区啊!
“当然,我确定我的高明就在眼前!”肖虹撂下筷子,扑过来又抱住了我。她的反应已脱离了我疑问的主题。这一次,我感觉到了那个叫做爱的力量,她的狂吻,她的拥抱,疯狂而又执著,几乎让我窒息,我快撑不住她的摆弄了,因为我是个替身。
下午,我趁肖虹整理房间之机,借口想清静清静,让小赵把我搀进书房,其实我是为了避开单独和肖虹待在一起的机会。
我打发小赵出去后带上了门,我得好好熟悉一下高明的另一个天地。我环顾书房四周,书桌书橱,古色古香,文房四宝,一尘不染,估计是王妈乘机打扫过了;书橱里书倒不是很多,较多的是一些瓷器古玩,可能是高明父亲以前的藏品旧物;书橱下还有两个书箱,这一99lib?
定是高明的东西,上面挂着锁,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打开。
让我惊喜的是,书房内的窗口旁边,还有一扇通向后院的门,打开后曲径通幽,一条隐秘的小道,蜿蜒通往后院深处。由于树木和山石的阻挡,我还不知道这条道的终点在哪里。
我坐下来,刚要拉开书桌的抽屉,突然听见外面厅堂里小赵和谁在争执。
我仔细听了一阵,是余队长,他要见我,小赵拦着不让进。
余队长负了伤也来登门,肯定有急事。今天他在医院里的出现就是个意外,不过他的介入,更适合我的理发师假扮日本人施展手脚。
我现在最想见到的不是余德水,而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肖虹明天要请他来家里,若旁边没人,我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我有好多好多疑问和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但今天医院里刚刚出事,吴克忍在我家门外绝对安排有眼线,如果我的理发师明天就出现在家里,显然很不合适,弄不好会被敌人盯上,我必须设法阻止肖虹。
038 无知者无畏
我关上书桌的抽屉,站起来,我必须要出去见一回余德水,说不定他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哗啦一下打开书房的门,让我惊讶的是,王妈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大张着嘴巴,表情怪异,幽灵一般,吓了我一大跳。
我开门时很突然,把王妈也惊着了,但她这样不声不响,是在挑动我本来就很紧张的神经,毕竟我是个替身。
“王妈,家里来客了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等你,大公子,怕打扰你,没敢敲门。桌上的书,你不在家,我收拾在最底下的抽屉里了。窗子老了,有缝隙,灰尘大!”王妈赶紧给我解释。
“哦,我知道,快入冬了,风大。改日,你找人把窗户收拾一下吧!”
这个书房太陌生了,我还没来得及翻看抽屉,也没仔细看书房里具体都是些什么书,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需要的版本。
“好的。哦,对了,你交代我买的收音机买好了,是德国货西门子,放在书橱上的盒子里,我不会摆弄,不知道放哪里合适。”
王妈上来搀扶我,又补了一句。我准备说谢谢她,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这物件对我来说必不可少,高明就像个先知,怎么把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收音机放在书房里更合适,我可以避开肖虹,接收我必须接收的信号。
王妈把我扶到客厅,余德水已经走了,小赵也不见了人影,可能把余队长请出去了,估计这又是肖虹的主意。小赵年轻,女主人的话就是军事命令,执行起来毫不让步。
我坐下来招呼王妈:“去把小赵给我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小赵很快从外面回来,我问他余队长什么事,小赵说余队长怕打扰我休息,留下话走了。
“是吗?啥事这么急?”我问。
“没什么急事,就想过来看看你,他说省室乱成了一锅粥,老吴可能要回来,有些事他要和你沟通一下。”小赵回答说。
“哦,余队长伤势如何?”其实我惦记的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的枪法。
“不要紧,肩膀擦破一层皮,人99lib?欢实得跟兔子一样,开着车走了!”
“是吗?这狗日的命大!他没说他急着去哪里?”
“说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去火药局办点事,明天再过来看你!”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余队长去火药局干什么?他会中吴克忍的圈套吗?群龙无首,这倒是个机会。
“刚才,隔壁的贾太太要进来找我肖虹姐,让我挡回去了,我说我肖虹姐不在。”小赵转身要走,又回头对我说。
“没事,街坊邻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要来,就让她进来吧!”我交代说。
“告诉她,这几天我很忙,没时间闲逛,改日吧!”肖虹抱着一叠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女人的事最好别掺和。我没有说什么,低头从茶几下面拿出高明的那本死亡笔记,对还在一旁发愣的小赵说:“小赵,扶我回书房,帮我把箱子整理一下!”
该知道的必须知道,我是故意这样说的。小赵连忙过来,要扶我起来。
肖虹把衣服塞进王妈怀里,朝我和小赵说:“人都站不稳,还整理什么箱子,没人稀罕你那些破玩意儿。小赵过来,跟我去拿钥匙!”
肖虹声音很小,话里带刺,明显不是很高兴,但我没有99lib?其他办法和借口,因为我不知道箱子的钥匙在哪里。
“不是现在在养伤,有时间嘛!呵呵,其实我看见书就头疼!”我笑着回应,轻描淡写地对肖虹说。
“算了吧,别忽悠我了,你惦记箱子里的那把枪了吧。放心,我懒得动,你不在,我没有心情!”肖虹说完,扭身进了内室。小赵朝我做了个鬼脸,缩着脖子.99lib.跟了进去。
惦记什么枪?什么哪些破玩意儿?无知者无畏,肖虹所说的箱子里的一切,我基本上毫无任何反应。
还好,截至目前,我在这个陌生的家里还没有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但不管是什么事,我得尽量保持沉默,因为我对这个家几乎一无九九藏书所知,包括家里的厕所在哪里。
小赵把我扶进书房,安顿我在椅子上坐好,蹲下去试着拿钥匙开箱子,动作很慢。我不知道高明的箱子能带给我多少必须清楚的已知,所以我很心急,很期待,我甚至想上去夺过小赵手里的钥匙,亲自动手。
小赵先从箱子里捧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感觉很重,打开后,里面果然有一把精致特别的手枪,旁边还放着消音器。
说实话,装有消音器的枪我用过,但这把枪很个性,很特别,可能是特制的限量版武器,一看就是正宗的德国货,我还真没见过。
我没有仔细看,很快合上了盖子,顺手搁在了桌子上。我想,这把枪一定是谁送给高明的礼物。从肖虹刚才的话里,我已经排除了这把枪是高明的情人送给高明的可能。何况,我对高明的枪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其他东西,书本笔记什么的,那些东西更有助于帮我走进高明的过去和内心。
039 大幕拉开
我抬起头,见小赵抱着一叠书本之类的东西往书橱里搁,我连忙制止:
“拿过来,先放桌子上吧,你搁不到地方!”
小赵把书抱回来,堆到了桌子上。我顺手翻看了一遍,有几本德文版的书,可能是高明在柏林军事学院学习时带回来的。我对德文一知半解,只是大概认得一些词句,所以没仔细看,翻了翻放在了一边。
其中有大约四、五本是商务印书馆印制的《小说月报》,还有一部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其他都是中华书局的一些图书版本,竟然还有毛泽东先生的《论持久战》,已经卷起了毛边,可见这本书高明认真拜读过多次。
让我感到欣喜的是,其中有田汉先生翻译的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这意味着我快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找着了至少不用跑去书店买。
“小赵,你再在箱子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书?”我问正蹲在地上翻箱子的小赵。当然,他不知道我在找由中华书局印刷出版、由田汉先生翻译的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99lib?
“没有了,这里面是什么宝贝?”小赵捧起一个红漆木盒子笑着问我。
我看见木盒子上还挂着一把小锁,我无法回答,不知道其中是何物?
“金条!呵呵,快拿过来放抽屉里!”我开玩笑说,我不想让小赵知道我其实一无所知。
后来小赵出去后,我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红漆木盒,我试过了手中所有钥匙,都无法打开它。木盒里面是什么东西?我总不能一气之下砸了它吧。我想了想,正要把盒子原封不动地放.99lib. 回抽屉,肖虹推门走了进来。
肖虹过来伏在我肩膀上,拿起我手中的盒子看了一下,放下来摇了摇头,我顺手拉过来放进了抽屉。
我一时看不出她刚才摇头的意思,也许是一种无奈或者轻蔑吧,她说出口的话和红漆盒子风马牛不相及。
“高明,走吧,该换药了,护士小姐在等你!”肖虹很小心地扶起了我。
“哦,对了,我让小赵去接王师傅了,别怪我,回家了,你得旧貌换新颜,我可受不了你的胡子!”肖虹说着,仰起头,在我的脸颊上温情地吻了一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赵现在就去请我的理发师过来,会不会给外人留下疑惑?王书理要是真的能请到,那他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三个角色转换,又是医生又是刺客,还是理发师,就是演戏也忙不过来啊!看来已经挡不住了,我又晚了一步。
“你又麻烦王师傅,人家替我挡了一枪,本该我登门拜谢才对!呵呵,你收拾头发了,很漂亮!”我一边说着我的理发师,一边抚摸了一把肖虹的头发,我能看出来,她的头发是今天出去才打理的。
“是吗!我的高明就是心细如丝,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肖虹转过身,跟个撒娇的孩子一样,伸出双臂吊在了我的脖子上,搞得我脖子生疼,就像老秦又给了我藏书网一拳似的,我真后悔我刚说过的话。
护士忙着给我换药,肖虹在一边递这送那的帮忙,我闭着眼睛躺着,任由她们摆布。
我在心里很快理了一下头绪,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和我的理发师要说些什么?吴克忍要是真的回来,亲自审讯?99lib?
被捕的同志,那我们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必须找时机设法尽快救出。
另外,我想和我的理发师商量一下,让老秦那边配合我,给吴克忍一封情报,引他出山,由此弄清王毅同志的生死下落。
至于新的消息任务,要等我晚上收到老秦的信号后具体再说。问题是,收音机现在有了,《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没拿到手里,我的密码全都在莎士比亚的大戏里。
“哦,贾太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突然听见肖虹在问,睁眼一看,一个妖艳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进了厅堂的门,王妈跟在后面,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一些东西。
040 不速之客
“嘻嘻,高太太亲自上阵啊。要得,要得,我家老贾看见高主任回来了,让我过来拜望一下。”
小赵和我的理发师或许马上就到,怎么先来了个添乱的!我一听贾太太说话,头都大了一圈。
王妈放下东西,过去接过了肖虹手中的活,贾太太凑过来问候我,我闭着眼睛假装不知。肖虹把贾太太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两个邻里亲热地坐下来,开始了什么头发衣服的叨叨。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护士小姐正在处理伤口,她嘱咐我别动,说伤口结痂了,换了药会很轻松。
其实,我的内心深处一点儿也不轻松,所有的事我都能对付,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回到哥哥高明的家,我必须保持头脑清醒。肖虹是我的亲嫂子,她是我哥哥的女人,即使我哥哥现在没了,我也不能和她实质性地待在一起。
违心做戏只是为了让九九藏书她相信我就是高明,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发生冲突在所难免,但在个人生活问题上,我不会越雷池半步。
高明虽然是军统特务,可他毕竟是我的同胞兄弟。他的死因,显然不是延安方面的责任,而是未知的暗枪。我必须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为了嫂子肖虹,我有责任为高明雪耻报仇。
我现在必须面临的是,从今天晚上开始,我睡在哪里?我当然不会进内室和肖虹待在一起,这虽然在表面上对她极不公平,甚至很不人性,但我目前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我脸上显出了痛苦状,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王妈用毛巾轻轻地给我擦了一下说:“忍住,大公子,再贴几次药,你的腿伤就好了!”
我侧耳听见肖虹和贾太太聊得正欢,这是个最好的机会,我忙对王妈小声交代:“王妈,给我的书房加个小床吧,有些事,我要单独处理。记住,过会儿小赵回来,你们先这么办!”
我的意思是,这事不用给肖虹打招呼。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偏头看了一眼肖虹和贾太太那边。我想王妈是个聪明人,她能听明白我的话。
“好的,大公子,我看过了,后室库房里有现成的床,铺盖我会给你准备好,书房外面风大,晚上把窗户关紧!”
护士为我换完药走后,肖虹和贾太太还在继续叨叨。我连忙吩咐王妈,去后院的小凉亭下面摆了躺椅,让她把我扶了过去。
时间是倦鸟归巢的日暮时分,我透过树隙,目光越过我家高高的围墙,还能看见夕阳的半个脸庞。
很快,小赵便把我的理发师王书理领了进来。没人知道,我早上在医院里和他刚刚见过一面,所以我没有欠起身子和他打招呼,这太危险了九九藏书,我不欢迎他这个时候来我家。
随后王妈很快地打来了热水,放在我面前的板凳上,我对王妈说:“好了,你们忙去吧!”
小赵站在我身后听候吩咐,或许他没有听清我说的话,犹豫着不挪脚,被王妈拽着胳膊硬拉走了。我不知道肖虹此刻在干什么,那个隔壁的贾太太走了没有。
理发师麻利地给我围上了围巾,我看王妈和小赵已经进了房子,回头抱怨他说:“太危险了,你不应该来,外面有眼线!”
“呵呵,这是你太太的主意,我岂能放弃?不要紧,街口的鞋匠是咱们的人,当然,他不会知道你是谁。”理发师笑着说。
“好,我知道了,替我打听一下隔壁的贾先生,听说他是做古董生意的。另外,找人去西郊后围寨摸一下,那里可能有军统的秘密监狱,里面关着咱们的同志。”
“明白,你也要小心,刘维熙到火车站等车回兰州,医院这边就出了事,罗组长派人把他又叫回来了!”
“是吗?这么说,吴克忍还在后台?他还不准备浮出水面?”
“我想应该是,那个老张突然毙命,高主任不上阵,刘维熙又懒得管,你们省室群龙无首啊!哈哈!”理发师拿起一块热毛巾,捂在了我的嘴巴上,我只有给他竖起大拇指,表示他的枪法实在了得。
过了片刻,理发师揭了热毛巾,开始为我刮脸。我知道我们说话的时间不多,肖虹或者其他人随时会过来打扰,所以我连忙说:“王掌柜,替我买一本中华书局印刷出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要田汉先生翻译的版本,我最近不方便出门。”
“对不起,一些事你得缓缓,太心急成不了大事情。老秦指示,眼下以逸待劳,求稳为主,先好好过日子吧!”
041 意料之外
什么先好好过日子?老秦不是不知道,我和肖虹的日子没法过,她是我的亲嫂子啊,无论如何,我不能对不起我哥哥高明。
要是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就好了,可以借口有事不回家,待在办公室里忙活。现在,我除了设法逃避丈夫责任,给自己尽快找些事做做,我想不出更好的和肖虹过日子的办法。
我正想张嘴争辩,向王书理诉说一下我的苦衷,理发师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嘴唇,我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王师傅,麻烦您亲自上门,等高明伤好了,改日我们一定登门拜谢!”
原来,是我夫人肖虹过来了,理发师放开我的嘴唇,我这才抱着肚子吹了一口气。
“哪里,哪里,分内的事,分内的事,我这里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高主任气色不错啊!呵呵!他都睡着了!”我的理发师一边应承着肖虹,一边合上剃刀插进兜里,给我拿毛巾擦脸,动作很是麻利,活儿也即将结束。
“高明,汪司令来看你了,还带了一位客人!”我微闭着眼没动,肖虹转到我面前,弯下腰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是吗,看来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人缘还不错嘛!呵呵!”我揉了揉眼睛,欠起身子,笑着开玩笑道。
肖虹咬了咬嘴唇,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异样,我不知道我这句顺嘴说出的话,是不是什么地方说错了,或者汪司令带来的那位客人惹肖虹不高兴了?
“你们忙,你们忙,店里人手少,我先告辞了!”理发师收拾好他的工具箱,不失时机地向我和肖虹抱拳告辞。
“王妈!小?99lib.赵!小赵!送送王师傅!”肖虹朝前院大喊。很快,小赵应声跑了出来。
我被肖虹扶着进了客厅,我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穿着水绿旗袍的女人,站在坐在沙发上的汪司令面前。他们两人正在说话,汪司令的表情看上去很凝重。
这个女人的背影看上去并?99lib?不陌生,我一时竟猜不到她会是谁。林峰已经死了,我所熟悉的女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肖虹家里。
汪司令见我们进来,马上站起身迎接上来,他一改刚才痛苦的脸色,不失豪爽地调侃道:“高主任,旧貌换新颜啦,哈哈,兄弟,大难不死,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快坐,快坐,咱家里,客气什么!呵呵!呵呵!”
其实我完全不用搀扶,就能独立行动,我试图甩开扶着我的肖虹,我用肘弯扛了扛肖虹的腰,示意她过去招呼陌生女客。
女客随着汪司令的反应,刷地一下转过头来,我和她之间几乎同时惊得目瞪口呆。还好我有心理准备,我只是在她面对我的那一瞬间骤变了一点脸色,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无知的应酬,还说了一声:“您好!”
天哪!这位突如其来的陌生女客不是别人,正是林峰的未婚恋人红梅。
眼前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的“您好”问候还未落地,对面的红梅就变了脸色,她大张着嘴还没叫出声来,腿一软扑通一下,瘫倒在了我家客厅里,眼白一翻,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肖虹撇下我冲向红梅,汪司令回头一看大事不好,转身跪下,赶紧抱起红梅,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喊叫着红梅的名字,这是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几个人一时乱了阵脚。
我日思夜想的爱人近在咫尺,就在高司令怀里,我却不能呼唤出她的名字,这一刻,我撕心裂肺。
我当然知道是怎99lib?么回事,但我不能说,因为她真的遇见鬼了,因为她亲眼见证过林峰的尸体和葬礼。
这简直太意外了。此刻,我只想马上逃离,我瘸着腿蹦跶到门口,面对空门,我的面目才是真的颜色,我捂着快要气闷了的胸口,半晌才喊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小赵!小赵!车,车,快,快送她去医院!”
这时候,肖虹上来在我肩上拍了一把,她嘱咐我说:“站稳了,高明,你没糊涂吧,小赵开车送王师傅去了,不要紧,她可能受了点刺激,你照顾好自己,我马上开车和汪司令送她上医院!”
042 隐情纠结
我感觉眼前突然间天旋地转,一阵晕眩。汪司令抱着红梅,很焦急地从我身边过去。他神色匆匆,没有抬头和我打招呼。我看见走到大门口的我夫人肖虹的99lib.t>背影,已经模糊不清。
我抹了一把潮湿的眼睛,把着门框,直起腰杆,摇了摇眩晕的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坚强起来。在这种时候,我怕王妈发现我表面上的失态,我似乎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
我连忙挪到离我不远的沙发上,躺下去闭上了眼,我现在必须镇静下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在高明的家里,我还没有度过一天的时间,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红梅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搞得我措手不及。
我躺了一小会儿,便招呼在里面忙活的王妈过来,让她把我扶进了书房,我在她为我刚刚铺好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掩上门,一个人的天地,这就是我的归宿。小床很舒服很温暖,我竟毫无知觉,此时此刻,我的心在别处。
我的恋人红梅为何找到了西安?按道理,林峰葬礼后,红梅的悲伤在所难免,但我确实已经不存在了,她应该回天津的家啊,那里有她的亲人,她怎么会和汪司令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仔细回忆了一遍我和红梅的交往。当年,我多次去过天津她养父的家里,他们家的少爷小姐、外甥侄儿、三姑六姨,我基本上都见过,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汪司令的影子,红梅也没有向我提到过她还有什.99lib?
么亲人之类的事情。
我知道,红梅和我一样,都是抱养的孩子,但我们都很幸福,因为养育我们的亲人把我们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
难道,红梅突然像我一样,找到了失散的亲人?这不可能,我了解红梅,据她的养父亲口对我讲,红梅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和红梅在分开的那几年里天各一方,却时常有书信往来。如果她真找到了亲人,在平凉小城的鸿福旅馆里,她就会告诉我。她不可能对我隐瞒,我也不会对她隐瞒。
就是我自己,那天和她在鸿福旅馆见面时,我都不知道,我在这个人世上,还有个孪生哥哥。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红梅能确定我就是死去的林峰吗?
我不知道红梅清醒后会告诉肖虹和汪司令什么,或者什么也不会说,或者和盘托出林峰的一切。
我不知道肖虹和汪司令,在听到林峰的名字后会产生怎样的联想?
从常规上讲,肖虹和汪司令有可能知道高明曾经99lib?有个孪生弟弟,但不会知道得太多。高明的孪生弟弟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想象中的概念。因为高明的父亲当年抛弃我时,我太小了,连话都不会说,我都不知道,他们能知道什么?
再说,我一定是高明的父亲高逸轩一生的折磨和痛苦,他不会在后辈面前提及太多,他甚至可能隐瞒一切,因为他无情地抛弃了我。
在延安七里铺的窑洞里,我和老秦曾经严密地推敲过以上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为了安全起见,老秦已经命令我们在中统方面的内线修改和掩饰了我的部分相关档案。那位最熟悉我的中统方面的上级,我的直接领导,在我离开延安前,老秦已经安排人把他给干掉了。
我知道,我是净身出门,我们那边不会出现任何替身上的闪失和错误,我就是高明,高明就是我。
我不知道我今天在面对红梅时的瞬间反应,肖虹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我的表情,但她临走时对我说的话,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暗示什么?
043 无助的煎熬
我现在的这种处境和隐情,恐怕老秦也无法想象。我可以想方设法应对我的恋人红梅,应付我的嫂子肖虹,但我现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去应对高明的情人郑洁。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我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西安,还在不在我的对手吴克忍身边。
所有的这些疑惑还是个未知数。我推辞了王妈做好的晚餐,一口也不想吃,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辗转反侧,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肖虹和小赵一起回到了家,可能是王妈接了肖虹的电话,打发小赵去接她回来的。我没有出去,我听到了他们在前面客厅里说话的声音。
小赵的嗓门很大,他对王妈说,和汪司令一起的那个女.99lib.客只是有些头晕,在医院观察了一阵,没什么大问题,他们已经一起回他的司令部了。
我没有听清肖虹说话的声音,随后,我听到她的脚步声,直奔我的书房而来。她的步子如此迫切,说明她或许从红梅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我顺手拿起一本书,随意打开,一本正经地翻看起来。其实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说实话,我的确有点紧张,我不知道肖虹在和红梅交流后,会给我带回什么棘手的问题。
猜疑还是证实?事关重大,不管是什么,我注定无法逃避,我都得小心回应。
在这一刹那,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我甚至怀疑自己能否胜任替身这个角色。我想起我离开延安前,二号首长对我的嘱咐:除了使命,你务必要彻底忘掉自己曾经是谁!
是的,我是高明,谁也无法替代,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可怕的?
我镇静下来,等待我夫人肖虹推开书房虚掩的门,但出乎意料的是,肖虹的脚步到了书房门九九藏书口,稍停片刻后,突然回返而去。
她非常奇怪地离开了!这是为什么?是不想现在就进来问我,还是红梅对她什么也没说?至少,有一个疑问是客观存在的,汪司令带来的那个陌生女客,为什么看见我会马上晕倒?
就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答案,这不奇怪,对于一个脖子上缠着绷带、满脸伤疤的瘸子来说,谁见了都会晕倒。
我心神不定地等了好久,还是不见肖虹进来。她刚才的举动太不可思议了,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这等于给我的心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我无法预料这颗威力巨大的炸弹,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但我知道,爆炸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今晚。
我期望小赵进来,或许我能从他嘴里,更详细地了解一下红梅在医院里的情况,但他就像隐匿了一样,在我最需要见到他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
也许是我心情的关系,我感觉此时的家里死一般的寂静,他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都不理睬我这个忧心忡忡的瘸子?
我思前想后,找不出这几天我哪里出现过破绽。
我觉得从今晚开始,就“赖”在书房,与夫人肖虹分室而居是不是有些唐突?加上傍晚红梅看见我后,突然晕倒的事,肖虹会不会因此怀疑我的内在动机?我该不该撇下肖虹,一个人在书房里过夜?
从时间上分析,我交代王妈在书房里安床在先,汪司令和红梅九九藏书登门拜望在后。这两件事南辕北辙,互不通气。这么久了,肖虹可能从王妈那里,已经知道了我书房安床的主意。她在等待我的腿伤“借口”,若我因此信念动摇,又回到内室,岂不是不打自招?
再说,我心已定,长嫂为母,亘古贤德,在肖虹不知道高明已经死亡之前,只有她关爱我的份,没有我亵渎.99lib.她的路。
044 陌生电话
我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书房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我被他们彻底遗忘了,困在了心神煎熬的黑暗之中。我在心里祈祷肖虹能快些走进书房,开口说话,把我所有的疑惑全部了结。
然而这一夜,肖虹再也没有踏进我的书房一步。小赵和王妈像被她控制了一样,我连他们走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是怎么了?我有几次想出去直接面对他们,但考虑再三,还是很快放弃了,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心中有鬼。
心神不定的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如同一个被推上绞刑架、脖子上套好了绞索的人一样,死亡逼来的气息让我几近窒息,这太折磨人了!
我还在疑惑,红梅醒过来后,对汪司令和肖虹到底说了些什么?即使红梅实话实说,那么,她见了高明晕倒也在情理之中,这并不能证明我不是高明。
即使肖虹因此知道了所谓的林峰,这也是一件好事,她也应该首先告诉我啊!难道肖虹这么快就怀疑我不是真正的高明吗?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期盼天亮,我无法预知肖虹心里在想什么,无法预知我明天面对她的种种结果。以我对红梅的了解,她有可能开口,但她不会马上说出一切,可我无法排除红梅在非常状态下,心智失控后会叫出林峰的名字。
过后,汪九九藏书司令和肖虹会通过特殊渠道,开始寻找林峰这个人。林峰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们寻找需要时间,也不可能从今天就开始寻找,即使他们推测出了某种契合的结果,也不会这么快就对我封锁心胸啊!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存99lib?在其他可能?比如肖虹怀疑高明和晕倒在家里的这个女客关系不清不白,或者汪司令为此很不高兴,他们私下谈起,肖虹受了刺激,所以不想搭理我了?
这个推测我无法确定,我对肖虹和汪司令的了解毕竟有限,对红梅和汪司令的关系一无所知,无论我怎么想,都会出现错觉。
不管怎样,我做了最坏的估计,我的后院一旦着火,将意味着刚刚开始的替身角色宣告结束,甚至连谢幕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我因失误死掉倒也无所谓,但我们的同志还身陷魔窟,叛徒尚未铲除,老秦和上级交给我的特别任务才开了个头,我岂能坐以待毙,让这一切胎死腹中?
一夜煎熬折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在昏睡之中,小赵进来叫起我吃早饭,他说肖虹一大早就有事出去了。
我问小赵,肖虹去办什么事这么急?小赵说肖虹走时交代,别等她回来吃饭了。
问不出名堂,我只好调转话题,期望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让自己困惑的心态平静下来。
“昨晚一晚上怎么不见你进来?”我问小赵。
“我肖虹姐让我在外面守夜99lib?,不让我进来打扰你休息。”
“是吗?她生我气了嘛!呵呵!”我试探着问,即使不发生红梅晕倒的事,分床而居也是件大事,肖虹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啊,她生汪司令气了!”小赵小声对我说。
“啊!不会吧,为什么?是我不好,吓坏了客人!”小赵的话让我吃惊,肖虹为什么会生汪司令的气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医院出来后,我和那个女客在车里等,我看见肖虹姐和汪司令争执了起来。我听不到他们在吵什么。”
“哦,没事,他们一直在打打闹闹!呵呵!那女客是谁啊?”我松了一口气说。
“她是汪司令的表妹,和汪司令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听说前几天才找到西安!”小赵回答说。
“是吗?亲人相聚,这是好事啊!唉,都让我这样子给搅黄了,那个女客没抱怨我吧。呵呵!”我穿好衣服蹬上鞋说。
“我看见她一直在哭,哭得可伤心啦,汪司令和我肖虹姐怎么劝也劝不下,反正我没有听到她说?99lib?过一句话。”
“哦,我知道了,这样吧,吃过饭,你打电话约一下你们汪司令,我们去一趟他的司令部如何?我要去当面道歉!”
“不行!我肖虹姐说了,伤不好,不许你走出家门半步,外面很危险!她还说,你不应该离开你后室的宝贝!”小赵说这话,我有些木然,我只能保持沉默,我的什么宝贝在后室?我怎么可能知道?
小赵见我犹豫,他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把一个大木箱子从门口推了进来。
“全是厉害家伙,轻重都有,够一个警卫班的装备了。哈哈,我这个破枪是不是得给我换了?哈哈!”小赵取下他的二十响,拍在箱子上笑着。我这才明白箱子里所谓的宝贝,应该是高明的私人武器。肖虹可能没有怀疑我,她还在担心我的安全。
“哈哈,你这小子,跟我卖啥关子,哥的就是你的,随便拿吧,有你守夜,这些宝贝用处不大。呵呵!”我笑着回应。
“我可以拿一个消音器吗?这东西好,要是开打,起码惊动不了策应的敌人,手快就能多杀几个。呵呵!”
“尽管拿,不过,以后干活儿,你可得听我的了,还有,等我好了,能不能把你家南拳的绝招传授给我几式?”
“是!没问题!”
045 神秘女人
小赵听罢,咔地一下,给我甩腿来了个标准的立正敬礼。我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正想说他几句,王妈匆匆进来小声对我说,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找我,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对方死活不说她是谁。王妈问我,要不要我亲自接一下电话?
我权衡了片刻,决定接这个电话。被人遗忘的滋味儿不好受啊,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我的仇人,我都会无所畏惧,至少,我可以找到对手。
拿起电话后,我没有问她是谁,没有说一个字,我只是咳嗽了几声。对方等不及了,她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高明,高明,你是高明吗?我要见你!”
她的口音听上去十分陌生,国语里带着些许的南腔北调,有点像上海电影里的道白。现在,新女性都用这么一种流行的口气说话,我还不能肯定这个女人就是肖虹所说的那个高明的情人郑洁。
接电话前我就想过,除了已知的她,应该没有哪个王妈不知道的陌生女人具备给我打电话的资格。
我没有回答她,继续着我的咳嗽,过了一会儿,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是!”
我知道,在没有搞清这个神秘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前,我不能说话太多。
“哎哟!高主任,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呵呵呵!”
电话那边笑着奚落我,如果是郑洁,她应该知道我受伤了,不能走动,如何能去见她?她又怎么会这样问我?会不会不是郑洁,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即使是另外一个女人,她能知道高明家的电话,就一定知道我有伤在身啊!为何这么着急着见我?
“是的,没办法,我现在是个瘸子,脑袋和大腿受了重伤,行动不便啊,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基本上算个废人,你见也是白见,就免了吧!呵呵!”
我笑着回答,既然对方不自报家门,我也把话说得比较暧昧,嘴里开始声东击西,胡言乱语起来。
“高主任,别给我装了,你很清醒,找个时间吧,我们可是早就约好了的,记住,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电话那边寸步不让,还开出了条件。我始终是一头雾水,这娘们说得也太笼统了,我根本判断不出她是谁,又不好具体问她。再说,她和高明之间到底有什么交?99lib?易,我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怎么办?
她会是高明的情人郑洁吗?我刚才说得很清楚,我高明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已经没有什么叙旧的情趣了。
“对不起,身不由己啊,等我好点了再说吧,到时候我陪我夫人一起去见你,如何?你要的东西我会为你准备好。”
她要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我之所以把我夫人肖虹牵扯进来,就是为了试探她到底是不是郑洁。如果是,她一定会有所反应。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骡马市14号,你和谁来都可以,最迟今天晚上,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对方终于失去了耐心,亮出了底牌,这个神秘女人一点醋意都没有,显然不是高明的情人郑洁,但她似乎对我的状态了如指掌。
“好吧,晚上十点,不见不散!”
我说完话,果断地挂断了电话,其实我什么都不清楚,我不能再和她多一句唠叨,要是99lib.她接下去问我什么,那就麻烦大了。
她会不会是一直在追杀高明的日本人?或者她间接地和日本人有关系?
如果是,那他们也太胆大包天了,竟敢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来,这里可是中国人的天下,日本人没有藏身之地。目前形势下,国共两方都不会容忍日本特务,见一个杀一个。
我思索了片刻,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若戴老板截获的电报和刘维熙的说法属实,此前高明和日本人一定有很大的过节,他们极有可能在争夺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若这个神秘女人手中的东西是高明迫切需要的,那么,我或许能从他们交易的东西上解开高明遭遇刺杀的真相,至少,这件事也许和他的死亡之谜有关。99lib.
我突然想起昨天我放进书桌抽屉里的那个盒子,我还不知道钥匙在哪里,没办法打开,所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或许,那就是高明为这个神秘女人准备好的东西,反正我不打算给她,先拿上它装装样子,把她手里的东西搞到再说。
046 美女上尉
出其不意,方能一招制胜,我决定不给这个神秘女人喘息的机会,我要带上小赵,即刻去骡马市14号,给她来一个措手不及。
从电话中听得出来。她要的是东西,而不是我的命。只有去见她,才能知道她是谁,要干什么,这有助于我更加了解和体会高明。
她或许不是一个人在等我,不了解情况就去贸然见她,不排除会有很大的危险存在。
我之所以决定提前赴约,是考虑到这件事万一是个诡局,到时候我有足够的应对时间。
肖虹现在正好不在家,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要是马上回来,我不一定能出得去。何况,我对打电话的这个女人一无所知,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肖虹怎么可能相信我?
我和小赵匆匆吃了王妈准备的早饭。我把小赵叫到身边,趴在他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他刚才看见我在打电话,能听个一言半语,知道我必定出去。
有了上次在医院的合作,小赵听了我的安排后心知肚明。女主人的吩咐归吩咐,但男人总是要干正事的,他没有借肖虹的交代阻拦我,而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这小子怀里刚添了好家伙,手脚早就痒痒了,玩枪的活儿他比我还心急。
我的车驶过家门外的路口时,我看见街口的那个戴着毡帽的鞋匠站了起来。他朝我车内瞅了一眼,又坐了下去干活了。
毡帽鞋匠应该就是理发师说的那位我们的人,但他不一定认识我的理发师王书理,这是基本规则。
按常规,毡帽除了自己的任务,也不会对我了解很多,甚至不可能清楚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只知道我暂时有价值而已。
我估计,我的理发师和老秦很快就会知道我的这次动作,擅自行动,若请示他们,他们一定不允许我这么做,但我现在身不由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骡马市离高明的家并不远,向东过了钟楼十字,再南拐就到99lib.。小赵在西安城内跑熟了,轻车熟路,一根烟工夫不到,车就到了骡马市14号门口。
此时,早市已经散了,骡马市巷子两边的人不是很多,都在各忙各的活。
我大概观察了一下,不见有什么异常情况。
我下了车,拒绝了小赵的搀扶,迈腿上了14号门口的台阶。
到了门口,我又回头朝巷子外熙熙攘攘的街口看了一眼,发现一顶毡帽一闪,很快地消失在了街口的人流之中。
我们俩都穿着便衣,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小赵抢先一步,一把推开了14号虚掩的门扉,一个老女人闻声从前院迎了过来。
因为我不知道打电话的神秘女 人姓甚名谁,所以小赵推开门后,我二话不说,直接一瘸一拐地就往里走。小赵很快地跟上来,走到了我的前面。
“请问二位先生找谁?你们找谁啊?你们找谁啊?”那老女人见来者生硬,急呼呼地朝里走,她老远就开口大声询问我们,听上去有给里面的人放风报信之嫌。
走在前面的小赵不搭腔,闷头直往里闯。那老女人见状伸手阻拦,这是我给小赵安排好的路数,若是旅馆,就说找房客,若是民宅,当然就得称呼女主人了,但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口说话。
这是一院不大的家宅,靠里的上房是一座三层砖木结构的新式小楼,两侧是偏厦,典型的关中住家布局风格。不大的院里还跑着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哈巴狗,看见我们进来,小哈巴狗倒退着,也“汪汪汪”地大声叫唤了起来。
小赵正要搭嘴接茬,我伸手拦住了他,兵不厌诈,主人还不见动静呢,现在就急着回话不是时候。
很快,二楼阁楼敞开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位穿着国军军装、佩上尉军衔的美女军人。这身军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英武漂亮。她大概是听见下面有动静才跑出来的。
美女军人扶着阳台的栏杆,向下面院子里的我们喊道:“二奶,带高主任上来吧!他是我请来的贵客!”
可能是因为我们来得太突然,她没有来得及戴上军帽,还披散着一头秀发。按理,我高明是少校军衔,她既然和我熟悉,又穿着军装,本应该对我行军礼。
她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很快便返身进了室内。我暗自吃了一惊,看来,我此前的判断并不十分正确。
她是谁?是我从未谋面的省室同事吗?怪不得她对我的伤情如此熟悉。
我有些疑惑,如果她是我省室的同事,有什么事情,她完全有理由来我家里,或者等我上班以后再说不迟。
她和高明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交易如此迫切?为何要约我出来和她私下了结?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吗?
如果她不是我省室的同事,那她又是哪一部分的?是我的老东家中统?
还是胡长官哪支部队里和高明有过交往的机要秘书?
或者,她什么都不是,和我一样,把真实永远埋在心里,外在只是个招牌。
047 阁楼暗枪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又无法界定,再平静的湖也会风生水起,没有抵达真实,就不能放松警惕。
我给小赵使了个眼色,让他在楼下等我,我跟着那个老女人,踏上了二楼的木楼梯。
我刚走了一个楼梯,身后的小赵突然说:“高主任,快看,你们的人进来啦!”
我没有转身,连忙把手伸进了揣枪的口袋,心里咯噔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就是被人跟上,跟踪者也不会这么快就进来吧。
前面带路的老女人听见小赵的话,转身跑下了楼梯,她抬头朝大门口张望了一眼,嘴里叽咕着:“啊,这个罗组长怎么又来了,不行,我得先上去告诉李小姐!”
老女人转身就要上去,被我一把拉住,来者是情报组的罗组长,我心里就算吃了定心丸了,很快镇静了下来。
“不急,不急,呵呵,呵呵,没事儿的,一家人,咱们等等罗组长!”
罗组长突然到访,让我明白了许多,楼上穿军装的那位年轻小姐,可能就是我的省室同事,她和高明一定有过不为人知的约定。罗组长或许刚刚离开,怎么突然又杀了回来?
从老女人的口气上我可以听得出来,很明显,我的这位姓李的同事,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罗组长。今天她极有可能告病在家专门等我,罗组长在我来之前找过她一次。
老女人如果上楼告诉李小姐,楼下离我们越来越近的罗组长,会认为她去通风报信了。她这么做,对我和李小姐都很不利。
事实上,未及我转身,我的身后很快就传来了罗组长的问候声。
“高主任,上午好,哎呀!巧了,巧了,您咋也过来了?”
我慢慢转过身来,看见罗组长手里拎着一大包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到了我们面前。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朝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我是.99lib.他的上级,我有权利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他见我没有吭声,拎起手中的慰问品连忙给我解释:“李秘书今天身体不舒,我刚买了点慰问品过来!呵呵,呵呵!”
“应该的,应该的,关心属下嘛,呵呵!我听她说你刚来过一回,老罗啊,你是聪明人,怎么少了个心眼,多跑一趟不容易啊!呵呵!”我指着老女人说道。
我知道罗组长是什么用心,或许我进来时他看见了,或许他并没有看见我进来,所以我笑着奚落罗组长,搞得罗组长很不好意思,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是,是,她可是咱们的破译专家啊,我老罗岂敢怠慢。是这样的,高主任,我们昨晚开车搜索了一夜的秘密电台,我都累糊涂了,李秘书可能受了点凉,早上她告假,我来看她的时候就应该买些东西,我是疏忽了,疏忽了!该罚,该罚啊!”
“哦,是吗?抱歉抱歉,那是我冤枉你了,搜寻有结果没有?”听罗组长这么一说,我马上转过了话头,甚至有些警觉起来,他们在搜索什么秘密电台?
如果李秘书昨晚在搜索时破译了秘密电台的电码,并没有把最终结果告诉罗秘书,而是要急着告诉我,那么,她今天早上告假,并给我私下打电话,多疑的罗组长或许觉察出了什么,所以,罗组长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返回来找李秘书,应该符合逻辑。
“他妈的太狡猾了,信号范围在城南一带,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大堆的乱码,我们还没有找到准确定位!好了高主任,我先撤了,省室还有好多事,大家都盼着你快些回来呢,你回来,我就没压力了!”
罗主任把手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老女人,准备要走。我朝阁楼上的阳台看了一眼,不见任何动静。上面的李秘书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在干什么呢?装病还是在准备要给我的东西?迟迟不见她出来。
她不现身并不奇怪,在罗组长面前,她的确是个病人,但我刚才一点也没看见她病歪歪的样子。
“急藏书网什么啊,罗组长,既来之则安之嘛,我也是刚刚到,走,咱们一起上去看看李秘书!”我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当然是故意说给阁楼上的李秘书听的,不管罗组长上去不上去,她都应该有所准备。
我心里在盼着罗组长快些滚蛋,给我和李秘书留出私下交流的机会,或许她马上会带给我有价值的东西,高明需要的,就是我需要的,可能还是老秦那边迫切需要的。
“呵呵,高主任,我就不上去了,余队长还在办公室等着我呢!”罗主任指着老女人怀里的慰问品,推辞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执意挽留罗组长,或许我太敏感了,我们只是在这里偶遇而已。我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总是在你最放松99lib?最平静的时候突然发生。
这时候,罗组长还没转身离开,“砰”的一声枪声,突然从二楼的阁楼上响起。老女人大惊失色,手中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滚得到处都是,随即人也被惊吓得瘫在了地上。
罗组长刷地拔出枪,大呼一声:“不好!出事了!”狗一样地窜上了楼梯。我腿脚不便,但还是跟着跳进了楼道。小赵赶上来掏出双枪,护在了我身边。我喊道:“快,快!别管我,楼上,楼上,快去看看李秘书!”
048 谁是凶手
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挣扎着跳上楼梯,扑进了李秘书的房子。
我看见李秘书倒在梳妆台旁的椅子上,后背中了一枪,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罗组长正抱着她的头叫她:“李秘书,李秘书,醒醒,醒醒,你说话啊!谁开的枪?”
“你这不是废话吗!后背中弹,她能知道是谁?还不快去追杀手!”我知道小赵已经跳窗追下去了,就罗组长那一副身板,玩阴谋诡计可以,跑百米就得抱着肚子大喘气。
罗组长可能没想到我会上来得这么快,听我这么一咋呼,赶忙放下李秘书,什么话也没说,便提着枪跑了出去。
我连忙扫视了一下四周,跳到墙角,从敞开的窗户里朝外看出去,发现这幢小楼后面不远,就是两米多高的后围墙,墙头上还砌着尖锐的碎玻璃,杀手绝对不会从正门前院逃离。罗组长下去,面对绝壁,一定会望而却步,他可能马上就会返回来。
我赶紧上去抱起快要断气的李秘书。她嘴角流着血,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痛苦地看着我,并试图抬起手来,嘴巴张着,似乎想给我指什么,说什么,但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人也再一次闭眼昏厥。
“李秘书,李秘书,我是高明,我是高明,你说话啊!”我焦急地叫着她,试图唤醒她最后的知觉,我太想知道她要给我什么了,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遭此不测。
“李秘书,李秘书!我是高明,你醒醒,醒醒!”我掐着她的人中,不想放弃最后的努力,她气若游丝,手轻轻地动了一下,或许还有99lib?清醒的希望。
在这个关键时刻,罗组长突然提着枪返了回来。
“杀手翻墙跑了,我已电话通知了行动队,全城戒严搜捕!”拼命追击不是一个情报组长的强项,我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罗组长凑过来,把手搭在了李秘书的手腕上。
“高主任,别叫了,人已经不行了。唉!全是我的错,我今天就不应该给她准这个假!”罗组长脱下帽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跺着脚,顺手把帽子甩在了李秘书的床上。
我抬起头,猛然看见窗外的墙头冒出一个戴着毡帽的头,那头晃了一下,抬手对着李秘书的窗口就是“啪”地一枪,惊得罗组长原地跳了起来。
“快,快追,他还在墙头!”我大喊着,抬枪朝外面的墙头胡乱开了几火,我没有放下怀中的李秘书。
罗组长提枪迅速奔出了房子,跳进了楼梯。我听见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下去的。随后,外面就是一阵短兵相接的枪响。我看见上了墙头的毡帽,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我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赶紧拉起李秘书的手,我感觉她在用最后的余力,最终把我的手带到了她胸口上的上衣口袋里。
我迅速地伸进手去,从里面夹出了一方叠成领结状的纸条。从这种形状能看出一个女孩子的细致入微,我不知道上面写有什么。
此刻,外面已是警笛一片,脚步阵阵,罗组长的援兵到了,我已没有足够的时间打开去看,迅速把纸条塞进了贴身的口袋。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但她却停止了呼吸,失去了我要给她的东西,天知道,也许,我将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要给她什么。
不管她过去曾经做过什么,这一刻,面对她的死,面对一个年轻生命的终结,我还是感到十分愧疚。
我掏出手绢,擦净了她嘴角上的鲜血,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她的手还是热的,就像我塞进怀里的纸条一样带着她的余温,但她的心脏却永远停止了跳动。
命运是多么的残酷,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哥哥高明和李秘书都不复存在了,我还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
这.99lib.一天,我没有返回西木头市的家,我借着李秘书今天这件突发事件,瘸着腿,与罗组长和我的同事们一起,直接驱车回到了省室我的办公室。
我觉得,我这样的出场才合乎逻辑,起码可以借此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要不是我的同事手下搀着我上楼,我可能连我的办公室在哪个房子都不知道。
凶手会是谁?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杀害李秘书?看来,有人事先已经知道了李秘书掌握的秘密。
从某99lib?种意义上来说,我要感谢罗组长的狡猾多疑,要是罗组长不在现场,我去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还得感谢在李秘书家墙头上放枪的藏书网毡帽鞋匠,是他引开了罗组长,为我争取了时间。罗组长追出去,只在墙根下找到了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些零星的血迹,我还不知道他是否受了重伤。
049 日特和内鬼
在省室同事们的寒暄和看望从我的办公室散去后,我掩上了门,点起一根烟,镇静了片刻,打开了李秘书留给我的纸条。
纸条上的话很简单,不过几个名词而已:绵羊,延安,张哲夫妇,小学教员。
这是什么意思?我翻过字条,见背后还有两个用铅笔写的字:“日特”。
可能是李秘书叠好后又拿出来,慌乱之中添上去的字迹,我一下子明白了。
我推断,这两个字,一定是李秘书在听到我和罗组长在楼下说话的时候,拿出纸条加上去的,她可能怕罗组长和我一起上来,没有机会给我解释。
绵羊,有可能是小学教员张哲夫妇的日特代码,或者是收集延安情报,采取破坏行动的代号,这.99lib.
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我必须马上报告延安方面。
很显然,罗组长和李秘书他们昨晚在搜寻监听日本特务的流动电台。在搜寻过程中,李秘书破译了密码,这可能是高明此前交代给李秘书的特别任务,具体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也就是说,高明与日特的较量,从重庆持续到了西安。
那么,是谁突然杀了李秘书呢?李秘书这张纸条的内容还有谁知道?
李秘书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破译信息马上公开出去,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按常规,她破译出来后,会当即告诉罗组长,但很显然,罗组长并不知道。李秘书把这个重要情报留给了我,这才有了早上的电话。
我首先排除了罗组长的嫌疑,作为情报组组长,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对我隐瞒。
如果这样,也就是说,有人窃听了李秘书今天早上打给我的电话,这个人是日本人的眼线,可能一直在监视李秘书和省室的行动。
我打开打火机,就要把李秘书的这张纸条烧掉,这件事,不能给别人留下证据痕迹。就在火苗接近纸条的瞬间,我突然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能烧,这个情报对于敌我双方来说,依据目前形势,对于共同的敌人,没有任何矛盾,我何不用这件事把吴克忍引到前台来呢?这对我的替身身份有益无害,而且,我可以取得吴克忍对我的信任。
这是多么顺风顺水的事情。我计上心来,我想,我一旦回到省室,吴克忍可能马上会跟我联系。我把纸条放进了抽屉的档案袋中。
不久,我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是内部接线员打进来的。
“高主任,吴主任电话找您!”
“好,马上给我接过来!”
万事俱备,我胸有成竹。初次交手,这件事天意可为,我不会给吴克忍多余说话的机会。
片刻,我听到了吴克忍的声音:“高主任,伤好了没有?一天不到就回来啦,我正想去家里看你呢,呵呵!”
虚伪的问候,我笑了一下说:“谢谢,基本好了。吴主任,我拿到了李秘书破译出来的情报,日特向延安方面派遣了特务,代号绵羊,人员具体,行动计划不详。李秘书是被日特杀害的,我们内部可能有内鬼。这个情况很重要,我想99lib.和你面谈!”
我提出了要求。我知道,吴克忍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真的吗?我现在还在外地,恐怕来不及啊!”吴克忍给自己留出了足够的余地。
“是这样的,吴主任,这件事,具体我不想马上报告给重庆,这对您有好处!”
“为什么?既然你回来了,这件事你要一查到底,马上把泄密者找出来!”
吴克忍对日特兴趣不大,他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叛徒都很贼,风头不过他不会露面,我知道他担心的是他自己的安全。
“吴主任,咱们省室群龙无首啊,你老在后面也不是个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不想惊动老板,我可以通过我重庆的朋友,通过正常渠道,和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取得联系,把这封情报送给延安方面,条件是,他们必须取消对您安全的威胁!您看如何?”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我不知道未曾谋面的对手吴克忍,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疑惑,感激,还是意想不到99lib?的欣喜?
“好!这事你马上去办,我这就给罗组长打电话,省室的事你最近全权负责。哦,对了,要保重身体,我可不想看见你透支健康,回来我请你喝酒!呵呵!”
这边,我没有说话,那边吴克忍又迫不及待地补了一句:“高明啊,我要谢谢你的细心,这事办好需要几天?”
直呼其名,估计这句话,是吴克忍对高明前所未有的亲近。
“您放心吴主任,我想,延安方面最迟三两天之内,就会取消对您采取的严厉措施,我马上派人给您收拾办公室!”
“好好好,高明啊,以后别您啊您的,咱弟兄们一起共事,虚虚套套啥呀!哈哈哈!我等你的好消息!”
050 极限营救
延安传回来的结果,吴克忍有他自九九藏书己得到信息的渠道。我坚信,吴克忍此刻的笑,发自内心,这个时候,起码这段时间,他不会有过多的疑问问我。
我这个替身在省室算是正式出场了。既然大权在握,我准备在吴克忍回来之前的这两天,协助我的理发师,设法马上借机解救出被关押在西郊后围寨的我们的同志。
这天上午下班后,我特意踱步到了走廊尽头。我不能老躲在办公室里不出来,把自己藏着掖着见不得人似的。
省室同事们对我很热情,老远就点头打招呼,看我的眼光都不一样了,肯定是吴克忍私下打电话做了交代。
罗组长和余队长特意从外面要了外卖,直接送进了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吃了午饭。言谈之中,有点拧成一股绳的意思。
关于李秘书留给我的那张纸条的事情,那是我的筹码,是吴克忍走到前台的秘密,我不可能对罗组长余队长说起。李秘书遇害的事,该怎么追究,还是怎么去追究破案。
李秘书手中的破译结果,会成为我和吴克忍两个人统一的秘密。可以说,吴主任不在,接下来省室各科室小组的所有人员,都要看我高明的眼色行事,不会有人质疑替身的我。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担心,我应该对自己充满信心。
他们都知道,高主任这次延安之行,脖子大腿受了重伤,南腔北调,五音不全可以理解,毕竟是死里逃生的人嘛。
没人知道,其实我的心不在这里。看到大家的笑脸,我有些恍恍惚惚,因为过来过去问候的同事,大多数人的目光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真的还不了解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下面各个职能部门的头头姓甚名谁。
下午,我乘机以检查工作和看望大家为理由,熟悉了一下几个我从未踏进去过的办公室。我很想看一下省室的系统资料,可惜我手头没有,我得清楚这里所有人的名字和职责。
熟悉这里的一切需要一个过程,但我今天必须把该搞清楚的全部搞定,以避免因为不了解情况,出现原则上的失误。
后来,我叫来余队长和罗组长,吩咐他们下去,通知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到会议室开了个小会,汇报和明确.99lib.了一下各自手头上的工作。既然吴克忍对高明委以重托,我就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第二天,我找机会见了一面我的理发师,把李秘书留给我关于潜入延安的日特“绵羊”的情报交给了他,希望老秦那边配合我,通过相关渠道,委婉地给吴克忍一个明确的态度。这个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老秦那边为了我更好地潜伏,以大局为重,早就有这个打算。
我问我的理发师,我今天和小赵驱车出来,没有在街口看到毡帽鞋匠,我很担99lib?心,是不是毡帽鞋匠昨天为了策应我受伤了?
理发师告诉我,毡帽鞋匠没有受伤,只是他和你们那个罗组长交手时,罗组长有可能看清了他,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暂时不便露面,不过,在你们家街口附近,已经有其他人在守候高家周围的动向了。
我的时间有限,最后我和理发师简单商量了这次的解救行动,我们必须在吴克忍出面之前,救出我们的同志。关押地点,我昨天已经搞清楚了,理发师他们这两天根据我此前提供的线索,也摸清了西郊后围寨周围的情况。
难度是,我们的人被关在后围寨一家大户老宅的地牢里,墙高院深,看守非常严密,后围寨的两翼,紧挨着胡宗南守卫陇海线铁路的驻防部队。看来强行冲关,攻入老宅地牢夺人的胜算不大,再说,理发师这边没有多少人手和武器装备。
那里的所有看守和审讯人员,都是吴克忍亲自点拨敲定的,和省室这边很少发生直接关系。我甚至怀疑,吴克忍若在西安,那他一定是躲在那里幕后指挥。
看来只能智取。理发师建议,我们先来个打草惊蛇,设法让敌人把我们的人从那家老宅带出来,更换关押地点,到时候我们中途埋伏下手,救回我们的同志。
我很快否定了理发师的这个打算。任何事情的变化都有个认知的过程,要实施这一计划,在我不可能直接出面参与的情况下,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第一,策应条件很不成熟;第二,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051 假戏真做
要.99lib.在布防严密的老宅地牢,不流血,不冲突,把我们的人安安全全地解救出来,理论上几乎是个极限营救。
怎么办?
我的理发师王书理说:“这家老宅子墙高院深,我们摸底的人也注意到了,是晚清时候的建筑,占地将近十亩左右,只有一个厚重的大门可以出入,平时大门紧关,里面有看守,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据寨子里的人讲,这所宅子原来是一个军阀盖的,军阀走后,转卖给了一位外来的土财主,内院的角楼上有一挺机关枪,把守开阔的前院,出了什么事,谁也跑不出去。这样吧,我先找找我们的人,看有没有熟悉这家老宅内部情况的人,然后我们再作进一步打算。”
“你们最迟明天晚上必须动手,我先回趟省室,尽量设法给你们搞到详细的布防情况。”
“这件事我们去办,你不能再有动作。老秦交代了,你现在的位置很重要,你刚刚在省室露面,行99lib.动上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失误,哪怕我们取消这次行动计划。”
王书理和老秦也是一片好心,可我们的同志还在里面忍受折磨,吴克忍一旦回来亲自上马,我们的同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岂能眼睁睁看着置之不理。
“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的安全考虑,但宅子里面的情况非常复杂,至少有不下十个别动队的人,这些人行踪诡异,目前不归余队长指挥,吴克忍本人也可能躲在里面。你们不清楚内情,弄不好人救不出来,你们也会遭到不必要的牺牲,我必须想办法搞清楚!”
“明确了具体关押地点,你原则上已经完成了任务,再参与我们营救,这个绝对不行。高明同志,我郑重地警告你,请你不要头脑发热,这是上级指示,你不能违反纪律!”
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口气非常严肃,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我思考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我刮完脸离开到了门口时,王书理突然说:“高明同志,我不否认,你比我更有地下斗争经验,但你再高明,永远也看不见自己头顶的头发,除非你有两条命四只眼。你有点心切了,最近我们接触太过频繁,这会引起别人注意的,接下来不管我们营救结果如何,或者出了什么危险,这一个星期之内,请你不要和我直接联系!”
“好,我服从上级安排。呵呵,王先生,这是你的逐客令吗?我的胡子谁来刮?”我调侃说。
“是的,恕不远送,请您赶快离开,再说,我没有给您刮脸的义务,请您另请高明吧!”王书理一抖毛巾,抱拳说道。
回到省室后还没坐稳,我就接到了吴克忍的电话,他说他已经给机要室打过了招呼,让我亲自发电报联系我重庆的朋友。
我知道王书理在我离开后,会把相关情报和我的要求,很快反馈给延安那边的老秦,以老秦的雷厉风行,吴克忍的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吴克忍已经坐不住了。这件事原本我想再拖一天,为我的理发师他们争取时间,现在看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吴克忍在西安,他的出现估计不会超过两天,这对王书理的营救行动将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我一下子担心起来。
052 风声
在重庆,高明有没有和八路军办事处联系密切的朋友,其实我一无所知,这种事,属于私密,吴克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至于我怎么办,只有天知道,吴克忍要的只是结果。
我到了机要室,所有的人和我打过招呼后都自觉地离开了。我打开机器,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们的频段,然后开始了我的假戏真做。
离开机要室后,我回到办公室,坐下后有些心神不定,心下为我的理发师王书理的营救计划发愁。我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办法进入戒备森严的老宅。
从吴克忍的口气上我可以听出,一旦我这边把事情办妥,他明天就有可能直接回到省室。
如果他回来马不停蹄插手审讯,那无疑会给理发师的营救增加难度系数,甚至会出现流血牺牲。
王书理铁了心不许我介入此事,有他的道理。我只能按兵不动,在心里祈祷他们平安无事,或者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本来城防司令部有个会议必须去参加,我借口腿脚不方便,打发罗组长前去支差。当然,前天红梅在我们面前晕倒,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去面对汪司令。
这件事尴尬自不必说,要是万一在那里再碰上红梅,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想打发小赵今天过去看看红梅的情况,起码探一下汪司令的口气。两天过去了,也许红梅会向汪司令提起她的林峰,也许她什么也不会说。
又一想,这种时候打发小赵过去太明显了,再说,我也不好对小赵交代什么,现在对红梅和汪司令要慎之又慎,最好让这件事慢慢凉下来。我琢磨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天晚上,我回家吃过晚饭后,照例走向了书房,我看见肖虹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她脸色看上去很痛苦。
进入书房后我才发现,墙角多了一个柜子,肖虹把属于我的生活用品全搬了进99lib.来,包括换洗衣服,看来她这回真的生气了。
肖虹是个聪明的女人,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开口问我为什么。我也无法给她做出任何更为合理的解释,即使有合理的解释,我也不可能说出口。
我轻轻地掩上门,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肖虹表现出的痛苦,使我想起了远在平凉小城的我的养母,想起了近在咫尺的红梅,失去亲人爱人的绝望,无时不在煎熬着她们的心。
我活着,却不能对面相认。我死了,却不能告诉她们我还活着。作为身负重命的替身,这一切,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点起一根烟,.99lib.猛吸了几口,顺手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把旋钮调到了属于我的那个频段。或许老秦的指令,能给我此刻狂乱的心些许的安慰。
我侧耳倾听了很久,遗憾的是,除了一波接一波无线信号的吱吱声,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第二天上午,我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听罗组长汇报昨天下午在城防司令部开会的事情,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抬手示意罗组长替我去接。
其实我无心听他们开会时的那些陈词滥调,我就想知道汪司令对罗组长私下说了一些什么话,这对我判断汪司令现在对我的态度至关重要。
罗组长拿起电话听了片刻,突然咔地一个立正,在听筒前答应道:“是,好的,我马上去办!”
他没有挂掉电话,而是回头对我诡异地笑着,轻声说:“高主任,吴主任电话,呵呵,他要你亲自接!”
我站起来,扶着沙发慢慢地走了过去。罗组长把听筒交给我,兴冲冲地转身出去了,还为我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莫名其妙,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畅快?我拿起听筒,听到了吴克忍迫不及待的声音。
“高明,高明,是你吗?罗组长呢?”
“哦,吴主任,我是高明,罗组长出去了,什么事他这么高兴啊?”我知道吴克忍要说什么,他不希望我身边有人听到,所以我故意这样问他。
“高明啊!谢谢你啊老弟,我们的买卖谈成了,哈哈,今天晚上我就能赶回来,你可要等着我哦,我要给你老弟一个惊喜!”
“好,我等着!”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还想说些话,探探他的口气,但吴克忍那边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听上去,吴克忍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很显然,他得到了老秦那边及时放出来的信息。我不明白的是,他会给我什么惊喜?
053 危险情人
他的话不免使我紧张起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按照初步营救计划,理发师绝对会在今天晚上动手。吴克忍所谓的惊喜,是不是送给我的一次顺水人情?是不是和这次营救行动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王书理的行动计划有可能走漏了风声。
这可怎么办?
如果王书理的营救计划泄露,那只会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内部出了内鬼奸细,这又好像不大可能。
王书理的这个点,是老秦专门为我新建立起来的,原则上不直接参与其他秘密活动,直接归老秦单线联系,原则上不会这么快就出现问题。
我是不是救人心切,对此有点过于敏感了?
我仔细回味了一下吴克忍的口气,以及罗组长方才的喜形于色,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看来,要搞清楚吴克忍给我的惊喜是什么,必须首先弄清罗组长诡异之笑的内容。
我拨了个内线,把隔壁办公室的王秘书叫了进来,她主要负责我这边的一些事务。
“小王,你知道罗组长刚才去哪里了?我有些事情要问。”
“哦,高主任,我刚才在财务室碰见他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是吗?他去财务室干什么?”
“在支取什么费用吧,他好像在问李会计,附近有没有什么僻静安全一点的地方,适合女人住的。呵呵,他们俩关系很好,一直在那边小声说话,我只是听了个大概。”小王笑着回答了我。
“哦,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要是罗组长回来,你让他尽快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奇怪了,这个罗组长和吴克忍在搞什么名堂?鬼鬼祟祟的,找什么女人住的房子?这和他给我的惊喜有关系吗?
除了吴克忍,我和老罗老余,都是有妻室的人,吴克忍会不会是高兴得过了头,在给自己找地方金屋藏娇?
我靠在椅子上,一时疑惑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了,我担心的是我的理发师,我非常想找个借口,过去提醒他一声,但我却不能。
今天上班到现在,我还没看见行动队的余队长,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不会不告诉我。
过了不大一会儿,罗组长突然推门闯了进来,这让我略感惊讶。一般情况下,他就是有急事,也应该敲门进来。
“忙什么呢?罗组长,偷偷摸摸的!”我抬头就问,我不能 给他掩饰的机会。
“哦,没忙什么。高主任,下午借你的‘道奇’用一下,你给你的那个司机打个招呼,你的车好,我去火车站接一个人,如何?”罗组长皮笑肉不笑,他的这个要求有点死皮赖脸的样子,我一时吃不透他为何要用我的车。
“这个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接谁?这个人很重要吗?我怎么没听吴主任说起过。”我试探着问罗组长,我知道他不可能去接吴克忍。
“呵呵,暂时保密,请你理解兄弟的一片苦心,接回来你就知道了啊,哈哈!”
“是吗,呵呵,罗组长,到底是谁啊?别跟我云里雾里,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老罗的习惯啊!”
“呵呵,高主任,这个你就别问了,咱们得给吴主任留点兴致啊。其实,我这跑前跑后的忙乎,都是为你呀!好了,时间紧张,我去忙了,还要找地方,置办家当,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什么兴致?什么为了我?
罗组长的话听上去阴阳怪气,他说完,理直气壮地顾自走了,丢下我一个人眼睁睁地坐在那里犯糊涂。
我点起一根烟,绞尽脑汁,思前想后,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
我又一次把办公室的小王叫进来,让她去楼上监听室,给我把机要室的刘处长叫了下来。
“老刘,过来坐下吧,失去李秘书,你们这两天的监听和译有困难吗?”
小王出去后,我问刘处长。
因为老刘年龄比我大,所以我必须尊重他,请他坐在了我的对面。
“现在的密码瞬藏书网息万变,破译方面是有些困难。高主任,吴主任要的人怎么还不到位?您知道,李秘书殉职,破译高手对我们很重要,没有他们,好机会就可能稍纵即逝!”
“嗯,老刘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要心急,把最近两天的记录和数据备案好,咱们的破译专家很快就到!”
“是吗!这可太好了,什么时候到?”老刘高兴得站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到岗,你先去忙,让大家有个密切配合的准备,呵呵!”
其实,找老刘下来,我就是为了听他一句话。如此看来,吴克忍给我的惊喜,不仅仅是他为陕西省室要回了一位破译专家,而且,他把高明的情人郑洁,从武汉拉回到了我身边。
昨晚,我从高明的《死亡笔记》中,读懂了高明的一些不经意的涂鸦,他的旧情人、曾经的搭档郑洁,的确是一位密码破译方面的高手。
054 突然劫狱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就是吴克忍给我的惊喜,她就是吴克忍给我的报答,但她的到来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红梅突然出现,肖虹还在犯心思,这个时候,他把高明的旧情人调到我身边,这不是在乱上添乱吗?
肖虹一旦知道高明的旧情人到了省室,她会怎么想?怎么闹?醋意大发还是疑惑丛生?会不会想到我之所以和她分居,都是因为郑洁的到来而不是我身体状况的原因?
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将如何面对郑洁。郑洁不同于肖虹和红梅,她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并且和高明有过亲密接触的特工。也就是说,她非常熟悉高明。如果我以后在和她的交往上稍有失误差错,就有可能引起她的怀疑,甚至暴露自己.99lib.的真实身份。
此前,老秦在延安七里铺给我关于高明情人的资料上,对郑洁的描述文字凤毛麟角,仅仅是个名称概念而已,没有认知过程和情节。当时,我们也不会想到郑洁这么快就来到我身边。
现在再想具体知道郑洁什么、了解什么已经来不及了。看来我只有装聋.99lib.作哑,接下吴克忍殷勤给我的这一枝棘手的玫瑰了。或许他为了笼络高明,早就有过此打算。
这天下午,我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坐卧不宁,理发师王书理的营救工作和郑洁的到来,搞得我的心思焦躁不安。
当然,我还不知道,一些潜在的危险,正在朝我一步一步地走来。
这时候,我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小姬,就是和我一起从重庆调过来的那位兄弟战友。
昨天我还见到过他,他应该算作我目前在陕西省室里最亲近的99lib?人了。我知道他负责看守火药局下面的地下监狱,那里主要关着汉奸和日特,以及一些亲共分子。
他这么急呼呼地跑来找我干什么?
“高主任,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小姬关上门,慌慌张张地对我说。
“别慌,别慌,慢慢说,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余队长闯祸了。他趁我们午饭时松懈,潜入火药局地下室,企图杀掉诬陷过他的那个人,被我控制住了。怎么办?”
“哦,此事还有谁知道?”我心里一惊,小姬是个聪明人,这事当然和我有关,他不想我受什么牵连,所以跑来先告诉我。
莽撞的余队长真的是犯病了,他可能得到了吴克忍要回省室的消息,怕关在火药局的那个人对他有威胁,所以提前动了手。
“这个事,目前就我和值班的小张知道,小张和我私交不错,我来先请示下你,看下来怎么解决?”
“小姬,你做得很好。哎呀!这个老余,昏了头了,他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这是吴克忍下的套,老余对此疑惑过,怎么突然这么冲动呢?
我心里叽咕着,陷入了片刻的迷茫之中。借机除掉余队长,对我有的是好处,他是和高明一起去延安的唯一知情者。他要是为此翻船,吴克忍拿他将我的棋,就死了,毕竟我们在延安的遭遇,有许多说不清的生硬之处。
如果我这次给老余一条活路,那会怎么样?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威胁到我的安全,有利用价值。就是他死,也不能自己去撞枪口,也不能白白地死。
“小姬,赶快回去把事情处理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放掉老余,就说是我说的。告诉他,遇事要多动动脑子!”
我很快地作出了决定,但我没想到,小姬所说的这件大事对我说来,并非余队长的事,当然,小姬不知道我不是高明。
“好的,我马上回去办。高主任,我来的时候,我那里的老九被吴主任的人叫走了,老九是后围寨人,听说后围寨那边刚刚也出了大事。”
“啊!什么事?”我吃了一惊,该不会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又提前动手了吧。
“吴克忍关在地牢里的重要人物,被地下党劫走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里的防守相当严密,鸟都飞不进去,除非他们变成蚂蚁钻地缝逃走!”我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为王书理的突然成功感到窃喜。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听说他们是从密道里逃走的。那条密道紧挨着地牢,没有人晓得。奇怪了,不知道共产党地下组织是怎么知道的。”小姬补充道。
“哦,呵呵,这很正常,共产党有群众基础,无孔不入!老九是后围寨人,他们可能是想知道,是不是老九走漏了什么风声!”
“我了解老九,那座老宅子里的什么密道都封了几十年了,他根本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才十九岁!不过,这次营救,地下党也有失误,虽然救出了一个,但有一个营救者没能走得脱,被当场抓住了,他们正在突击审讯。放心,老九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吧,我知道了,吴主任明天就回来,你赶快回去处理掉老余的事,我就不留你了!”我咬着下嘴唇,镇静了一下,先借故把小姬赶紧打发走了。
055 提前介入
一个营救者被捕?他们正在突击审讯?被捕者会是谁?
会不会就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小姬最后的话,无疑给我当头来了一闷棍,差点把我击倒在地。
如果他们在审问上有所突破,不论被捕者是理发师王书理,还是王书理手下的人,我都有被怀疑或者暴露身份的可能。
回西安的这段时间,从医院到家里,王书理和我的接触有些频繁,罗组长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余队长和王书理在医院里就有过面对面的交道。还好,当时在场的刘维熙离开了西安,但我不敢保证他是否对吴克忍和罗组长提起过我的理发师。
不管怎样,我不希望被捕者就是王书理本人。
现在,我还不知道吴克忍到底在哪里。如果他在西安,后围寨出了那么大的事,那他一定会准时出现在那里。
我要掌握主动,最好现在就亲自去99lib?趟后围寨。但后围寨老宅一直控制在吴克忍手里,贸然前去,理上不通。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主动出击。
事发到现在,后围寨那边还没有和省室这里通报,我怀疑,吴克忍一定是在后围寨,或者在去后围寨的路上。老宅事发暴露,已失去了隐秘性,他们那边人手力量不足,一定会向省室通报求援。我估计,这件事,省室这边很快会有动静。
理由是,行动队的老余困在了火药局,情报组罗组长不在岗,忙乎着上街找地方、买家当,还要去火车站接人,不可能很快回来,省室里接到的突发事件,无论大小,它都得过我这一关。
我起身走向窗口,想看看我的车和小赵还在不在下面。上午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对小赵做了具体交代,让他下午好好配合罗组长,买些东西,去火车站接个贵客。
通过这些天的几次接触,我对老罗已有所了解。这个人诡计多端,非常老辣深沉,他借我的道奇去火车站接郑洁,表面上好像是好面子和我亲近,其实,他是想借机单独和小赵聊聊。
下面的院子里,已经不见了我的车和小赵。我看见余队长匆匆地下了他的车,和院子里走动的人打招呼。他没有进他们行动队在一楼的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楼梯。
吴克忍就要回来了,不管余队长在火药局的动作目的如何,我们必须统一口径,他一定是上来找我的。
我走过去打开门,余队长一脸心照不宣的傻笑,出现在了门口。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也没有感谢,这种事,是放在心里的。
余队长抬脚进来,殷勤地把我扶到了沙发上,我们俩还没来得及开口,我隔壁办公室的王秘书就闯了进来。
“高主任,后围寨出事了,吴主任让罗组长和余队长带人过去接他们,他让您和老范在审讯室等他。”
“哦,我知道了。你快下去通知罗组长,我给余队长安排一下,马上出发。”
我知道,一会儿她还得回来请示我,99lib?她不可能找到罗组长,这正是我必须要和余队长一起去后围寨的正当理由。审讯的事要提前介入,至少,我可以首先知道被捕者是谁,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我想,吴克忍让罗组长和余队长带人过去接他,这就说明,吴克忍本人就在后围寨,他要借此堂而皇之地回省室大本营。
让我和审讯科老范在审讯室等他,说明吴克忍还没有从被捕者嘴里得到什么,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吴克忍没有让我直接去接他,可能也是考虑到我腿伤尚未痊愈,行动不便的原因。
但很快,我又绷紧了紧张的神经。参与审讯,让我直接面对我们被捕的同志,对我是个难以忍受的考验。如果他是我的理发师,我又该如何坦然面对?
“哈哈,转来转去地跑台,这戏怎么又唱回来了?对付地下党,他吴克忍还是离不开咱们兄弟啊!”事不关己,余德水余队长看上去一点也不心急,他竟然一屁股坐到了我的沙发上。
“振作点儿,老余,这是个好机会,你应该表现表现啊,快下去召集人马车辆。”尽管我和余队长在不同角度都希望吴克忍一败涂地,但他不会知道,我们的同志蒙难落入敌手,此刻,我的心刀割一般地疼。
“急什么,等等老罗再说,我看这出戏唱得还不够热闹,劫狱算什么,半路遇上共产党劫杀,那才是大戏。呵呵,高主任,你的好烟呢,拿出来,拿出来,别老藏在柜子里了!”
“老余,你冷静点儿,个人矛盾归个人矛盾,目的99lib?是一致的,拨云见日,误会总会化解,我们不能再失手了,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嘛!”
我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美国烟,扔给了余德水,又瘸着走到门口,从衣架上取下99lib?外套,刚刚穿好,王秘书就到了我门口。
056 意料之外
“报告高主任,我没有找到罗组长,老范说罗组长上街去了,怎么办?要不要给吴主任回个电话?”
“不用了,王秘书,你忙去吧,我这就和余队长带人去后围寨!”
我在去后围寨的路上想,如果被捕者不是我的理发师本人,那么,我一定要设法给他坚持活下去的机会和勇气。
我相信,我们的同志能够经受得住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但我不敢保证,他能否熬过吴克忍的阴险。因为吴克忍是最了解我们的一个叛徒,他具有突破意志薄弱者心理防线的绝对优势。
我和余队长带上了省室所有的精锐,大小六辆武装机动车,包括一辆重型坦克式防弹囚车,以防路上遇到突然袭击,遭遇埋伏和不测。
马上就要面对吴克忍了,他将是我在陕西省室最险恶的敌人,一点儿都不能掉以轻心。我尽量得表现出一些病态,毕竟伤藏书网情未愈就出来办事,对于高明来说有点过了。
以这样的方式和吴克忍谋面,是我事前从来没有想到的。这个开场对我的角色很有好处,起码在处理突发事情中,吴克忍还无暇顾及我的个人细节问题。
没用多长时间,我们的人马就开进了西郊后围寨。进入?99lib. 老宅后,余队长让我在车里等着,他去接吴主任,我没有答应,坚持下车和他一起进去。
迟早都要面对,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是最好的时机,余队长岂能知道我的心思。
进入老宅后,吴克忍的一个手下老远便跑了过来,他上前搀扶住我。我没有拒绝,对他报以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因为我叫不上他的名字。
“高主任,路上怎么样?我们这里出了点意外,吴主任在后院的审讯室等你们!”
“老占,我看这个地方很严实嘛,你们咋搞的?怎么让共产党钻了空子?”余队长扭头四下看了一遍,他说出的话很酸,明显带着讥讽他们的情绪。
这是一个让老占难以开口回答的问题,老占张了张嘴想解释,我连忙接上去岔开了话头。
“老占,你们抓到的漏网分子招供了没有?”
“哦,还没有,吴主任在亲自审问。高主任,我觉得头儿在审讯方法上有些问题!”
我没有想到老占会这样说,马上安慰老占道:“藏书网是吗?呵呵,你们要理解吴主任,他怎么能和我们的审讯方法一样呢?他有他的工作经验,他有他的一套方式。哦,对了,你们有伤亡没有?”
“地牢里有一个看守伤亡,我们只抓住了从墙头翻进老宅后院的人。高主任,我们上当了,共产党用的是调虎离山、瞒天过海,他们打通了地下室的密道,这个连吴主任都始料未及!”老占快人快语,看来他还是很信任我们。
“是吗?这太意外了,他们怎么对这家老宅这么清楚?”
“这事发生得也太巧了,密道不是失误的根本,吴主任一直在怀疑,我们省室里有内鬼!”
“大鱼都让他捞光了,还有个屁鬼!”余队长猛不丁地插了一句。
说话间,我们已走到了后院审讯室门口。吴克忍面带微笑迎了出来,我没有开口,只是朝他笑了笑,勉强地点了点头,脖子的动作有些生硬,他应该知道我这里受了重伤。
“哎呀,高主任,你怎么也过来了?”吴克忍把老占拉到一边,他上来一把扶住了我的胳膊,拍着我的肩膀套近乎。小王给他打了电话,他应该知道我会过来。
“瘦了!瘦了呀高明,是我对不起你啊,唉,我的失职,我的失职!我就不该答应你去延安!”
我呵呵地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我不能说,主要是怕说错什么。
我尽量使自己站得很挺很直很大度,高明本是将门虎子,公子哥儿,不可能低三下四,见谁都低头哈腰。
吴克忍的话听上去对我来说另有味道。看来高明去延安,并不是他特意安排的,而是高明请求去的,这里面一定有其他门道。
吴克忍这个人没有架子,身材矮小,微微有些发胖,搭眼看上去,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学校长。如果不知底细,就形象而言,很难把他和军统陕西省室的头头联系在一起。
他的确有别于军统其他头目,甚至比刘维熙还要随和,尽管他叛变后在重庆接受过一些系统训练,但骨子里的行事作风一点儿没变。
可以说,我是被他关怀着扶进审讯室的。他甚至亲自为我摆正了椅子,一旁的老余看得都有些眼红了。他这样会影响到我,让我感觉自己倒很别扭。
我谦让着坐了下去,出乎意料的是,我抬起头,看见坐在我对面的被捕者,并不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而是在我家门口街上修鞋的毡帽鞋匠。他看上去没有遭到任何刑讯逼供,甚至没有被铐上手铐,只是有两个人在他身边站着。
我一下子傻了眼,那天在李秘书家的墙头,当他转过头朝窗口开枪的时候,我记住了他,是他引开了罗组长,为我赢得了时间和机会。
我顺手拿过桌子上的审讯笔录,低头仔细地看了起来。我在极力掩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和慌.99lib.乱,我不知道,旁边的吴克忍是不是在观察我。
057 危急时刻
罗组长应该对毡帽鞋匠印象深刻,他们在李秘书家有过一次近身遭遇战。
一旦他见到毡帽鞋匠,他一定会把李秘书遭遇枪杀和后围寨藏书网
老宅的营救联系在一起,那我的破绽就大了。坏了!这下怎么办?
审讯室里十八般刑具样样齐全,桌子前面火盆里,两把烙铁被烧得通红通红,我坐在桌子后面,都能够感觉到它烫心的灼热。正如老占刚才所说,吴克忍没有使用暴力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看不进去笔录,没人能比我更清楚毡帽鞋匠的身份。
“基本都是一些废话,共产党不是咱们的座上客,对他们客气什么!”
我合上笔录,抬起头,用冷峻的表情注视着毡帽鞋匠。我是想知道吴克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的话很明显,站在一边的余队长马上接过了话茬:“是啊,共产党不是铁打的,为何不大刑伺候?”
“老余,你有点浮躁了,咱吴主任是先礼后兵,用的是温柔政策,呵呵!”
我慢条斯理地笑着,尽量使自己口气平静。
“呵呵,不急,不急!他会开口的,只是时机未到。余队长,你成天在街上转悠,仔细看看,以前是否在哪里见过这位先生?”吴克忍喝了99lib?一口水说。看来在我们未到之前,他已经费尽了口舌,我总觉得吴克忍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
“没见过,我要是见过,他今天就不可能跑这里来劫狱了!”余队长有勇无谋,回答得很干脆,但明显存在逻辑错误,怪不得吴克忍要撤了他,换上自己的亲信老张,只可惜他的最佳人选,被我的理发师在医院干掉了。
吴克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火盆边,他拿起被烧得通红的烙铁,走向毡帽鞋匠,站在毡帽鞋匠旁边的人,死死地抓住了毡帽鞋匠的双臂,吴克忍把冒着火苗的烙铁,伸到毡帽鞋匠的眼前。
“他们是来接你的,你要是还不开口,咱们就换个地方。不过,我不会等你到明天早上,关键是我们这位余队长他耐心不足,我怕你吃亏啊,呵呵!”
吴克忍把烙铁放回火盆,回到我身边坐下来,指着余队长对毡帽鞋匠说。
“别枉费心机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有种,你们就在这里打死我!”
毡帽鞋匠拼命挣扎着,他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椅子,他极力想摆脱控制着他的人。我不希望在这里耽误时机,一旦罗组长办完事后得知情况赶过来,他认得毡帽鞋匠,我就说不清了。
此刻,我不知道,毡帽鞋匠在第一眼看到我之后,他心里会怎么想?为什么他突然变得如此暴烈?是在暗示我什么还是希望我不要受他的影响?我想,不管怎样,为了自由,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呼地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喊道:“反了!反了!给我拷上,马上带走!我就不信,咱们省室撒出那么多便衣上街,就没人认出他来?”
我这一声暴怒,把正在死命朝椅子上按毡帽鞋匠的两人震呆了。其实,我的这句话是对毡帽鞋匠说的,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我此刻最大的担心。
原则上,作为王书理的手下,他不可能清楚我是不是真正的高明,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我是他们的人。
再就是,我家隔壁新搬来的古董商贾先生夫妇,他们会不会就是吴克忍的眼线?如果是,问题就非常严重了,毡帽鞋匠在街口摆摊修鞋不是一天两天,他们当然认得。
怎么办?眼下情势,对我来说,已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先得设法缠住罗组长,让他不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毡帽鞋匠。我再冒一次险,今晚必须面见王书理,拿.99lib.出相应对策。实在不行,就先干掉罗组长。
“快点儿,还愣着干什么,听高主任的,把人先带上囚车回省室!”
吴克忍挥手招呼着,他的人开始给毡帽鞋匠戴手铐,余队长打开门,首先走了出去。
吴克忍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转过身抬起头,笑着对我说:“时间过得真快,天快黑了,让余队长他们去忙吧。呵呵,高明,走,我们直接去西安饭庄。”
“去那里干什么?我应该给您接风洗尘啊,你看我这身子,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陪您喝几杯没问题。哈哈!”我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应道。现在是傍晚时分,罗组长应该已经接到了吴克忍给我的惊喜。我知道吴克忍要我去西安饭庄干什么,这是他早就计划安排好了的事情。
吴克忍正要给我解释,这时候,审讯室里突然出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
058 毁容
被戴上手铐的毡帽鞋匠,突然在转瞬间挣脱了身边那两个人的控制,以闪电般的速度,跳起来一头扎进燃烧着的火盆,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两个控制他的人情急之下上去拖拉,毡帽鞋匠抓住火盆的支架死不松手,火盆被他们拖翻,刹那间火炭飞溅,烧得他们跳起脚吱哇乱叫了起来。
吴克忍急忙拉着我左躲右闪,躲到了墙角。最后他跳起来抓起桌上的白瓷水杯,咆哮着抡起来摔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饭桶,饭桶!怎么搞的,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突然出现的变故99lib.,几乎让我惊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瘸着奔出门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快!”
后院门口的两个守卫已闻声跑了过来,没有走远的余队长可能是听到了异常,也返身疾步进了99lib?后院。
我挥着手朝他大喊:“余队长,你快回去开车,这里出事了,要送医院。快!快!”
我没有想到毡帽鞋匠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或藏书网许是我刚才发怒时的措辞,暗示和提醒了他。
重兵羁押之下,毡帽鞋匠身陷囹圄,以后想死都难有机会,重要的是,他怕和他在李秘书家墙头交手的罗组长或者省室撒到街上的眼线认出他来,敌人必然会怀疑到我身上,所以,他才有了如此突然悲壮的毁容举措。
这就是我们的人以坚不可摧的钢铁般的意志和信念,宁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保全同志战友处境的毅然决然举措。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过后,狡诈的吴克忍会不会对我说过的话起疑心。
不过,他现在已彻底乱了阵脚。
此夜,在西安饭庄推杯换盏的酒桌上,我强颜欢笑,心如刀绞,一杯又一杯借酒麻醉自己,直到醉得东倒西歪,其实我心里很清楚。
坐在我身边的郑洁没有穿军装,她看上去漂亮性感,丰腴成熟,极具女人味。
在酒桌上,可能因为男多女少的缘故,她的话不是很多,一直在给我们添酒,但我能看出来,她在细心地观察我。我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与罗组长、吴克忍划起拳来。
尽管下午的突发事件搞得吴克忍有些气恼,但从明天开始,他尽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地站到前台了,所以他显得很有兴致。
罗组长今天跑腿为郑洁办了好事,又得到吴主任的信任和器重,开怀畅饮,笑逐颜开,心情好是自然的事情,只有我的快乐是痛苦的。
醉酒后的致辞和叙旧显得逻辑混乱,东拉西扯,风马牛不相及,大家各怀心事。总之,今天的收场算是皆大欢喜。
酒足饭饱,吴克忍和罗组长先行摇摇晃晃地走了,他们把高明的情人郑洁留给了我。
还好,我身边还有个精明的小赵给我帮衬。他们离开后,我招呼小赵扶着我上了一趟厕所,对他作了特别的交代。
半个小时后,郑洁很快被我们摆脱在了她的新居里。
今晚,她会对我的古怪有看法,但她确定不了,她无法把握我醉酒下的真实状态。在酒桌上,我曾晕晕乎乎地告诉过她,我的脑袋前不久刚刚受过重伤,目前处于半失忆状态。
我的意思很明显,对于经历了数次生死、脑袋受了严重打击的我,希望她别再指望我能记起什么风花雪月的往昔,并和她重续旧情。
回到西木头市高明的家,进门后看到客厅里的灯依然亮着,我的酒劲便开始隐隐发作,我感觉真的有些轻飘飘的头晕眼花。
尽管把话窝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肖虹,与我这两天进入了某种冷战状态,可她还在坚持等我回家。
看不见我回来,她不会休息。我看见她如此真切地等我,我的脑袋瞬间会大上一圈,不晕才怪,这样痛苦的折磨对我来说,仅仅才是个开始。
肖虹要是知道了郑洁的到来,她会作出何种反应?
我在想,罗组长绝对不会把郑洁和高明的关系告诉小赵,但聪明的小赵一定能够感觉得到。他会不会把99lib.这件事告诉肖虹,甚至他的老上司汪司令?
郑洁进入陕西省室的事情肖虹迟早会知道,躲躲闪闪不是个办法,我会坦然面对,我希望小赵能马上告诉肖虹。
059 谜团
很快,肖虹和王妈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她们把头重脚轻的我搀进客厅,安顿在了沙发上。她们还没松手,我便趴在沙发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无论如何,这一夜,我注定难受痛苦到天亮,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毡帽鞋匠英雄般的悲壮的绝唱。
他现在正在防守严密的医院里接受烧伤治疗。根据医生的初步诊断,容貌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不知道,接下来,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会如何动作,反正我坐不住了。
在内心彻夜的持续阵痛中,我在属于我的频段上,第一次接到了老秦的信号指示,但我没有想到,他交给我的首要任务竟是如此辣手,几乎让我无从下手去完成。
具体内容是,根据我上次的情报,日特“绵羊”已在安塞落网,陕西省室的吴克忍,前一段时间,极有可能秘密接受了重庆方面的特别任务藏书网,组织或者参与培训了一批特务骨干,通过各种渠道,已分批次渗入延安,对我们实施破坏暗杀活动等,其潜入的具体时间与行动计划代号,目前不详。
老秦命令我,要尽一切努力,设法搞到潜伏者名单,配合边区保卫部门,以粉碎敌人的阴谋计划。
从内容上看,说实话,这绝非吴克忍一个人的单纯行动,行动计划目前还是个未解的谜团,这也符合戴笠一贯的行事作风。
烧毁破译出来的电文后,我迈着沉重的腿上了床,关掉灯,在黑暗中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看来,老秦的情报不是空穴来风,戴老板没有让躲在后台的吴克忍有一天的消停。
要弄清这件事绝非易事。培训需要人力物力以及隐蔽安全的地方,地点不可能在西安古城市内。潜伏者的具体名单暂且不说,培训地点在哪里,都有谁参99lib?与了培训,成了突破这个谜团的关键。
根据我上班这几天的观察了解,包括罗组长在内,省室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吴克忍前段时间曾经身在何处。
或许高明知道一些,但遗憾的是,我是替身,我不是高明。
我已经留意询问过了,也检查过相关记录,吴克忍直接打电话到省室,也只是我回到岗位后才有的事情。此前,都是那个被王书理干掉的老张和已经走了的刘维熙口头传达吴克99lib?忍的指示。
如果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怎么办?吴克忍消失后都和谁有过接触?
我突然想了起来,我去延安之后,肖虹在钟楼曾经看见吴克忍和郑洁在一起,那时候他和郑洁在一起干什么?
从今天我们在一起的接触来看,他们两人之间,除了认识,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甚至暧昧的个人关系。
难道他是借调郑洁过来为他培训特务的?按道理,这种业务能力培训,省室的李秘书完全可以胜任,为什么他要舍近求远?
培训基地若在陕西,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保密。我似乎恍然大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很快又开始抱头叹息了。
.99lib?我不希望肖虹因高明和郑洁的事痛苦不悦,可躲也躲不掉啊。此事,我还得从高明的老情人郑洁身上下工夫。
第二天临走,肖虹亲手为我扣好了最后一粒扣子。我的表情有些木然和无奈,夹杂着些许昨晚的失眠带来的疲倦之色。
我一直在想,今天如何从郑洁嘴里掏到实话,用回味逝去的旧情去套近乎吗?可我能说什么?我对他们传说中的旧情一无所知。
通常情况下,即使郑洁参与了吴克忍的秘密培训,她也不会轻易告知高明。这是组织纪律,泄露了会杀头的,除非高明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看着肖虹去拿我公文包的背影,我心里祈祷着,希望家里一切平安,维持现状,不要再发生什么突然和不愉快的事情了。
当我闷头走到门口时,肖虹在我身后突然说:“高明,振作起来,我没那么小气,你别在郑洁面前丢我的人。快去吧,晚上回来早点儿,汪司令和他表妹要来咱家!”
060 逃避隐情
我听后扶着门框,眼前一片黑暗,差点失足跌倒。汪司令和他表妹又要来高明家,这让我如何应付?
红梅啊红梅,我快崩溃了,你为什么每次来得都不是时候。
或许这一生,我将会和你永远错过,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使命第一,平凉小旅馆充满希望的那一次,一天之差,上天也没有给咱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机会。
出门前,我没有回应肖虹的嘱咐,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向了大门口。我感觉自己的腿除了有些微跛以外,伤情已经好多了。
坐在小赵驾驶的车上,我思前想后,最后想出了只有两个字的应付红梅的办法——“逃避”。不妨做个无情无义的人,今晚借故不回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肖虹怎么去想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这样做,或许能让红梅的疑惑冰凉下去,我不在乎她,才能说明我是高明本人,而非林峰。
上午,回到省室的吴克忍,把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叫到他九九藏书的办公室开了一次例会,安排一下日常工作,最后把我和郑洁留了下来。
“郑组长,感觉西安怎么样?不比武昌差吧,我是费尽口舌,才从老板那里把你要过来的。呵呵!”吴克忍冲了两杯茶,放在了我和郑洁面前。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比较温亲和善,还是少有架子的。
“谢谢吴主任,我是第一次到十三朝古都啊,一切挺好,就是觉得冷了点儿!呵呵!”郑洁很客气地回应着,但同时也把我将要试探她的路堵死了,她竟然不承认前不久刚刚来过一次,这么小的范围她都丝毫不松口,可见吴克忍的秘密培训属于特级级别。
“是吗?陕西人都是热心肠,你会习惯的,何况,有高主任在,你不会孤独!呵呵呵!”吴克忍在我们对面坐下来,毫无遮掩地笑着说。
“吴主任,这么说,咱们郑组长是冲着我才答应来的了。呵呵,不胜荣幸!呵呵!”我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
“高明啊,理解一下我的良苦用心,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嘛!这两天没事,你带郑组长到处转转,大雁塔,碑林,香积寺,走走看看散散心,让她熟悉一下西安的环境。严格地说,西安比武汉安全多了,日本人过不了黄河!这里对郑洁有好处。”吴克忍掏出一盒烟,推到我跟前说。
“我看不见得,最安全的应该是重庆,日本人鞭长莫及啊。咱们离延安这么近,才是在刀锋上走路。这回,我差点连命都送了。这不,这里挨了一枪。唉!基本上算是废了!”我指着大腿根,我这话也是有意讲给郑洁听的,不知道她是否能理解。
“是啊,高明,你变化太大了,延安有那么可怕吗?你的口音,你的目光,简直和以前激情四溢、锋芒毕露的高明判若两人!”还是女人心细如丝,郑洁突然这样说,这对我很不利。毕竟吴克忍和高九九藏书明没有多长时间的相处,郑洁就不同了,几年前,她在南京和高明最少搭档过一年以上。
我很想借故走开。我怕我们在吴克忍这里坐久了,郑洁再问下去,我要是回答不慎,露出破绽麻烦就大了。
“当然,医生说我的咽喉声带几乎被撕裂了,让平时少喝酒,我感觉脖子现在还在疼!”看着吴克忍不言语,我连忙加以解释。
“昨晚的确喝得高了,这都怪我一时性起。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吴克忍很谦虚,我心里希望他不要对此起疑心。
“不会吧,高明,听说你在柏林军事学院的格斗成绩非常优秀,怎么没有保护好自己?”郑洁穷追不舍,她这样问也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关心,但吴克忍老奸巨猾,不一定会这么想,我真后悔没有借99lib?故走开。
“延安是卧虎藏龙之地,不乏精英人士,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用简单的德语对郑洁说,这样会搅乱吴克忍的思路。
“高明,看到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和幸福!三年都过去了,我别无他求!”郑洁停了一会儿,低下头,同样用德语回敬了我一句,说完,她的眼睛已经湿了。她的这句回答出乎意料,基本脱离了我们的谈话主题。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惜吴克忍不懂德语。
“你们在说什么?情话还是密码?”吴克忍满脸疑惑地问,何况刚才郑洁问我的问题显.99lib?然是不信任我,这对我非常不利,但我不能自己解释自己的话。
“哦,呵呵,高主任德语不错,他是说,延安的高手很多,吴主任您也是一位精英人物啊!”郑洁抬起头,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既替我解了围,又让吴克忍不好意思起来。
走出吴克忍.99lib.的办公室,我紧绷的弦才算舒缓下来,在后面呆呆地目送着着郑洁下了楼。或许第一个怀疑我的将会是高明的旧情人。看来,想从她嘴里知道上次她来西安的真相,现在还为时过早。
061 暗藏杀机
“高明,怎么了?事出有因,高夫人那边,我抽空去解释解释,想开点,哪一位英雄不是一手挎着战刀,一手牵着美人啊!呵呵!”吴克忍不知什么时候也出了办公室,在后面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吴克忍办公室外面的回廊面积较大,站在这里看下面的院子,视野开阔,角度极佳。大门口的出出进进和余队长行动队的办公室,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我靠着廊柱,没有马上离开回廊。关于秘?99lib?密培训的事,既然不好向郑洁开口,不妨先从侧面探探吴克忍的口气,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听出些门道。
“吴主任,延安的事没办好,东西交给了泥菩萨,但我没有见到联络人。那个灯草和尚不在娘娘庙,他可能藏起来了。你知道,共产党对可疑人员的甄别一直很严99lib?。”其实这个情况,我已经通过刘维熙转达给他了,之所以现在提起,我是想知道,吴克忍还有没有新的渠道连接延安。
“灯草和尚这么久不见动静,娘娘庙肯定是一盘死棋,别抱希望了。你能安全回来,那是那里的菩萨在保佑你啊。呵呵!”吴克忍笑着,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他的目光一直在楼下。
“你最熟悉延安的情况,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吗?据我所知,咱们陕西省室,向北可不止灯草和尚这一条渠道啊。”我进一步探问,毕竟高明也是前不久才调到陕西省室,知情但不知底,我这么问,想必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天太旱,有渠没水,刘维熙派出去的人,全都死光光了。当然,这也不能都怪他,关键是他身边有内鬼!”
“我们损失也不小,两败俱伤啊。还好,您给我们挖出了机要组的王毅,戴老板如获至宝,不知道有突破没有?”弄清王毅被捕情况,是老秦交给我的特别任99lib?务,既然吴克忍提起这件事,我岂能放过这次机会。
王毅被叛徒吴克忍出卖后,至今生死不明。他掌握着延安方面几套绝密的摩尔斯密码,极有可能被押往重庆。我不知道,当时刚到陕西省室的高明,是否知道王毅的去向,所以不敢贸然断言,只能很含糊地试探吴克忍。
吴克忍两眼直直地看着我不说话,对视时间较长。不管此时他心里在叽咕什么,我很淡定,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后来,他低下头,做起了沉思状。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是时候?
“高主任,这次把郑洁要过来,她的任务很重,你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只有你能给她信心,我拜托了!凭我的直觉,延安方面已经把钉子插到了西安,插到了我们身边,而且这次插得很深,后围寨密道劫狱,不是一个偶然事件。没有内鬼,受了重创的他们,绝不可能这么快就东山再起!”
很显然,吴克忍回避了我关于王毅的提问。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我们行动的脚步声了。即使.99lib.他认定有内鬼,他会怎么去分析甄别,从我开始吗?
我提到王毅之后,他为什么先提到了郑洁?原则上,郑洁和王毅干的是一样的活,只是目的不同。
难道,郑洁参与了王毅的秘密审讯?她是密码破译方面的高手。如果她真的参与了,那就说明,王毅并未押往重庆,而是还秘密关押在西安某个地方。
这样分析,那就有另外一种可能,郑洁上次来西安,不但参与了吴克忍的秘密培训,而且参与了对王毅的审讯。吴克忍不告诉我,是他现在并不完全信任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怀疑我。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配合郑组长的工作。后围寨的事刚过,他们的联络信号一定会很紧密。这样吧,吴主任,从今晚开始,我亲自带领移动机要组,晚上出去上街搜索值班,也顺便和郑洁磨合磨合,你看如何?”
我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晚上不回家,正好可以借此回避汪司令和他的表妹红梅。
“哎呀,高明啊,你身体刚刚好点,跑外勤我于心何忍。再说,你夜不归宿,我怎么给弟妹交代啊?”
“求之不得啊。麻烦你晚上亲自走一趟,借你的伶牙俐齿,别让肖虹在家打翻醋瓶子就是。她知藏书网道我和郑洁在一起,已经开始生我气了。呵呵呵!”
我笑着抱拳说道。
“这个没问题,看来我是得给你和郑洁机会。哦,对了,余队长最近行为古怪,有些事,尽量避免让他参与。有人说,上次在医院,是他打死了老张。你认为呢?”吴克忍突然抛出了一颗烟幕弹,他明显是在试探我。
老张之死,当时我虽然没在现场,但我的理发师对我说过,余队长当时所处的位置,根本没有射杀老张的角度和机会。
“不可能。余队长是十几年的老人手了,参与过很多重大秘密行动,功不可没,他绝不会如此心胸狭窄,我们不能怀疑他的基本忠诚。”我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干脆。
老张是吴克忍叛变的牵线人和他的心腹,表面上,他是作了高明的替死鬼,吴克忍这么问我,其实暗藏杀机,只是他对我不说明白而已。
他真正的意思是,高明你怎么跑了?偏偏让老张替你去送死?难道你高明是未卜先知的神人,能掐会算?
吴克忍看着楼下,又做起了让人匪夷所思的沉思状。我看出来了,他一定是在思考我,也可以说是在疑心我。他的思维很缜密,从不轻易开口作出判断。这种人,杀人用的都是软刀子。
062 密档
这时候,机要组的老魏,噔噔噔地上了楼,急匆匆地过来找吴克忍,我便借机打了招呼,扭身回到了我的办公室。
说实话,和吴克忍交手,我再镇静,心里还是很不安的。吴克忍的阴险不是写在脸上,而是藏在心里。这个人一旦静下来,对一个人产生了疑问,他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杀机。
我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顺手掏出一根烟,准备坐下好好琢磨琢磨,突然感觉有些很不对劲。
刚才机要组的老魏行色匆匆找吴克忍,不.99lib.会有什么大事吧?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应该装着一件或一套密档文件。在军统的各个单位,密档这种东西习以为常。
可以说,吴克忍和老魏是眼见着我回到办公室的,我也是当着他们的面做样子,但是当时,我只在意自己和吴克忍说话的目的,却疏忽了老魏的目光。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很奇怪,难道老魏发现了我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说,高明之前和老魏有过什么约定?
如果高明真的和老魏之前有过非常重要的约定,我回省室这么长时间不去找他,就等于我高明负约了,老魏因此怀疑我。
不容多想,我连忙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我们两个主任的房子遥遥相对,是二楼最靠里面的理想之地,处于回廊凹进去的曲尺位置。原则上,楼下和同楼层的其他人员是看不到的。
我迅速地靠近了吴克忍的房门,隐约听见吴克忍在跟老魏说什么把他们的档案拿上来让他看看之类。
我心里一惊,吴克忍要看谁的档案?我的还是别人的?为什么不是一个人的?
在延安七里铺,我已经看过了高明的档案,老秦应该是之前通过王毅或者别的秘密渠道,搞到的高明的资料,但不是档案原件,不是很详细。
按道理,我应该从档案室搞出高明的档案看看,我有过这种想法,至少郑洁、小姬、罗组长和余队长的档案,我必须尽快看到。但棘手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有找到适当的时间和机会。
通过正常渠道提取档案,需要注册登记,明确目的,这样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有正当理由。
我的这些想法,几乎是在一闪念之间,我毫不迟疑地敲响了吴克忍的房门。
“哦。高主任,进来,进来!重庆刚刚过来一封情报,我正要找你商量呢!呵呵!”吴克忍很客气,他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笑着说。
站在办公桌前的老魏回了一下头,我看见他看我的目光很诧异,毋庸置疑,吴克忍绝对要的是我和与我相关的人的档案。
“哦,你们忙,你们忙,我先下去了!”老魏虚伪地笑着,抬脚就要离开。
“老魏,你安排一下搜寻车辆人员,高主任今晚随班,郑组长刚来,人生地不熟,需要鼓励。我们这些老人手,要多给她帮助嘛!”吴克忍这么一说,我似乎有些明白,郑洁的到来,老魏心里是有些情绪的,至少动摇了他的位置,何况,郑洁还是高明传说中的情人。
老魏出去后,我对吴克忍说:“吴主任,我要去医院一趟,复查一下身体,要不,肖虹又该唠叨了!”
“就是,就是,身体第一,不能掉以轻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腥风血雨地拼命,顾不了父母,但革命事业不能没有接班人啊!哈哈!”吴克忍笑着把拆开的密档递给了我。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理解能力超乎寻常。
“呵呵,主任先见之明啊,他们反应够快的。不过,上面的情报很不清晰,逻辑混乱,没有门道,还没有你的预测详细。”我对密档兴趣不大,因为密档内容说的就是摸不清的我。我更关心刚藏书网
刚离去的老魏,他从吴克忍这里领取的指示,才是最危险的。
“有门道就不叫情报了,我很清楚他们那一套。这样吧,你先去医院复查身体,顺便看一下那个人的情况,回头我们再研究对策。”
吴克忍所说的那个人是毡帽鞋匠。他明显是在打发我,或许,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但我不希望是关于我的事情。无论如何,必须把所有不利于我的危机,消灭在刚刚开始的萌芽状态。我得抢在吴克忍和老魏约定之前,搞明白他到底对老魏交代了什么,对我有没有潜在危险,这对我的替身使命至关重要。
063 离间
走出吴克忍的办公室,我突发奇想,计上心来,看来要扰乱吴克忍的思路,必须先打乱他的阵脚。
我在动身去医院之前,正好碰上情报组的罗组长带着他的人要出去办事,我连忙招呼罗组长,把他让进了我的车里。
小赵下了车,为我们关上了车门,前前后后地擦起车来。其实,我在下楼前,已经作了了解观察,迟迟没有动身,就是要等他出来。
“罗组长,我要去医院复查一下身体,老吴交代,顺便看看那个毁容的人,问问情况。后围寨劫狱的事,你调查得有头绪了没有?”我开门见山,去见毡帽鞋匠之前,问他这个问题合情合理。
“唉,难度比较大,此人不开口,我们等于瞎折腾!”罗组长叹息着回答说。
“共产党不好对付,那找到日本间谍不难吧,李秘书不能白死,你我都是知情人,追究下去可不好办。”我调转话头,故意这么说。当然,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啊,李秘书的确死得蹊跷,我一直在做详细调查。日本人在西安的会馆基本都查过了,目前进展不大。”
“是吗?哪有那么多日本间谍,捣鬼的基本都是中国人。呵呵!”我笑着说道,这样可以改变罗组长的思路,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李秘书的事,吴克忍不会再注重结果,因为他从中得到了好处,要是弄个水落石出,反而九九藏书
对他不利。
“那天她是向老魏打电话请的假,老魏告诉我后,我才顺路去的李秘书家,我没想到你也在那里。现在人已经死了,不瞒你,我之所以去看她,是因为她是我的表亲,我们一脉相承啊!”罗组长言辞恳切,看来他还是有过这个角度的疑心,只是不能界定。
“哦,我和李秘书此前有约定,如果她破译出情报,首先得汇报给我,这是工作程序。你知道,清除汉奸日特方面的工作,我自重庆过来后一直在做。”罗组长为自己找到了正当理由,我也要把那天的事情说明白。
“是的,高主任,这个我很清楚。我一直在疑惑,日本间谍怎么会知道她破译出了他们的密码?”
“知情者提前告诉了日本间谍,这个还用推理吗?”
“谁是知情者?”罗组长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因为那天晚上,我们都不可能参加机要组的流动搜索和密码接收。还有,我在家养病,李秘书也不可能打电话向我请假。”罗组长是个聪明人,听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
“啊!你是说李秘书有可能不会向老魏请假?”罗组长启动逆向思维,反应极快,推理出的结果,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也许吧,你又没亲眼看见老魏接李秘书的电话。呵呵!好了,我去医院了,你忙吧!”我笑着推开了藏书网 车门。
我的意思很明确,知情者很多,但老魏将承担是日本间谍的嫌疑。此前,我问过机要组的其他人员,除老魏以外,没有人在那天早上接到过李秘书的电话,也没有人亲眼看见老魏接过。
真正的间谍,绝不会用电话传递信息,老魏可能不是日本间谍,但如果他对我不利,九九藏书我可以让他成为说不清的日特。
小赵启动了车子,我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罗组长对他的几个手下交代了几句,转身上了二楼的楼梯。
毋庸置疑,罗组长上楼是急着找吴克忍。他会对吴克忍说,老魏是内鬼,有很大的日特嫌疑。这样,吴克忍对老魏的信任度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怀疑老魏的忠诚用心。
当然,好大喜功的罗组长,绝对不会对吴克忍讲这是我高明的分析结果,我充其量只是提醒了他一下而已。
如果这样,我将得到弥补我未知过失的机会,这就要从老魏身上开刀,而且动作要快。
064 小巷喋血
我分析,高明一定有一些档案,或者一些称为档案的资料,存放在老魏主管的机要室里。我的失误是没有及时提取这些档案,因为我不是高明,我当然一无 所知,所以老魏产生了怀疑,然后告知了刚刚回到省室的吴克忍。
如果老魏对我的疑惑有事实依据,那必将威胁到我的替身身份。如果吴克忍因此抓住了我的失误,我注定全盘皆输。
接下来如何对付老魏,对我至关重要。我必须赶在老魏再次接触吴克忍之前,解决掉这件棘手的事情。
从医院出来,我准备去找我的理发师,我怕他冒险去医院救毡帽鞋匠。
表面上,仅有两个人在病房外看守,事实上,大多数人装扮成医务人员或者病人等等,守候在外围,连我自己都不好发现他们,这明显是吴克忍设的陷阱。
返回途中,我让小赵把车拐进一条狭窄僻背的井字小巷,在交叉路口的拐角停下,然后我迅速跳下了车,让他直接开出去在巷子的出口等我。
这条路叫四道巷,上次我和小赵从医院跑出来时走过一次,他比我更熟悉,因为汪司令有一院宅子就在巷口附近,离此不远。
其实,走出医院大门后不久,我就发现,老魏一直在后面跟踪我,这很难说是吴克忍的私下安排,也许老魏对我的疑心不止于此。
本来,我还准备设法把老魏从省室引出来,见机行事,这个机会真是天赐良机。
果然,一会儿老魏骑着一辆自行车,急匆匆地拐进了巷子,当他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我从墙角闪出来,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车后座。
老魏回头吃了一惊,跳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哦,高……高主任,我……我出来办个事,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半道憋急了,撒了泡尿!呵呵!”我笑着说。
“哦,那,那高主任你忙,我有事先走了!”老魏用眼睛瞅了一下墙角,什么也没看见,他看出来了,我在故意骗他,心中更是疑惑,急着.99lib. 脱身。
“不忙,不忙,老魏,我有一些东西,去延安之前放在你那里,回来忘取了,你能不能先回去,马上送到我的办公室?你知道,我的脑袋受了重伤,有些地方,记忆出现了空白!”兵不厌诈,我想找找借口,看看老魏的反应。
“哦,是……是的,是的,明天上班拿给你怎么样?下午我确实有点急事!”老魏的回答含含糊糊,表情很紧张,我很快觉察出我说错了什么,事情可能没我推测的那样简单,必须当机立断,心慈手软会坏了大事。
老魏转身要走,我嗖地拔出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壳上。
“且慢,老魏,我的记忆的确出了问题,犯了低级错误,作为同事,你也不能在吴主任面前将我一军啊!说,仔细一点儿,别让我的枪走火!”既然错九九藏书了,我不得不掌握主动,亮出底牌。
“你,你,你还是那个高明吗?怎么连人和档案都分不清了?你让我去取情报,你的日本线人山口,他死了。你托付的那么重要的事,难道你真的忘了吗?”
“哦,对不起老魏,我真是糊九九藏书涂了。你去忙吧,明天把东西给我,我们再好好谈谈。呵呵!”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收起枪笑着说。
原来高明有个日本线人山口,因为老魏懂些日语,他可能派老魏去联系过山口,结果山口意外死亡。老魏拿到了情报,高明因为去延安来不及顾及此事,曾经托付老魏处理过山口的事情。
“误会,误会呀,高主任,不管谁去一趟延安,都会落下病来。是我做错了,答应把山口的档案和我取回来的情报,拿给吴主任先看看,都是一些密码,反正吴主任他也看不懂。李秘书的死让我很敏感啊。我错怪你了!”
老魏见我收了枪,摸着额头上的汗解释说。
老魏说得不很完全,但起码是一些真话。但是,这件事,要想说明白,弄下去会越来越乱,何况,老魏老谋深算,他不会马上解除对我的疑惑。如果他和吴克忍详细沟通,我会有许多事情无法自圆其说。
“哦,没事,没事,我先走了,车还在巷子口等我!”
老魏不是个糊涂人,他知道我识破了他的跟踪,所以调转车头,跨腿骑上往来路闷头而去。我走了几步,刷地转过身,拔枪对着老魏的后心,抬手就是两枪,老魏应声从自行车上栽了下去。
065 困惑
我跑过99lib?去,从他怀里搜出了一个档案袋,迅速翻开,里面全是山口和高明交往的档案记录,还有一个薄薄的密码册。打开密码册,一张黑白照片掉了下来,上面是一对穿着和服的日本夫妇的合影。我翻过去,背面写着:昭和十六年六月六日。
我看了几眼,记住了山口先生和他的夫人,把照片装进老魏上衣口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巷子。
我回到省室不到半个小时,吴克忍就接到了老魏的死讯,当时我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事发突然,吴克忍没有想到,他出来主持工作的第一天还未圆满结束,机要组就出了事,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连忙要求去现场看看,吴克忍出手拦住了我。
“不用,不用!罗组长和余队长已经去了,你身体不方便,别去了。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日特这方面的工作一直是你在做,你认为老魏有没有日特嫌疑?”吴克忍还算镇静,他把我拉到沙发上问。
“这很难说,老魏懂些日语,上次我走得急,交代他和我的线人山口先生接触过几回,任务完成得还可以。不过,你知道,我到咱们省室99lib?时间不长,对老魏的过去不是很了解。我听李秘书说,老魏曾私下和日本商人做过一些投机买卖。”
其实,李秘书从来没说过此事,我仅仅见过她一面,李秘书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话都查无对证。我这么说,是想以此扰乱吴克忍的判断。
“确有此事吗?据我所知,老魏这个人做事很规矩,他年龄大,很小心,做到现在不容易啊!”
“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李秘书已经遇难,我们没有办法找到老魏和日本人交往的证据。再说,做点买卖补贴家用,这个能理解,还是等罗组长勘察完现场回来再说。不管结果如何,我向重庆承担错误,你大可不必背包袱。”
“这个我也有责任,临阵换帅,让郑洁一过来就主管机要组,老魏心里的确有点不高兴。哦,对了,老魏给过你什么东西没有?”吴克忍谈到了主题,我知道他会这么问,这也是他对我的疑点。
“当然,他给了我一个山口先生交给他的密码本,我破译过了,价值不大,一直在办公室放着,要不要我取过来你看看。”在路上,我已经看过了高明和山口的交往档案,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吴克忍要在这个角度上击败我很难。
吴克忍没有说话,他显然在沉思,因为我说的情况与老魏说的事实不符,看来,我还得提醒提醒他。
“是这样,山口的死亡很突然,他是在老魏去他那里的当天晚上离奇死亡的,这事让我很吃惊。说实话,我曾经怀疑是老魏做的手脚,也怀疑老魏那次取回来的情报的真实性,但我还是相信,像老魏这样久经考验的老手,不会出卖组织,所以我去延安之前,把调查处理山口的事交给了他。”我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看来罗组长的判断比99lib.较正确。”吴克忍回到办公桌,要了机要组的电话,“郑组长,你去一下档案室,马上把山口先生的档案给我拿上来,哦,还有老魏的工作记录,要快!”
我点起一根烟,吸了两口。吴克忍要的山口先生的档案,本来老魏是要交给他的,现在落在了我手里,恐怕他这辈子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只是山口夫妇的合影,估计罗组长很快会带回来。
老魏是我最不想干掉的人,杀他,也是因为万不得已,因为他直接威胁到了我的替身角色。老魏已死,查无实据,这件事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和吴克忍将会受到上级责备。
吴克忍的确技高一筹,几天后,他授意我向重庆方面起草了一封电文,内容是,现已查明,老魏为潜伏的日特间谍,因身份暴露被日特暗杀。
吴克忍还把李秘书的死,一并推到了老魏身上,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了结。
然而,我轻松了不到几天,新的困境不期而至。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王妈告诉我,肖虹回云南老家去了,下午走得很突然,事前她也不知道。
我在书房的桌子上看见了肖虹留给我的便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甚至没有称谓和落款:
“西安家里太冷,我受不了。回云南看看父母,你保重。”
言语冷落,没有称谓和落款。这很奇怪,难道她对我彻底失望并怀疑我了?我怎么没有一点预感?这几天,我看她出出进进很正常啊。
我连忙叫来王妈仔细询问:“王妈,那天汪司令和他表妹在咱家停留了多长时间?汪司令的表妹还来过吗?”
“停留的时间不长,说了几句话,饭也没吃就走了。那天晚上,你们那个吴局长倒是坐了很长时间。隔了几天,汪司令的那个女人还来过一次,穿着军装,和肖虹说得很亲热。我出去买菜了,等我回来,她已经走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肖虹可能想家了,回去看看也好!”
“是的,我估计她很快就会回来,她没带多少衣物,特别是不放心你,交代我照顾好你。哦,对了,肖虹临走时去看了一趟中医,还抓了几服药给你,嘱咐我熬好按时给你喝。不是我说你,你们这样冷下去可不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该要个孩子了,我和肖虹待在家里很孤单。”王妈唠叨着,她可能和肖虹说过这些事情。
“是啊,我也想要,但这次受伤对我身体影响很大,肖虹回来,你替我再向她道个歉。等我身体彻底恢复了藏书网,我会满足你们的心愿。”目前,我只能违心地这么说。
王妈离去后,我陷入了困惑之中。我不知道,高明的父亲是否告诉过肖虹,高明还有一个孪生的弟弟?如果告诉过,那么,肖虹即使怀疑我,她也不可能不告而别。
066 捕风捉影
如果说肖虹怀疑我,那么,她为什么要专门抓这些中药给我?
如果说红梅和肖虹谈起过林峰,并且知道了高明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她为什么不来直接找我?还有,红梅为什么要穿上军装留在西安?仅仅因为她是汪司令的表妹吗?
几天后,我参加了一次例行的城防会议。会议结束后,汪司令打发他的卫兵,把我叫到了他的司令部。我想,此去一定能碰上红梅,我已做好了足够的应对准备,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我能知道红梅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然而,进去后,我才知道红梅不在,汪司令一个人在办公室等我。我未等他开口,便主动出击,汪司令一向说话很直,很少拐弯抹角,我怕被他问个张口结舌。
“汪兄,你的表妹呢?听说你们最近形影不离啊!呵呵!”我未坐定便开门见山。
“捕风捉影,完全是捕风捉影,你怎么跟肖虹一样冤枉我?红梅是我舅舅的孤女,去年我们才联系上。她来西安是求医治病的,我们不可能成为恋人。你还不相信我吗?”
“哦,原来如此,误解了,误解了。什么病?很严重吗?”汪司令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看来,红梅并没有把她在小城平凉和林峰的事说出来。
我知道,红梅从小一直在天津她养父的家里长大,兵荒马乱之年,现在才和失散的亲人联系上并不奇怪。遗憾的是,我和红梅在平凉匆匆一面,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我这些。
“她什么都不给我说,哭多笑少,我看是心病,动不动就发晕。”汪司令很气恼地解释。
“没.99lib.事,没事,可能她是水土不服,过段时间就好了。她去哪里了,我怎么看不到她?”我赶紧借机安慰汪司令。
“哦,昨天去重庆了,上面九九藏书刚好有个机会,她也要求去,是带职学习培训,回来做我的机要秘书。自家人,到了我这里,我就得稳定她的情绪。”
汪司令解释得很清楚,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当然,当然,让她分分心是好事情,我以为我那个伤兵样子把她吓着了呢,所以一直不敢登门拜访啊!哈哈!”
“她到西安找我,病恹恹的不成人样。在我这里休养了几天,我才带她出来去你家散心的,没想到会病情加重。当然,你高明的确吓坏了她。她说,你非常像她在天津上大学时那个男友!”
“哦,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的头和脖子伤得都快变形了,这有可比性吗?”我听后吃了一惊,但愿红梅不要说得太多,尤其是不要在肖虹跟前提起。
“一切都有可能。她是在医院里醒过来时说的。医生说她精神受过强烈的感情刺激。后来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唉!真是难以捉摸啊!”
“女人都是那样,就像我家肖虹一样吃不透。这不,扔下我回彩云之南了,说西安太冷,她受不了!”既然摸清了情况,我不想和汪司令谈论红梅太多,马上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叫你过来正想问你,你和肖虹到底怎么了?你们两口子的九九藏书事情怎么闹都可以,但她最近看见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我欠了她似的。我汪国栋是条汉子,我承认,我以前追过她,但自从你们在一起,我早死心了。当然,如果你高明在家里欺负她,在外面偷着吃,我的这个绝不答应!”汪司令气呼呼地说着,拔出腰里的枪,拍到了桌子上。看来他或许听到什么生气了。
“捕风捉影,完全是捕风捉影。你怎么跟肖虹一样冤枉我呢?我们的破译员死了,那个郑洁,是我们吴主任从南京借调过来的,事前我根本不知道。再说,我这次去延安,大腿根重伤,连带影响了我的生理神经系统。说实话,举枪都成问题,还有在外面偷吃的劲头吗?唉,我高明算是废了!有苦难言啊!走,找个地方,咱们喝酒去!”我借花献佛,把汪司令说过藏书网的话又还给了他,并作了详细解释。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算呐,军务繁忙,改日吧!哦,对了,小赵说他觉得你还不错,刚才开会,我和你们吴主任谈了,把小赵的档案转给了他。他不敢不给你家老爷子和肖虹父亲的面子,照单收了。哈哈,以后,小赵就名正言顺地成你的人了。”王司令站起来大笑,看来他相信了我的话。
“好,我看见你和吴克忍在谈,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改天有时间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是,你小子少不了请我一顿。不过,老吴这个人来路不正,你还是要防着点儿,他毕竟是叛逃过来的。”
“嗯,这个我有分寸。怎么了,你有他的内部消息?”汪司令话里有话,我赶紧顺势探问。
“据我的情报官说,老吴从黄河驻军的王团长那里抽调过一个加强排,说是秘密护送一个什么重要人物。我就纳闷了,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这个事你不知道吗?”藏书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送到什么地方?”
067 雾锁终南山
“三天前,目的地是终南山。这个情报,是王团长那里一个参谋提供的,他和我的情报官关系很好。我想,这件事可能对你有用处。呵呵,我对你们军统那些神神道道的事不太关心,两军交战,最终还是要我.99lib. 的弟兄们上。”
三天前!终南山!秘密护送?吴克忍又在搞什么名堂?我竟然毫无察觉。
会不会是老秦说的那个吴克忍参与的秘密培训?但这个培训已经结束,敌特潜伏人员的名单我还没有搞到手。
不管是什么情况,我准备去一趟终南山。吴克忍让我陪郑洁转转,刚好终南山下有一处著名的道观——楼观台。我虽然没有去过此地,但因仰慕已久,曾阅读过大量终南山楼观台的地形和史料。那里千峰叠翠,景色幽美,绿荫蔽天,地势险要,是绝佳的藏匿之地。若吴克忍在终南山有所动作,估计超不过那个范围。
第二天上班,我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到了吴克忍办公室,他那里还有一个穿着便服的人,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交谈什么。见我进来,吴克忍站起来介绍说:“高主任,这是西安站的淮站长。他刚调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我正要去找你,你们认识认识,沟通沟通,以后工作上方便。”吴克忍一说我就明白,这个姓淮的人是中统西安站的,从坐姿上看,此人一点儿也不拘谨,他们两个以前肯定认识。
“你好,你好,我是高明,对西安,我也是半斤八两,两眼墨黑啊!呵呵!”我连忙和他礼节性地握了个手。我知道,吴克忍说的是客气话,我作为林峰的时候在中统干过,军统和中统一向尿不到一个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沟通的。这个人不会认出我来,中统西安站熟悉林峰的人,都被老秦干掉了,连我的档案都换了个模糊不清。
寒暄过后,我直接对吴克忍说:“吴主任,我腿脚基本上恢复了,今天天气不错,准备带郑洁上终南山逛逛,来给你招呼一声!”
“啊!什么?你们要去终南山!”吴克忍听后有点吃惊,那个姓淮的看了吴克忍一眼,欲言又止。看来终南山楼观台的确有问题,问题是,这个淮站长似乎也对终南山很敏感。
“怎么了吴主任?有什么不对吗?古人云,关中河山百二,以终南为最胜;终南千峰耸翠,以楼观为最佳。郑组长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再说,我浑身都是药味儿,也想上山透透气!”我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反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楼观台是天下第一洞天福地,值得一去,值得一去。李太白诗曰: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苍翠日在眼。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心中与之然,托兴每不浅。没想到,高主任找了个这么好的去处,呵呵!”吴克忍很快地变了口气,引经据典,极力赞成。
“我喜欢老子的《道德经》,对他在终南山下楼南高岗筑台授经的地方,十分向往,现在身在长安,早就想去看看了,呵呵!”我又作了进一步解释,免得他们疑心。
“好,好,好!那你们去吧,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哦,对了高明,据可靠情报,不久前,延安向西安派遣了一个代号为秦岭的人,我和淮站长都怀疑,此人就是插入我们内部的九九藏书钉子。戴老板很生气,命令我们限期侦破,拆掉这枚定时炸弹!你回来抽时间,调查一下近期进入我们系统所有人员的背景。”
“是,这事简单,我高明当尽全力。很明显,这个秦岭来者不善,我们必须弄清他的目的。要弄清他的目的,我必须知道我不清楚的我们的一些特别任务,才能找到突破口。”
我说得很清楚,把球又给吴克忍踢了回去。要我参与侦破秦岭的案子,那是需要代价的,你吴克忍必须把我不知道的秘密告诉我,或许通过这件事,我能弄出潜进延安的那些特务名单。
068 楼观九老
其实,这个代号为“秦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高明的替身。他这算什么可靠情报?所谓秦岭,只是延安最近频繁呼叫我的无线信号而已。遗憾的是,只有“秦岭”这两个字他们能破译出来。
上午大约十点左右,我和郑洁以及小赵,驱车抵达了楼观台。
踏上蜿蜒的石阶盘道,进入山门。郑洁很快就被楼观台天下第一福地的美景吸引了。仰望群山凝翠,注目秀水苍山,古老的圣殿和清爽宜人的空气,使她忽略了我们身后小赵的存在,她亲热地挽起了我的臂弯。
“真是太美了,高明,这就是传说中老子的讲经台?他如何找到如此钟灵毓秀之地?”
“是的,据说,在楚康王时,有个叫尹喜的天文星象学家,当时他为函谷关关令,在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日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一定有圣人经过此地,于是他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飘然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这就是《道德经》和楼观台的来由。”九九藏书
“原来这么神奇啊!高明,你快看,这么多殿堂,都是干什么用的啊?”
郑洁依偎着我,她显然被讲经台巍峨宏伟的气势所折服。
今天天气不错,来楼观台膜拜的游99lib?人很多,郑洁一身惹眼的桃红旗袍,曲美招摇。如此漂亮时尚的女人出现在这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贴着我如同恋人,搞得我一时很不好意思。
“哦,这是老子祠和斗姥殿,那两个是救苦殿和灵官殿。”我用手指着,心不在焉地解释给她听。
“那边那两个殿是什么?里面那么多道士!”
“哦,那是太白殿和四圣殿,又叫配殿,你先进去看看,我抽根烟!”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赵,对郑洁说。
“不嘛,我要你陪我进去!”郑洁很倔强,摇着我的胳膊,似乎回到了她和高明曾经的往昔。我知道,早上她一直不高兴小赵和我们一起来。
“大殿里面是不能抽烟的,你去吧,既然一起来了,咱们不能冷落了人家小赵。”我小声对郑洁说。郑洁看了一眼不远处跟一个老道说话的小赵,独自知趣地走了。
此刻,我的心并不在这里,找到吴克忍隐匿的秘密所在,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回去吴克忍一定会询问郑洁,我们都去过什么地方。我在考虑,要不要和郑洁一起,去我疑心的地方看看?
来楼观台之前,我给小赵布置了特别任务。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让小赵私下打听打听,楼观台最近有没有出现一些奇怪的人和事。
当然,价值不菲的布施,是交换有效信息的最好办法。我发现,小赵和那位老道在树后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一定会问到些眉目。
果然,不大一会儿,小赵过来告诉我,那个老道收了布施,说几天前,有人看见,有个叫净空的道士,带着老家来的几个亲戚,去了宗圣宫,行迹鬼祟。
据我所知,宗圣宫在说经台北二里处。武德(公元618~626年)初,李渊当了皇帝后,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宗圣宫。主要建筑有玄门、列祖殿、三清殿、文始殿、四子堂,还有紫云衍庆楼和景阳楼等,一度成为古楼观台的中心地带。此后历代,宗圣宫屡遭兵燹,现仅存.99lib.残垣断壁,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十分凄凉冷清,应该是少有人去。净空道士带着他的亲戚去那里干什么?
通常情况下,在道士和尚中安插特务,是军统和中统的惯用伎俩。凡是能看见的都是障眼法,倒是那个净空道士大有问题。
我靠近小赵,如此这般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小赵心领神会,胸有成竹地独自去了。
时间不长,去大殿里转悠的郑洁,回到了我身边。
“不好意思,大殿里面全是男人,我不喜欢他们的气味儿。怎么,小赵去哪里了?”
“哦,我打发他去山下等我们。小孩子啥也看不懂,闹着要走!”我借口说。
“你就不应该带他上来。这样吧,我们去看一下‘楼观九老’如何?那里人少,我刚在大殿里听说的。”
“楼观九老”就在宗圣宫。郑洁提出要去那里,我真有点吃惊。也许是偶然吧,她或许想多和我单独谈谈。
“楼观九老?它们不是什么道士,是生长了上千年的九棵古柏树。哈哈哈!”我大笑起来,我不希望郑洁和我一起去宗圣宫,那个地方太敏感了,吴克忍知道了会有想法的。
“是吗?呵呵,我以为那里有九个长命千岁的老道士呢!呵呵,呵呵!”
郑洁明白过来,也捂着嘴笑了起来。
“来楼观台,有一个地方,你不去会后悔一世,特别是对于女人!”我开始卖起了关子,我必须给小赵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啊!什么地方?你还不快带我去!”郑洁拉起我的手请求道。
“那个地方叫上善池,池里的水包治百病,用以女人美容,更是举世无双。走!咱们现在就过去。”据说上善池的水能祛病延年。“上善池”是翰林学士赵孟頫来此游览时的题字,取的是《道德经》“上善若水”之意,至于美容之说,是我用来忽悠郑洁的。99lib?
069 密训
在上善池,趁着郑洁浓厚的兴致,我想用激将法套一下她的话。吴克忍参与的那次秘密培训,还是要从郑洁这里打开缺口。今天是个好机会,郑洁的心理防线相对来说,比较松懈。
“郑洁,我就奇怪了,吴克忍如何能把你调过来?我看你好像和他很熟!”看见郑洁在水边玩得差不多了,我蹲在她身边问。
“怎么了,你吃醋了还是怕我影响高夫人的心情?”郑洁转过头,反唇相讥。她很警惕,没有直接往我关心的主题上说。
“呵呵,这和吃不吃醋无关,问题是,前段时间,肖虹在钟楼附近看见过你和吴克忍,你就别对我隐瞒了吧!呵呵!”她不承认,我只有说出事实,不给她防守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当时我只是换了辆车而已!”郑洁听后十分惊讶,略加思索,还是承认了她来过西安。
“呵呵,露馅了吧!说,你们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当这个破主任!”我添油加醋,摔出了杀手锏。
“这个你最好别问,咱们军统的家法,你又不是不知道。要问,你问戴老板去!”郑洁弯腰戏水,她在回避我。看来她不打算告诉我真相,这个我能理解,但我必须紧追不舍。
“亲爱的,你能干什么?无非是破译或者密训而已,这我还用问戴老板吗?呵呵!”我拉起郑洁,猛地拥住了她,我不得不对她温存一点,这样,她的防线就断了。
“高明,你,你怎么知道?这是绝密培训。教官只有三个人,一个吴克忍,一个重庆来的王特派员,加上我。这事走了风声会杀头的,你知道吗?”
郑洁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说。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猜测而已,不就是密训几个潜伏人员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我想知道得更多。
“这次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二十几个人,延安那么小,足以遍地开花,戴老板对吴主任抱的希望很大!”
“是吗?这么说,老吴是他们的直接领导。你这次来西安,也有接收这些潜伏人员信息的特别任务。你们密切合作,我算什么?给人当猴耍吗?哼!一个叛徒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他真的会对我们忠心耿耿?”我装作生气的样子,一把推开了怀中的郑洁,向前走到了上善池边99lib?。
“高明,高明,你冷静点儿。我和吴克忍之间没有任何个人问题。他几乎可以做我父亲了,他不可能走到我心里。你看,这么好的山水,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些!这些和你现在的工作没有冲突!”郑洁绕到我前面,用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是的,我明白,但你们的特别任务冲突了我的心情。说实话,我很不愉快!”这句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是什么站得住的理由,完全是胡拉乱扯,句句不离他们那次隐99lib.秘的绝密培训。
我想,从郑洁嘴里,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起码我知道了潜伏特务的基本数目,若再问下去,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我抽出一根烟,以高明惯用的姿势点着,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高明,你好像瘦多了,尽量少抽些烟,这对身体没好处!”郑洁静静地看着我说。
“我这次身体伤成这样,生不如死啊,肖虹气得都回老家了。不过,你来了以后,我的心情好多了!真的!”我改变了一下态度,毕竟,要想拿到那些潜伏者的名单,必须接近郑洁。不管名单在不在她手里,她是参与者,应该离我最终想要的东西很近。
“是吗?我之所以答应戴老板和吴克忍来西安,就是想离你更近。高明,你不知道,这几年,想你的日子我有多难过。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从日本人手里救过我命的人,我是你的。高明,你明白吗?”
郑洁突然扑进我怀里,她真的动了情,眼睛都湿了,可我感觉自己跟个木头人一样,心不在这里,而在潜伏者的名单上。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我不就在你身边吗?这里风太大了!郑洁你看,对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里坐坐。”
070 深谷迷雾
我和郑洁亲亲热热地下山后,看见小赵已经在车旁等着我们俩了,从他的表情上看,收获一定不小。如果小赵找到了那个净空道士的诡异,也就找到了吴克忍的又一个秘密。不管怎样,我很想马上知道其中情况,但郑洁就在我身边,我只能暂做忍耐。
下午回省室。我们下车后,罗组长看见郑洁为我扑尘整装,老远就向我们挤眉弄眼。我知道,他这种暧昧的表情,不光在琢磨郑洁对我的亲近程度,主要是在等我。
原来,罗组长受命于吴克忍,还是怀疑余队长有通共嫌疑,要我配合调查,要详细了解当时我和余队长在延安失散和相遇的情况。
我心生疑惑,既然吴克忍如此怀疑余德水,为何不停止他的工作?看来,他们对我的戒心还是没有解除。
我和罗组长磨了很长时间。后来,小赵看见我办公室里清闲了后,才上来给我汇报了他在山上打探到的情况。99lib?
小赵告诉我,那个净空道士入观三年有余,是楼观台的杂务主事,经管道观的物资供应等等,类似于现在的后勤主任,与外界的接触比较多。众道士对此人多有不满,因为他是前任道长的一个远房亲戚,老家战乱,孤苦伶仃,才得以留在楼观台。也就是说,此人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道士。
那天傍晚,净空道士的确带着一些人去过宗圣宫,据说是下山去搬一些当地官方提供的物资,东西是搬回来了,但他本人并未回来。
官方提供的物资?为什么那么晚才搬?这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神秘?那个净空道士干吗去了?
当天半夜,有人发现,净空道士带着一些陌生人绕道上山,去了仰天池附近,这几天一直没有下来,不知是去干什么。
小赵收买到的目击者说,他们好像还押着一个什么人,肯定没干啥好事。
我知道,仰天池在楼观台南面峻峰上,传说为老子当年打铁淬火的水池,也就是一处高山湖泊。附近应该还有一座八卦形的炼丹炉和栖真亭,据说是老子当年炼丹和修真养性的地方。
仰天池,来楼观台膜拜的人必去之地,小赵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不过,小赵找到了一位猎户。猎户说,山峰中的峡谷深处,有几个很深的山洞,山洞里面是狼窝,他虽然没有进去过,却常常在白天进入峡谷,在洞口设套,隔天去收获些猎物,卖了狼皮后补贴家用,但这几天他不敢进去,他看见有几个提着枪的人守在沟口,看上去不像是土匪,山上的土匪没有他们手中那样的洋武器。
根据小赵所说,我心里基本明白了八九成,如果我是高明,我一定能猜到,但是我不是。我不明白高明在去延安之前,省室里包括吴克忍他九九藏书们,都发生什么不能记在卷宗档案上的事情。但这件事,绝对和我们的人有关。
我嘱咐小赵,今天这事属于绝密,下去对谁都不许讲,包括汪司令。
看来,我必须去刮一次脸,面见一下我的理发师,一是研究制定一个如何解救毡帽鞋匠的办法,二是今天从郑洁嘴里得到情报,需要向延安方面赶紧汇报。其实郑洁当时有一句说漏了嘴。
听话听音,郑洁说二十几个人,延安那么小,足以遍地开花,也就是说,他们的人不都是潜伏在延安,主要骨干力量,极有可能在延安周边地区策应。
071 神秘女人
至于仰天池深谷狼窝里的迷雾,只能由我的理发师王书理想办法揭开了,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小赵出去后不久,我从窗户里看见,郑洁去了对面吴克忍的办公室。99lib?我知道,我今天带郑洁去楼观台,吴克忍心里有鬼,这在我意料之中。但此刻,我还不知道,有一个潜在的危险,正在朝我悄然走近。
我并不担心吴克忍会和郑洁谈些什么,至于我猜出他们密训的事藏书网,郑洁不会透露给吴克忍,话说穿了对她没有好处。
我现在最受煎熬的是,如何完成老秦交给我的任务,拿到吴克忍参与的那个潜伏计划和潜伏人员名单。
郑洁她手头不会有具体东西,即使有,那也是她接触到那些潜伏者的密码情报以后的事情。目前看来,她的这项工99lib?作还没有展开。
即使将来从郑洁手里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一切为时已晚,因为情报已经抵达,某些阴谋正在实施。
怎么办?直接从吴克忍那里窃取?他会把如此绝密的档案藏匿在哪里?
藏在办公室的保险柜还是他的秘密居住处(就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这两个地方应该都有可能,但他绝不会把这份绝密档案随身携带,或者存放在机要组的档案室里。
如果我是高明,我或许可以从重庆方面了解到一些对我有帮助的信息,关键我不是高明,只能靠自己。
我看了看表,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准备准时下班回家,顺路去一趟我的理发师那里。有些事情,已到了关键时刻,我必须和王书理碰个头,商量一下对策。
我提了公文包,带上门,准备下楼,这时候,吴克忍推开他的办公室门,站在门口招呼我过去,好像有什么事情。
吴克忍把我让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看上去表情诡异,像发现了我什么重大秘密似的。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心里在搞什么鬼?
“高明啊,郑组长今天心情不错,你们玩得很愉快吧!呵呵!你对她能安心工作,起了很重要的稳定作用。呵呵!”
“应该,应该。郑洁对楼观台很感兴趣,可惜,我只是陪着她在道观里面转了转,本来想带她去山上,看看仰天池,怕她上山累着了,没去成。呵呵!”我故意这么说,想借此看看吴克忍的反应。
“女人啊,都是心不在景,心在情嘛!这你比我更清楚!”吴克忍表现得很淡定,他直接回避了仰天池的话题,转过身打开了窗户。
“是的,她今天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你知道,我那个司机小赵和肖虹以姐弟相称,关系非同一般!”
吴克忍没有接我的话头,背对着我朝外面张望。他突然转过身说:“哦,对了,高明,听说肖虹不在家,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吃个饭,喝个酒,逛逛如何?”
这个要求,的确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尚不清楚吴克忍的真正意图,男人喝酒吃饭平常事,这和肖虹有什么关系?不会是个鸿门宴吧。
吴克忍见我犹豫,笑着解释说:“高主任,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哈哈!”
吴克忍恢复了刚才诡异的表情,回到了主题。他要带我去见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人,这个人会是谁?高明的朋友,还是他和高明共同认识的某个人?
我一听,心里骤然紧张起来,但我还不能直接问他,一旦开口,不了解实际情况,说岔了话,会坏了大事。
“呵呵,是一位女士吧,吴主任,我高明现在对女人没感觉了,倒想去做个深山道士,图个清闲!”我思考了片刻,回敬了一句。从吴克忍的表情上判断,他要和我去见的人,一定是位女人,男人的神色藏不住心态。
072 山口夫人
“嗯,不愧是高公子,一点就透,的确是位女士。这样吧,你准备准备,我这里安排一下,咱们马上就走!”看来,不管我答应九九藏书
不答应,吴克忍都不会给我回旋的余地。
让我茫然的是,这个能让高明大吃一惊的神秘女人到底是谁?难道除了郑洁,高明在西安还有一位接触亲密的异性?
既然我点透了,不妨再点得更彻底些,激发一下吴克忍,这样我会清楚她是谁,好有个心理准备。
“吴主任,我惹不起但躲得起,我看我就不去了吧,拜托了,你去应付应付,我的麻烦够多了,让九九藏书郑洁知道了不好!”
“必须去,她对你情有独钟,你可不能无情无义。至于郑组长这边,你放心,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原则问题,我自会替你保密。再说了,总算是半个日本娘儿吧,她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求我不如求你呀。呵呵,我这是受人之托,成人之美。”
吴克忍如此一说,我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这个女人是谁,一定是那个死去的山口先生的夫人。
从山口先生的档案上看,山口夫人出生在东京,她的母亲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华人,祖籍就在中国西安。
我干掉老魏后怕惹麻烦,没有去积极参与老魏毙命真相的调查,基本交给罗组长了。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有些疏忽。或许从山口夫人那里,能搞清楚是谁一直在追杀高明,至于高明和她的关系,目前我无从得知。
从吴克忍的语气上判断,高明和山口夫人的关系比较亲近,但很难说是吴克忍讲的什么情有独钟之类。我分析,山口夫人对山口先生的感情非同一般,要不然,山口先生绝对不会跟一位有中国背景的女人结婚并与她背井离乡。
估计吴克忍是在罗组长调查老魏的案子时,偶尔了解了这个情况。现在看来,吴克忍要我去见山口夫人的真实意图,可能不在高明和山口夫人的关系,而在高明所涉及的某些未拿到手的日方秘密情报。
傍晚时分,我和小赵开车前面开路,吴克忍驾车随后。山口先生的寓所在文昌门内的柏树林。那座院落是山口夫人母亲祖上留下的老宅。这个档案里有详细记载,我记得很清楚,所以一路长驱直入。
进入柏树林老巷,老远看见有人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朝我们了望,想必是山口夫人,吴克忍可能提前打了电话。不过,车到跟前时,我发现,山口夫人和身穿和服的照片比较,简直判若两人,纯粹的一身中国女人打扮,看上去和西安有钱人家的阔太太毫无二致,只是表情上多了些许的忧伤。
我走下车,正为自己浅薄的日语犯愁,山口太太迎下台阶先开了口。
“高明,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利索了吗?”山口夫人的西安话说得很顺溜,一定是她母亲的言传身教。
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大方,像个大姐姐一样,过来很关切地拉起我的手,弯腰查看我的腿。我下意识地蹬了蹬腿脚,一时竟无言以对。
山口夫人直呼高明其名,显得如此亲近,莫非她和高明以姐弟相称?
“不用担心,高主任是军人毅力,那点伤算什么。你现在让他翻墙,他都能翻过去。呵呵!”吴克忍走上九九藏书来笑着说道。
“哦,谢谢吴主任大驾光临。外面风大,咱们快家里请!”山口夫人直起身子,连忙招呼我们进去。
“好了夫人,你要的人,我算是给你带来了,我还有些事,就不进去掺和啦。你们好好聊聊,都自己人,有什么难处,尽管向高主任开口。”
吴主任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在意他,尽管进去说话。他总是很热心地成就别人的好事,但我知道,天下哪有那么多成双成对的好事落在高明身上,说不准,吴克忍早已在山口夫人的家里安装了窃听装置。
073 孤独的金鱼
进入山口夫人的上房内厅刚刚坐稳,她便支走了送茶点上来的保姆,跟着随手关上了门。她转过身,诧异地叫了我一声高明,突然掩面泣不成声起来,接着双腿一软,就地跪倒在了门后。面对此情此景,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姐,身体要紧,请你千万节哀,山口兄的事,我一定要讨回血债,给姐一个说法。他们也在暗处追杀我,我正在找他们!”我连忙上前扶起山口夫人,情藏书网急之中,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其实,高明在延安遇害,我在医院受到枪击,这都是事实情况。我推测,杀手绝对是日本密探,山口的死一定和高明有关,但我现在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山口夫人抬起头,泪眼茫茫地望着我正要开口,我赶紧做了个让她收声的手势,示意她,有些话,不要急着说出来。
“姐,看见这里熟悉的一切,我心如刀割,哪能坐得住啊,我们还是出去走走!”
山口夫人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打开门,我们散步到了幽静的后院,在后院中间的一口大水缸旁停了下来。我看见,清澈的水里,有一只大金鱼在孤独地游弋。
“高明,你知道吗,我担心的其实是你。我已经失去了山口,我不想再失去你,明白吗?”
“谢谢姐,请你原谅,我来晚了!”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我很迷惑,我暂时不明白她说的话,高明在她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夜长梦多,你今天就把它拿走吧,山口死而无憾,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也算对得起你这个弟弟了!”
山口夫人从水缸旁的石凳上拿起几颗鱼食,顺手扔进了水里,那条金鱼嗖地从水底浮了上来。她回头拉起我的袖子,仔细地用手扑去了我袖口上早上在楼观台留下的尘迹,这个细微的关爱是郑洁无法做到的,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此刻,我还没有把他们的姐弟关系想清楚,她这句话更使我一头雾水。
拿什么?是高明需要的情报吗?这么说高明在去延安之前,并没有从山口手里拿到他需要的东西。或者当时情况比较复杂,山口因此而惨遭毒手。
这个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我没有时间详细地去想象他们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也不好多问什么,因为我一无所知,因为我不是高明。我迫切希望山口夫人能尽快地把所谓的“它”交给我。
我抱起头蹲在了地上,我的内心开始震颤。尽管我和这个异国的山口先生素不相识,但现在看起来,他的确是因为高明而牺牲了自己,更何况,山口夫人刚才对我的怜爱和珍惜,发乎情,止乎礼,这让我真的很感动,我的眼睛一下子湿了。
“高明,别难过,在西安,姐现在只有你了。你活着,姐就活着。即使你不来看姐,姐也会天天看到你,因为你在姐心里!”山口夫人拉起我,用她的温情的袖口捂住了我的双眼。我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亲情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等待了千年。
或许这一刻,她不想让我看见她眼睛里的世界。可惜我不知道她的中国名字,否则我会喊出声来,所以我很压抑。
“姐!我拿什么还你和山口?”我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手,与其说是感谢,不如说是疑惑。
“听你叫一声姐,我秦雯此生足矣!”山口夫人使劲地推开我,扔下我独自待在水缸边,掉转身向前院跌跌撞撞地疾步而去。我听见她哭了,她是不想让我99lib.看见她的眼睛里的世界,这个世界,也许是高明一生的愧疚。
过了不久,家里的老保姆端着一个玻璃鱼缸走了过来,鱼缸上有几朵描金的菊花,明显是日本的器物。这些菊花,我在高明的死亡笔记的最后几页,也看到过它的描白。
我猛然醒悟,难道高明从山口这里要的是那个传说中的“菊计划”?那可是日谍部门的最高机密!
保姆当着我的面,从水缸里把那条孤独的大金鱼捞了上来,非常小心地装在菊花玻璃缸里交给了我。
“高先生,夫人交代,这条金鱼送给你,她让你端回去好生喂养。记住,不准炒着吃了。唉!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074 菊计划
保姆走后,一股冷风吹起,我端着鱼缸,木然地伫立在那里。我突然明白,高明要的东西,就在这条金鱼的肚子里。
这简直太隐?99lib.秘了。老天哪!藏在鱼腹里,如此绝妙的主意,有谁会想得到呢?
晚上回家后,我端着鱼缸直接进入了我的书房。我关上门,取出小刀,捞起鱼缸里的金鱼,很小心地剖开鱼腹,终于拿到了山口先生舍命得来的情报。情报装在一节很细小的蜡封的竹管里,以微小的文字99lib?形式组成。我从他的档案上知道,山口先生是一位篆刻爱好者,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仔细打开后,我取出放大镜一看内容,差点拍案而起,果然是传说中的“菊计划”!难以想象,高明和山口曾经为此付出过多少努力。
敌人可能推测到山口接触了菊计划,并经过调查后发现,他和高明来往密切,所以才对他下了毒手。这也可能是高明,也就是我遭到日本间谍追杀的原因。
我长长地呼吸了一口,这份情报,对国共双方来说,都将至关重要,我必须把相关内容,尽快交给我的理发师王书理。
至于菊计划的确切内容,我暂时不会透露哪怕一个字,因为它太……自从上次后围寨劫狱以前见过一次我的理发师,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到过他。他也不允许我和他频繁接触。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迫在眉睫,我一定要亲自和他商量对策。
一是设法营救毡帽鞋匠,一是弄清吴克忍隐藏在楼观台仰天池峡谷里的秘密,还有就是他必须配合我拿到那份潜伏名单。
我准备了一下,正要出去,猛然听见前厅的电话铃响了,好像是小赵在接电话,我轻轻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不管有什么事情,小赵会进来告诉我,但我不希望是省室里的电话找我,或者是郑洁找我,因为肖虹不在家,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哥,哥!我肖虹姐从云南回来了,在火车站,天黑了,不安全,要我马上去接。我看还是你去吧,其实她是在等你接她!”小赵进来说。
“是吗?谁接都一样,她这是回老家告我状去了,我还真有点怕她啊!呵呵,这样吧,你和王妈快去接,我在家里等你们。”肖虹回来得很突然,我甚至没有一点预感,按道理,我应该亲自去接她,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只好推辞道。
“好,那我们去了,肖虹姐要是回来生你气,可别怪我哦!”小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有我的想法,所以没再强求,转身去了。
他们走后,我关上书房的门,把山口的菊计划看了一遍,默记在了心里。
看来,山口先生遇害前没来得及和高明见上一面,他可能已经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只好把写好的情报藏在了鱼腹里,悄悄告知了自己的夫人。
075 毡帽鞋匠
我站起来准备出门,突然听见书房面向后院的窗户,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高家大院墙高院深,根本没有后门,小赵和王妈都走了,奇怪,会是什么人天黑了跑来敲.99lib?我窗户?疯子吗?我嗖地拔出手枪,拉开了保险。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我举起枪贴近窗户,突然听见窗外的人吟诵起了李白的诗句。
这句诗可是我和王书理的约定暗号,一旦他无法和我接头,就会有其他交通员和我及时联络,难道他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我回应了下句,即刻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一个身穿黑衣戴礼帽的蒙面人,呼地跳了进来。
“高主任,是我,我是王书理的交通员!”
来人说着便脱下礼帽,一把拉开了面罩,我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被看押在医院里的毡帽鞋匠吗!
“怎么会是你,老王出事了吗?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我连忙拉他坐下,迫不及待地问。
“你放心,老王他们刚刚救出了我,他腿部中弹,不过伤势不重,已经安全转移啦,现在你们全城戒严,你可能会马上接到电话。”毡帽鞋匠话音未落,前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99lib.“等我,马上回来!”我疾步冲出书房到了前厅,果然是罗组长的电话,他说医院出事了,吴主任就在现场,让我马上过去。
我回到书房,把事先写好的情报交给鞋匠,当然,这个里面不包括我刚刚到手的菊计划。鞋匠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
“记住了没有?”我问他。
“这三件事我都记.99lib.t>住了,高主任,事不宜迟,我这就走,回去马上汇报给老王!”鞋匠站起来,把那页纸交还给我,我放在烟灰缸里点火烧了。
“走前门吧,没事的,他们现在都不在家!”我说。
“呵呵,不用了,从哪里来往哪里走,高主任保重,后会有期!”
鞋匠抱拳告别,转身跳出窗户,消失在了后院的黑暗里。上次他在李秘书家策应我时,我就看出来了,毡帽鞋匠的腿脚功夫的确不错。
只是我无法想象,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我的理发师王书理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医院里救出毡帽鞋匠的。他事前应该看见我傍晚和吴克忍一起出去了,这正是他营救毡帽鞋匠的好机会,因为他不想因此连累到我。这个过程或许不是我现在考虑的问题,但此刻我并不知道,一个星期以后,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会死在我的手里。
毡帽鞋匠被中共地下组织成功救出,吴克忍非常生气。
在医院里,他当着我的面,把余德水和罗组长臭骂了一顿。很显然,这件事情的责任不在我这里,但我不能肯定,事后吴克忍会不会怀疑到我。
我见吴克忍火气很大,一旁的余队长和罗组长被骂得冷汗直冒,我便上去把吴克忍拉到了一边。
“吴主任,这种顽固分子,留着也没有多大价值,引以为戒就是,您何必生气,有失必有得嘛!”我心平气和地劝解吴克忍。
其实这次营救行动,我毫不知情。严格地说,如果从内部无法掌握吴克忍的布控,单方面营救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所以我也疑惑,我的理发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省室里除了我,还有我们的其他同志?
“我了解他们,没有内应,他们绝对捞不出人!我估计,他们的这次行动,一定和那个代号秦岭的人有关。你们把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还有我们的人,给我挨个儿查一遍,有嫌疑的马上抓起来!高主任,你刚才话怎么讲?”
076 顺水人情
吴克忍憋着气训完余队长和罗组长,转过头开始反问我,看来他对我刚才的态度很是不满,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吴99lib? 主任,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说着,对罗组长和余队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算是给他们俩解了围。我并不怕吴克忍因此怀疑我,因为我有办法让他马上转怒为喜,从而分散他的注意力。
“吴主任,您知道菊计划吗?”我笑着问。
“啊!菊计划!那可99lib.是日谍部门的最高机密,怎么,你有线索?”
“呵呵,吴主任,菊计划到手了,山口先生舍命换来的,您马上联系重庆总部!”我从兜里掏出那个细小的蜡封竹管,交给了吴克忍。
“高明啊!真有你的,好样的,我要向戴老板亲自汇报,为你请功!”99lib?
“哪里,没有您逼着我去见山口夫人,我怎么会拿到菊计划?我以为,山口先生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进坟墓里去了。我和他的关系不一般,他的遇害我很伤心,我也一直在寻找凶手。我们是患难之交,我如何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我连忙九九藏书解释。
“哦,这也在情理之中,我知道你会去的,早晚的事。不过,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呵呵!这么说,那次在医院外边射杀你的应该就是日特了!要不,这段时间,我给你家派个岗吧,二十四小时留守如何?”吴克忍笑着说,看来他的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是的,老天有眼,我的命大啊!不过,没事的,有小赵在身边,加岗就不麻烦了,咱省室人手本来就少,哈哈!”
“哦,听说是一位理发师的剃刀救了你。你小子好大的福气啊,也不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哪天带我去会会他如何?”吴克忍问到了我的要害处。
“哪里,哪里!那只是偶然而已!钱夹有时候也能抵挡子弹啊,常有的事!呵呵!”其实我想含糊过去。
“偶然也是一种奇迹嘛!说明你们有缘啊,有缘的人岂能错过!”吴克忍步步紧逼。
“哦,对了,菊计划全是微缩了的日文,我们回省室吧,我得给您翻译过来,然后我们必须毁掉它。菊计划是绝密,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泄密,原则上范围应该局限在我们俩人知情,您得启用第二专线和戴局长联络!”
我很快转移了话题,吴克忍不懂谍报密码发送,这事又不能让郑洁去做,那只能由我以吴克忍的名义来代劳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避开他直接联系重庆。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但是送给吴克忍一个顺水人情,更重要的是,第二专线的密码和频段,一直掌握在吴克忍手里,我可以利用这件事情,截取他们的密码本以及绝密的潜伏计划。
“好,我们马上回省室!”吴克忍畅快地应道。
面对突然得到的菊计划,吴克忍如获至宝。他亲自起草电文,然后从保险柜中取出密码本交给我。我们一起到了电讯室,支走了值班人员后,吴克忍看着我把电文发出。
我得到了我需要的东西,只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吴克忍是否以这套密码和频段与延安的潜伏者联系,一切只能靠我们的电台以后侦听印证。
过了不久,小赵把电话打到了吴克忍的办公室。吴克忍接的电话,他回头有些惊讶地告诉我:“啊!肖虹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小别胜新婚啊,有我在这里,你快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比较沉重,肖虹这次回老家会带回什么?会不会是对我这个替身的疑惑?她一定详细询问了高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关于高明是否有个孪生兄弟的问题。我想,老头子虽然人生暮年,估计不会对她隐瞒真相。
父亲当年逃离军阀阵营后,做了白崇禧的桂系的一员虎将,近几年因年事已高,一直在家颐养天年。不过他手下的兵团干将,基本上都是他当年舍命带出来的兄弟,在一定程度上还得听他的。
077 浮出水面
我对这个没有记忆的父亲有的只是仇恨,因为他为了逃命,无情地抛弃了我,并使我失去了母亲。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
原则上讲,我们势不两立。
我很担心,肖虹知晓高明的确有个被遗弃的孪生兄弟以后,她对我的态度是否会发生重大变化。如果她疑惑我的身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回到家后,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肖虹站在门口微笑着等我回来。她看见我进了院门,老远就奔过来接过了我的公文包。这是我自从出院后第一次看到她面带笑容,非常自然,看不出任何勉强。
进入前厅,我发现王妈和小赵都不见了人影,一定是肖虹把他们支走了。
她坐在我对面,给我递上了泡好的茶,看99lib?来她有话要单独和我说。
这种时候,内心紧张的反倒是我自己。我心存疑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登门拜访的客人,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她如此坦然,对我来说不是个好兆头。
“爸爸身体可好?你这次回去刚好赶上他的八十大寿,当年我不愿意留在他的军队,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看过高明的资料,我知道,在这一点上高明和父亲有些矛盾。这个情况,想必肖虹是了解的。
“高明啊,明年开春天暖和了,爸准备来西安看看他的老房子。人老了,有点怀旧。呵呵!”肖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给我带来了一个我不愿意听到的信息。我明白,父亲还没有老到糊涂了的地步,他并不是想来看看他当年置下的这一院老宅,而是要来看我。
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天我不在家,红梅和肖虹单独相处,红梅可能在不经意间提到了和高明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峰.99lib.,因此触动了肖虹的敏感。
看来,几十年前隐没了的历史,如今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但这段历史,对我这个替身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我现在只有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即使他们怀疑我,我也是和他们有血脉的亲人,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我不知道,当信仰和亲情真正交锋以后,他们会选择哪个?
“哦,老院子有什么留恋的,爸爸是想见我了吧,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回去看看他。”我喝了一口茶,单刀直入,我不想在肖虹面前演戏,这也符合高明的性格。
“唉!大敌当前,日本人虎视眈眈,谁知道长安能否长治久安?再说了,你哪有时间回去啊!”肖虹回避了我的目光,她扭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心不在焉地叹息着。
“肖虹,你在想什么?想你爸妈了吗?找个空闲,我陪你回家看看如何?我上次的延安之行虽然命悬一线,受了很大刺激,但确实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看中国还是有希望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安静下来。”
我知道她在怀疑我,我必须打断她的思路。我旁敲侧击,想试探一下她的立场态度,争取到她,也就争取到了她的父亲,这也是老秦交给我的任务。
“没什么,我在想汪司令的表妹红梅,不知道她在重庆见到我父母了没有?”肖虹回过头,一眼不眨地看着我。
“哦,我原以为她是汪司令的女人,没想到是他表妹。肖虹.99lib.呀,往后你多关心关心老汪,托托关系,找找你的同学朋友,该给他成个家了。呵呵!”
“是的,带个病女人来咱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搞什么突然袭击。那天我也误会他了,真可笑。你好像一点也不吃醋。”肖虹的回答出人意料。
“有这个必要吗?我的老婆我放心,我高明可没有那么狭隘。呵呵!”
我笑着说。女人就是这样,她那次和汪司令生气是做给我看的,我竟无动于衷,肖虹可能认为我不在乎她。
“哦,对了高明,爸爸老了,他想早点抱上孙子,这是他手下一个老军医开的方子,灵得很。不过,这个药引看上去有点残忍,我接受不了,你看着办吧!我去洗洗,坐车太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078 红梅
肖虹不失时机地转移了话题,她从茶几上拿起一片叠着的药方给我,起身进了洗澡间。
这是她在试探我,也就是说,不管我相信不相信这个药方,肖虹已经对我有了想法和看法,只是做得不动声色而已。
情理上讲,肖虹暂时不会直接对我发难,因为她没有任何直接和间接的证据,能证明我不是高明。她现在要做的,是等待红梅回来。
肖虹这次绝对是直接领了父亲的旨意,她知道的,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估计她要从红梅身上开始顺藤摸瓜,把高明失散了的孪生兄弟搞个水落石出。
据老秦讲,当年养母抱到我后,就远远地离开了末河。我后来仔细想过,她为什么要躲开那个地方,仅仅是因为生活所迫吗?遗憾的是,我至今没有找到答案。
老秦如同我的父亲一样,多年来对我和我的养母在生活上关怀备至。要不是他这次要我做替身才提起那些往事,我甚至没有亲生父亲这个概念。但他没有给我提供更多关于我父亲和我母亲当年的信息。我一直在疑惑,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我想,许多年前的那次末河兵变,我被父亲遗弃之后,父亲这一生,可能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寻找,只是乱世之年,星移斗转,查无结果,或许他早已绝望。
肖虹和高明不知详情,这很正常,因为我是父亲今生最大的愧疚,也是他不愿意向下辈人提起的永远的心病。
目前战事吃紧,红梅在重庆的培训期限是三个月。以我对红梅的了解,她当时在肖虹面前只是提过我很像她的一个朋友而已?99lib.,并不会多说哪怕一个字。因为我是她最爱的人,她了解我,她知道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参加过进步组织。当然,我们分别后,我没有对红梅说过我的真实身份。
红梅养父以前曾经做过军阀的军需官,北伐后脱离军队,改行做起了水上贸易。我知道他对孩子的家教很严,对养女红梅的疼爱,甚至比对他两个亲生儿子还要好,一般情况下从来不让红梅单独出门,这也是红梅一直徘徊在组织外围的主要原因。
红梅的养父当年和天津警署的头头私交颇深,我们的几次秘密会议,都是在红梅的闺房里私下召开的,那里非常安全,只是她的父亲不知情而已。
原则上,我不恨他,尽管那个老家伙要等红梅两年的研究生毕业后才答应她和我成亲。
其实,国难当头,当年我早就放弃了继续学习深造的机会,融进了全民抗日救国的大军。因为在学校我有进步嫌疑,当时走得太急,只是和红梅草草告别,没敢去面对他那位严厉的养父大人。现在想来,有些对不起他老人家。
我和红梅的事情得从头说起。按道理,他的养父不会接受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异地穷学生。
我和红梅以前虽说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但同校不同班。红梅比我低一级,我是她的学长。没有发生那个事情之前,我们其实素不相识。
每逢无事的星期天,我就去天津港找搬运工的活儿勤工俭学,卖力气挣些零用。因为,我觉得养母孤身一个人供我读书不藏书网易,我长大了,尽量不向老娘伸手要钱。
那天我去得很早,港口上的工人和货船并不多,当然码头上也有地盘概念,我是靠一个搬运工乡党,才在这里找到活干的。
通常情况下,在这个货运码头揽活儿的都是男人,但今天,我在码头坐着等99lib?候货船的人堆中,看见一位着白长裙的亭亭玉立的长发女孩,她正站在那里,举着一架望远镜,朝灰蒙蒙的海上了望。从背影上看,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站在她身后,海风舞起她的长发,送来阵阵暗香。我有点发呆,我想,她一定是一位富家小姐,她来这里干什么呢?天津的日本驻军很多,女孩子单独出门会很危险。
我正在替她担心,发现一些搬运工急忙站起来匆匆离开,一些人小声说,日本兵过来了,赶紧,快躲,快躲!
我朝旁边一看,看见两个挎刀的日本军官提着箱子,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女孩似乎对旁边慌慌张张匆匆离去的人并不在意,她还在执著地了望海面。
我正要上前提醒,身后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来,伸手拉着她就走。
“红梅,红梅,日本兵来了,我们快走!快走!老李在车里等,他说爸爸刚刚发来电报,顺风号明天才能到!”
来人大概是她的长兄,女孩子有些失望地放下望远镜。可能是长兄拉她太急,搞得她脚下一歪,哎哟一声弯下了腰。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庞,果然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姑娘,蜡梅绽放,恍然梦里,似曾相识。
079 生死瞬间
可惜我杞人忧天,自作多情,看来我和这位美丽的姑娘没有缘分了。我正要转身,猛然被身后冲上来的日本军官一把推开。
“吆西!吆西!花姑娘的干活!你的滚远!你的滚远!”
我当时猝不及防,差点被日本军官推倒在地。那俩日本军官撇下我,直接扑向了还没来得及跑开的红梅和她的长兄。红梅的长兄被一个日本军官一把拽住胳膊,一发力甩倒在了脚下,另一个就地扑倒了惊叫着的红梅。
红梅的长兄也不是遇事就跑的角色,他从地上跃起来,从背面抱住了拽倒他的那个日本军官的腰。那军官挽起袖子,正准备对红梅上手,大概他平时蛮狠惯了,没想到腹背受敌,中国的毛孩子还敢反抗,伸手就要抽刀,结果手腕被红梅的长兄张嘴狠狠地咬.99lib.了一口,疼得吱哇乱叫。
红梅在地上挣扎大哭着胡乱蹬踏,那军官跪在地上,扯着红梅的裙子,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我一见情况不妙,不远处有一队日军向这边冲了过来,我扑过去,一把扣住了那日本军官的脖子,使出全力,把他从红梅身上扯了下来。
“姑娘快跑!快跑!”我大喊着,看情景今天算是死定了,跑一个算一个。
老秦教我练过一些格斗擒拿的拳脚功夫,加之我当时年轻有力气,对付有武器的职业军人,暂时能撑些时间,他们后面的援兵很快就会过来。
红梅爬起来颤抖着还在犹豫。红梅长兄死死地抱住那军官的腰,使得那军官无法抽出腰里的王八盒子和战刀。他忍着被那日本军官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气力喊着:“快走,快走红梅,老李在前面四马路!”
这边我则和日军军官抱在一起滚倒在了地上。那狗日的力气很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蟒蛇缠身,双腿绞住他的腿脚,肘腕扣死他的脖?99lib?子。他拼命地想把我的肘腕扯开,如果他一松手,我就有可能扭断他的脖子,使他命丧黄泉。我们两人在码头上滚来滚去,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很快,我就和红梅的长兄被围上来的援军扭着胳膊制服了。看情景这队日军是码头上的巡逻队。我想,今天必死无疑,遗憾的是,我没能掐死那个日本军官,他的确水性不错。
“巴格牙路,死啦死啦的!”浑身湿透的日本军官气急败坏,他抽出军刀就要劈向我和红梅的长兄。这时候,有一个日本军官上前拦住了他,可能是这个巡逻队的头目。
“慢,怎么回事?这不是包公子吗?”他俯下身,仔细看着红梅99lib?的长兄说。
一个日本兵趴在那军官的耳边叽咕了一声什么,那日本军官拍着浑身湿透了的军官的肩膀,用日语在安慰他。
看来那军官认识红梅的长兄,估计这位包公子的父亲在天津名气很大,他可免得一死。他的胳膊刚才被那日本人刺伤,现在还在流血。不管怎么样,能对抗日本人,红梅的长兄也是条汉子。
080 交换
我知道自己活着的希望不大,我这个穷小子可没有包公子那样有背景的父亲。果然,那个和我一起滚下水的日本军官,嗖地从腰间拔出王八盒子,对准了我的脑袋。
“敢把老子拉下水,小子,你死到临头了,抬头看看早上的太阳吧,这是最后一次!”那日本军官呜哩哇啦地吼叫着。他可能认为我听不懂,其实我在学校里学过一年的日语,基本上能明白。
“开枪吧,我会在阴曹地府等你这个野鬼。在中国,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挺起胸膛,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回敬了一句。
“放他走!要杀就杀我吧!今天的事和他无关,他是我的兄弟朋友!”
包公子见状,挣脱开抓着他的两个日本兵,扑过来用身子挡住了我。我对纨绔子弟一向很有看法,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还能挺身而出保护我。
“巴嘎!你给我滚开!滚开!”
那个想杀我的日本军官一时性起,抬脚向包公子踢去。旁边那位巡逻队长怕这样闹下去会把事态扩大,天津码头大半个是包老板的,他们的人今天冲撞了包公子和包小姐,情理上说不过去,毕竟他以后还要在天津码头走动,不妨息事宁人。所以他赶紧向左右士兵使了个眼99lib?色命令道:“快!快!给我把他拉开,把这两个人给我带走!”
就这样,我和包公子躲过一劫,被巡逻队带走,关在了码头的一个日军仓库中。看来,我活命还有一线希望。
“哥儿们,你真够意思,别害怕,我家的管家老李会通知我父亲,我父亲很快就救咱们出去,谢谢你出手救了我妹妹!”
“应该的,要是怕日本人,我早就跑了。呵呵!你伤得怎么样?”
“没事,擦了一道口子,那日本猪头给我包上了!”包公子晃了晃胳膊说。
“承蒙包公子舍身阻挡,要不然,我真的看不到天津的太阳了。呵呵!”
“敢问兄弟高名大姓,家住何处,走的是那个码头?我看,你不太像搬运工啊!”包公子抱拳问我。
“我叫林峰,是南开的学生,星期天出来卖点苦力,刚好赶上了!”
“啊!真巧了!我妹妹也是南开的,她在读大二!”包公子听罢很是惊讶。
“是吗?怪不得那么面熟,看来我和你妹妹很有缘分。呵呵!”此话说完,我突然觉得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合适。.99lib.
“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呵呵,我可告诉你,她不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我父亲的养女,我也很喜欢她哦!”
“哦,原来如此,包公子,得罪,得罪,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感觉我和你妹妹有点似曾相识。呵呵!”我连忙解释。
“没事,没事,哈哈,公平竞争嘛,说不定她看上你了呢。我敢打赌,她一定会亲自来接你出去,何况你们还是同学!”
“不会吧,明天她要上学,再说,不知道那个日本猪头一会儿会不会跑来杀了我!”
“放心吧,你死不了,有人会替你说情的!”
“谁?你父亲吗?”
“不是,是红梅,我的妹妹啊!她要是一哭一闹,我父亲恨不得把整个天津码头给她,呵呵!”
果然,到了那天下午,我和包公子就被日本人放了,他们家的管家老李和红梅开车来接我们。
红梅下车后直接冲我而来,管家老李则把包公子拉到车屁股后面问长问短。
“林峰,我认识你,你在学校大会上作过演讲,谢谢你救了我!”红梅首先开口。
“是,我是林峰。我……我要回学校,你……你们走吧!”我回答得结结巴巴,想借故离开。
“这怎么行啊,我还没有感谢你呢!你看,你的衣服脏成啥了。走,回家,我给你收拾收拾,再送你回学校好吗?”红梅拉着我的胳膊不松手。说实话,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不能夺人之美。
081 别亦难
“哦,这么快就亲热成一家人啦!林先生,你知道你的身价是多少?”
包公子突然走过来冒出了这么一句。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要从日本人手里捞出我们,不但要有通天之术,还要有很多钱,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一个穷学生值多少银子。
“哇!黄金一百两,外加一件御用的青花瓷。我父亲真舍得,够买几?99lib?艘货轮了。呵呵!林先生,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这件事情过后,我和红梅一见钟情,关系突飞猛进地发展。我们经常花前月下,出双入对,显然已经超越了朋友和校友的范围,成了一对棒打不散的鸳鸯。我总觉得对不起包公子。当然,我和红梅交往,她的养父,也就是包老板在一定程度上起了推动性的作用,因为包老板心里不愿意让包公子和红梅有太深的发展,至于个中有什么内情,我当时无从得知。
包老板虽然同意了我和红梅的事,但他对我有严格的要求,他让我毕业后必须留在他的航九九藏书运公司做事,否则,此事免谈。
包老板说,在他的公司做事,起码对红梅将来的幸福生活有所保证,如果我愿意,等红梅完成学业,我们结婚以后,可以得到他的顺昌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对于这一点,包公子没有什么异议,他只是私下嘱咐我,以后要好好对待红梅,如若不然,他会和我翻脸拼命,把红梅再抢回去。
国土沦陷,民不聊生,不赶走日本侵略者,哪有我们的幸福日子,我当时只是勉强地点了点头而已。我知道,尽管包老板十分痛恨日本人,不是什么亲日分子,可我的心不在貌似繁荣的顺昌公司,而是在抗日的战场上。
那天下午,我满怀心事,和红梅一起在她家的后花园散步,红梅突然问我:“林峰,刚才走的都是咱们学校的吗?那个年龄大一点的是什么人?我看,他不像是咱们学校的老师!”
我不知道怎样来回答红梅,真话不能说,说假话又对不起她。很久以来,红梅给我们的秘密聚会提供了不少方便,我们心照不宣,她对此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从未向我提过一个我们关系之外的问题。现在她突然这样问我,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呵呵!林峰,你不用回答我,其实,我只是在替你担心。爸爸说,你都上了天津警署的黑名单,是他私下打点,才把你扯了下来的。你马上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红梅的预感很准确,这说明她对我非常用心。我心里清楚,目前形势严峻,上级已通知我们明天开始按计划撤离,这一次在红梅这里开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也许,这片留下我和红梅无数美好记忆的后花园,也要和我告别了。我正愁着不知如何对红梅开口解释。
“红梅,如果有一天我不告而别,你不要怨恨我,因为我还活着,为我们的幸福而战,我会和你联系,你要好好读书,什么也别想。”
红梅听罢,用力甩开了我,她走向前面的一颗蜡梅树,然后靠着树干泪如雨下。她是个聪明透顶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眼前的依靠了,与其紧紧拖住,不如放开,把无尽的相思和痛苦留给自己,因为她爱我,而我爱我的理想和信仰。
“红梅,谁不想儿女情长呀?我好想和你一起远渡重洋,远离苦难,可眼下我们的国家在流血,民族在阵痛,我一个七尺男儿,岂能躲避逃离!”
前两天,红梅的养父找我和红梅谈过一次话。他知道我在学校里惹了麻烦,不可能久留,他九九藏书没有因此指责我,而是提出,由他提供充足的学习费用,送我和红梅去美国的大学深造读书,即刻启程。对此,我以家有老娘为借口,婉言拒绝了,这使得红梅的养父非常生气。
“林峰,今天晚上,你能留下来吗?国难当头,遍地狼烟,我不想失去你!”红梅突然扑过来抱着我说。
082 伤心的浪漫
那时候,我们虽然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但相互之间的爱恋,仅限于卿卿我我,其实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这也是为了尊重对方。再说,我们还很年轻,我不想因此伤了红梅养父的一片赤心99lib?,我们期盼着进入洞房的那一天。
此刻,面对红梅真诚的愿望,我紧紧地抱着她不想分开,或许,这样痴情的拥抱,会是我和她今生的最后一次。
“红梅,我不想去美国,也不想离开你。等赶走了日本人,我们一起去乡下教书,听鸟语花香,看小桥流水。那时候,我天天晚上陪着你,哪里也不去。好吗?”
我擦着红梅的眼泪说,这是一种理想状态的生活,不知道哪一天我能给她,但我坚信能够实现,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嗯,我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教他们读书写字,然后你去河里抓鱼,我来做饭!”说起未来灿烂幸福的生活,红梅依偎着我破涕为笑。我知道,其实这是伤心的浪漫。
“我娘说,她要六个孙子,让他们把家里闹个底朝天,因为我家只有我娘和我,太安静了,安静得每天晚上能听见月光的脚步声!”我想起了娘,想起了她的孤单和坚韧,禁不住鼻子发酸。
“林峰,别说了,我知道娘的苦楚。我的命是你的,我给你生,我给娘生,给咱们生一个班。好吗?”红梅搂着我的脖子,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99lib.好!我等着,呵呵,红梅,你有一个好父亲,好哥哥,这我就放心了,你不会吃亏的,替我谢谢他老人家。上次家书回去,我娘看了你的照片,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要我毕业后一定带你回家。我们那里的规矩,你回去头一次见娘,是要下跪磕头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为你我当牛做马我都愿意,下跪磕头算什么!哼,我就是不愿意你离开我!”红梅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要带她回家是为了让她高兴,关键是明天我就要离开她了,离别的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也许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的捉弄,就在我和红梅难以割舍之时,包公子突然急匆匆地跑进后花园,一把拉开了我和红梅。
“林先生,快!快走,他们要提前动手了,你快回学校通知你们的人!”
包公子此言一出,我大吃一惊。这么说,他和包老板早就知道我们在红梅这里聚会,问题是,我上级的安排是明天撤离,难道情况有变?
“九九藏书 谁,谁说的?”我有点不大相信,我甚至怀疑包公子为了红梅在做恶作剧,自打我和红梅好上以后,他一直称呼我为林先生。
“我父亲说的,信不信由你。顺便告诉你,父亲已经为你买好了去美国的船票!”包公子气呼呼地说。
我听后突觉大事不好,抛下红梅转身就走,包老板不会拿这样的消息开玩笑,我们的人时刻面临危险,我必须马上回去通知他们赶紧撤离。
红梅在我后面哭着追赶:“林峰!林峰!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哎呀!哭什么!哭什么!我一会儿把他给你带回来!林先生,林先生,你的腿跑得过汽车轮子吗?等等,我开车送你!”
083 极限营救
当年我就是这样离开了天津,离开了我爱恋着的红梅,一头扎进了使命召唤我的地方。多年来,我一直为此感到深深地愧疚,我对不起红梅,对不起他的养父包老板,甚至包公子。
言归正传。几天后,我从收音机里接到了延安发给我的信号,内容是:
楼观台仰天池峡谷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这是军统和中统高层的一次秘密合作,峡谷里面的山洞中,关押着.99lib.原陕西军统省室机要组组长,被叛徒吴克忍出卖的王毅同志。上级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救出王毅同志,因为王毅同志掌握着延安几套绝密的摩尔斯密码。重庆方面为了破译我们的无线电信号,这次下了血本,由军统中统合作,重兵把守,行踪诡异,企图撬开王毅同志的口,但王毅同志至今没有吐露任何情况。
延安对我近期十分有效的工作提出了表扬,但不允许我参与营救王毅同志的任何一个环节,具体由外围的王书理同志负责。
我不知道,我的理发师王书理或者延安方面,究竟是如何摸清了楼观台仰天池峡谷里的情况,当然,这不是我重点考虑的问题。
只是我没有想到,汪司令给我的忠告,竟是一直困惑着我的关于王毅同志的消息。由于肖虹这几天的态度让我难以捉摸,所以我的心情不是很好,这个结果,让我几天以来压抑的心情得到了舒缓。
我突然之间明白了,那天在吴克忍办公室见到中统西安站的淮站长,我说要与郑洁一起去终南山转转,当时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诧异,现在看来,他们心中的确有鬼。
为了做到绝对保密,王毅被捕后的去向,只有他们和重庆大本营知道,而且对王毅的审讯和看押,没有涉及军统和中统西安站的内部人员,而是借调胡宗南军事情报部门的一个特别行动队负责,接受吴克忍和淮站长的直接指挥。
我担心的是,在楼观台仰天池峡谷,敌人在防守上处于绝对优势,据守险要山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理论上强攻抢人几乎是天方夜谭,不知道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会采取什么措施?钻山打洞的可能性不大,吴克忍能找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不可能有地形上的漏洞,唯一的可能是里应外合,那么,峡谷山洞里面的潜伏者又会是谁?老秦和王书理就是有通天之术,也不会这么快就在那个特别行动队里安插进我们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祈祷王书理他们这次的营救能够取得成功,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把饱受折磨的王毅同志给救出来。
几天以来,我在表面上尽量表现得轻松自如。为了使吴克忍不至于怀疑我,我和吴克忍接触得比较频繁,但心里还是暗暗替我的理发师捏着一把汗。
果然,那天下午,我正和吴克忍、罗组长在会议室里研究安排陕甘边区交通情报站的一些事情,淮站长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他当时顾不得我和罗组长在场,开口就说:“老吴,完了,楼观台出事了,王毅被共产党救出,钻进了宁陕方向的深山。他们掩护阻击的人员被我们困在了山洞里,现在还在负隅顽抗!”
“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他妈的,我早就说信不过胡长官的人,可老板执意不听。看看,看看,出事了吧!”吴克忍呼地站起来,把卷宗甩在茶几上,抱着胳膊,咬牙切齿地抱怨起来。
“什么事?什么楼观台宁陕?我怎么不知道?”罗组长一头雾水,嘴里叽咕着。这个时候,我也不能保持沉默,保持沉默意味着我知道内情。
“那赶紧追呀,还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共产党又不是华南虎,怕什么?”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担心我们被围困在山洞里的同志,但愿王书理不在掩护阻击的人员当中,如果他在,一旦被99lib?俘,我的麻烦就大了。
“我的人已封锁了所有的山口,但秦岭自古险峻,山高99lib.林深,四通八达,估计追上的希望不大。不过,山洞里被困住的共产党插翅难飞!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淮站长擦着脑门上的汗说。
“高主任,罗组长,快召集车辆人马,我们即刻去仰天池,要抓活的,抓活的,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吴克忍叫嚣着,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了他的手枪,看来他要亲自上阵。
此时此刻,我并不知道,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就在仰天池峡谷山洞里掩护阻击的人员之中。
084 深谷枪声
夜鹰潜伏组究竟怎样指挥联络?吴克忍的秘密电台究竟在哪里?哑巴女佣又有什么样的身份?红腿墨镜的暗号能否联系上自己的人?在严峻的局势面前,林峰与未央、秋风等地下工作者喋血黑室,演绎了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喋血交锋。
楼观台仰天池峡谷深处山洞的具体路径,对吴克忍来说是轻车熟路。估计他私下来过不止一次。上山时他一直在最前面,我和余队长、淮站长等紧随其后,罗组长因体力不支,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进入谷口,从峡谷里回荡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枪声,让我心如刀绞,我们的同志一定是被敌人压制在了山洞之中,无法突围。
一路上,我不止一次地在考虑,身在敌营,我如何能在敌人的眼皮下,帮助我们的同志摆脱绝境,但直至接近山洞,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山洞在峡谷深处的半山腰上,洞口不大,居高临下,洞口周围有筑好的防守掩体,但我还看不见我们的人是否在掩体后面。
洞口上方是一面绝壁,上下攀援无物可依,这个位置易守难攻,坚守优势比较明显,前提是,洞里必须要有足够的弹药和物资供应。从谷底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直至洞口。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小道下面的沟坎里爬满了手持重武器的士兵。如此阵势,突围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我们登上了山洞正对面的山腰,这个方位对着对面的洞口,位置上略高一些,淮站长的人已经先行抵达,他们在修好的掩体里架着两挺机枪,朝对面的洞口作间歇性的射击。
“注意,你们别给我伤着人,我要活的!淮站长,把你的望远镜给我!”
吴克忍伏在掩体里,从淮站长手里接过了望远镜。
“对方有三四个人,估计他们子弹不多了,洞里的情况你知道,我们的物资储备不在那里,现在我们是不是考虑组织人手冲上去?”淮站长见对面洞口好长时间不见动静,迫不及待地问吴克忍。
“我了解他们,除了拼死抵抗,想让他们投降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智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在等待接应,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吴克忍观察了一会儿,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什么,你是说共产党南山游击队吗?我们的人马几乎都上来了,还有汪司令的一个加强连,这里是铁板一块,难道他们吃了豹子胆了!”淮站长从来不把游兵散勇放在眼里。
“是的,完全有可能,游击队接应王毅后会马上返回来伺机救人。他们虽然装备差,但善于夜战。我们没时间了,天黑前,必须拿下他们。告诉下面,所有人马撤离谷底,包括我们这里的人!”僵持下去不是上策,吴克忍老谋深算,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要引蛇出洞,他们会上当吗?”淮站长爬起来,有些犹豫。
“他们求.99lib?之不得!”吴克忍胸有成竹地说。
“为什么?”淮站长大惑不解。
“嘿嘿,因为他们想要我们的命,死也要死得值,不想困死在死穴里。”
吴克忍冷笑一声,他的长处,就是他太了解我们的同志了。
“停止射击!王队长,告诉下面的人全部退到外围,你带一个队,给我堵住前面谷口,小.99lib.李,你下去告诉张连长收兵,火速增援后谷口,不能放进一个游击队!”淮站长没有发表不同意见,他对吴克忍言听计从,毕竟人家是从那边过来的,有的是不吃亏的办法。
“我们怎么办?看样子,淮站长这是在和稀泥,他不想要洞里这几个人,抓了价值不大,哪一家拿下,是哪一家的麻烦,上面要的只是结果!”淮站长和他们的人走后,罗组长上来插了一句。他是在替吴克忍着想,客观上是对的。
“罗组长言之有理,高主任,这事你怎么认为?”吴克忍突然反问了我一句,搞得我有些猝不及防。
“有失必有得嘛,抓住他们不见得就没有价值。我认为,这件事可能跟那个代号秦岭的人有关系,或许他们中的哪一位松了口,就能了了我们的心结!”我实话实说,我知道吴克忍也是这么想。
085 将计就计
“说得好!还是高主任和我一个心思。余队长、老罗,你们马上安排行动,在谷底侧翼的小树林里设伏,那里是他们出洞后的必经之地。记住,绝不能放虎归山,一定要给我抓到活的!”
“吴主任,老罗视力不好,还是我和余队长下去安排吧!”吴克忍说完,我连忙请求参与行动,这样我就可以找到机会,为我们的同志解围。
“没必要,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咱们下面有的是人手,你要是再出个什么差错,我回去如何对弟妹交代?呵呵!”
吴克忍笑着回绝了我的要求。他上次派高明去延安执行任务出了事,肖虹没少埋怨他。他这次拒绝我,我能理解,但我们的同志危在旦夕,我岂能袖手旁观。
我让余队长给我留了把狙击步枪,吴克忍看了我一眼,不解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们的人现在就死。
老罗他们下去后,我再次举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对面的洞口和掩体,我希望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不在其中。我担心的是,如果理发师真的身在其中,那我必须当机立断,乘乱干掉余德水,因为除了刘维熙,余德水在医院亲眼见过王书理。
“高主任,别露头,注意冷枪,那个洞口的掩体我很清楚,你看不见他们,但他们能从枪眼里看见你,从狙击角度上讲,谷底下边比这里安全99lib?得多。”
吴克忍窝在掩体里,优哉游哉地抽起了烟。
“那我们赶紧撤呀,下面淮站长的人和张连长的人都撤完了!”我放下望远镜,拿起了手边的狙击步枪。
“急什么,再等等,等余队长到了位置我们再撤,他们现在是瓮中之鳖,盼着鱼死网破,咱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听上去,吴克忍很有把握。一会儿下山后,我必须设法摆脱掉他,今天这里无人能帮上我的忙。这次我没有让小赵跟我一起来,主要是怕事后吴克忍产.99lib.生想法。
如果我们的人不露头就能看到眼下的态势,我估计,他们一定会将计就计,选择主动出击,冲出山洞,且以死相搏,消灭几个敌人就是几个敌人,总比困死在山洞里强。
果然,当我和吴克忍撤下山腰,刚过通往谷口的第一道封锁线,峡谷里面就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我和吴克忍同时停下了脚步。
我看了一眼吴克忍,他的表情有些诧异,大概他没想到我们的人反应会这么快,而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余队长这个人有勇无谋,做事马虎,我不放心!”
我对身旁的吴克忍打了个招呼,提枪转身就走。
“高明,高明,高明!小心啊!沿着树林走!”吴克忍在我后面喊了我几声。我没有答应,闷头朝前冲去。他知道我不会回头,便嘱咐我走安全路线。
我最担心吴克忍跟上来,他要是在我身边,那对我的行动极为不利。但我还是听见了吴克忍在大声地命令守在封锁线上的人:
“快!快点!你们几个过来藏书网,马上跟我进去接应!”
086 让子弹飞
我跳过谷底里的山涧,以最快的速度朝里冲去,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赶在吴克忍他们跟上来之前,找到下手的时机,为我们的人解围。
身在敌营,我心里很清楚,即使我们的人拼命冲过余队长的阻击,进入后谷,也不一定有冲得出去的机会,因为淮站长和张连长的人在后谷等着他们。他们冲出山洞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99lib.,那就是舍身杀敌。
为我们的同志解围,是我无望中的一线希望,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必须为他们的自由拿起枪去战斗。
进入小树林后,我看见余队长他们一个个躲在树后,偶尔朝谷底里的一个沟坎胡乱射击。看来余队长很好地贯彻了吴克忍的指示,射出去的子弹基本上都脱离了目标。
我们的人被压制在了峡谷里的一个沟坎下面,虽然冲不上来,但火 力不弱。我环顾左右,发现身边有两个同事已经中弹死亡了。
“余队长,下面有几个人?我怎么看不清啊?”我躲在树后,举起望远镜,朝沟坎看过去。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和喷火的枪口一起,刷地闪过了我的望远镜的镜头。
啊!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这回麻烦大了!我手一抖,望远镜差点脱了手。好在余德水一心抓活的,还未完全接近我们的人。
“有三个人,一个已经被我们干掉了。高主任,你怎么来了?吴主任呢?”
我的理发师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此刻,99lib?我举着望远镜几乎惊呆,连余德水的回话也没听清。余队长又大声问了我一遍。
“高主任,高主任,吴主任呢?”
“哦,在后面,马上就到,余队长,不能这么干啊,停止阻击,后撤一百米,你要抓活的,得给他们腾道儿啊!”我冷静了片刻,一边问余德水,一边思量对策。
“我这是在掩护老罗,他刚带着几个人从侧翼包抄过去了,我要从屁股后面断了他们的后路,看他们还能飞到哪里去!”余队长说着,朝谷底盲目地放了一枪。
我摇了摇头。其实余队长这一手很绝,但这正是我巴不得的思路,一旦余德水看清了王书理,我必然会暴露身份。我现在从后面找机会下手,近距离干掉余德水轻而易举,可这是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办法。
“愚蠢,断他们后路你应该去,老罗不善野战,视力又不好,共产党必遇强打藏书网弱,择后路潜逃。算了,我这就过去策应老罗!”
我有狙击步枪,远距离正面干掉余德水才是明智之举。我故意训斥了他一句,提枪猫腰就走。我大小是他的领导,有资格训斥他,当然,我要的是他的命。
从侧翼迂回过去后,我很快在谷底河涧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找到了罗组长他们。他们躲在大石后一枪不发,等着王书理越过河涧,朝后谷突围时动手抓人。
老罗善于情报分析和案件侦探,野外枪战并不是他的强项。我在吴克忍面前说是救他,我知道吴克忍不会因此埋怨我。
“老罗,情况怎么样?我帮你来了!”我猫腰跑过去,伏在大石头后面,举起狙击步枪,向我的理发师那边瞄准。我知道,王书理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在现场,刚才我从侧翼迂回过来的时候,几乎完全暴露在他的射击范围之内,他朝我开了几枪,但都让子弹飞了。
处在今天这个态势,我不知道,我的理发师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你来得正好,他们快没子弹啦!”罗组长回头见我到了跟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满脸紧张的神情立即放松了下来。
“怎么才四个人,我们其他的人呢?”
“唉!都挂了,在河滩上呢!”罗组长用下巴向我示意了一下后面的河滩,我这才看见五六具尸体横在那里。
我感到十分震惊,这个老罗怎么搞的?断后阻击又不是冲锋,伤亡咋会这么大?数量是对面余德水的一倍多。
我摇了摇头,无暇顾及身边?99lib.的老罗,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开始寻找对面树林里的余德水。遗憾的是,这个位置与树林的位置落差很大,根本看不到树林的下半部分。
087 喋血终南山
这个时候,地形上比我这里高的王书理还在让子弹朝树林那边飞,但枪声较前明显稀疏了许多。此刻我心急如焚,期望他马上能明白我的良99lib?苦用心,朝身后回撤。估计吴克忍快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转瞬即逝,我这里暂时还有办法控制局势。
然而,王书理作出的选择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很快发现,王书理让身边那位同志借沟坎作为掩护,从侧翼向后谷撤退,王书理自己则扔掉了手中的卡宾枪,举着一把手枪跳上了沟坎,径直朝余德水控制的那片树林而去。
“不好,他们兵分两路,高主任!咱们抓哪个?”罗组长见我们的人分头突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连忙问我。
“回撤的是个小卒,他跑不了,淮站长在后谷等着收网。你可看清了,上了沟坎,拿着手枪的那个才是.99lib.领导。大家给我上,前后夹击,配合余队长抓住他!”
兵分两路,我很快就明白了王书理的意图,他这是要诈降,在拖延时间,以此掩护我们另外那个同志突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手枪里极有可能只剩下一粒子弹,那是留给他自己的,这是一个职业特工最基本的选择。
我当然会寻找借口,不能让老罗去追击我们的那一位同志,或许他能够找到其他路径,乘机突围出去。
我第一个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罗组长他们被我甩了一大截。我必须要赶在余队长接近王书理之前干掉他。
等我爬上藏书网沟坎,看见我的理发师已经接近了树林边的余德水他们。由于我的理发师手中有武器,他们躲在树后,举着枪不敢贸然出击,而在他们侧翼不远的地方,我发现,吴克忍带着几个人正小跑着赶来。
“把枪扔掉,举起手来朝前走!”余德水在树后大喊。
情况变得非常不妙,我在王书理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举起狙击步枪,瞄准了余德水,但余德水很警惕,他还不敢完全露头。我也在犹豫,就这样干掉余德水,过后会不会引起吴克忍的怀疑?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了开枪干掉他的信念,怀疑就怀疑吧,不打死余德水,他要是认出理发师,我的身份就暴露了。
“余队长,一起动手吧,怕什么,他已经没子弹了!”我举着枪,在王书理身后大喊了一声,我要把余队长引出来,再暗示我的理发师王书理,我要干掉余德水。
其实,王书理已经知道,在树林里设伏阻击的就是余德水,他之所以勇往直前,就是为了保全我这个替身。他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就是要和余德水同归于尽,以他的死来换我的生。
此刻,我听到了身后老罗他们的脚步声,而余德水还缩头缩脑地躲在树后。我突然明白过来,余德水可能已经认出了王书理,估计这一刻余德水晕了,因为他不敢相信为我在医院里理发的人,竟然是他和我今天要捉拿的共产党。更重要的是,在如此短暂的瞬间,他.99lib.无法认定我是不是和王书理早有来往,所以他在犹豫。
王书理听见我在他身后叫喊,慢慢地停下来转过身,朝我举起了枪,他可能在转身的时候就已作出了选择,毫不犹豫地对准我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直接击中了我的肩膀。我始料未及,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抱着肩膀顺势倒了下去。正好后面的老罗赶到,二话不说,抓着我的腿,朝沟坎下便拖。
王书理看了我一眼,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手枪,这一眼意味深长,只有我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我看见他转过身,朝余德水那边慢慢地举起了双手。
躲在树后的余德水眼见理发师开枪击倒了我,又扔掉了武器,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扑向了王书理。而此时,吴克忍带着人马,追到了被老罗拖下沟坎的我跟前。
吴克忍看了一眼我流血的肩膀,顾不上搭理我,举着枪爬上沟坎大喊:
“余队长,还磨蹭什么,快抓住他!你们,你们给我上!快上啊!”吴克忍一边朝余德水那边大喊,一边命令他带来的人,朝王书理包抄。
我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捉住吴克忍的一只脚腕,一把把他从沟坎上拉了下来。我知道,余德水这个蠢货上当了,这个时候,他一定和王书理滚在了一起。
088 同归于尽
果然,还没等压在我身上的吴克忍回过神来,沟坎上面就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那是起码五枚手榴弹捆在一起的威力。我希望余德水血肉横飞,命归西天。
毋庸置疑,王书理以他的死换来了我的生。这一刻,我的心比我流血的肩膀还要疼痛。
一阵硝烟过后,吴克忍从我身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石尘,抬腿踢了一脚还抱着头的老罗。老罗这才从懵懂中反应过来,急忙爬上了沟坎去查看情况。
“高明,你救了我一命。哦,对了,你怎么知道他身上绑着手榴弹?”
吴克忍没有谢我,反而问了我一句,他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
“他们的人,都不要命,这个你比我清楚!”我龇着牙,抱着流血的肩膀,回敬了吴克忍一句。
通常情况下,如果我这么说,吴克忍肯定会犯心事,但今天情况特殊,吴克忍反应敏感,我必须扰乱一下他的逻辑思维。
吴克忍听后并没有生气。他慢慢地蹲下来,挽起袖子,解开我的衣领,看样子,他要亲自为我处理伤口。
“放松点儿,你小子真他妈的命大。呵呵,还好,没伤着骨头!”
此时,峡谷里阴风渐起,一阵阵血腥扑面而来,夹杂着同事被炸伤后痛苦的哀号,沟坎上面的情况可想而知。不大一会儿,小姬跑过来站在上面向吴克忍汇报。
“吴主任,余队长挂了,我们一共伤亡15人,罗组长正在处理现场!”
小姬说着,还伸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依小姬的神态,余德水或许还有一口气。
“哦,知道了,你快下来照顾高主任,我上去看看!”吴克忍用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血,站起来爬上了沟坎。
“高主任,你不要紧吧!”小姬跳下来扶住我问。
“我没事,上面余队长情况怎么样?还有救吗?”我故意说。
小姬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是我和罗组长在树林里找到他的,两条腿基本上炸没了,余队长断气前,只说了两个字。”
“是吗,哪两个字?”我心里猛地一惊,但还是坦然地问小姬。我想,余德水不管说了什么,跟我有没有关系,小姬都会如实告诉我,因为省室只有高明和小姬是从重庆一起过来的,他们的私人关系应该走得最近。
“是‘高明’两个字,你的名字!”小姬没有隐瞒。我突然感到了即将到.99lib.t>来的某种不安,这两个字,意味深长,老罗很快就会告诉吴克忍,不知吴克忍听后会作何猜测。
“可怜的余队长,死之前还惦记着我在后面帮他。他要是听我的话,提前出来前后夹击,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唉!都是咱们吴主任一定要抓活口,才出了这样的事,放心吧,高主任,余队长死前说了什么话,我根本没听清楚。”小姬的意思很明显,对我不利的话,他不会在吴克忍跟前讲。
即使吴克忍以后知道了和余队长同归于尽的这个人,就是在医院里为我挡枪的那位理发师,我也能洗清自己,王书理对我开的这一枪就是见证。
即使老罗向吴克忍如实汇报了余德水的遗言,没有第三者作证,谁又能证明老罗说的话是真的?我完全可以说,这是老罗在找借口诬陷我。
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我的这种表象上的逻辑推理,其实是错误的。
不管怎么样,今天仰天池峡谷这件事情后,吴克忍对我的信任一定会大打折扣,我的工作将面临比以前更加危险 、更加困难的局面。
089 山重水复
这次救出王毅同志,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的直接联络员王书理同志壮烈牺牲,南山游击队和西安地下交通站的同志伤亡过半。
事后我才知道,王书理花钱买通了看守99lib.王毅的那支别动队的一个伙夫,借机给那些在山洞值班的人饭里下了毒。那位净空道士和守卫洞口的士兵被最先毒死。洞里面有位排长,因经常吃小灶没有动嘴,结果躲过一劫。他一看情况不妙,急忙跑到洞口开枪告急,王书理和南山游击队的同志立刻乱枪击毙了他,并迅速进入山洞,救出了王毅同志。
当时,其他的敌人就在附近谷底的山洞营地里午休,听到枪声后,立刻冲了过来。为了能让王毅同志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安全撤出,王书理毅然决定,亲自带领四名同志,守在洞口,居高临下,阻击敌人,因此才被围困在了山洞里。
上级在呼叫秦岭的无线电波中,对我在这次行动中的一些擅自举动,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我心里有些不服气,当时情况十分复杂,除了我和王书理,谁又能真正了解我们和余队长以及吴克忍之间微妙而又危险的关系?我期望能见到老秦,向他当面解释事情的原委,如果我有错,我自会担当。
半个月后,延安方面将派给我一位新的联络员,而且是一位有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的女同志,当然我不可能知道她是谁,但我现在一见女人就头大,不是我怕女人,而是在使命和人情之间,我无法选择和99lib?女人交流的方式。
王毅事件过后,吴克忍挨了老板的一顿狠批,消沉了好几天,但他对我的态度基本没有多大变化。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这正好说明,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最近罗组长和吴克忍走得很近。我怀疑,老罗绝对在吴克忍跟前说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话,但我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漏洞掌握在老罗手里。
我现在关心的是,余队长死了,谁会成为他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前两天,吴克忍把我找去,就这个问题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
按程序,省室行动队的副队长黄宏应该接任。这个人个子不高,戴着一副深色近视眼镜,人看上去很斯文,但心狠手辣,比较贪财好色,和西安的黑道来往密切,曾为省室办过几件大案。我到省室这么长时间,虽然和他有过几次接触,但至今还没有看到过他的目光,从心理上来讲,我不希望这种人接任。
“黄队长的差事很合适,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嘛!”我知道,黄宏很少直接参与我们的特别行动,他一直在吴克忍的授意下,为省室在西安的江湖上做一些隐形的创收。
“呵呵,我也是这个意思,黄队长这个人很不干净,他不像余德水那么纯粹,更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现在,吴克忍对余队长的评价很高。
“是的,咱们省室合适的人选不多,要不,从西安周边一线站调一个人回来接任?”我建议吴克忍。
我之所以建议让吴克忍从西安周边一线站调一个人回来接任,是想探一下他的口气,希望能从他的回答中,得到那批潜伏者的一些蛛丝马迹。
“好啦,这件事不急,咱们再多考虑考虑,我再向老板请示请示,或许他有更合适的人选。呵呵!”吴克忍根本不往我想的那一方面靠。
我知道,吴克忍说这种话只是个借口,他在心里一定有了人选,但不可能是老罗。冲在前面打打杀杀,老罗不合适。吴克忍以前那个准备接替余队长的心腹老张,已经在医院里被我的理发师王书理干掉了,还会有谁?难道重庆会另派一个人过来?或者吴克忍手里还有一张我不知道的王牌?
090 又起波澜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吴克忍在省室的一次例行会议上,宣布了一项重庆大本营签署的任命,余队长的位置由小姬接替。这个结果让我十分惊讶,半晌回不过神来,这意味着,我过去对小姬的判断和信任出现了重大失误。
傍晚回到家里,我心烦意乱,坐在沙发上抽闷烟、看报纸,其实我根本看不进去,一直在琢磨吴克忍的心术。
小姬这次突然接任余队长的位置,省室内的同事一片哗然,连一向老辣的老罗听后也大跌眼镜,目瞪口呆。
我静下来仔细推敲了一下,这发师!”
我点了点头,王书理的事,我如实地告诉了99lib?肖虹,免得她又生疑惑。但我疏忽了一点,在刚才不经意的瞬间,竟然忘了她在重庆的父母。
这天晚上,王妈做好的晚饭刚刚上桌,家里的电话铃就响了,小赵连忙起身去接。肖虹很生气,咔的一声放下筷子:“就你们事多,连顿饭都吃不安生!”
“高主任,郑组长电话,姬队长刚刚从城南抓回来一个共产党,还搜出了一部电台,吴主任去三原了,老罗让你赶紧过去!”小赵放下电话说。最近在单位时间长了,他基本上已经习惯了改口叫我高主任。
郑洁的电话,老罗的意思,这简直太奇怪了,奇怪得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今天心里不舒服,回来得的确早了一些,怎么就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091 暗局
我知道,王书理牺牲后,西安的地下组织已经停止了一切活动,小姬上午才接到的任99lib?命,晚上就有所收获,即使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快得有些离谱,难道是我们的地下组织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事情如此突然,会不会是吴克忍设的圈套?我思考了片刻,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吴克忍这个人心思缜密,阴险奸诈,如果是圈套,知情人应该越少越好,怎么可能一下子通过几个人的嘴,传到我这里来,他绝对不可能犯这个低级错误。
如果小姬一直在吴克忍的授意下潜水,这个时候浮出水面有点登台献艺的意思,但抓人不是约定了时间地点的一场演出,而是稍纵即逝的情报,所以,小姬不可能是在演戏。
老罗的路数我比较了解,就是他有所动作,也逃不过我的眼睛,那又是谁给刚刚就任的小姬提供了情报?是吴克忍培训的那批渗透进延安的特务还是我们内部的叛徒?或者是郑洁破解出来的情报?
我顾不得考虑太多,急忙放下筷子,安慰了肖虹几句,起身招呼小赵,启动车子,迅速赶到了省室。
从省室后院审讯室里传出的一阵惨叫声,让我心痛欲裂。小姬和老罗的讯问在空寂阴冷的回廊里回荡。我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迈不动步子。
“小赵,你先进去给他们打声招呼,我去郑组长办公室看看,一会儿就过去!”
“是,要不要把罗组长先叫出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小赵的意思我明白,叫我过来是老罗的意思,他肯定私下有话对我说。
“不用,告诉姬队长,刑讯逼供解决不了大问题,重要的是口供!”
这个时候,不是我不敢面对我们被捕的同志,我担心的是他的密码本,是不是和电台一起被搜了出来。如果被搜出来了,此刻一定在郑洁手里,密码一旦被郑洁破译掌握,后果将不堪设想。
其实,我早就看见郑洁办公室亮着灯,通常情况下,她不会直接参与审讯,除非情况十分紧急。她曾对我说过,血腥的东西常常使她背地里呕吐不止。
小赵进了后院,我回转身直接走向郑洁的办公室,到跟前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按道理,她办公室的门应该随时关上,不管她在不在里面,这是基本常识。她手头随时有重要的密码资料,何况,她还是个女人,总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门没有关,这就是说,她不在审讯室,她一直在等我进来。见此情景,我多少有点莫名其妙,但我没有犹豫,伸手一把推开了房门。奇怪的是,此刻,郑洁并不在办公室里。
郑洁办公室是比较大一点的单99lib?间,没有套房,因为来过多次,我对里面的陈设并不陌生。她的办公桌上今晚多了一套小型电台,毋庸置疑,绝对是刚刚搜出来的那台。我没有去动它,我知道,或许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的什么地方,正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摸了摸电台旁边的茶杯,还有一些余温,说明她离开的时间不是很长。
这就奇怪了,她开着门去了哪里?如果是在审讯室,小赵进去打过招呼后,她应该很快回来。
既然她明知我要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避开了我?
我摇了摇头,绕过办公桌,直接坐上了郑洁经常坐的位置,低头突然发现,她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开着很大的一条缝,里面露出一沓类似于解密文件的文本。我心里一惊,但很快收回了目光,从口袋里掏99lib?出一根烟点着,跷起二郎腿,仰头闭眼抽了起来。
如果一根烟工夫她还不回来,就说明这是个暗局。问题是,她郑洁和我捉什么迷藏?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是她的意图还是吴克忍的授意?
我思来想去,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092 信任危机
我掐灭烟头,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遍面前的这架无线电台。我确认,这的确是我们那边的东西,也就是说,小姬确实抓到了我们的人,但不一定就是王书理这条渠道上的人。
不管他属于我们的哪个部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营救是以后的事,他手头被小姬他们搜去的证据,关乎他的性命,我必须在郑洁这里找到它。
郑洁不在,随处翻翻轻而易举,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我想,郑洁不可能把非常重要的东西放在打开的抽屉或者办公室里,那她故意打开抽屉给我演戏,又是什么意思?
前天她约我去她的住处,表情有些暧昧,我怕回去晚了肖虹疑心,所以借故拒绝了,现在看来,我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思来想去,我一时找不到合理答案。郑洁毕竟过去和高明有过生死之交,他们之间是不是还存在着一种我所不知道的默契?比如暗示,那么,她今天给我唱一出空城计,在暗示我高明什么藏书网?
最近发生了这藏书网么多的事情,的确使我紧张的神经有些过敏,这几天接触郑洁的机会虽然不多,但下午我还与她打过招呼,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啊。
女人总是让人捉摸不定,能打开的东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静了静神,拿定主意,伸手拉开了第二层抽屉,刚要取出那沓类似于解密文件的文本,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动静好像不是郑洁,她的脚步声没这么重,可能是小姬或者老罗找过来了,如果让他们看见郑洁不在,抽屉却开着,他们会对我有想法,所以我连忙把抽屉推了进去。
我关好抽屉,直起腰,调整好了坐姿,这时候,外面的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我正疑惑,一支冰冷的枪口顶在了我的脑袋上。我突然之间明白了,我犯了一个大错,郑洁哪里都没去,此刻她就在我身后。
她一直躲在厚厚的落地窗帘后面,我竟然把这一点疏忽了,因为我太相信她,进来后没有检查窗帘。也因为我真的不了解她,不了解她和高明相处的过去,他们常玩这种游戏。关键是,这些两人之间的私密,就是鬼也不会知道。
“郑洁,别开玩笑了,小心枪走火,我知道你躲在窗帘后面。呵呵!”
我毫不在意地笑着,伸手准备掏烟。
“别动!传说中的秦岭先生,嘿嘿,你的戏演得太不高明了!”郑洁拉开手枪保险,冷笑一声说道。
我心里一惊,难道说郑洁识破了我?这绝对不可能。即使我今天这事做得有漏洞,她也不可能确定我就是秦岭。如果确定,她不会现在才拉开保险。
她这是在诈我。但很明显,郑洁对我的疑心不小,而且她手头可能有什么关于我的特别依据。
093 夜鹰潜伏组
“是吗,我要是秦岭先生,你就是传说中的未央小姐,咱们俩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呵呵!”
未央小姐是上级派给我的新的交通员的代号。我想,尽管这个代号几天前在无线电呼叫里只出现过一次,但对于敏感的译电专家郑洁来说不会陌生,或许她已经从我不知道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情报,甚至比我知道得还多。
“你,你血口喷人,你怎么知道这个未央小姐?这是夜鹰潜伏组昨天才得到的绝密!”郑洁从我身后走出来,花容变色,但抵着我脑袋的枪口并未离开。
“既然你说我是秦岭先生,那我怎么能不知道我们的未央小姐!郑组长,你大概忘了吧,我们都在戴老板的黑室工作过,你能破译的,我未必不懂!呵呵,老吴夜鹰潜伏组的情报其实一文不值!”
我故意信口开河,就是要打乱她的逻辑思路,把吴克忍的夜鹰潜伏计划套出来,看来郑洁心里的定数快到头了。
“高明,你背叛党国,在陕北被俘变节,接受了延安方面的派遣,你就是名副其实的秦岭先生!”郑洁寸步不让,但口气明显有些不太坚定。
“是吗,短短几天时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信仰吗?要是吴克忍这样认为,我并不奇怪,因为他是个叛徒,是个异类。要是你郑洁也这么想,算我高明这辈子眼睛瞎了。开枪吧!郑组长,我高明死而无憾!”与其找借口解释,不如将计就计,反唇相讥,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你要是高明,怎么连我的暗示都看不懂?还有,曾经的高明,可从来没有像你现在这样矜持!告诉我,你在延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洁收起枪,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现在看来,他们还没有怀疑到我是个替身,只要家里肖虹那边不出什么意外,这样的怀疑属于正常范围,我还能应付。
“我现在在省室被老大和同事怀疑,回家了被老婆和家人怀疑,四面楚歌,哪里有心情玩什么情趣啊,你认为这些女人在乎的东西很重要吗?”我没有正面回答郑洁的问题。我想,她能体会到高明的现状和苦衷。
吴克忍有可能提醒过郑洁,要对我多个心眼,估计有一些事,他们瞒着我。我现在要从郑洁这里了解到吴克忍的夜鹰潜伏计划,九九藏书其实这个潜伏组织的名称,我今天才第一次从郑洁嘴里听到。这说明,郑洁已经接触到了夜鹰潜伏计划的具体情报,我可以从她这里找到我梦寐以求的突破点了。
“高明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是我99lib.
的生命,我不想失去他,什么夜鹰潜伏,秦岭先生,未央小姐,还有这些凑不到一起的碎纸片,我不感兴趣!”
郑洁说着,从随身的兜里掏出一个小纸袋,刷地一下扔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这可能就是和桌上的电台一起搜出来的重要译电,被我们的人情急之下撕碎了。
我正要伸手去拿小纸袋,郑洁不失时机地走过来,挡住了我,她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把我拥进了她的怀抱。
这太突然了,突然得让我不知所措。或许我不是真正的高明,我无法理解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甚至认为她这是在演戏。我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走过来,但外面的世界悄无声息,她急促的呼吸很快淹没了我。
094 追杀线人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郑洁指着桌上的小纸袋对我说:“高主任,别忘了这个东西,赶快拿走。我看着它都恶心!”
“是吗,它能作为下面审讯的直接证据吗?”我故意这样问。其实,刚才在郑洁不注意的时候,我查看过了,纸袋里那些带着血迹的烂纸屑,是被嚼碎后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是小姬他们从我们的人嘴里强行掏出来的残留物,一个完整的字也找不着。
“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没有一个完整的字迹,我只看到铅笔写的一个模糊的半个‘走’字,基本上快要被唾液和血水溶解了。”
“哦,还不错,好歹是个战果,你还是留着交给吴主任吧,我去下面审讯室看看姬队长他们的进展情况!”
我急着脱身去审讯室,心不在焉地应付了郑洁一句,话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高主任,高主任!”听上去是小赵的声音,郑洁把我按到了椅子上,连忙起身,跑过去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小赵!”小赵直接到郑洁办公室找我,我略感诧异。审讯室有的是电话,有什么事,老罗或者小姬,给郑洁这里打个内线即可。
“高主任,半个小时前,嫌疑人撞墙自绝了!姬队长和老罗没敢告诉你们,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他……他们现在都在下边。”小赵说得有点吞吞吐吐,我这才明白,那一阵莫名其妙的脚步声的走向,原来事出有因。
“你们怎么搞的?一群饭桶!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吗?啊?”我几乎是咆哮着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此时心情里面包含的实质性内容。
在审讯室,看到一言不发的姬队长和老罗后,我没有过多地指责他们,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审讯笔录,我必须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笔录上来看,嫌疑人是原西北军在西安留守处的一个上尉军官,过去和七贤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接触频繁。我知道,和延安关系亲近的西北军早已被蒋介石改编,调离了家乡西北地域,但一些根基还在,我尚不清楚此人现在的身份。皖南事变后,老蒋背信弃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的一切活动基本终止,转入到了隐秘的地下,他怎么会突然被捕?
在我正疑惑的时候,老罗附在姬队长耳边叽咕了几句什么,看了一眼在低头沉思的我,悄悄地离开了审讯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人,怎么连一个嫌疑人都看不住?”我合上审讯笔录问身边的小姬。这.99lib.里面有许多疑点需要了解清楚。
“高主任,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承认我有责任,但他老罗得承担主要责任!”
“什么责任不责任,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的是过程!”我很不耐烦地说。
“当时就我和老罗,还有书记员在场,老罗就在书记员旁边坐着,那人已经被我打得昏了过去。这时候,外室的电话响了,书记员走过去接,说是找我的电话,我就去接了。书记员接着去上厕所,老罗一个人在里面,突然就发生了那个撞墙的事。我们赶紧送去医院,人已经没救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外室和审讯室一墙之隔,有一道门相连,但那门形同虚设,只有个门框而已。严格讲来,还是在一个房子里,难道是老罗打了个盹或者眨了个眼,嫌疑人就乘机自绝了吗?为什么?
我们的人一旦要自绝,以老罗的能量,根本阻挡不住。事发突然,老罗当然意想不到,就是我在场,同样会意想不到,这很正常。但有一点,我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小姬没有及时报告给我,老罗却让郑洁给我打了电话?
“是吗,这老罗也太大意了,不过情有可原,谁能想到他会自杀呢?还是你太马虎了!呵呵,姬队长,这个人,你是不是盯了很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高主任,不管我走到哪一步,都是藏书网你的人,我怎么会瞒你呢?这个线索,我也是下午才刚刚得到,就直接带人过去了。我本想给你打个招呼,但我不能对不起嫂子啊。嫂子在家里比我小姬更需要你!”姬队长的理由天衣无缝,从重庆一路走来,他对肖虹很熟悉。
“我替你嫂子谢谢你,呵呵,要不是郑洁打电话告诉我,我还真不想动,最近太累了!”
“郑组长告诉你的?”小姬听后略有惊异。
“是的,小赵接的电话,我赶紧赶过来了!”
095 午夜锄奸
“呵呵,我差点忘了,是老罗让郑组长过来取证时告诉她的!”小姬笑着说道。
“哦,对了姬队长,你的线人是谁?此人功不可没,我会请示吴主任,好好犒劳犒劳这个人!”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我必须亲手杀了这个败类。
“哪有什么线人,这是黄队长下午直接提供给我的情报,他在街面上混得比较熟,为这事,老罗心里还有点情绪,毕竟他是情报组组长,也没摸到这条线索。”小姬很干净地回避了我想知道的问题。
我估计,小姬和黄队长来往已久,一定知道一些内情,他只是不想告诉我而已,我也不好多问。这件事,没有充分的准备,他们得不了手。
在未央同志没有到达西安之前,我还无法和我们的人取得联系,我必须亲自出马,搞清这件事的真相,除掉祸根,以免我们的其他渠道遇到危险。
“是吗,看来黄队长能量不小,除了做生意在行,搞情报也有一手!那老罗去哪里了?刚才鬼鬼祟祟的。”
“老罗带着人去医院处理善后了,他要在医院守株待兔。我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共产党不会上他的当,弄不好,这个人的死讯已被那个秦岭先生传出去了。”
“那不一定,你认为秦岭会为一个激进分子的死亲自出面吗?小姬啊,你太年轻了,新官上任,气势太盛,这么快就收线,永远钓不到大鱼!好啦,我回家了,太晚了你嫂子又要唠叨了!”
“可是我,我们——”小姬没想到我会给他这个结论,一时张口结舌,不知怎么解释,我99lib.知道有些话他没法给我说。
我摇摇头,站起来伸了伸腰,向门口走去,我不想再听他的解释。走到门口,我突然转过身问小姬:“哦,对了,你在审讯的时候,是谁突然来电话找你?”
“不是别人,是黄队长,书记员知道的,.99lib.他问审讯进展得怎么样,我还没说几句,里面就出了事!”
“我以为是那位秦岭先生的电话,原来是黄队长啊,呵呵,我知道了,你忙吧,明天见!”我的意思很明显,省室里的任何人,都有是秦岭的嫌疑,你姬队长也不例外。
回到家里的书房,我把晚上的事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我断定,小姬的这次行动一定不是吴克忍的授意,他在得到黄队长的线报后,即刻采取了行动,算得上神速。
也许吴克忍知道这件事,藏书网但姬队长没有请示吴克忍,他本想给不在西安的吴克忍一个惊喜,由于后续工作缺乏经验和一定的防范意识,结果把事情办砸了。
我看了看表,时间刚过午夜,那个黄队长应该正在自己的安乐窝里,他就住在朱雀大街吴克忍家的隔壁。不管他的线人是谁,我今晚必须除掉他。
除掉黄队长,他的线人就会闻风而逃,姬队长就会锐气大减,吴克忍就会胆战心惊。
确切地说,黄队长才是吴克忍地地道道的心腹亲信。我原来听小姬说过,吴克忍的那所宅子是罗组长搞到手的。后来老罗告诉我,吴主任的宅子其实是黄队长牵的线,他当时只是经办了一下而已。而且,黄队长住在吴主任隔壁的事,省室里的人都不知道,老罗是从自己夫人嘴里才得知的。
我当时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他都不知道,他夫人怎么会知道?其实这件事想通了不算什么隐秘,也符合一般逻辑。黄队长作为吴克忍的左膀右臂,住在吴克忍隔壁,实际上起了九九藏书保护吴克忍的作用。但老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后来我让小赵盯过几个晚上,黄队长的确就住在吴克忍的隔壁。
096 借车
我取出消音器,检查了一下手枪,又一次看了看表,打开收音机,很快,属于我的频段里传来了延安的第三次呼叫。
销毁译电后,我轻轻地出了书房。这个时候,肖虹和王妈早就睡熟。我绕到后室,听见从小赵房子里传出的99lib.酣睡声,这才放心地出了家门。
夜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小巷里空无一人,我出了巷子,朝南绕进了粉巷。
那里的夜永远不会寂寞,但对于家离粉巷很近的我来说,夜晚从未踏进过这条街道。
由于情况有变,我的新联络人未央同志将提前抵达西安,人已经在路上,十几个小时后,我们就能在钟楼上面的回廊上接头。
刚才收到电文后我犹豫过,是不是明天和她交流后,再决定是否除掉黄队长,或许我们的组织会对黄队长采取断然措施,但我怕夜长梦多,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粉巷靠里有一家“顺通车行”,我在高明办公室抽屉里看到过车行徐老99lib?板的名片,还有高明从“顺通车行”买车的相关记录。有一天徐老板打电话过来约我,我借口忙,拒绝了,说了一大堆客气话。从徐老板的口气上能听出来,他和高明的关系不错,至于他和高明从什么时候认识交往,我无从得知。
我打算今晚从“顺通车行”租一辆车,想必徐老板不会不给高主任这点面子。
午夜的粉巷灯火通明,依然不绝夜客花色。我无心门廊下的欢声浪语,径直朝前走去,没有朝身后观望,所以我不能断定身后没有尾巴。
不管有没有尾巴,今晚我都得趟这一条河。我斜脚走进了“顺通车行”隔壁一家叫“月宫”的青楼,在前庭受到几个夜莺令人窒息的拥戴,我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她们,把老鸨叫到一边。
“妈妈,您家里可有后门?”
“嘿嘿,女儿们都有,先生怎么走都成,只要价钱合适!”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您这里顺个路如何?”我摸出一块大洋,拍在了桌面上。
“哼,对不起先生,我这里只做生意,不收过桥费!先生请便!”
她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块大洋。我坐着没有动。她朝厅后的屏风后面挥了挥手,一个黑脸大汉气势汹汹走过来,抱着粗胳膊站在了她旁边,看样子要把我请出去。
“哦,嫌钱少啊,您看搭上这个怎么样?”我掏出我的证件,放到了桌子上。
“得罪!得罪!真是有眼不识秦岭啊,长官请跟我来!”黑脸大汉拿九九藏书过我的证件,递给了老鸨,老鸨一看,立马花容失色。
“您错了,是有眼不识泰山吧,呵呵!”我现在听见不相干的人说起秦岭,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们这里没有泰山,只有秦岭,明天是个好天气,您只要爬上钟楼,就能看见秦岭哦!听口音,长官老家是外地人吧,以后还望多多照应!”
老鸨随口而出的话让我吃惊不小,她甚至连我和未央同志的接头地点都说准了。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后门。
“这就是后门,地方背了点儿,是给有面子的熟客留的,长官以后常来常往如何?落个清净!”
“哦,我知道了。这样吧,咱们先上去,您给我开一间房,叫两个姑娘上来,我要在您这里过夜,不过您可得给我记住了,没有我的允许,天王老子都别想搅了我的好事!”
几分钟后,我顺利地叫开了“顺通车行”的后门,开门的是一位迷迷糊糊的老头,手里还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
“二半夜的,您找谁啊?”
“我有急事找你们徐掌柜,麻烦大爷进去招呼一声,就说是省室的高主任!”我说着,把一块大洋塞进了老人手里。
“哦,快进来,快进来!我这里炉子旺得很,您坐里面等等,我这就进去给您招呼!”
不一会儿,老人领着徐掌柜进了房子。徐掌柜低头一看是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拉起来直接到了车库,开门拉亮了电灯。
“高主任,这三辆加满了油,车况都很不错,您要哪一辆?”
“哦,有点急事,暂借一下,呵呵,半夜麻烦您,这个先收下!”我说着伸手就要掏钱,被徐掌柜一把拦住.99lib?。
“尽管用,尽管用,咱弟兄俩不说钱的事!我看你还是开这辆黑色别克吧,我知道,这辆你手熟!”徐掌柜说着,把车钥匙塞在了我手里。
“老兄呀老兄,你睡得糊里糊涂的,怎么知道我要来借车?”听意思,高明曾经在徐掌柜这里借过几次车。
“兄弟你帮老哥免了一场大难,我的车就是你的车,你九九藏书说除了车,老哥我一个生意人,还能帮你什么?”
097 狼狈为奸
徐掌柜的话让我一时无言以对。我不好再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知道,至少,这个徐掌柜对高明是忠诚的。
我驾车出了南门,驶进朱雀大街,最后把车子停在了离黄队长住宅不远的一条小巷里。因为我曾经去过一次吴克忍家,这里的环境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小赵对我详细讲过黄队长家的结构,他甚至还摸清了黄队长卧室的位置。
当时我只是嘱咐小赵,让他私下了解一下黄队长是否住在这里即可,没想到小赵工作做得十分详细,刚好让我今晚派上用场。
干掉黄队长这件事,我不能让小赵参与,他要是知道了会对我有看法,甚至会认为我早有预谋。
小赵说,黄队长家的前院门bbr>廊下有一条狼狗,东西两侧各有几间偏厦,面里住着黄队长的几个手下,房子里面的情况尚不清楚,有可能和吴克忍家那边有一道暗门相通。
黄队长这个人生性多疑,贪财好色。据小赵讲,黄队长的夫人和孩子并不在此居住,黄队长偶尔会带着他的姘妇住在这里。我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我希望这个女人今晚最好不要出现在黄队长的床上。
我在黄队长家门口附近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摸黑拾起一小块石子,从他家前门的门楼扔了进去。我想试探一下,如果有动静,我准备绕到后院直接翻墙进入,后院的围墙比前院高得多,但这难不住我。
奇怪的是,石子落进去后,黄队长的前院不见任何动静,我又试着扔了一颗石子,情形依然。
难道前院没人?我正为此纳闷,忽然隔壁吴主任家的前院传出一声狗吠,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咳嗽声和晃来晃去的手电光。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一切又归于了沉寂。
我断定,黄队长前院的人,应该都在吴克忍家里,保护好主任是首要任务,这符合基本常规。
我疑惑的是,郑洁电话里说吴克忍今天不在西安呀,难道吴克忍并未去三原?
如果吴克忍没有去三原,并且知道小姬今天所做的一切,那我更应该当机立断,立马干掉黄队长,斩断他们顺藤摸瓜的前路。
我顾不得想太多,猫着腰靠近围墙,一咬牙,直接从黄队长家前院墙上翻了进去。
进去后没费多大工夫,就摸到了黄队长的卧室门口,走廊里还亮着昏黄的灯。我发现卧室的房门关得不是很死,便轻手轻脚地转了回去,关上了玄关的那道门。这样,回廊和我在卧室里的藏书网一些动静不容易传出去。
我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进入黄队长的卧室。我想,对于一个多疑的人来说,他绝对不会开着门睡觉。我断定,黄队长或许不在卧室,或者卧室的门有报警机关。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怎么办?要是强行闯入,一旦卧室的门有预警装置,一切将前功尽弃。
我观察了一下前后,卧室斜对面有一个房子,应该是书房或者储藏室,紧挨着卧室还有一间,应该是伺候主人的丫鬟或者佣人住的地方。
这种态势,敲门叫他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他在里面,这时候睡得糊里糊涂的,一时也搞不清是谁。我权衡了一下,抬手敲响了卧室隔壁佣人的房门。
“黄队长!黄队长!黄队长!黄队长!老大找你!”我的语速较快,声音不大,但封闭的走廊里回音不小。
果然,卧室隔壁房子里的灯,咔哒一下亮了起来,紧接着,是有人用脚拨拉鞋的声音。
“啥事呀?他妈的,就等不到快天亮吗?”我一听声音就是黄队长。透过窗帘,我能看见灯光在抖动,他可能在到处摸眼镜,碰到了台灯。我没有吭声,迅速地从腰里拔出了枪。
“他妈的,是不是那个小娘子又扭性子了,惹火了咱们老大?”
黄队长在里面问,我很轻地回答一声是。他这一问,我心里很快有了底,吴克忍今天并没有去什么三原,黄队长今晚给老吴搞了个女人。这种事,小姬和郑洁他们都不会知道。
推理下去,在吴克忍的风月之夜,他根本不想知道,也不会知道,小姬和黄队长的突然行动。
098 秒杀
我听见黄队长踢踏着拖鞋,朝门口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打开了房门。黄队长穿着丝绸睡衣,拿枪的手抱着肚子,张着嘴巴,满脸惊异之色。
枪不离手,这是职业习惯,但我有备而来,在他拉开门的瞬间,我的枪口已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高,高主任,怎,怎么会是你?别,别开玩笑,我胆小!”黄队长>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我接过他手里的枪,退掉弹匣,用脚后跟把弹匣踢出门外,撅起屁股关上了房门。
“是吗?黄队长,出卖我们同志的时候,你就不胆小吗?坐好了,我有话问你!”我开门见山,不想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隐瞒身份。
“这,这不可能!你,你真是秦岭?”我这么一说,黄队长大惊失色,退后几步,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床沿上。
“我是秦岭又怎么样?说,姬队长今天的行动,谁是你的线人?”
“我一直在卧室里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睡在这间房子里?”黄队长知道我拿的是带消音器的枪,只要我一扣扳机,回答不回答我的问题,他都得悄无声息地死定,所以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放心,黄队长,你的手下很干净,你睡佣人的房子,是我猜出来的!”
“高主任果然厉害,开枪吧,我这辈子够了,只是我心里放不下小儿子,他虚岁才八岁!”黄队长知道死到临头,考虑的全是后事。
“死了比活着痛快,看在同事的份儿上,我不会让你受罪。说吧,我给你三分钟。至于你儿子,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吩99lib?咐,我高明对天发誓,一定了了你的心愿。”
“好,痛快,这面墙是活的,直通我的卧室,我的床下有一个小皮箱,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当,请你交给我的家人。”
“这个没问题,但要看你留给我的相关情报的价值!”我收回了抵在黄队长额头上的枪,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线人是被抓的那个人的房东,叫刘八,他住在草场坡十三号,那个地方比较隐蔽,刘八因为抽上了鸦片,手头缺钱,才给我提供了这个线索。”
“是吗?这么说,刘八也是我们的人?”我连忙问。
“不,不是,刘八没钱抽烟,又不敢向老婆张嘴,无奈之下就去偷他的房客,结果发现了房客藏起来的电台。我们蹲守了好几天,今天才等到嫌疑人启用电台,姬队长动作慢了一步,嫌疑人把电文塞进嘴里吃了!”
“哦,原来如此。大概你已经知道,在审讯室,我们的人出事了,这件事,你罪责难逃!”
“唉!老大在那边逍遥,我一直在这边做噩梦,没想到你们的清算来得这么快!”黄队长扶了扶眼镜叹息道。
“我再问你,你知道夜鹰潜伏组吗?还有,吴克忍为什么要让小姬当这个队长,我认为你黄副队长挺合适的。”
“我对当官不感兴趣,还是沉甸甸的黄鱼实在,再说,小姬比老大更了解你高明啊!至于你说的什么夜鹰潜伏组,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是吗,你知道小姬和吴克忍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终南山事件以后,小姬对吴克忍说,那天你们在仰天池峡谷围堵的那个共产党,好像在医院里给你理过发!但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还不能确定。”
黄队长此言一出,我暗暗吃了一惊,如此看来,那天在医院里,小姬也看见了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但我那天没看见小姬在走廊上啊!
“对不起了黄队长,你必须为我们死去的同志偿命,好好上路吧,你交代的事我会给你办好。这样吧,咱们好歹同事一场,我不开这一枪了,你把这个吃了吧!”>
099 真戏假做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一粒叫做“秒杀”的药丸倒进了黄队长颤抖的手心里,他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想,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
黄队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我推开隐蔽的暗墙,进入隔壁他的卧室,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他藏在床下的皮箱。我掏出七粒子弹放在皮箱里,然后把皮箱放回原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家。
其实,那粒“秒杀”药丸,只会使他暂时昏迷一阵而已。在最后..一刻,我放弃了杀掉黄队长的念头,我要借此策反他,以后为我所用。
黄队长是个聪明人,我99lib?留下的那七粒子弹,足以使他对今晚的一切闭嘴。
天亮前,我一身轻松地走出了“月宫”。此时,拥着俏佳人的吴克忍,或许刚刚进入梦乡。我不知道,黎明前的黑暗中,是否有人在一直盯着我,但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黄队长活着,吴克忍现在才能睡得踏实,即使黄队长以后有翻脸的可能,他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去过他家,我可以说他是在诬陷我。但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这天上午十一点,我准时登上了西安城中心的钟楼,去和我的新联络员未央同志接头。我除了知道她是一位女同志以外,其他诸如长相特点、职业习惯之类我一无所知。
据说,明太祖朱元璋登基后不久,关中一带连连发生地震,民间相传西安城下有条暗河,河里有条蛟龙,蛟龙翻身,长安震动。朱元璋心里感觉不踏实,接纳了道人术士们的主意,在西安的城中心修一座钟楼,钟乃天地之音,可镇住蛟龙。
上午的阳光虽然明亮灿烂,但初冬的西北风依然凛冽,我从钟楼正北券门进入钟楼,从钟楼内盘旋的楼梯登向二层。钟楼上面的游客不少,不时有祈福的游客在敲响巨大的“景云钟”。
我在二楼北回廊停顿了片刻,慢悠悠地转向南回廊。也许是风太大,二楼登高望远的游客不是很多。我看见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左手举着一架精巧的相机,背对着我,站在西南角凭栏远眺,她应该就是我要见的人。
可能由于我心情的关系,她的背影雍容华贵,光彩照人,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让我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慢慢地靠近她,我必须看清她手里举着的是不是一架“莱卡”相机,如果是,看我们能否对上暗号。
我走近了她,她似乎已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刷地一下转过身来,我们俩人几乎同时惊呆!
蓝金枝!我在平凉小城的同事,她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我的新联络人真是她,平凉我的办公室发生的一切,今天我才找到了答案。但老秦的确派错人了,我是那么了解蓝金枝,她那么年轻,那么冲动,如何能胜任未央同志这么重要的工作?
惊讶的一刹那,我很快恢复了冷漠和平静,像个陌生人一样回避了她火辣的目光,转身慢慢地向一边走去。我等待她开口,也怕她开口,我希望她不是我要见的人。
“先生,先生,麻烦能为我照张相吗?”
“哦,可以,您的相机真漂亮,什么牌子的?”我停下来,转过身说。
“莱卡,我父亲刚刚从德国带回来的!”蓝金枝说着,把相机塞进了我手里。.99lib.
“小姐,要远景还是近照?”我接过相机看了看,退后几步,躬下腰,做出了拍照姿势。
“先生,我要远景,把南边的秦岭照进去!”蓝金枝快人快语,看上去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好的,我知道了,靠西挪一点,靠西挪一点儿,笑一下!再笑一下!”
100 玄武门兵变
在快门响动的瞬间,我们对上了暗号,但我的手有些颤抖,因为镜头中的阳光太耀眼了,我根本看不见秦岭的影子。
“林——你,你,活着!”在我接近蓝金枝,把相机交给她的时候,蓝金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我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惊讶,不要激动。我们一前一后,走到了回廊西南角一个廊柱背后。
“林峰,原来你,你还活着!”蓝金枝贴近我,眼含着热泪,抓着我的胳膊,激动得快要扑过来了。
“对不起,林峰死了,我是高明,高99lib?主任。未央同志,清醒一点儿,这是敌占区,明白吗?”我一把推开她,警惕地从廊柱后探出头,朝前后左右看了看。
蓝金枝猛地转过身,背部颤动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廊柱,低头一阵阵干呕。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在疑惑,平凉小城和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办公室扔鞋的那出戏,她的演技超出了我对她的判断。
“秦岭同志,我代表老秦和总部首长向您问好,一个小时后,我将到中统西安站报到,新的交通站设在尚德路同文书店,老板姓张,暗号不变。”
“好,我知道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在平凉我的办公室,你把我窗台上的皮鞋扔到哪里去了?”我这..么问,是想知道,那天究竟是谁取走了情报。
“当时在气头上,我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把我推给田秘书那个色狼,是何居心?”蓝金枝又露出了她县长女儿的锋芒。正是她这种锋芒,迷惑了许多人,包括我在内。
“鞋底里有重要情报,你不至于毫无目标地乱扔吧!”当然,我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我们的人。
“情报我已经拿到了,扔掉的不过是你的一双臭皮鞋而已,改天,我另买一双新皮鞋送给你如何?”
“我怎么没看见,你的手也太快了吧!哦,对了,那个田秘书最近怎么样?升官了吗?他可是个死心塌地的老中统啊!”
蓝金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看了看腕表,走过去伏到栏杆上,朝钟楼下了望,或许下面还有其他人接她。当她走回来时,表情冷静了许多。我知道快要分手了,她以后在中统西安站工作,我们会有很多正面接触的机会。
“老秦命令,由我配合你,年前必须拿到军统在延安的潜伏计划和潜伏人员名单,行动代号是‘玄武门兵变’。”
“玄武门兵变?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是这样的代号?汪司令的司令部就在玄武门附近,他这个人本质不坏,上次的重要情报,就是他无意中透露给我的!”玄武门兵变,亲情和权力的喋血夺命,冥冥之中,我对这个代号万分惊讶。
“是的,这个情况上面都知道,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混淆视听,麻痹敌人,以保证我们的安全。还有,老秦让你尽快重建一条越过封锁区,通往延安的重要物资交通线!”
“好,我知道了,他们的潜伏组代号夜鹰,我已经找到了相关路径,或许能有所突破。哦,对了,咱们以前不是有几条安全的交通线吗?”当年,我就是通过地下交通线,从敌人的眼皮底下进入延bbr>.99lib.安的。
“目前局势紧张,胡宗南在封锁区频繁换防,我们内部人员的行动受到了地域范围的很大限制,难以开展工作,加上敌特破坏和叛徒出卖,原交通线几乎都中断瘫痪。老秦估计,这可能与那批潜伏人员能及时刺探到我们的情报有关。新的交通线具体计划和任务安排,在同文书店老张手里,你去取一下,可能还有新的任务。”
“我明白了,请转告老秦,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敌人的夜鹰行动计划。哦,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
我准备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蓝金枝,让她转告组织,查一下我们牺牲的那位同志属于哪一方面。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蓝金枝的表情就变了样。
“林峰,拿我的相机,再给我照一张,千万别转身,你的身后正北角,有一位身穿少尉军服的女人,她在观察我们。你是不是带着秘书来了?”
蓝金枝把照相机递给我,并小声问我。我暗自吃了一惊,上钟楼前,我仔细观察过身前身后,确定没有尾巴跟踪,才进入钟楼券洞的,怎么会突然出来个少尉女军官?
101 此情可待
她会是谁?不可能是疑神疑鬼的郑洁,郑洁是少校军衔,她在我面前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肖虹更不可能,她只做过几年教师,跟着父母在兵营早待腻了,对军人和军装根本不感兴趣。
“她走过来了,你按快门啊!”蓝金枝退到栏杆边,摆了个姿势,示意我快些拍照。我举着相机犹豫不决,不管怎样,我得搞清楚我身后的跟踪者是谁。
“对不起小姐,请您换个角度,这个方向是逆光,光线有点儿暗!”我找了个借口,收起相机,招呼蓝金枝换个角度。
我转过身摆弄着手中的相机,猛抬头,突然看见已经到了我面前的女军官,不禁愕然。她不是别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恋人红梅。
我不止一次地模拟过和红梅再次遇见的场景,不管在哪里,我都做好了足够的应变准备,我的惊愕埋在心里,表面上故作镇静。
“啊,汪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汪?t>司令不是说你去重庆了吗?”我故作姿态,佯装不知,我没有想到她回来得这么悄无声息。
“呵呵,高主任真有闲情逸致,午休在家不好好陪着嫂子,跑这里和美女约会来了藏书网,这地方选得可不太合适啊,高处不胜寒啊!”
“哪里,哪里,我不认识她,给帮忙照个相!呵呵!”我连忙解释,蓝金枝不失时机地冲过来,从我手中一把夺走了相机。
“哟!这位先生原来早有佳人相随呀,打扰了,哼!相机给我,我找别人照去!”蓝金枝乘机扭身气呼呼地走了。
穿上少尉军服的红梅更加挺拔英武,神情比我想象中淡定多了。蓝金枝离开后,红梅给了我个背身,或许她不想看到我现在的脱胎换骨,也可以说,我或者她,都不想直面眼前的现实,我在有意无意地躲避她的目光。
“林峰,别演戏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就是化了妆,我也能闻出你的味道!”红梅背着我开了口,我知道她迟早会这么说。
“汪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别紧张,林峰,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过去,包括你现在的太太!”
“那天在家里,我满头绷带,吓着你了吧,实在是对不起!”我连忙转移话题,我不想在林99lib?
峰这两个字上纠缠不休。看来她刚才在蓝金枝面前称呼我高主任,算是给我面子,即使她认定我是林峰,打死我都不会承认。
“林峰,在天津,我和我的家人从来没有出卖过你们,在西安我也一样,你没必要在你的爱人面前假正经,你是高明的替身,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汪妹妹,你认错人了吧!呵呵!”
“不会的,你就是林峰,我之所以穿上这套军装,就是为了要和你一起出生入死!”
“汪妹妹,你冷静冷静,就是神仙,也都会出现幻觉,你一定是搞错了!”
“我不是神仙,我是神经。本来,我在平凉已经死了,那是因为我真的看见了你的尸体,我以为我留在这个世界的只有行尸走肉了,没想到,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又活了过来。现在我才明白,崆峒山下墓地里躺着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孪生哥哥高明!”
“汪妹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见过和我高明一模一样的人?”我激动地抓住红梅的肩膀,使劲地摇着,把她扳过来面对着我。
“够了!够了!别装了,林峰!我包红梅不会连累你的神圣使命,但你就不能在乎一下我现在的感受吗?啊!林峰!”红梅显得很冲动,她一把推开了我,看来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跟踪上了我。
“对不起,汪妹妹,我的确有个孪生的弟弟,据我父亲说,那年军营兵变,事发突然,把抱着我弟弟的保姆给冲散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他!不行,我得赶紧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肖虹!”
如此纠缠下去,会有许多事情说不清楚,我必须借故摆脱掉红梅,让她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
“林峰,你的演技并不高明,你知道吗?肖虹已经怀疑上你了,你也不想想,你从医院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天下哪有真正的夫妻不同床的?”红梅抛出了杀手锏。
“我受重伤了,身体有病啊!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据理力争。
102 浮出水面
“别骗我了林峰,你身体有病,深更半夜还去粉巷的月宫逍遥啊!”
“汪妹妹,你,你竟然在跟踪我!”
此话一出,我感到十分惊讶,难道从昨晚到现在,红梅一直在暗地里跟踪我?
“对不起,高主任,我跟踪的不是你,我跟踪的是我的爱人林峰,因为我不想让他去白白送死!”
“汪妹妹,你是什么时候从重庆回来的?”红梅这样>..说,我只好没话找话。
“我现在是个多余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对你很重要吗?”红梅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我真后悔自己多嘴。
“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跑来跑去很危险,我觉得你的精神可能受了刺激,心理有些不正常,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是吗?我很正常,林峰,不正常的应该是你。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昨晚,你的那个旧情人郑洁,一直在月宫对面的快活林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遗憾的是,她被你的司机小赵给缠住了,脱不了身。要不?99lib?然,你暗度陈仓的戏可就演砸了!”
真是难以置信,郑洁昨晚也在监视我?小赵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汪妹妹,没想到,你在重庆这几个月的培训收获不小呀,干上特工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小心为好,给汪司令管管文件可以,枪可不是好玩的,弄不藏书网好会走火伤了自己!这样吧,改天,我请你和汪司令吃饭好吗?”我看了看手表,事情越说越乱,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谢谢你的关心,林峰。我知道你急着想甩掉我,去干你的大事。我不阻拦,但我要提醒你,肖虹准备带着你的照片去天津。当然,她是从我表哥那里打听到的我家的情况,我可什么都没对他们说过。我只是告诉过我表哥,我的男朋友和你长得很像。”
“汪妹妹,如此看来,你的那位男朋友绝对是我的胞弟,别说肖虹想弄个明白,就是我,也想知道他的一切。我能理解你失去爱人的痛心,我也一样,心里难受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过去的事?”话已至此,我只有以假乱真。
“林峰,别装模作样了,何苦呢?你不认我,我可以等,直到你浮出水面,但是,你要明白,你的敌人,他们不会等,你好自为之吧!告辞了!”
红梅用手指着她的军装,说完撇下我,转身气呼呼地走了。我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但我不能在她面前承认我就是林峰,这是原则问题,即使她不是我真正的敌人。
“汪妹妹,汪妹妹,我送送你!”我在她身后喊着,脚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感到,我这句话说得十分别扭。
目前看来,红梅对我不会构成危险,她选择留在汪司令身边,完全是为了我。我知道,她不会再向汪司令和肖虹透露林峰的任何情况,即使肖虹去一趟天津,有关林峰的信息也会在那里就地中断。
问题是,我毕竟不是高明,不是肖虹的丈夫,在相濡以沫的家庭生活中处处被动,长久下去,隐瞒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肖虹以后知道了高明的死讯,她如何能承受生活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如果肖虹知道我是替身,那她在亲情和政治立场上,将会作出哪一种选择?
正常情况下,即使肖虹对我有了疑心和看法,她暂时也不会做出出卖我的事情,不管我身处哪个阵营,我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我在延安接受替身这个任务的时候,二号首长和老秦,同样回避了让我如何正确处理好我和肖虹个人关系这个复杂矛盾的问题,一切由我决断,他们不干预,还要我做好替身角色,想办法把肖虹也争取过来。
103 泄密
现在,我面临的最大危险,是吴克忍和郑洁对我的疑心,甚至他们暗地里的圈套和陷阱。如此一来,我要想拿到夜鹰行动计划的任务难度,已变得越来越大。
其99lib.
实,一些隐藏在暗处的、超出我预计范围的危机,正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着我,我却浑然不知。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翻阅文件,黄队长不请自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我的门。
“高主任,我刚办完事,顺便上来看看您!”黄队长的声音很小,很谨慎,好像怕人听见似的。
“哦,黄队长,稀客呀!请坐!请坐!”我放下手中的文件,故意这么说。
在办公室,言行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准在办公室的那个角落里,早就装好了窃听器。
黄队长走过来,坐到我办公桌旁边。我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拎着一个小皮包。我递给他一支香烟,四目相对,就是不说什么,彼此心里已有了底。
黄队长和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了无关紧要的闲聊。我顺手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推到了他面前,无声的对话才真正开始。
“谢高兄不杀之恩。草场坡后患今早我已根除,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黄某人愿为您两肋插刀!”黄队长在纸上写道。
“不是为我,是为天下民生!”我接过笔回了一句。黄队长点头称是。
我接着写道:“明修栈道,我有紧缺物资和禁售药品需要外运。”
“我尽力而为,但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家人和我的平安!”黄队长考虑了片刻,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我们说到做到。”
黄队长把手中的皮包放到桌子上打开。我瞥了一眼99lib?,里面是一根根闪亮的黄鱼金条。我动手拉上皮包,又给他推了回去。
黄队长爱财如命,这些东西我坚决不能要,只能借。再说,我高明一个堂堂的大家公子,岂能贪他这点小财!
其实,我林峰一无所有,就是以后借了黄队长的道,疏通了新的交通线,紧缺物资的周转资金还需要我自己解决。
“老吴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来时,老吴还在床上,姬队长不知道老吴在西安。”
我点了点头,拿起那张写满对话的纸,放进烟灰缸里,点火烧成了灰烬。
我之所..以对黄队长这么有把握,是因为他的夫人和儿子现在暂时在我手里。我并不是以此要挟黄队长,留他一条命,就是给他一条活路。黄队长是个聪明人,他心里自然清楚,等他替我们办完了事,我会把他们母子平平安安地交到他手里。
当然,这件事,我哪里有时间去办。昨天晚上,我只好麻烦车行的徐掌柜,及时把黄队长的夫人和儿子,提前请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黄队长前脚刚走,郑洁神色匆匆地进了我的办公室。本来我想趁吴克忍今天坐拥娇娘,无暇顾及省室事务之机,去一趟尚德路我们的新联络点,看样子,今天是去不成了。
“高明,我刚刚收到夜鹰发来的急电,未央已抵达西安与秦岭会合,他们新的联络点设在火车站附近,具体地点不详,吴主任让我们马上去踩点,姬队长和罗组长已经出发了!”
“有这么紧张嘛!声东击西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夜鹰的情报可靠吗?吴主任不是在三原吗?”
我故意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埋头继续翻阅文件。其实我内心非常震惊,蓝金枝告诉我,我们的新联络点是尚德路的同文书店,就在火车站附近,夜鹰那边或许是刚刚从我们的组织外围探到这个情报,所以具体地点不详。
情报的传递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关乎生死,就看谁能走在谁的前面,一旦他们内外贯通,确定了具体位置,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104 尚德路
夜鹰果然厉害,这说明,我们的内部的确出现了问题,新联络点极有可能已经泄密。蓝金枝刚到西安,立脚未稳,我必须设法通知同文书店的老张,做好应变准备,或者立即转移,变更联络地点。
如果不出我所料,现在,姬队长和老罗他们已控制了尚德路。问题是,我现在已被盯上了,如何在郑洁和姬队长的眼皮底下和老张取得联系?
“夜鹰的情报非常可靠。吴主任马上回来坐镇指挥,估计他现在已经在路上了。高主任,我们快出发吧!”郑洁在焦急地催促我。
“好,咱们这就走!”我连忙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并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红腿墨镜戴上,这架墨镜对我至关重要。
如此看来,郑洁和吴克忍早有默契,黄队长身上发生的事,他们并不知道,同样,黄队长以为郑洁也不知道吴克忍在西安。问题是,郑洁这么匆忙地来告诉我,会不会是个圈套?如果是,那他们就在等着我往里钻。
原则上讲,我和我们的人之间基本上都是单线联系,王书理牺牲后,只有我有和老张直接联系的暗号,前提是,我必须先要知道他在哪里。
王书理以前在我跟前提bbr>起过老张,但我和老张从未正面接触过。蓝金枝刚到西安,为了安全起见,她暂时不能直接和老张联系,只能策应我。老张目前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与老张接头,非我莫属。
现在的难度是,我现在和任何陌生人的正面接触,都有可能殃及他们。
下楼后,小赵已经启动了车子在等待我,我和郑洁坐了上去,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彼此心照不宣。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昨晚小赵尾随和郑洁跟踪我的事情,我一直佯装不知,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身后还.99lib.有一个红梅。
火车站附近的街道和往常一样繁忙热闹,各个关口和重要位置,到处是我们的眼线和便衣。我的车子转到尚德路,老远就看见姬队长站在路口等我们。小赵回头问我:“高主任,前面好像是姬队长,咱们停不停?”
我没有吭声,尚德路里面有我们的人,从心理上讲,我不愿意把这里变成雷区。郑洁见我不说话,连忙招呼小赵:“小赵,就停在路口吧,说不定姬队长有什么新发现。”
车在姬队长跟前停了下来,姬队长连忙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回过头对坐在后面的我和郑洁说:“高主任,郑组长,你们来啦,这条街离火车站不远不近,不起眼也不寂寞,应该是他们最好的隐藏地点,我们是不是挨家挨户探探?”
“姬队长,你这样大动干戈,会打草惊蛇的!让你的人退后蹲守,我和高主任进去转悠转悠!”
郑洁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姬队长的建议。姬队长点了点头,很快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在思考,姬队长为什么不偏不斜,偏偏就等在尚德路口,是他们确定了我们联络点的具体位置还是纯属偶然?
郑洁要和我一起进去,我必须拿出一个姿态。这时候,拒绝或者答应都是一步险棋。
“哈哈,有这么复杂吗?共产党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里能认出我们来?”我们都穿着便衣,小赵摘下他的鸭舌帽,毫不在意地说。
“小屁孩子懂什么,戴上帽子,小心你的脑袋!共产党就是在你身边,你也未必知道,车里好好待着,我和高主任下去转转!”
下车后,郑洁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臂弯,依偎着我向尚德路里面转去。
我看见姬队长和罗组长站在一家茶店门口,微笑着注视我们。
走了一段距离,郑洁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一家叫“老凤凰”的金店。
“先生,选玉饰还是金戒?这边请,这边请!您夫人的肤色真好,我们这里有新到的和田羊脂玉挂件,包金的,雕工上乘,保您养眼。”
105 意外
伙计很殷勤地迎上来介绍商品,听上去类似于暗语,听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没有做任何表示,郑洁抱着我的胳膊听得很认真。我挪动脚步,想走到与伙计引导方向相反的位置,郑洁却拽着我撒起了娇。
“看看嘛!我想要一件羊脂玉佩,你答应过给我买的!”
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给她买玉佩,也许高明曾经答应过,他们的事,我怎么能说得清呢。
“好好好,看看,看看,你喜欢什么,咱买!”我没有购买奢侈品的习惯,我担心我口袋里的零钱,可能不够换一件精美的上乘玉佩。还好,老秦早有交代,在敌后工作,艰苦奋斗不是要遵守的工作作风,所以我兜里老揣着一条从来没用过的黄鱼。
郑洁挑来拣去,看中了一件包金的羊脂玉籽料观音,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爱不释手。
“好了,就它了,多少钱,我们要了!”如果郑洁是在从各方面试探我,我希望她不要拖拖拉拉,尽快很干净地结束。
“ 5148." >先生,您夫人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的压柜之物啊,这个数!”伙计向我伸出了两只手掌。
“哦,是要硬货吗?”我的意思是要银圆还是纸币,纸币显然不止这个数,再说,这样的年月,纸币一般情况下金店不收。
“老板吩咐过了,像我们这样好的成色和做工,当然要硬货!”
我掏出小黄鱼说:“好,成交,不过,这东西,得麻烦你兑一下!”
“收好,收好,我这里有整头。伙计,拿一条上好的挂绳,我要现用!”
郑洁伸手推回我那条黄鱼,把手中的羊脂玉包金挂件递给了伙计。
最后离开老凤凰时,我没有想到,郑洁把买到的挂件,亲手挂99lib.在了我的脖子上。
“高明,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你应该知道吧,菩萨是用来保你平安的,戴上后不许摘下,这是规矩,我要随时检查哦!”郑洁说着,勾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在我额头?99lib.上吻了一口。
从金店出来后,我和郑洁继续朝尚德路街道里面转去,我一直在留意街道两边,寻找同文书店的门面招牌,但是郑洁黏着我不放手。我知道,就是我走到同文书店门口,我也不能停下脚步。
“高明,你说罗组长会不会就是秦岭?我最烦戴眼镜的人!”郑洁一边走,一边摇着我的胳膊仰头问我。
“不可能,罗组长是复兴社的第一批成员,比我们的资格都老,他怎么会是共产党?”我连忙把墨镜摘下来,拿在了手里。
“那很难说,越老潜伏得越深,你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
“什么鬼鬼祟祟,老罗在哪里啊?他不是和姬队长在一起吗?”我胳膊带着郑洁,斜着脚,边说边朝街道西侧走去。其实我早已经看见了老罗,他正躲在前面同文书店门口的一颗老槐树后面,探头探脑地朝店里张望,我必须绕开同文书店,bbr>?以免敏感的郑洁对那个地方产生想法。
郑洁刚才问我老罗是不是秦岭的问题,听上去非常奇怪,我甚至怀疑,她在和老罗一起串通起来算计我。
“高明,这边,这边,你快看啊,他在那家书店门口。走,我们过去看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想不到的事经常发生,罗组长见我和郑洁过来,慌慌张张地指着路边一辆军车说:“高主任,汪司令和他的一个女军官进了书店。”
“呵呵.,老罗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汪司令喜好珍藏善本古书,他经常光顾书店。”我笑着说道。我估计,和他在一起的女军官一定是红梅。
106 红腿墨镜
“是的,这个我知道,关键是汪司令他们刚刚进去不久,淮站长也进去了!”罗组长后面补充了..一句。我顿生疑惑,中统的淮站长怎么也在里面?
郑洁松开我的胳膊,上前指着罗组长的眼镜问:“罗组长,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南站的淮站长吗?”我们通常把中统西安站称为南站,因为他们的位置在我们南边。
“郑组长,你不要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嘛,今天的事,就是让淮站长抢了先,也是你的情报出了问题!”老罗扶了扶眼镜,后退了一步。这说明,今天行动的情报来源于郑洁。
“你……你们情报处都是一帮废物,黄队长都能抓到共产党,你们怎么连一个真的都抓不到?”
郑洁寸步不让,罗组长正要开口据理力争,我连忙插到他们中间劝阻:
“都是一家人,争什么争?让人看见多不好啊!淮站长或许偶尔路过,只是进去转转,你们别这样神经过敏行不行!”
“哈哈,是的,是的,还是高主任有头脑。”
“怎么都躲在树背后啊,是不是你们有了新发现?”淮站长不知什么时候从书店出来,突然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我们背后。
“哦,原来是淮站长,听说你那边今天新调进了一位美人,您不在家好好接迎,怎么跑到火车站来了?”我正要回应淮站长,郑洁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哦,郑组长,很少见你上街呀,老吴手下无弱兵啊,你们电讯科的消息很灵通嘛!谢谢关心,我的人上午就接到了,旅途劳顿,正在家里休息呢。我这是抽空出来到书店取我的订货,怎么,你们盯上这里了?”
我暗暗吃了一惊,郑洁连蓝金枝什么时候到都能知道,可见她截获破译中统电文易如反掌。巧合的是,她知道未央也是今天抵达西安。我想,如果郑洁在逻辑推理上,把蓝金枝和未央联系在一起,那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淮站长晃晃手中拎着的一叠书,凑到我们面前又神神秘秘地小声补充了一句:“汪司令和他的机要秘书在里面!你们敢抓吗?嘿嘿!”
“哪里!哪里!我和郑组长就是上街转转,刚好碰上老罗在这儿等人!”
我连忙解释。
“那不是你们姬队长吗?唉!老余死得冤啊。这小子风头正盛,我淮某人惹不起。你们忙吧,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淮站长用下巴朝我们身后示意了一下,转身就走。我回头看见街对面的姬队长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奇怪了,这么巧,今天怎么都跑到尚德路来了?”郑洁摇了摇头,嘴里叽咕了一句。
眼下情况,比较混乱,态势上对我极其有利,直接进去和老张接头不是上策,我今天和任何人面对面的交流,都有可能成为郑洁和吴克忍怀疑我的把柄。
事实上,我们还有一套适用于紧急情况下的应急方案可以使用,前提是,老张必须出.来看见我。只要他看见我鼻梁上架着的红腿墨镜,就会明白一切。
现在的问题是,躲在树后不是办法,既然我不能进去,怎么才能让同文书店的掌柜老张出来?这是件棘手的事情。
因为我们旁边不停地有行人过往藏书网,姬队长过来后,没有跟我和郑洁打招呼,他凑到罗组长跟前小声问:“附近这几家有什么动静没有?我怎么看见淮建成那个老鬼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戴上红腿墨镜,把郑洁拉到一边:“走,咱们走,这么多人躲在树后,不是在掩耳盗铃吗?”
107 一对冤家
“你急什么,听说你和汪司令以兄弟相称,他身边的机要秘书,你一定不陌生吧!咱们还是等等汪司令。我倒要看看,他身边的这位女人,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美丽动人!”郑洁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对着书店的门口。我抬头朝里张望,我希关系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果然!不过高大哥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女人!咱们去吃饭吧,汪哥,我饿了!”红梅拉起汪司令的手,急着要离开,她大概很不愿意看见我和郑洁在一起。
汪司令和红梅离开后,树后的姬队长与老罗走了出来。
“高主任,看来这家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真热闹,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姬队长问我,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好啊,你和老罗进去看看情况,注意分寸,不要暴露身份!郑组长,你说呢?”我征求了一下郑洁的意见。这么多人站在门口叽叽咕咕,最好吵起来,我希望能引起书店里面老张的注意。我的目光透过墨镜,一直在观察书店里面的动静,但是只见伙计,不见掌柜,所以我心里十分着急。
“姬队长,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昨晚你大意失荆州,今天可要吸取教训啊!”郑洁显然不同意姬队长进去。
“就是,郑组长说得对,要去你去,我不去!”
老罗在旁边添了一句。这时候,店里的小伙计走出来,站在门口向我们喊道:“诸位,诸位,请挪个地儿说事,瞅瞅,瞅瞅,你们挡着我家的生意了!”
姬队长刚刚遭到郑洁和老罗的拒绝,心里正不是滋味儿,有气没地方出,被门口的小伙计这么一搅和,转身蛮横起来。
“哎!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跟老子讲话?这里面是你们家的地盘,外面的街道也是你们家地盘吗?啊!”
“门口当然是我们家的地方,你们挡着道,顾客怎么进来!”小伙计得理不饶人。姬队长蠢蠢欲动,准备上去动手,被郑洁一把拉住。
此时,从店内走出一个穿马褂的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当着我们的面把小伙计训斥了一顿。我想,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老张。
108 假面舞会
“诸位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小伙计不懂事,冒犯大家了!”中年人把腕欠腰,向我们赔起了不是。我连忙扶了扶红腿墨镜,拉起郑洁转身就走。
几天后,我和老张在西南城墙角接上了头。老张告诉我,在省室审讯室牺牲的那位同志,属于我们原交通线设在西安联络站点的联络员。由于他的上线组织最近遭到了敌特的破坏,他不能接到及时转移的通知,呼叫中才出了事。
因为我的及时暗示,藏在同文书店的电台和重要文件已经在当天安全转移,书店继续经营正常业务,只是不再作为联络点使用。
就在我和老张交接情报任务的时候,吴克忍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对姬队长和老罗大发雷霆,因为他们在尚德路检查蹲守多日,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当然,吴克忍没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汪司令和淮站长,也找不出我的破绽。
但让我困惑的是,汪司令和淮站长怎么会在那一天同时出现在同文书店里,而且正好被我们遇bbr>上?我问过老张,老张并不认识他们,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预谋?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吴克忍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高明啊,省党部今晚在军人俱乐部举行一个联谊舞会,目的是大家在一起认识认识,积累积累感情,你早点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带上肖虹一起去吧,到时候我也去!”
“郑洁去吗?她去我不去,她最近对我很有看法!”要我带夫人过去,我这样问吴克忍在情理之中。
“郑洁必须得去,省党部王特派专员亲口点她的将。高明啊,我和你夫人接触过多次,肖虹是个很有气度的女人,她绝不会小肚鸡肠,快回去准备吧,尽量打扮得光鲜些。唉,我这个老光棍,在生活上算是没指望了,你高明可得给咱省室装潢门面啊!”
“好的,那我就回去准备了!”
“记住,一定要把肖虹带上,这是命令!”吴克忍反复叮咛。
这天晚上的舞会,省府的军政要员几乎全都到了。汪司令带着红梅,淮站长带着蓝金枝,转着圈儿给大家介绍。我和肖虹跳了几曲后,汪司令和红梅一起走了过来。
“肖虹,你和汪司令跳吧,我这腿脚越来越不好使了,歇一歇!”我连忙把肖虹推给了汪司令,他们的配合一定比我默契。当然,我要找机会和蓝金枝跳一曲,我们有重要的话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嫂子,让高哥和我跳几曲吧,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跳舞!”这么好的机会,红梅岂能放过我。
我望着肖虹,等待她的许可。肖虹翻了我一眼说:“高明,我可不是阎婆惜,你不用看我的脸色行事,我和汪司令有话要说,你们去跳吧,红梅妹妹又不是外人,她吃不了你!”
我站起来挽起红梅的胳膊,融入了舞池之中。
“汪妹妹,求你以后别跟踪我了,我们姬队长是个小心眼,你那样老跟着我,会引起他怀疑你的!”
“是吗?我不怕,我又不是共产党!呵呵!”红梅搂着我转了一圈,我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天津。
“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吴主任不是一般人,他以前是共产党,惊动了他,你吃不了得兜着走!”
“这么说,高主任挺关心我的啊。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在乎我,林峰才在乎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高主任惹麻烦,钟楼上那个女人才会给你惹麻烦!”
红梅轻盈地带着我,跳到了蓝金枝身边。吴克忍正搂着蓝金枝转圈,他诡秘地给我递了个眼色,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一曲过后,吴克忍领着蓝金枝,走到了我和红梅跟前,提议要和我交换舞伴。
“高明,这是蓝秘书,舞跳得不错,咱们和她是两家人,一家事,你们好好交流交流,以后精诚合作,在所难免,嘿嘿!”吴克忍的理由很恰当,我知道这种恰当的理由里面,暗藏着肉眼看不到的玄机,弄不好,他可能已经知道我在钟楼上见过蓝金枝了,我必须给他一个明确态度。
“你好,蓝秘书,怎么样,我的照片拍得如何?”
“哦,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高明啊高明,这事你也对我保密啊?”吴克忍颇为吃惊。我估计他是装出来的。
“哪里,哪里,那天我刚到.西安,人生地不熟,在你们钟楼上随便找了个照相的人,没想到,原来他是你们的高副主任,真是有缘啊!”蓝金枝连忙向吴克忍解释,吴克忍点了点头。这时候,舞曲开始了,吴克忍一边说着,一边和红梅一起进入了舞池。
“哦,汪秘书,听说你刚从重庆培训回来,城防部队是咱们西安的保护神,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吧?”
109 灯红酒绿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蓝金枝和我旋转到舞池中间,用方言问我。
“老张他们现在很安全,运货的路我已经修通,不过路上得多加小心,我正在设法突破郑洁的防线,她最近对我的防范很严!你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据淮站长讲,吴克忍的夜鹰计划不会是单线。我估计,他家里可能还有一套接收发射装置,只要他启动了电台,你应该能查得出来!”
“哦,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忽视了,看来郑洁的电讯处不是唯一!”
“双管齐下,一切皆有可能,但你要注意安全,我这边再在吴克忍身上想想办法。”
“夜鹰对我们的行动方向了如指掌,你请示一下上级,我们是否需要启动第二套方案..,以切断他们的耳目?”
“是的,夜鹰正在向我们核心部门渗透。延安边保已经提高了保密等级和知情范围,开始抓紧排查甄别。我正要告诉你,第二套方案已经启动。”
“好,我知道了,我需要高明和他父亲家最详细的档案资料。肖虹已经怀疑上我了,高明父亲可能来西安,替身这事瞒不了多久,你请示一下上级,我是否可以直接和肖虹摊牌?”
“好的,我会尽快给你答复。高主任,问你个私人问题,请你如实回答,那位红梅小姐是不是你的初恋女友?”
“是的,她已经认出了我,但我没有承认。不过,红梅在思想上是进步的,她在天津一直处于我们组织外围,为我们的工作出过不少力,我可以向组织保证。目前,她对我的身份没有任何威胁。”
“哦,我明白了,吴克忍的鼻子很灵,这种事,你自己好好把握,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自由和幸福,你有权利选择个人生活!”蓝金枝的观点很老到,听起来像是老秦的教导。
“我现在是个替身,除了战斗,我别无选择!”我明白蓝金枝的意思,她已经不是以前我所认识的蓝县长的千金了。我最近才知道,她和我一样,当年在西安读书的时候,就已经秘密加入了我们的地下组织。
几曲过后,我发现郑洁和淮站..
长不见了踪影;肖虹和汪司令依在吧台上碰杯密语,我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姬队长坐在一个角落里,有意无意地在观察我和红梅;蓝金枝和吴克忍站在舞池边,谈兴正浓。
“你们吴主任很有君子风度,舞也跳得不错,呵呵,我原以为他是个老色鬼!”舞曲之中,红梅小声对我说。
“那当然,他在延安天天练舞。那里全是从上海天津等地过去的年轻漂亮的女布尔乔亚,哦,就是新青年!”我觉得有必要让红梅了解一下吴克忍,在相对复杂的环境下,这对她的判断能力有好处。
“啊,你是说吴主任以前也是共产党?”红梅听我这么一说,很是惊讶。
“什么也是不也是,吴主任的事,尽人皆知呀!汪妹妹,你这个机要秘书是怎么当的,汪司令没告诉过你吗?”
“什么机要秘书?我在汪哥门下穿军装混日子,就是为了能天天看到你!”
“别傻了,汪妹妹,我是高明,你肖虹姐的丈夫,你怎么这么犟呢?”
看来红?99lib?梅是不会接受我这个高明的身份了。
“现在是,以后难说。我可告诉你,我汪哥已经疑心你了。不过,有我在,他不会跟你翻脸。”
“为什么?你们都搞错了!”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不能放弃最后的底线。
“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会弥补,你放心,我不会让汪哥和肖虹姐难为你。”
红梅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肖虹这几天对我的态度,当我回家向她提起高明的孪生弟弟时,她似乎并不在乎,当时我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企图。
不管怎样,就亲情来说,我还是他们的亲人,敌对起来需要一个艰难的选择 8fc7." >过程,老秦或许就看中了这一点,才导演了这出替身的戏。
在舞会没有结束以前,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叫上姬队长,悄悄地离开了舞厅。
冬夜的雪下得纷纷扬扬,外面一片白色世界,改变了黑夜的颜色。大雪无痕,郑洁去了哪里呢?
110 大雪无痕
“跳舞是军事任务,我刚刚热身,怎么了,高哥,你有什么吩咐?”小姬私下还是称呼我为高哥。我现在听起来很别扭,最好的兄弟最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对手。
小姬刚刚搭上如意的舞伴跳了几曲,艳歌美人,灯红酒绿,他有点舍不得离开。我知道他说的军事任务是什么意思,但我要离开舞会现场,必须扯上他。
“有比跳舞更重要的行动,姬队长,你知道郑组长去哪里了吗?”
“我看见她一直和省党部的高管在一起,后来就不见了,不会在床上吧,哈哈!”小姬虽然年轻,但在我面前说话不失幽默。
“呵呵,姬队长,其实做大官是一件很不快乐的事情,做到最高境界,就会失去性别!”
“啊!不会吧,高哥,你这是什么谬论?”小姬年轻,当然不会明白我的话。
“你知道和郑洁在一起的高管是谁吗?怎么,吴主任没告诉你?”
“没有啊,或许这不是我的知>情范围吧!”小姬浑然不觉,看来吴克忍很信任郑洁。
“他是省党部的王特派员,最近刚刚从重庆过来。姬队长,你知道吗,王特派员曾经是郑洁的老师。”
“啊,怪不得老吴处处让着郑洁,原来如此!这么说,郑组长今晚有特别行动!”小姬的反应很快。
“是啊,我们岂能在舞场上醉生梦死,失去为党国效力的机会呢?”
“哦,我明白了,高主任,坐我的车吧,咱们走,电讯组的流动雷达侦探车,今晚在南城墙一带活动。”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了一句。
“老罗下午偷着告诉我的,他说他今晚必须加班!”小姬为我打开副驾的车门,我拍拍身上的雪花,弯腰坐了上去。此时,在楼上的舞厅,吴克忍透过满是水汽的窗玻璃一直在观察我们。
我们的流动雷达侦探车果然在小南门。我和姬队长很快找到了他们,郑洁和老罗以及电讯处的几个人都在里面。
“高主任,姬队长,你们怎么来了?”老罗跳下车,裹了裹大衣,冻得浑身发抖。
“跳舞没意思,我和高主任过来慰问慰问你们,嘿嘿!”姬队长很会说话。
“哦,高主任,不好好陪夫人跳舞,这么大的雪,怎么跑来跟我们一起受罪来了!”郑洁话里有话,但我没接她的茬。
“郑组长,是不是最近发现新情况了?这一带以前没有不明信号覆盖啊!”我故意这么问。我的意图是城南的朱雀路,我想探探郑洁的口气,确定吴克忍的宅院内是不是真的有一架秘密发射电台。如果有,郑洁一定知道,她会拒绝我们的雷达探测车经过那里。
“唉!真是活受罪,今晚没有任何动静,敌人很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郑洁搁下耳机叹息道。
“这很正常,你们也不能在这一块儿死守啊!往南动一动呀,朱雀大街,我记得我们的探测车还没去过那里。”我旁敲侧击。
“哦,我都去过几次了,朱雀大街没有不明信号。再说,老吴和汪司令的宪兵队都在那里,他们岂敢躲在狼口里接收发报?”郑洁一口否定了我的提议,>等于是掩耳盗铃。我断定,未央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此看来,吴克忍太狡猾了,郑洁的电讯处能随时接收到夜鹰行动组密电,出于保密和安全需要,发射和回复指令以及译电,都在吴克忍的宅子里进行。估计这个情况,姬队长和罗组长根本不知道。
拿到夜鹰行动的译电密码,就等于拿到了夜鹰计划。掌握了敌人的无线指令,就能抓到潜藏在延安的特务。
我去过几趟吴克忍的宅院,曾经仔细留意过,吴克忍的宅院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吴克忍叛变后,一直比较低调,玩女人也是藏着掖着,所以他自称自己是老光棍一条。就是寻欢作乐,也是最近才有的事。而且吴克忍干这种事格外小心,要不是这次我和黄队长较量,我真的不知道吴克忍那天没去三原,而是在自己家中。
111 底线
我分析,吴克忍领衔下的夜鹰行动如此隐秘,知情范围不会超过三个人,而且相互牵制,郑洁应该算一个。吴克忍有策划组织和领导能力,但他不擅长电讯译发,那么,除了郑洁和他,另外一个人会是谁呢?
我又一次陷入了困惑之中。会不会吴克忍家里还隐藏着一个从不露面的人?或者,这个人一直躲在阴暗的地下密室里,听从吴克忍的指令?
根据老罗的说法,吴克忍的这所宅子是黄队长找的。如果吴克忍的宅院里有密室,按理来说黄队长一定知道情况。但事实上,黄队长只是条看门狗,他根本接触不到夜鹰计划的秘密。推理下去,朱雀大街吴克忍的宅院,绝非黄队长的混世手笔,也就是说,吴克忍的这所宅院是一个能量很大的人,早就替他安排 597d." >好的藏身之处。他在躲避我们地下组织追杀的那段时间,一直潜藏在那里。?
要想搞清楚夜鹰计划,必须反跟踪郑洁和吴克忍。问题是,我现在也可能被人盯梢,只有摆脱掉尾巴,才能顺利地实施反跟踪。
几天后,我去省府办事,在省府大院里偶遇到了蓝金枝,便停下来和她说了一阵话。其实,这是我们早就做好了的约定。
我见周围没人,马上和未央(蓝金枝)交换了一下想法。我打算跟踪吴克忍,并潜入吴克忍的老宅,找到密室,摸清情况,但未央不同意我去冒这个险。
“现在情况不明,你这样做太危险了,我不同意。你可以先反跟踪郑洁,因为你有足够的理由和条件和她接触。吴克忍宅院的侦察交给我,我刚到西安,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军统和中统水火不容,吴克忍比郑洁更阴险,万一你被发现,你能对付吗?”我丝毫不怀疑未央同志的老到和机智,但她要独立侦察,我还是很吃惊。
“我有你没有的优势,柔能克刚,我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办法。当然,你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去,我不会以性别作为武器!”
“好,你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和吴克忍正面接触。长话短说,上级怎么安排我面对肖虹的问题?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不能突破我做人的底线。从伦理上讲,她是我的亲嫂子,我必须尊重她。”我一直在试图挣脱缠绕在我身上的羁绊,这是替身身上最难以突破的困境,其实比死还尴尬。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好好想过没有,一旦肖虹知道高明确实已经死亡,她要承受的打击难以想象,你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危险。你知道吗?我们还是给她留一点希望吧!”未央的话意思很明确,但细想一下也很有道理。
很显然,我的提议被否定了。
“好了,高主任,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先走了,你去忙吧!哦,还有一件事,组织上已经把你的母亲接到了延安,希望你不要有后顾之忧,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听到老娘的消息,我的眼睛一下子热了。我伫立在那里,近乎发呆。由于院子里断断续续有人过往,未央没有再理睬我,很快和我分了手。
走出省府大院,我的心情有些波动,我看见小赵站在车旁等我,还在不停地对我使眼色。我走到车跟前,才看见红梅坐在我车里等我。我的头嗡地一下大了一圈。小赵知趣地走向了一边,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汪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在工作,请你以后不要跟着我好不好?”
“是吗?你以为你值得我跟踪吗?我是在跟踪保护林峰!”红梅这么一说,我一时木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好。这个问题,或许以后我见红梅一次就得回答她一遍,所以还是保持沉默的好,没想到她接着又说了一句,“照相照出感情来了,..告诉我林峰,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红梅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未央,她已经看见我刚才和蓝金枝在院子里说话了。
“你现在是在我的车里,我警告你,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是底线,下不为例!明白吗?”我回避了她关于未央的话题,这事说下去会越说越说不明白。
“我的车撞翻啦,你得送我回去,要不然我没办法给我汪哥交差!”
“什么,你的车翻了,你的车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义务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呢,请你下去!”她这么老跟踪我非常危险,翻车是意外,一旦引起吴克忍的怀疑和正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发了脾气,我不能再迁就她,对她客气。
“你当然有义务送我回去!”红梅理直气壮。
“为什么?汪妹妹,你怎么这么bbr>傻呀!我是男人,我不需要你保护!”
“那些人一直在跟踪你,我不撞翻他们我撞谁去?”红梅一脸委屈,这时候看上去眼泪都要快出来了。
“啊!你说你撞翻了跟踪我的车,在哪里?”我骤然紧张起来。
“在后街,有一个死了,有一个跑了,林峰,我很害怕!”红梅突然转过来抱住了我,浑身颤抖,叫着林峰的名字泣不成声,全然不见了她撞车时的勇敢。这一刻,我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但我还是推开了她,打开门跳下了车。
拒绝了她,我很后悔,即使作为肖虹的丈夫,我起码也应该给她几句安慰的话,替她擦一下藏书网眼泪,毕竟她是为了我。但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情。
112 绑架
“小赵,小赵,快过来!送她回汪司令的宪兵司令部!”
“怎么了,那你怎么办?我们不是还要到柏树林去探望山口夫人吗?”
小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红梅刚才对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办完事后的确要去一趟柏树林,看望一下山口先生的夫人——我的秦雯姐。虽然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但多日不见,心里很是牵挂,所以我今天电话约好了去她家。
当时小赵就在我的办公..室,所以他知道我要去柏树林。
“快去,执行命令,送到后马上回来,到省府后街路口接我!”
小赵和红梅走后,我拐99lib?t>到后街,看见警局的一些人在撞车的地方处理现场。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我挤进去,看见红梅的军用吉普侧翻在一边,只是车头受损,一辆崭新的无牌的雪铁龙小车,被挤撞到了路边石头墙下,车头彻底报废。旁边一根电线杆子倒下来,直接压在驾驶座位置,司机在电杆和方向盘的双重挤压下当场死亡。
“高主任,您怎么过来了,快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人和车?”问我的是警局的薄探长,我们在一起开过几次治安会议,所以认识。
“可能不是,我没见过这个人和这辆车。哦,车子的牌照哪里去了?”
我围着车转了一圈问道。
“没有发现牌照,这辆是新车呀,可惜了,胎毛都没完全磨完。据目击者说,这辆车上当时还有一个人,出事后从车上爬下来,匆匆离开了现场。吉普车是宪兵司令部的,驾驶吉普车的是一位女军官,身份不详,她可能刚刚学会开车吧,人已经不见了。呵呵,从现场看,这只是一起一般的交通事故!”薄探长甩着白手套,头头是道地分析说。
“嗯,看上去应该是。呵呵,宪兵队的人可不好惹啊。我刚刚路过,来凑个热闹,你忙吧!”
“是的,估计他们的人快到了,不过,这面子上嘛,他们可是胜者,没受多大损失呀,呵呵!高主任慢走!”
我敷衍了几句,很快离开了现场,走到后街街 53e3." >口,抽出一根烟点上,站在路口等小赵过来接我。
看来有人果然在跟踪我,他们当然会挑选我不认识的人直接尾随跟踪,但他们没有想到我身后还有一个执著的跟踪者红梅。红梅怕我遇到危险,情急之下,从后面出其不意地撞翻了他们。那个匆匆离开的人不是不敢招惹红梅,是因为他怕事情败露,所以溜之大吉,跑回去找他的主子去了。
主使跟踪我的人会是谁?我首先排除了一直在暗地里追杀高明的日特。
如果真是日特在跟踪我,他们才不管你什么宪兵队不宪兵队的车和人,他们要的是结果。
如果不是日特,主使者一定是怀疑我的人。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红梅的任性,我不承认我是林峰,她不会善罢甘休,吴克忍一定会在红梅身上大做文章。看来,我必须找个机会和汪司令好好谈一次。
这个时候,小赵还没有过来,我看了看表,抬眼注视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以及蛰伏在灿烂阳光下的隐隐约约城垛望楼,心里涌上了一股温暖。
我让自己绷得过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静静地感受和观察眼前的这座神奇的千年古城。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成为高明的替身,我可能不会来到这里,我可能已经和红梅在平凉小城结了婚,过起了油盐酱醋的小日子。我不奢望夫贵妻荣,但起码,和饱经风霜的老娘在一起,我们会很幸福。
就在我正沉浸在美好想象之中的时候,突然,两支硬邦邦的枪口从后面顶住了我的背心和脑袋,同时是一句生硬的汉语:“别动,高先生,跟我们走,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山口夫人在我们手里!”
我没有反抗,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大事未了。他们很快地下了我的武器,用一个黑口袋蒙住了我的头,动作很干净,很专业。我知道,我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训练有素的日特绑架劫持了。他们挟持着我,钻进了路边一辆车,疾驶而去,整个劫持时间不到一分钟。
113 地下黑室
如果我刚才不打发小赵把红梅送走,我就不可能被日特钻这个空子,难道让小赵送走红梅,是我今天的一大失误?
突然遭到挟持绑架,我没有害怕。我不知道有没有目击者看到了这一幕。
我心里很清楚,什么事都有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我随时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我担心的是,我的消失,会造成什么样的一个结果?
接下来寻找我的,将不只是小赵和红梅,还有整个省室的同仁,以及吴克忍和汪司令。这下就乱套了,乱套了就会出问题。未央同志和老张一定会参与进来,一旦他们知道我在日本人手里,会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我,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一旦我们的地下组织动手营救,我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
现在,我能感觉到车子行驶得很快,绑架者连同司机一共有四个人,后藏书网车座上有两个人把我夹在中间。黑暗中,我被车的频繁急转摇得头晕眼花。
此刻,从轮胎传上来的路感上判断,车子已经驶出了城区,我甚至能听到城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警笛声。我估计,吴克忍或者老罗已经得到了消息。
“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想要干什么?”我用简单的日语询问。
“吆西!你听得懂日.99lib?语,高先生,我们要菊计划!”
“什么狗屁菊计划!我只知道菊花茶!”
“你的好友山口利用他弟弟的无知,盗走了菊计划,是不是给你了?”
“你们杀了我的朋友,我正在到处找你们算账,没想到你们送上门来了!诸位识相一点,这里是中国长安,不是东京!”
“巴嘎!现在和他废什么话,回去再说,快,加速开车,后面快追上来啦!”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车停了下来,我被他们推到了一处似乎是楼梯踏步的地方,一直朝下走。我数了一下,有三十六级石台阶,可能是一处地下室。
他们取走蒙着我头的黑口袋,松开铐着我双手的臂膀,把我推了进去,身后的铁门“咔”的一声锁上了。
地下室里面很暗,我回头看了一下,光线来自于铁门窗口外面的蜡烛,一个女人从角落里站起来扑到我跟前,紧紧地抱住了我。
“高明,高明,是姐姐我害了你啊!呜呜呜!”
“姐姐,你别哭,别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家里看你?”我最怕女人哭了,哭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监听了家里的电话,我一直在家里等你,结果,结果,呜呜呜!”她抱着我泣不成声。今天,已经有两个女人在我怀里放声大哭了。
“怎么搞的?我和吴主任不是安排有一个人在家门口附近流动值守吗?”
“他死了,被他们杀死在咱家门口了!”
“啊,这些畜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我想,他们把秦雯姐姐抓来,不至于把她的眼睛也蒙上吧。
“这里是个寺庙,周围村店稀少,方向好像是南边!”
“哦,姐姐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好好想想,这个寺庙叫什么名字?”我扶着她坐下,尽量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带着我来过城南这么远的寺庙,应该是……是……对了,应该是木塔寺,木塔!”
“好,姐姐,你冷吗,他们给你吃的了没有?问你什么了没有?”
我脱下身上的大衣,由于有手铐羁绊,袖子虽然脱不下来,但我还是用整个儿大衣裹紧了姐姐。
“他们拿来了水和饭,可我吃不下呀。他们什么也没问,我一直在祈祷你平安。没想到,你还是,还是被他们……”
“姐姐,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别害怕,别慌,吴主任,哦,还有汪司令他们会很快救我们出去,城里已经戒严了,他们正在到处找我们!”
如果日特在姐姐家门口杀死了我们的人,省室的同仁很快就会知道,城内一定会戒严。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上司吴克忍,会不会把我的消失和我们的人的遇害联系在一起。我想,吴克忍巴不得找个借口让我死,我不指望他能采取什么措施营救我们,但红梅和小赵以及肖虹绝不会善罢甘休,红梅和肖虹会拼命请求汪司令的宪兵队出动全城大搜捕。
我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们要杀我,在后街从背后就可以直接对我下手,为什么还要大动干戈把我劫持到这里?
114 雪藏的秘密
深冬的地下室格外阴冷,借助微弱的蜡烛光亮,我观察了一遍,地下室顶棚边沿有四个出风口,可能直通上面的木塔寺顶部,空气还算流畅。
裹在大衣里的姐姐渐渐安静温暖了起来,和她如此贴近地相处,我得从侧面搞清她和高明真正的关系。
“姐姐,其实,你一个人不容易,你应该回日本,不管怎样,那里还有你的家人!”我想了好久,才开口问姐姐这句话。我不敢保证我不会问错,即使问错,我还有回旋的余地。
“妈妈死了,日本的父亲又另找了一个女人。现在山本死了,我不可能再回日本,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我的亲人在中国,在我身边!”姐姐脱下大衣,给我穿好。
“我不冷,姐姐,我是男子汉,你的身子弱,你披上!”我极力推辞,但姐姐似乎很坚决,我在心 91cc." >里分析她刚才说的话,她为什么要说我是她的亲人??
我似乎突然明白过来,难道,难道高明还有一个姐姐?但为什么她会在日本?
“弟弟,你应该知道,父亲当年买下柏树林的宅子,就是为了我和母亲。其实,我和母亲一辈子都在恨他。父亲老了,我现在不恨他了,我唯一的希望是,能见上亲生父亲一面,这是你答应姐姐的,你还记得吗?”
秦雯这么一说,我猛然醒悟,原来她是高明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以想象,当年叱咤风云的军阀将领,有个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高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或许当年抛弃了秦雯和她的母亲,她们才会一辈子恨他,或许秦雯的母亲远走日本之时,秦雯还在母亲的肚子里,这些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秦雯的确是高明的姐姐。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高明书房抽屉里那个红漆小盒。我曾经打开过,里面是一张清末时期年轻女人的老照片,照片背后有一个字“卿”。我认为是她的姓氏,现在看来卿秦相通..,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一定是秦雯的母亲,可能年迈的父亲嘱咐高明,要找到这个女人。
现在的问题是,两家同处一城,肖虹为什么不知道这个情况?一定是高明为了自身工作的安全和保密,需要和山本以朋友相处,所以向肖虹暂时雪藏了这个秘密。
“姐姐,坚持住,父亲过不了多久就会来西安,你的愿望快要实现了。到时候,你和父亲一起回云南——咱们的彩云之乡云南,好吗?”我现在只有这样来安慰姐姐,坚持活着,就有明天的希望。
“真的吗?高明,可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生死难料啊!”姐姐激动地抱着我说。
“真的,姐姐。肖虹前不久刚刚回过一趟云南,她说父亲要来西安看咱们,咱们一定会出去的。这样吧,你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让我静下来想想办法,好吗?”
“好的,高明,我快要高兴得晕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对不起,姐姐,我最近太忙了,怠慢了你!原谅我好吗?”其实我想说,我也是你的弟弟林峰,如果我早知道真相,我会不惜一切把姐姐送到安全的地方。
姐姐在我怀里睡着后,我开始慢慢梳理高明过去和山口的关系,这种关系,让我现在才明白了它的非同寻常之处。
应该说高明来到西安后,就知道了他和秦雯的关系,契机就是高明父亲当年在西安置下的两处老宅,一处在木头市,我和肖虹现在居住的地方,一处在柏树林,高明比肖虹更清楚柏树林的故事,可能父亲?对高明私下做过交代。
同父异母的姐弟奇迹般地相遇了,他们并不知道一个叫做林峰的人,是他们的亲弟弟。
如此看来,老秦还没有把高明的家族关系完全吃透,或者说,秦雯母女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在老秦的视线之外,我稍不谨慎,就会露出大破绽。
同时我也在拷问自己的内心,我会不会恨父亲为了前程而遗弃了我?我当然会恨,因为他的失策使我的亲生母亲失去了性命,因为他双手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
今天,既然我答应了秦雯姐姐,我必须设法带她出去。亲情放在一边,山口先生毕竟舍命为高明拿到了菊计划,姐姐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也不失巾帼风?范,在痛失丈夫的情况下,毅然能把山本留下来的情报完好无损地交给了我这个替身。我岂能不给姐姐美好的希望呢?
115 阴谋暗算
我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打算,脱铐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估计潜藏在这里的日特的人数不会太多,可以乘送饭送水之机,放倒一个夺取武器,然后带着姐姐冲出地下室。
难度是,上面楼梯口的守卫怎么解决?居高临下,那里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强行闯关,万一伤了姐姐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以静制动比较有可行性,先看看他们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估计,他们很快会审讯我。
然而,直到这一天结束,他们除了送过一次饭和水,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门口不时有一个守卫透过铁窗狭小的窗口观察一下我们,很快就走了。我能非常清晰地听见他上下台阶的声音。
我借助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表,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后来,我在姐姐的安慰下竟然糊里糊涂地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高明,你醒了,你一直在睡梦里喊叫红梅的名字,红梅是谁?是你媳妇肖虹的爱称吗?”我在姐姐的怀中醒来,她的问题使我大吃一惊。
“哦,是吗,姐姐,我做梦了吗?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我似答非所问。
“记不起了没关系,姐姐不问了,有些梦,是一种臆想,来去恍惚,不需要说出来!如果是噩梦,等看到太阳再说,这是我母亲生前告诉我的。”
姐姐很通情达理,大概因为我是她的弟弟,她知道我不想回答,所以放过了我的隐私。
姐姐端过一杯水,看着我喝了。我起身走到了铁窗边,透过小小的窗口,我看见一个看守紧紧地裹着黑大衣,坐在对门的冰冷的石头台阶上低头打盹。
看来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向下的台阶通道有风,比地下室里更冷。
“这些日本人是怎么回事?半天不见动静,那个看守和你交谈过吗?他们是不是真是日本人?”我有些疑惑,小声问姐姐。
“是日本人,那个人和我闲聊过,地地道道的北海道方言口音,这一点我能分辨得出来。还问我山本把菊计划放在哪里,给你了没有,我说我不知道!”
姐姐很聪明,也很坚决,她知道这种事的利害关系,一旦说出,性命难保。
“嗯,姐姐,你不要急,估计他们一会儿会问我,我知道怎样对付他们!”
“高明,木塔寺这个寺庙太偏僻了,你说,你的同事和朋友会不会找到我们?”
“吴主任是个精明的人,我想他能找到这个地方。再说,西安还是我们的天下,日本人长不了!”我只能这么说。其实,这时候,我对吴克忍找不找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在等待机会。直到中午,三个日本人才一起进来,要提姐姐出去,他们有话要问。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先提审姐姐,我岂能让一个女人为我受过,何况她是我的姐姐,所以我拼命阻拦,他们还是把姐姐拉了出去。
他们离开后,我近乎绝望,我应该和他们拼死才是,姐姐一个女人,怎能经受得起他们的严刑拷打?我甚至怀疑我今天的判断能力和勇敢精神出现了某种错失。
我气得咬牙切齿,发疯般地捶打着铁门,直到手腕出血感到疼痛为止。
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我似 4e4e." >乎才变成了真正的高明。或许是秦雯姐姐温暖的怀抱,在一夜之间蜕变了我并不完美的替身。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姐藏书网姐被送了回来。我见她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但我忽视了姐姐有了些许变化的表情。
她抚摸着我还在流血的手腕问:“高明,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啊!”
“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们都是禽兽,杀了多少中国99lib?人!”
“他们问我许多关于菊计划的事,我说我不知道。高明,姐姐问你,你是不是共产党?”姐姐突然的提问,使我猛然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你说什么?什么共产党?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私下用日语在说,你在延安被赤化了,成了共产党的人,是真的吗?高明!”
姐姐此话一出,我马上警觉起来。按理,日特追杀我起因于菊计划,这本和延安没有关系,怎么会牵扯上共产党三个字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116 双城记
“姐姐,你应该知道,你弟弟是国民政府军事调查局陕西省室上校副主任,怎么会和共产党有牵扯?我是他们的敌人,明白吗?”
我回到了理智状态,很显然,这些人在利用姐姐的无知,他们可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日特,我今天被这么多人跟踪绑架劫持,这是个连环在一起的双重阴谋!这绝对是一个很深的暗算陷阱!
“姐,小声一点说话,你上当了,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我附在秦雯的耳朵边悄悄说。
“你说什么?阴谋诡计?”姐姐看上去似信非信,他们一定用很完美的故事欺骗了秦雯,故意让他听到,企图利用我们姐弟俩的感性交谈来探听我的身份。如果他们是因为菊计划,他们不会让我和姐姐安安然然地在这里待过一个晚上。
“是的,姐姐,读过孙子兵法吗?兵者,诡道也!”我站起来,走到铁门跟前,发现铁门上那扇很小的窗口,已经从外面被死死地堵上了,此刻,他们一定是在外面偷听。
秦雯点了点头,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示意她安静下来,故意和她说起了菊计划的事。
“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山口把菊计划藏在哪里了吗?”
“弟弟,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外面的事,从来不跟我讲。”姐姐心领神会,回答得很巧妙。
“好了姐姐,我了解山口,他不会把菊计划藏在家里或带在身上,我知道他可能藏在哪里,等我出去,我就去找,一定能够找得到!”我这么说,是想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免得姐姐再受牵连。
这一天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送饭进来。有一个自称高桥先生的日本人对我说:“对不起,高先生,我们受过特种训练,什么也不会说,所以没有询问阁下。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交出菊计划,我们也不为难你们,然后我们各走各路如何?”
“请你们马上释放山口夫人,她和这件事无关,我带你们去取菊计划,我知道菊计划藏在哪里。”我开出了条件。
“对不起,高先生,我们不可能随便?放人,您是一位出色的特工,诡计多端,我们怎么会相信高先生的话。若高先生真有此意,那就告诉我们,菊计划藏在什么地方,我们派人去取即可,拿到东西马上放你们走,这才是公平交易!”
“卑鄙!你们这帮禽兽,侵略别人的国家公平吗?这里是中国的地方,我们是主人,我说了算,明白吗?”
“呵呵,看来高先生还是没有想通,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等一个晚上,否则,哼,明天就送你们上路。”
高桥说完,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了一句。
“高先生,您是个聪明人,别想着逃跑,逃跑就是送命,好好想想,你别无选择,楼梯口和塔顶上各有一架机枪!”
很显然,这是一场早就导演好了的阴谋,序幕刚刚拉开,幕后主使的绝对不是日特机关的人,但实施这个阴谋的的确是日特。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菊计划,而是为了借助菊计划劫持秦雯,以摸清我的真实身份。
我坐下来把这两天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细细地梳理了一遍。我在琢磨,导演这出戏的幕后主使是bbr>吴克忍本人,还是刚刚来自重庆大本营的人,也就是那个省党部的王特派员,郑洁曾经的老师?
这两个人都有可能,重庆方面和日谍最高机关又多次私密接触,不排除王特派员有冲着我来的可能。吴克忍想找几个日特出场演出,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火药局监狱里有的是现成的日本特务,私下做笔交易即可。
我被日特绑架,这件事很快会传出去,关心我的人会一个个浮出水面。
我估计,肖虹、红梅、汪司令、小赵等从昨天开始已经全力以赴了。
未央可能会心急如焚地约老赵商量对策,如果他们动作太大,那是很危险的。我不知道她会采取哪种方式,他们的一举一动正好中了吴克忍的奸计。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红梅或许会因为情绪过激说漏了嘴,牵出林峰的线索;小赵为了救我,极有可能把和我在一起的一些私密行动透露给汪司?令;汪司令会给红梅和小赵一个面子,出动宪兵队参与进来,但他可能会重新估价现在的高明。
肖虹绝对会去找吴克忍,她不会见死不救,不管我是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吴克忍是很敏感的,他等待的就是肖虹对我的态度,我不知道肖虹会使用哪一种口气说话,这对我的身份至关重要。
现在,不管谁是幕后主使,这个都不重要,只要我不亮出我的底线,任凭他们折腾下去。关键的问题是,这是一出双城记,一箭双雕,阴险毒辣,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未央引出来。如果未央率领我们的地下组织来营救我,说明我就是秦岭,然后他们好一网打尽。
117 将计就计
理论上推断,这些>.99lib?人现在还没有权力对我和姐姐下手,也不会对我们大动干戈,因为吴克忍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万一证明我不是秦岭,他借刀杀人,罪责难免。
所以,我估计,吴克忍最后会亲自出马救出我和秦雯姐姐,在肖虹和汪司令面前落个好人,但这个结果,必须在未央同志不采取任何行动、红梅没有暴露我的身份的前提下才能成立。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未央和红梅,一个并肩战斗的同志,一个心心相印的爱人,她们在复杂的斗争面前,能不能看清态势,保持相对清醒的头脑?
我知道,未央会和老秦直接联系,她有老秦在身后出谋划策,就是采取行动,也会安排得很周密。只是这是个陷阱,我不希望她有任何动作。
红梅就很难说了,她完全是为了我才留在西安穿.上军装的。在这个极端事件中,她是唯一游离于两个对立组织之外的个体。她的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会直接导致我全盘皆输。
怎么办?我抱头痛思,力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却什么也想不出。
“高明,吃点饭吧,姐姐不怕死。我想通了,能和弟弟一起上路,此生足矣!”
“姐姐,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死,放心,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弟弟,英雄末路,生死在天,这里太偏僻了,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没事的,姐姐,我有菊计划,明天给他们就行了!”
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再给我和姐姐一晚上的时间,就是为了偷听我和姐姐的交流谈话,从我们的谈话中找出破绽,说不定,门口就有吴克忍的探子。
“高明,你,你怎么变了?菊计划是山口拿命换来的,你真的要给他们?”
姐姐一听我改变了态度,脱口说出了实话。
“菊计划算个屁,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别想,睡个好觉,明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姐姐张着嘴大惑不解,我示意她将计就计。
夜深了,木塔寺下的地下室和外面的夜一样黑暗和冰冷,我和姐姐各怀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高明,我知道你们自幼离母,你知道父亲和你母亲的事吗?”姐姐突然问道。我听后吃了一惊。你们,你们是谁,莫非她也知道高明有个孪生弟弟?这种事,千万不能在这里谈,千万不能在我面前谈。
我很快地拉过姐姐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隔墙有耳,莫谈家事。
“姐姐,我困得不行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又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阴谋。
我想,秦雯姐姐会明白我的意思。她大概觉得没有活着的可能了,才想把内心的一些家族疑团解开,才说出了对我这个替身来说类似于炸弹的话。
“那你睡吧,高明,唉!人心隔肚皮啊!不知道你们吴主任会不会来救咱们!”姐姐叹息着,在我身边躺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温情一下子淹没了我的期待和无助。
子夜时分,我和姐姐被外面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姐姐首先爬起来叫醒了我。
“高明,高明,外面打枪了,你醒醒啊,醒醒啊!”
我躺着没有动。吴克忍的这出戏演得很不错,其实我根本没有睡着,从枪声判断,来者使用的是清一色的美式m1制式武器,除了姬队长的行动队和汪司令的宪兵队,其他组织没有这样的装备。我知道,吴克忍到了。
“姐姐,门口危险,跟我来!”姐姐没有一点军事常识,她跳下床要冲向铁门,我坐起来一把拉住她,拉着她迅速蹲到了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
很快,铁门的大锁被m1冲锋枪击溃。门打开后,小赵和小姬提着枪和手电筒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的是吴克忍和汪司令,还有肖虹。太感人了,该来的基本上都上场了。
“高明,高明,你还活着吗?”肖虹扒开前面的小赵和小姬,扑过来哭着使劲地抱住了我。
“没事肖虹,没事,我很好!”
118 试探
借助小赵的手电光亮,我看见红梅提着一支汤姆逊冲锋枪,站在汪司令身边。我的目光越过肖虹抖动着的肩膀,在与红梅的目光相对的刹那,红梅突然转过头,回转身扑进汪司令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吴克忍走过去,从墙角搀扶起了我的秦雯姐姐:“对不起,山口夫人,我们来晚了,让您受惊了!姬队长,姬队长,快把山口夫人扶上去,给我加强警戒!”
“是,主任,那些日特的尸体怎么办?”
“罗唆什么,狗日的日本鬼,给我点火烧了!”
我最后和吴克忍一起,并肩踏上了木塔寺地下黑室向上的台阶。
“高明,多危险啊,我可要批评你了,日特无处不在,你要去看山口夫人,应该给我打个招呼才是!”
“对不起,吴主任,你应该知道我和山口夫人的关系,为了那个菊计划,这事,我对肖虹也瞒着呢!”
“有惊无险呐!高明,你不知道,你被绑架,整个儿西安城几乎炸了锅,汪司令差点把城墙根都挖了。你好有人缘啊,我吴克忍愧疚啊!你那个汪妹妹,用枪指着我的头向我要人。高明,给我说实话,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个为你两肋插刀的小情人?”吴克忍很会演戏,说得滔滔不绝。
“郑洁呢?郑洁怎么没来?她是不 662f." >是很怨恨我,巴不得我快点死!”我没有回答吴克忍,马上转移了话题。说实话,我对红梅这个过激的举动感到吃惊。这么做太不冷静了。我还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吴克忍这个老鬼。
“好好好,你不说也罢,那是你的个人隐私,我不过问,我不过问。放心,汪妹妹这件事,我没给肖虹讲过,她什么也不知道。郑.组长病了,发高烧,烧得一塌糊涂,在家躺着呢!说起来,你还得感谢人家郑组长,没有她截获破译日特机关的电报,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他娘的,太偏僻了!”
“啊,此事当真?那我一定得登门拜谢我的救命恩人。我以为,我高明此生再也见不到大家了!”
“当然,我看这么多女人盯着你,你今晚是没有机会去看郑洁了,你还是和肖虹一起回家吧。你被绑架的这一天两夜里,肖虹就没离开过我的办公室。你要是出了意外,老板那边姑且不说,我吴克忍没法给肖虹交代呀!”
吴克忍的措辞很完美,我看见庙门外的小树林里燃起了大火,小姬和几个人在那里跑来跑去,他们把证据全毁了,谁知道烧掉的是不是那几个绑架我的日特。
“怎么,我这点劫难,也惊动了老板?”
“是啊,老板亲自打来电话,下了死99lib?t>命令,要我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出高主任。这两天找不到日特藏匿的线索,我都快发疯了!”
“谢谢主任!哦,对了,这几天我见老罗和郑洁神神秘秘的,是不是那个秦岭和未央有了线索?”
“唉!大海捞针啊,进展不大,老板很恼火,问题很严重,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事。下一步我想让你牵头,重点摸排一下咱们内部,包括汪司令的城防司令部、南站、警局、省政府、省党部等等,动作不要太大,秘密进行!”
“好,这是卑职职责所在,一定不负主任期望,不过,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不能看谁都像共产党啊!”
“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吴克忍态度很谦虚。
“我认为,不管是什么秦岭还是未央,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的。我们的一些所谓的机密,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了,共产党又不是傻瓜蛋,动动脑子,想都能想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奔着我们的最高机密行动来的?”
“是的,主任,他们是奔着我们正在进行中的秘密行动来的,我不会像老罗那样见谁都不顺眼,胡乱怀疑一大堆,终了手里抓着一大把,分不出胡子眉毛。”我这么说,是想套套吴克忍夜鹰计划的蛛丝马迹。
“言之有理。你也知道,最高级别的秘密行动,直接归戴老板指挥,有些情况,我也不很清楚,你这个要求很合理,这样吧,我请示一下老板,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谈。”
吴克忍很狡猾,他把自己推了个一干二净,他会怀疑我的用心,但他没有证据,没有理由拒绝我的合理要求。
119 同床异梦
现在看来,未央和老张这次算是沉住了气,没有掉进吴克忍设置的这个陷阱,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开车撞死跟踪我的密探,又持枪威胁吴克忍,红梅这次直接进入了吴克忍的视线。我估计,吴克忍下一步会私下调>?查红梅的来历,这必然对我有很大影响。我必须找机会和汪司令谈一次,提早给他一点暗示,免得到时候思想单纯的红梅吃亏。
这天晚上,我和肖虹以及小赵回到西木头市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我没有像每天晚上一样去我的书房休息,而是直接进入了肖虹和我的卧室。
“对不起,肖虹,这么久我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的心每天都在这张床上,和你在一起。”
肖虹拉开了两床被子铺好,她看上去很镇静自若。
“不用客气,夫妻两个,这么久了,谁不知道谁!你有做噩梦的习惯,其实,我一直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睡着了再也不会起来!”肖虹的话让我感到一阵阵亲情的温暖。我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个处乱不惊的女人,这种女人很旺夫。
“谢谢你,肖虹,有一件事情,我必须今天告诉你,你要原谅我,你不要埋怨我一直瞒着你!”
“什么事,高明,你快说啊!”肖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仿佛怕我跑了似的。
“你还记得我书桌抽屉里的那个红漆小盒子吗?”
“我知道,那个盒子里面有一张一个年轻女人的老照片,已经发黄了。怎么了,你找到了你父亲的第一个女人?”
“是的,她已经客死异乡了,但我找到了她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的姐姐!”
看来我的判断没有出现失误。
“啊,她是谁?在哪里?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云南的父亲要是知道该有多高兴!”
“姐姐就是山口夫人。我到西安就找到她了,没及早告诉你的原因是,我在工作上需要和山口合作,现在我已拿到了菊计划,所以我要告诉你,免得你胡思乱想!”
我的话让肖虹大吃一惊,我之所以要告诉肖虹这件事情,就是想以此冲淡她对我的疑心,拉近亲情的距离,让她如坠云里雾里,真假难辨。
“高明,明天我马上给父亲发电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人,好吗?”
“不行,老人年纪大了,突然知道会情绪失控,血压升高,搞不好会出人命,这件>事得让他慢慢接受,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好吧,你想得很周到,西安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山口夫人的?”
“柏树林的那院老宅子,就是我父亲当年为山口夫人的母亲置买下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那是因为我和父亲没打算告诉你!快休息吧,肖虹,这几天辛苦你了!”
“你睡吧,我睡不着,我就躺在旁边看着你睡,好吗?高明!”肖虹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矫情和幸福,我闭上眼睛,把我对她的愧疚藏进了一片黑暗之中。我多么期望肖虹面对我永远地这样幸福快乐,但我知道,我做不到,能做到的就是此刻,?99lib?t>只是片刻。
120 人约黄昏后
这天下午下班后,我买了些慰问品,前往郑洁的住处。郑洁今天没来上班,或许是高烧还没有退,人家救了我,我得去意思意思。郑洁的住处离省室不远,所以我让小赵在我办公室等候,自己步行前往。
去看她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她所接触到的夜鹰计划。虽然我和吴克忍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很明白,我已从郑洁这里知道了这个绝密,因为他们两人穿的是一条裤子,郑洁早就把我猜测到吴克忍秘密培训的事告诉了他,他的夜鹰潜伏组,在我和郑洁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绝密了。什么请示老板,那是他的推诿之词。
我想过,如果我过分关心吴克忍的夜鹰计划,吴克忍会疑惑我是秦岭,如果我不闻不问,吴克忍更会怀疑我就是秦岭。
这次,我要从正面试探一下郑洁。她可能会拒绝,我正好顺势给她一个不亲近不信任的态度,这对我最终拿到夜鹰计划有利无弊。
当我提着慰问品进入郑洁住处的时候,要不是郑洁看见我后站起来,我差点拔腿就跑,因为红梅正背对着我,跟郑洁一起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喝茶,亲热得就像两个闺中密友。
红梅突然出现在这里,无疑给了我当头一棒,打得我站在原地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她怎么会跟郑洁搞在一起?
“怎么啦?高主任,见了美女就想当缩头乌龟呀,这可不是你的个性,快过来坐吧!”郑洁站起来招呼我。红梅闻声转过头,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她可能没想到我会来这里。
我摇了摇头没有吭声,走过去在郑洁跟前坐下才开口。
“汪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街上这么乱,你一个人跑来跑去,多让汪司令操心啊!”我以长兄的口气说了红梅一句。红梅嘟噜着嘴解释,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被郑洁打断了:
“你称什么老大,是高夫人让汪妹妹来这里替她看我的。怎么样,没想到吧,高夫人比你高明有气度!”
“是吗,汪妹妹,那你嫂子她可就做得不对了,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的也得亲自登门拜访才对。”郑洁这么一说,我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连忙顺水推舟地应付了一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该来的来了,该走的就得走。呵呵,告辞,我先回去了!”红梅站起来要走。
“怎么了汪妹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哪里说错做错了?怎么没说两句这就走!”女人真是说变就变,捉摸不透。
“天快黑了,一个女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不安全,我不能不听姐夫的规劝啊。呵呵,你们聊吧,难得的机会,谢谢郑组长的茶,味道不错!”
红梅说完转身就走,郑洁起身跟在后面送到门口,被红梅一把推了回来。
“别送了,别送了藏书网郑组长,良宵一刻值千金,快回去,别让高主任等急了!”红梅说着迈出了门槛,还随手把门给带上了,我听见后几乎背过气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高主任,你真的是来感谢我的吗?”郑洁说话很直接。
“那还用问,谢谢你的译电救我一命,大西北不比你们江南鱼米之乡,这里没你喜欢吃的好东西,这是些西点,甜甜嘴吧!”我把我带来的东西打开,推到了郑洁眼皮底下。
“别虚情假意了,高主任,我郑洁自从到西安后,你高明啥时候把我当你曾经爱过的人对待过?”郑洁把西点推到一边,不以为.然地说。
“是吗?你知道,我不是个怕老婆的人,就是现在,我还跟她分居着呢。我倒是很想把你当做我曾经的爱人对待,但你总是处处提防着我,和老吴在黑室里勾勾搭搭,你这样,我能对你敞开胸怀吗?”
“你,高明,你是个伪君子,你竟然跟踪我?”郑洁气得咬牙切齿。
“我哪儿敢呀,吴克忍家的大狼狗恶着呢!我怕我的腿保不住!呵呵!”
兵不厌诈,其实我根本没跟踪过郑洁,这说明她晚上去过吴克忍那里。
121 金枝玉叶
“高明,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事情紧急,我是万般无奈,去过他家几次,但从来没在他家过过夜,事情办完马上就回来了!”郑洁极力解释,但总是不说她在干什么事情。
“郑洁,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但你不能不信任我呀,老吴瞒着我,你也瞒着我,我心里能舒坦吗?”
“高明,夜鹰计划一直在老吴的怀里揣着,或者在他肚子里装着,我只负责译电,你认为他是在和我同床共枕吗?”
听郑洁的意思,吴克忍的床上还有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黄队长为吴克忍找的那种女人。这个女人会是谁?她是否和夜鹰计划有直接的关系?
“郑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对什么夜鹰猫头鹰的狗屁计划不感兴趣,我担心的是老吴最后会在黑室里暗算你,毕竟他是那边过来的人,和咱们没有感情,手段毒辣着呢,你要留心啊!”我把郑洁拉到我身边,非常关心地说,我一直在提那个黑室,就是想知道吴克忍把电台藏在他家里的什么地方。
“没什么,你放心,就老吴那点小机关,难不住我这个破译专家。高明,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谁死我都不能让你死!”郑洁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爱高明还是在逢场作戏。
“郑洁,走,我饿了,今天高兴,咱们到外面去吃饭喝酒去,我请客,这年头,吃一次少一次,说不定哪天我高明又没了!呵呵!”其实,我怕和郑洁单独待在她这里。
几天后,我见到了未央同志。吸取上次被跟踪的教训,这次,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把未央直接约到了家里。
一大早,小赵开车带着肖虹和王妈去了柏树林秦雯那里,上午会在那里吃饭,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蓝金枝初进家门,还是有点拘谨,站在客厅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蓝小姐,放松放松,坐下,坐下,这是在家里,很安全。他们都去走亲戚了,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呵呵!”我把蓝金枝拉到沙发上坐下,还是像以前在平凉称呼她时那样叫她蓝小姐,不过,经历了这么多,蓝金枝又是我的同志,我当然很高兴。
“有个家好温暖,一尘不染啊,高夫人很高雅很漂亮,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蓝金枝望着墙上的照片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这个感觉,在这个家里,我的天地只是一间书房!”
我给蓝金枝讲过我的处境,我想,她能明白我的话。
“你这么想是错误的,我希望你改变态度,对高夫人好一点。我也是女人,女人需要爱,哪怕你的爱是善意的谎言!”
“她是我嫂子,我不能越过做人的底线,你明白吗?蓝小姐!”
“我明白,但你的理解有错误,嫂子怎么了,哥哥不在了,弟弟也有关爱嫂子的权利。这种爱是一种大爱,是一种亲情,是一种温暖,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希望!你明白吗?”
我没有想到,未央这么小,心思却是如此成熟和深沉,她的话就像哲理,不无道理。我感觉这么久的替身生活使我的思维逐渐麻木了,这可能是一直以来的孤独紧张所致。
“金枝,我发现你变了,我问你,在平凉时,你一直知道我是你的同志吗?”我第一次叫她金枝,感觉很亲切。
“不,我一直不知道,我是和你吵架的前一天才知道你的身份的!”
“谁告诉你的?是老秦吗?”
“呵呵,对不起,保密!”蓝金枝笑着回答。
“呵呵,我可以猜猜吗?顺便考验一下我的智力,看看我适合不适合我们的工作需要!”
“你猜啊,其实这无关紧要!呵呵!”
“是你父亲,蓝县长,对吗,金枝?”
蓝金枝笑了笑,没有摇头,低头喝起我沏好的茶。我知道这是底线,许多事,不能说清。
“金枝,我向你为我过去在平凉的态度道歉,你要原谅我哦!”
“没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有心上人了,听说你的汪妹妹这次把枪都架在吴克忍头上了,我也想那么做,但老秦不让啊!”
“是啊,金枝,她是个大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红.99lib?梅很单纯!”
“我看不见得,你总是低估女人的能量,她在前面,有利于我们的工作,起码吴克忍不会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嗯,有点道理。好了,我们谈正事吧,吴克忍家的确有电台,郑洁半夜常去那里译电,估计电台藏在地下黑室里,里外有暗道机关。”
“是的,和我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我得告诉你,地下黑室的入口在吴克忍的卧室里,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122 神秘女人
“啊,入口在他的卧室里!这个情况属实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找到了这所老宅原主人家的一个老丫鬟,主人叫陆世仁,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陆见,一个叫陆平。老丫鬟知道那个入口就在卧藏书网室的床下。问题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黑室是主人当年为了躲避匪患私下修建的,她的主人一家五年前去了香港,临走前把老宅卖了!”
“哦,是吗,入口设置在卧室的床底下,这要是想进去,难度可就大了。据黄队长说,他们从来没进过吴克忍的卧室,怪不得郑洁说吴克忍床上有一个神秘女人!”
“什么神秘女人!是他太太吗?”郑洁问。
“不是,吴克忍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娶太太,可能是怕我们报复他吧。我一直在想,这个神秘的女人是不是和夜鹰计划有关?”
“完全有可能,电台需要有人值守,郑洁不可能天天往吴克忍家里跑!哦,对了,你知道买下那座老宅的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吴克忍是从谁手里买的,黄队长一直在为吴克忍敛财,他其实也不知道,我问过他了!”
“买下老宅的人是省党部的王专员,你的情人郑洁的老师!”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吴克忍、郑洁、王专员,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本来就是。我提醒你,王专员此次来西安,有可能身负重命。老秦命令我们尽快调查清楚,你那边最近留个心。”
“好的,我知道了,我想地下黑室有入口,必然就有出口,入口不好进去,出口好进去啊,但出口在哪里呢?”我陷入了沉思。
“这些我们得赶紧摸清楚,然后商量商量,再采取行动。以后你没有收到上级指令,千万不能擅自行动,你这次很悬啊!”
“这个我知道,我被他们设局绑架,最担心的是你们来营救我。你们这次没有行动,这是很正确的!”
“不是没行动,是全体出动。延安的二号首长亲自电令,我们用的是你说的那个反跟踪,敌动我动,敌不动我不动,直到你安全为止!”
“哦,是吗?这么说你也去了木塔寺?”我们的人也行动了,我颇感惊讶。
“是的,我们不会上当,老张识破了吴克忍的诡计!我们一直守在木塔寺外围。”
“替我谢谢同志们,转告老秦,我会克服一切困难,把夜鹰计划拿到手。据郑洁说,吴克忍一直把夜鹰计划带在身上,你相信吗?”
“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根据你说的情况,密码本一定在吴克忍的地下黑室里,不可能在郑洁手里。拿到密码本,我们就能破译他发出的指令,就能顺藤摸瓜,抓获潜伏特务。”
“是的,我在想,地下黑室的出口一定设在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交通方便,易于逃遁,我们可以先四处找找。”
“这是个办法,我也考虑过,但可行性不大。我估计,吴克忍住进去后,为了保密起见,他有可能已经毁掉或者封闭了原来主人设置的出口,新出口我们很难找到,即使找到,从那里进去,马上会惊动吴克忍,这样对我们拿到密码本不利。一旦被他发现,他会立即转移地方,更换密码,我们将前功尽弃。”
“言之有理,这样吧,我准备准备,找机会直接从吴克忍的卧室进去。”
蓝金枝想得比我周到严密。
“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操之过急,等我弄清楚吴克忍身边的那个女人再说。你心里要清楚,你是去拍照密码本,不是去抢、去偷,千万不能被他发现,到时候,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这个我知道,吴克忍的作息习惯和他宅院守卫的布置情况我来解决,你只要弄清楚那个神秘女人的底细就行了。”
三天后,我从老张那里得到了未央了解到的情况。
未央让老张转告我,她说我可能被郑洁蒙蔽了,吴克忍床上不存在什么神秘女人。他侧室里倒是有一个伺候他的五十多岁的哑巴女佣,自打吴克忍住到那座宅子里,就一直在吴克忍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平时很少在客人前露面,所以少有人知。
123 哑巴女佣
哑巴女佣!我去过吴克忍家里,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哑巴女佣,都是吴克忍亲自沏茶接待我们。我以为,吴克忍的这种朴素的生活习惯,来自于我们组织的生活作风。
哑巴女佣为吴克忍打扫个房间,洗洗衣服,做做饭合情合理,但她为什么羞于见人呢?是因为她是一个哑巴,还是因为吴克忍在我们同事面前碍于面子,不让她出来见人?
郑洁所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哑巴女佣?如果是,郑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为了洗刷她的清白,在我面前编造出来的谎言吗?
我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断,郑洁可能不止一次地见过同一个女人在吴克忍的床上,才会在高明面前脱口而出。那么,这个女人是不是伪装了的哑巴女人呢?
如果郑洁说的是谎话,如果哑巴女佣是一个真实的存在,那么,吴克忍出门办事上班,是谁在值守地下黑室的电台?仅凭黄队长的几个手下和一条狼狗,如藏书网何能守住隐藏着秘密的地下黑室?何况,那几个守卫根本不知道吴克忍卧室里的隐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准备找个恰当的借口,登门拜访一下吴克忍,顺便摸摸他家里的情势。
当天晚上,我和小赵驱车来到了吴克忍家门口。我已经找好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见他,而且,我知道他刚刚参加完省府的常规会议进了家门。
我叮咛了小赵几句,整了整衣服准备进去,红梅突然从车后跳出来,从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猛然看见她我几乎晕倒。
“慢着,高主任,我跟你一起进去!”
“你,你从哪里来的?你,你怎么跟个鬼一样,老,老缠着我?想干什么你?”我气得指着她的鼻子结结巴巴,又不敢大声斥责她,吴克忍家大门内的狼狗已经叫了起来。
“什么鬼不鬼的,高主任,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吉星!”
“求求你汪妹妹,别闹了,我找我们吴主任有公事要谈,你别跟着瞎掺和,好吗?”小赵在车里坐着,有些话我不好说她。
“什么公事?披月夜访,应该私事吧。高主任,你带着我,我进去了不乱说话,好吗?算我求你,行吗?”
红梅摇着我的胳膊央求着,我思考了片刻,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在我身边,比不在我身边更让我心安理得。
或许这就是天意,两个人心有灵犀,两个人心领神会,也许只有真正的爱人才是一条心,才会做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高明,你怎么来啦!哦,还有汪妹妹,快请坐,快请坐!”吴克忍把我和红梅让到沙发上坐下,前前后后忙着为我们倒水沏茶。
“汪妹妹,你快去亲自动手!别劳驾我们主任了。”我打发红梅去帮吴克忍。
“主任,您劳神一天够 7d2f." >累的了,回来还要忙这忙那,要是不想娶个太太回来,找个保姆伺候您很方便啊,花不了几个钱!”我随口说道。?99lib.
“保姆我早就有了,是我小姑一直在照顾我。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我怕大家笑话我!呵呵!”吴克忍用手指指厅堂后面,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说。
我闻言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看来未央说的是真实情况,吴克忍很诚恳,没有遮掩,不假思索就把哑巴女佣说了出来。我没想到的是,他还称呼哑巴女佣为小姑,应该就是他的亲戚熟人。
我心里正在叽咕,吴克忍转过身朝后室大喊:“小姑,拿些新鲜水果过来,咱家来贵客了!汪妹妹,别忙了,别忙了,快过来坐下!”
红梅在我身边坐定后,我正要向吴克忍解释来拜访他的原因,抬头猛然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低着头,端着果盘走了过来。她头发花白,背有点驼,人长得很一般,不像是那种一看就很有风情的老女人。
她把洗好的水果放到我们面前,朝吴克忍点了点头,知趣地退了下去。
我怕吴克忍疑心我,马上从女佣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低头喝起了茶。
“吴主任,她,她怎么不说话?”红梅轻声问了一句。
“哦,她是我小姑,打小就哑了,一辈子没少受罪,跟着我,享几天福算几天福吧。干我们这行的,还是用自己人心里踏实,晚上能睡着觉!呵呵!”
吴克忍拿起两个苹果,递给我和红梅说。
124 侠女本色
听着吴克忍的话,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看来吴克忍这个人还是有点人性的。我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现在也该我说说我和红梅来访的理由了。
“主任,我是专门陪汪妹妹来给您道歉的。那天,她不该拿枪对着您。其实,说责任的话应该归咎于我,如果我没被绑……”我还没有说完,吴克忍就抬手打断了我的话。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我能理解汪妹妹当时的心情,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你高明出了任何事情,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谁让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呢!哦,对了,汪妹妹,你认识我们高主任多长时间了?”
吴克忍这么问,在我的意料之中。红梅既然已经进入了吴克忍的视线,与其左躲右闪,不如走到前台,让吴克忍无话可说。至于红梅如何回答吴克忍的提问,只能顺其自然,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给她任何暗示或者指导。
“认识时间不长,属于一见钟情,其他的嘛,嘿嘿,保密!”红梅回答得很巧妙,其实她是把空间给了我。
“呵呵,汪妹妹真幽默,那我就把高明交给你啦!”
“不敢,不敢,人家在家有贤妻,在单位有情人,唉,我连一滴露水都算不上,只能半路杀出,持枪抢劫了!”
“哈哈,没看出来,汪妹妹看上去虽然单薄,却浑身侠女本色,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我那是胡折腾而已!那天红梅一时冲动,冲撞了您的大驾,还望主任海涵!”
“小事,小事,一家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计较,不计较!哦,对了,汪妹妹,听说你家在天津可是高门大户,怎么跑到西安受罪来了?这乱世天下,你这么年轻漂亮,孤身在外,父母放心吗?”吴克忍转移了话题,听口气,他一定私下调查 8fc7." >过红梅。bbr>
吴克忍这么一问,我心里马上紧张着急起来。红梅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付得了吴克忍这个老鬼的试探,一定得找个借口赶紧走人。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吴主任,国土沦陷,全民抗日,中华民族正在受难,我一个热血青年,岂能在家坐以待毙!”
我没有想到红梅脱口吟诵出鲁迅的诗,干净利落地回击了吴克忍的试探。
尽管中华民族处在黑暗和危难之中,我没有理由放弃对她永不改变的爱。虽然我满腔的热诚不被你们理解,我依然要奉献出我的青春和我全部的热血,甚至生命!
“说得好!汪妹妹,你一个弱女子的报国豪情,让我和高明两个大男人羞愧难当啊!对不起,看来以前我误解你了!小姑,小姑,快拿酒上来,我要和侠女碰杯!”吴克忍听罢红梅的回答,突然拍案而起,他可能被鲁迅的奋斗精神感染了,一下子爆发出了我从未看到过的真性情。
乘情绪激动的吴克忍和红梅碰杯闲聊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后面的内室。这是个带有阁楼的中式建筑,正堂侧屋一应俱全。一般情况下,主人的卧室应该在正堂,坐西朝东的位置,从我坐的位置现在看不到正堂的门口,前厅内有一个很大的屏风把门口挡住了。我看见吴克忍的哑巴小姑从屏风背后出来进去,我判断,吴克忍的哑巴小姑也住在正堂里。侧室和阁楼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几个守卫住在前院,一般情况下吴克忍不招呼他们不进来。
如果吴克忍不在家,需要对付的就是这个老哑巴女人了。现在还不能排除吴克忍的身边有没有第三者,比如藏在地下黑室里的人,这让我又一次想到了郑洁。
这天晚上,吴克忍破例把我和红梅送到了大门外,看 7740." >着我们走向停在门口的汽车,才转身回去关上了大门。我打开车门,发现小赵不在车子里面。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汪妹妹,你的车呢?”我知道小赵看见我们出来,可能躲开了,这小子精鬼精鬼的,他是在给我和红梅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的车上次撞翻了,汪哥不许我开车乱跑!”
“哦,那你是怎么跟上我的?不会是飞过来的吧?”我坐上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红梅。我估计,一定是小赵和红梅一起搞的鬼。
“是的,飞过来的,怎么样,我是美丽的天使,我有一对可以展翅飞翔的翅膀!”红梅坐上副驾,关上车门,突然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汪妹妹,汪妹妹,你别这样好不好?这样很危险!”我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进挡加油,开着车子驶离了吴克忍的家门口。
“汪妹妹,我是高明,国民政府军事调查局陕西省室上校副主任高明,不是你的男朋友林峰。真的,不是,你明白吗?”我把车停在路边,试图推开红梅,却怎么也推不开。
“我知道,在别人面前你是高明,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林峰!林峰,你的伤还疼吗?”红梅放开我,把手轻轻地放上了左大腿的伤口。
“伤早好了,我高明命大,呵呵,没伤着骨头!”话脱口说出来,我知道说错了,有些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女人心细如丝,高明的伤好不好和你汪红梅有什么关系?现在她.99lib.情绪稳定了,我得赶紧送她回去,所以我接着补了一句,“坐好了汪妹妹,我送你回家,太晚就把汪司令等急了!”
“林峰,再精彩的戏也有闭幕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包红梅有多恨你吗?你就给我装,给我装,看我不打死你!”
我正要启动车子,红梅突然改变了口气,发疯般地动手捶打起了我,我不得不抱着头放弃了方向盘。
沉默是金,此刻,我只能无声地承载她突然之间爆发出的爱恨交织,任凭她雨点般的小拳头猛烈撞击我的前胸、头部和大腿。
红梅发泄了一阵以后,趴在我腿上号啕大哭起来。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安慰她。我抬起头,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看见遥远天幕上的那条银河熠熠生辉,盈盈一水间,此岸站着林峰,彼岸站着红梅,两个人相对而立。
125 代号秋风
第二天,吴克忍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表情看上去十分严峻,和昨天晚上我见到的吴克忍判若两人。
“主任,出了什么藏书网事情,您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黄队长,黄队长他竟然是个共产党,打死我都不相信!”吴克忍把一封密电摔到桌上,我拿过来看了几眼,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扔下电文转身就走。
“回来!人早跑到延安去了,你找得着他吗?”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黄队长不是住在你家隔壁吗?”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家。据守卫说,他是被一辆轿车接走的,守卫以为是黄队长生意上的朋友,就没多问。”
“哦,他是共党,不太可能啊,黄队长是个财迷,他对政治不感兴趣!”
我略加思索后说。
“人心隔肚皮啊,高明,你对他不熟悉,他一直在我身边,隐藏太深了。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黄队长的老婆孩子一个月以前,就已经离开了西安。他早有预谋!连我也没想到,你能想到吗?我们付出那么大代价摧毁的共党地下运输线,让他在我的眼皮底下重新建立起来了,仅仅不到一个月,就向延安输送了大批的紧缺物资和红色分子,我们竟浑然不知。老板和胡长官打来电话,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我快要崩溃了!”吴克忍仰头靠在椅子上,捶起了脑门。
“难道黄队长是秦岭?”我故意这么问,是想看看吴克忍的反应。
“我了解他,他这个人没有成为秦岭的资本,充其量,是个给人家跑腿的小卒!高明呀,你不要想得太简单。自从延安启动了名为‘玄武门兵变’的计划,我们频频受挫。这说明,黄队长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秦岭!”吴克忍这话好像是专门对我说的。
“主任,这件事您也不要太过自责,毕竟,您的夜鹰又啄瞎了他们的眼睛,我们还是胜者!”我这么说吴克忍不会感到吃惊。郑洁早就告诉他我知道什么是夜鹰了,与其让他疑心我盯着夜鹰计划,不如我大大方方地挑明。
“高明,你很精明啊,不愧是戴老板钦点的特工之王,看来我什么都瞒不住你呀,呵呵!”
“主任过奖了,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请讲,我高明将全力以赴!”
“既然秦岭先生难找,我们就改变策略,先找那位未央小姐,他们想得到夜鹰计划,哼哼!不会那么容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和郑洁负责汪司令的城防部队和省政府机关,老罗和小姬负责南站、警局、电报公司以及学校,给我彻底排查一遍这一个月左右新进女性人员的情况。注意:年龄25岁以下,学历师专以上,籍贯非陕西籍。”
“是,我马上安排准备!主任,黄队长跑了,要不要给您家里重新布防?安全第一啊!”
“谢谢,不用了,我又没有万贯家财、古董珠宝,家里就一个老光棍、一个老妈子,谁会惦记呢?呵呵,你忙去吧!”吴克忍很平淡地回绝了我的好意。这种非同寻常的平淡,恰恰让我看到了吴克忍老宅的重重杀机。这说明,他早就做了足够的准备,前院的守卫包括以前的黄队长,都是摆设。
新交通线突然遭到破坏,一定是老张及时接走了黄队长,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吴克忍的夜鹰太猖獗了,我必须提前动手。客观上,吴克忍已经走到了我们前面,我必须马上和老99lib?张取得联系。未央同志现在也处在了危险之中,毋庸置疑,她一定会上吴克忍的黑名单,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回到办公室后,我拉开窗帘,推开了我办公室后窗左侧的一扇窗户,冷风随即扑面而来。推开这扇窗户,意味着我启动了需要紧急联系的信号,一般情况下不会启用。
我这样做表面上是很危险的,没有人在深冬季节打开窗户吹冷风,所以我点起一根烟,站在窗口边抽了起来。
老张给我交代过,我若在需要紧急联系的情况下推开左窗,一位代号为“秋风”的我们的同志就会看到,半个小时后,我乘车或者开车出去,有人会找机会想方设法把见面地址和时间交到我手里。
“如果他看不到我打开的窗户呢?”我当时这样问老张。
“很简单,你找机会或者转回去再来一次!呵呵!”老张笑着说。
“给我地址的是秋风本人吗?”我笑着问。说实话,在自己人面前,我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心。
“不一定是,其实我也没见过秋风本人,我是按照老秦交代的办法和秋风联系的,但联系很少!”
“哦,我明白了!”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一塌糊涂。
老张见我神情木然,拍着我的肩膀说:“高明同志,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126 调虎离山
半个小时后,我关上窗户,穿好大衣,提起公文包,招呼坐在隔壁办公室的小赵一起下了楼。出了楼梯口,我看见郑洁紧裹大衣,在我车旁走来走去,估计是在等我。
“高主任,我正要找你呢,你们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
“我也正要找你,走,一起上车!”我打开后车门,不由分说,一把把郑洁推了上去。
“高主任真是雷厉风行呀,呵呵,我眼中的高公子又回来了!”郑洁笑着朝里挪了挪,我坐上去关上了车门。听口气,她是刚从吴克忍办公室领命出来。
“小赵,开车,城防司令部!”我发出了出发的命令。
“你干吗这么急呀!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的枪里还没装好子弹!”车驶出了省室大门,进入街道,郑洁才推着我的肩膀说。
“是吗?没关系,后座后面还有两把冲锋枪,郑组长要是不嫌弃,一会儿下车扛上,长长咱们省室的威风如何!呵呵!”我朝车窗外的街道瞅了瞅,笑着说道。
“高明,你讨厌!老欺负人家女孩子。滚!坐前面去!”
郑洁现出了女人的娇柔和任性,对我是又扛又拉,我自岿然不动,只好对着她瞎笑。我觉得我这时候才做到了高明的境界,猛然间把我出去要干什么的事情给忘了。
突然“嘎”的一声,小赵猛踩了一脚刹车。由于惯性的推力,郑洁抱着我尖叫着一起撞.到了前座背上。我这才醒悟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跳下车。
我看见一个乞丐倒在了车头前面,手中的瓷碗摔得七零八落。我回头看了一眼小赵,他还坐在驾驶座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闯了大祸。
我弯下腰,把那瑟瑟发抖的乞丐扶了起来,搀到了一边。在扶起他的时候,我感觉他朝我手心里塞了一颗小纸团。
乞丐站稳后,抓着我大骂起来,搞得街上一些行人停下来驻足观看。这时候,郑洁走过来见那乞丐毫发未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币扔给乞丐。
那乞丐并不领情,用穿着破鞋的脚把纸币踢得满街飞扬,行人见状纷纷争抢。
郑洁乘机把我拉回了车里。
“小赵,你怎么开的车?差点出了人命!”我活动着手脚,责问小赵。
“疯子,纯粹是个疯子,老远就奔着咱车往上撞,我踩着刹车就没松脚,妈呀!太悬了!”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娘啊!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郑洁拉住我的左手不松手。我紧紧地攥着左手掌不展开,因为那个小纸团在我的左手心里。
当天晚上,我准时在约定的西城城墙南角附近见到了老张。这个地方我很熟悉,隔壁就是火药局地下监狱。
“老张,你也太胆大了,知道隔壁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黄队长的情况怎么样?出城了吗?”
“黄队长他们一家已经到了兰州,我们的人会直接送他们去新疆。”
“为什么?新疆太远了,黄队长能适应吗?”
“这是老秦的安排,主要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吴克忍的夜鹰行动组拔不掉,陕甘宁边区根据地他肯定不能留。”
“哦,还是老秦想得周到。”
老张把我带进城墙根下的一处地下室,我进去后,看见未央同志也坐在里面。
“怎么了高明?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未央迎上来问我。
“从明天开始,吴克忍要展开以你为目标的全城大排查,你要停止一切活动!”
“不行,我正在调查王专员的来头,刚刚有了一点眉目。王专员这次来西安,主要是配合指挥吴克忍的夜鹰行动组,对我们的根据地实施一场重大的破坏行动。我已向延安反映了这个情况,目前,具体行动措施尚不清楚。”
“立即停止调查,吴克忍这次的目标很明确,你明天就会上他的黑名单,一意孤行就是自投罗网,未央同志!破坏行动和夜鹰行动组紧密相连,拿到密码本,我们就能破译敌人的计划,粉碎敌人的99lib?
阴谋!”
“未央,就按高明说的去做吧,你?暂时按兵不动,其他的事,由我们两人出面去办!”老张在中间插了一句。
“前天晚?99lib.上,我去了一趟吴克忍的家,未央得到的情况基本属实。内院上堂只有吴克忍和他的哑巴小姑居住,前院的守卫都是摆设。黄队长走了,吴克忍可能会有所防备,甚至转移电台和密码本,所以,我准备提前动手!”
127 夜未央
“高明,吴克忍卧室的地下黑室bbr>?99lib.情况不明,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你要提前动手,必须慎重,弄不好会打草惊蛇,暴露目标!”未央显然不同意我的做法。
“是啊,高明,我同意未央同志的意见。这样吧,要不,让我先潜进吴克忍的卧室侦察侦察,试试地下黑室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老张在旁边建议。
“不行,你对吴克忍家的环境和他本人不熟悉,一旦被发现,会搞砸我们整个儿计划,这件事,非我莫属!”我不同意老张进去。
“那也得等待合适的机会。下周一晚上,省党部99lib?有个重要会议,重庆要求,吴克忍和淮站长必须到场参加,这个时候潜进吴克忍家最保险!”未央是淮站长的机要秘书,这个机会听上去不错。
“离下周一还有四天,恐怕我们没时间等到星期一了,万一夜鹰行动组的破坏行动提前怎么办?形势很严峻,我们到了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工作有些被动,吴克忍处处走在我们前面,所以我提出了不同看法。
“我有一种预感,吴克忍的那个哑巴小姑不好对付,我必须请示延安,让他们详细调查一下吴克忍的家庭背景。若我按兵不动,老张一个人能配合你顺利潜进吴克忍的卧室吗?”未央如此担心很正常。
“我看过吴克忍的档案,他的老家在江西,家里的人基本上都被国民党军阀害死了,就是延安委托江西的地下组织去调查,也有个很长的过程,时间上来不及了!”我说。
“那个哑巴小姑我来想办法,关键是看高明如何选择进去的时机!”
“正如未央所说,我不是去暗杀吴克忍,也不是去抢夜鹰行动的密码本,我是去窃拍密码本的内容,一切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进行,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即可。至于如何进去,我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我和老张交流一下行动方案。”
我们正说着,地下室的门刷地一下被推开了,一个人急匆匆地闪了进来,我呼地站起来,顺手拔出了枪。
“别紧张,没事,自己人,我的发报员!”老张按下了我的手。
“小李>藏书网,你怎么来了?老关呢?”老张问来人。
“老关在外面望风,老张,延安急电!”来人拿出一张电文交给老张。
“好,我看看,你先99lib?去忙吧!”
发报员走后,老张看了几眼电文,什么话也没说,把电文转手交给了未央,未央看过后又交给了我,我扫了一遍,点火把电文烧了,抽出一根烟吸了起来。
“未央,看来高明的担心没错,重庆曾家岩的情报从来没出过问题,我们必须得出手了!”老张打破了沉寂。根据重庆曾家岩提供的可靠情报,三天后,王专员将秘密潜入陕甘边区,坐镇指挥夜鹰行动组,对延安实施重大破坏行动,目标计划不详。延安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特的阴谋活动,尽快拿到夜鹰计划,争取把夜鹰潜伏组一网打尽!
“是啊,我在想,如果高明进去拿不到密码本怎么办?”未央沉思良久,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心。
“很简单,刺杀王专员,迫使敌人的计划延后!”
“只能这样了,高明,我们现在来研究一下,明天就开始行动,我决定亲自配合策应你,吴克忍的哑巴小姑毕竟是个女人,老张不适合对付她!”
“你去会很危险,吴克忍已经盯上你了!还是我去!”
“别争了老张,我意已决!你就在外围接应吧!自从来到西安,我就没打过回到延安的主意!”
未央说着,眼圈都红了。我心里明白,她这次是下了狠心。在整个儿行动计划中,策应我潜入黑室完成任务,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她在非常情况下要掩护我必须置身于明处,而我必须在暗处,谁让我是高明呢。其实,我痛恨这个角色,我宁愿和未央互换。
这天晚上我和未央分手的时候,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了一起,这是一种纯粹的同志式的拥抱,激情而又依恋,崇高而又关爱,天地可鉴。我们都明白,我们的每一次相见和相遇,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128 恍惚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和郑洁一起去排查城防司令部。临走前,我把小赵叫到办公室,对他作了一些安排。
“小赵,这几天我要和郑组长去排查城防司令部的嫌疑人员,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那我干什么?你要是再被日特绑架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日特,不会的。小赵,听好了,我给你这几天安排个新任务,我警告你,不许胡闹!”我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任务?很重要吗?”小赵一脸天真。
“这几天你给我想办法缠住那个汪妹妹,不能让她再跟踪我了,她这样很不好,搞得我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你嫂子很生气,明白吗?”
“知道了!她也是为你好啊,那天你要是不赶她走,你能被日特绑架吗?”小赵说出了他的道理。
“小赵啊,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脑瓜子怎么还不开窍?就是因为她跟踪咱们,后面的日特才跟上她绑架了我的,你明白了吗?”
小赵摸着头半天回不过神,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想明白了过来,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和郑洁排查汪司令的城防司令部一直搞到了这天下午下班时间。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郑洁有点急了,催促我快点结束。
“高主任,这么多档案你能翻完吗,明天我们再来,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是吗?呵呵,你是急着去咱们老大家吧,再等会儿,我误不了你们的事!”这两天,夜鹰小组等着吴克忍的指令计划,还要安排两天后与他们接头见面的王专员,我估计郑洁一定会去吴克忍那里,所以我先诈诈她看看反应。
“高明呀高明,你就知道吃醋,到现在还不信任我郑洁。好啦,你陪我买些东西,再送我去省党部,我要去见我的王老师,他过两天要回重庆,我总不能不顾师生之情吧!”
“呵呵,我开.99lib?个玩笑而已。好好好,谁在乎他妈的这个破档案,走,我陪你买东西去!”
陪郑洁买完东西,我直接把她送到了省政府,看着她进去,我才开车离开。
想想郑洁说过的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仔细推敲,郑洁几乎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按理,王专员的行程应该是绝密的,郑洁竟然在我面前脱口而出,和重庆曾家岩的情报丝毫不差。难道她解除了对我的怀疑,或者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
我陷入了迷茫之中,但是,几个小时后就要行动了,这时候,我的头脑必须保持高度清醒。
我必须装模作样地回一趟省室,取出微型照相机带上。照相机是我两个月前从省室器材室领出来的,一直放在抽屉里,今晚到了它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如果吴克忍还在办公室的话,我还可以对他汇报一下工作。
遗憾的是,电讯处值班的人说,>.?吴克忍下午和老罗、小姬一起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我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开车离开了省室。这时,天已经黑了。
我不会担心今天身后有跟踪者,未央也不会担心,因为今天老张和他的人会一直跟着我们,藏书网就是有尾巴,他们也会拿刀子毫不留情地切掉。
我看了看表,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左右。八点半后,我会和未央在朱雀大街吴克忍家附近会合。她有可能化妆出来,但我能认出她。
其实,我们的计划只要不出什么问题,实施起来很简单。我们会从后院进入吴克忍的宅院,然后隐藏在阁bbr>楼之上。
客观地说,吴克忍在家比吴克忍不在家好办。吴克忍要是在家的话,他的哑巴小姑就会放松警惕,我们正好乘虚而入。
如果郑洁突然到来,他们一定会去地下黑室译电发报,我正好潜入吴克忍的卧室隐藏起来等待时机。
我一旦进入地下黑室,未央如何拖住吴克忍和他的小姑就要视情况随机应变了。
那天我在吴克忍家阁楼楼梯口见到过一只很大的黑猫,样子很凶恶,后来哑巴女人抱起大黑猫进了内室。红梅看见吓得直往我怀里钻。吴克忍抱怨家里老鼠太多,所以弄了个大公猫养在家里逮老鼠。
我估计,这个大公猫在地 4e0b." >下黑室工作的时间,比在阁楼上工作的时间还要多,因为地下黑室里才有太多的老鼠。
今晚,未央同志会带一只大白猫过来,不过,带来的大白猫是一只发情的母猫,我准备借黑猫和白猫交锋的机会,乘机潜入吴克忍的卧室,再设法进入地下黑室。我估计,我们的计划和预定的行动方案出入不大。
129 黑猫白猫
晚八点,我看见吴克忍的车驶进了自己家的宅院。我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换上了带来的一些衣物和必用装备,并对自己做了简单化妆,不仔细看,基本上认不出来。
晚八点半,我绕到吴克忍家的后围墙附近的一处民宅后面,与未央顺利会合。
晚九点整,天黑得看不见墙的影子。在吴克忍家的后围墙外面,我和未央在老张的帮助下,没费多少工夫,就爬上了吴克忍上堂正室上面的阁楼,躲进了一间存放老酒和杂物的储物间里。
情况和我们预计的差不多,看来吴克忍家的重点防御,并不在院子周围。
他卧室里的地下黑室,一定隐藏着很大的不易突破的秘密,要不然,吴克忍不会在外围这么大意。
储物间就在阁楼楼梯口上,在我们的计划图里,储物间属于重要位置。
我和未央分别藏进两个空置的大酒缸里头,周围的杂物包括我们藏身的酒缸,肯定属于这所老宅原主人的器物,估计吴克忍平时很少上来或者进来。
在酒缸里面待了一会儿,我感觉下面不见动静,便爬出酒缸,爬过去轻轻地打开门,从门缝里朝楼梯口看了下去,视线刚好触及厅堂内三分之二的区域。
我观察了一会儿,向未央使了个眼色,回来藏好。我估计吴克忍正在洗澡,或者因为太累了在床上稍作休息,一会儿肯定还会出来,因为,我眼皮下的饭桌上没有吃过饭的痕迹,茶几上没有喝过茶的杯具,他那个哑巴小姑也不见出来。
未央抱着那只大白猫默不作声。黑暗中,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让怀中那只大白猫不叫的?
我心里在为未央默默祈祷,祈祷她永远不要现身,祈祷她不被吴克忍和他的哑巴小姑发现,祈祷她怀中的大白猫,一会儿能把我们的对手引开,我好乘机下去。一 65e6." >旦我进入地下黑室,外面的未央只能孤身作战了。
过了没多久,我听见下面有了响动,赶紧凑到门缝朝下看去。我看见吴克忍换了一身睡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来自己倒水泡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独自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看上去他今天的心情不错。我觉得他这个人在革命队伍里还算没白混,还有点人性,没让他那哑巴小姑端茶倒水地伺候他。
问题是,他那哑巴小姑怎么不出来呢?难道她这么早就睡下了吗?
未央爬到我跟前,给我做了个手势,她是问,可不可以把大白猫放出去。
我摇了摇头,把门缝让给了她。
吴克忍的哑巴小姑不出来,不能把大白猫放出去,一旦放出去,只有吴克忍一个人上来,我要潜入他的卧室,是很危险的。
我正在心神不定,未央突然拉我的手,示意我快过去看。我在门缝里看见吴克忍那哑巴小姑抱着那只大黑猫懒洋洋地闪出了屏风,大黑猫在她怀里蠢蠢欲动,发出了“喵——喵——喵”的叫声。一般动物的嗅觉和神经系统都很99lib?敏感,估计那黑猫已经闻到了我们白猫的气味儿了。我轻轻地开了门缝,赶紧示意未央把大白猫放出去。
未央迅速地把大白猫塞出了门缝,我立刻闭上了门。我听到下面的大黑猫凶恶地叫了一声,我们的大白猫很快作了回应,估计那大黑猫已经扑了上来。随即,阁楼楼梯上响起了吴克忍和他的哑巴小姑的脚步声。我不知道他们见此情景有何反应,我只在乎他们的脚步经过储物间的门口就行了,我只需要一分钟,就能利用机会溜下楼。
感谢黑猫白猫,一切如愿以偿,我以我意想不到的速度进入了吴克忍的卧室。一切似乎太轻易了,就像小孩子在捉迷藏一样,但对于我们后面无法预测的突变来说,这仅仅是个玩命的开始。
130 紫檀木大床
吴克忍的卧室足足有三间房那样大小,里面极尽奢华。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张紫檀木的清式大床。家具大多是红木的,靠墙的红木沙发是我见过的式样,边沿部位雕龙画凤。座位下面是空的,可以钻一个人进去隐藏,这真是天赐良机。估计这些都是原主人的物件,一并处理给王专员了,又奖赏给了吴克忍,王专员象征性地收了些钱。
此刻,我不知道厅堂内和阁楼上是个什么情况,我已经顾不得了,上去扶住床左推右拉,加上向上猛抬,但那紫檀木大床就像钉在房子里一样纹丝不动,累得我满头大汗;我又揭起床上的褥子被单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我怀疑入口的机关和床没有直接关系,搞不好是电启动之类。我围着床转了一圈,急得头上大汗直淌,在床周围四处搜寻,只找到了几个开关,尽是台灯顶灯之类。我真恨自己弱智,恨不得把床砸了。
正在焦急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吴克忍他们回来了,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三个人。
我退到墙边,抬起红木沙发,就地一.滚,哧溜一下钻了进去。我刚屏住呼吸,吴克忍他们就走了进来。
“肯定是后街上那家的母猫,上次小姑赶走过几只花猫,今儿又来了只白的,到处乱窜,赶都赶不走!”这是吴克忍的话,听上去未央现在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还用说,你家的黑猫不招惹人家,人家能找上门来吗?”我一听后面接话的就是郑洁的声音。同时,我透过红木沙发的雕花看见了三双脚,一双男人的,剩下的当然是郑洁和吴克忍的哑巴小姑了。不过,吴克忍哑巴小姑的脚比较大,想来乡下干活的女人脚都大得出乎寻常。
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吴克忍如何掀开大床,进入黑室的入口,别的我没时间去想。
“吴主任,今天我可得早点回去,太累了。高主任工作太细,写得我腰酸手困,招架不住啊!”
“那你也得给我撑着,盯着他,不能放松警惕!”
“最近,我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没有问题了,倒是他那个汪妹妹来历不明!”
“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汪司令的表妹是个很纯洁很天真很有激情的姑娘,她就不是一块做共产党的料!”
“吴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我郑洁就不纯洁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吴克忍和郑洁的私下对话。从口气上判断,郑洁过去的确没有隐瞒我,可见她对高明没有过分的戒备之心。他们的过去是真实的,有感情积累的。
“好了好了,净扯些废话,夜鹰快开始第一次呼叫了,我们马上下去!”
吴克忍可能看了看表。从脚步上看,他走到了床头柜跟前,床头柜猛地沉了下去,同时,我发现那张紫檀木的大床动了一下,好像升高了一寸左右。原来机关如此,真是意想不到。
吴克忍扶住床沿,郑洁和那哑巴小姑的脚朝我退了过来。我看见那大床顺时针旋转了三圈半,又逆时针旋转了一圈半,床下的地板便打开了一个口子,入口就这么现形了。
我躲在沙发下面差点自己给自己鼓掌,但我还是忍住了。
“你在沙发上待着,不要走开,我和郑组长先下去了!走啊,郑组长,呵呵,你又不是走第一次!”吴克忍把郑洁推到了前面,那哑巴女人退后几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看见入口处郑洁的脚步犹豫了起来。
“我怕,怕……唉!主任,还是你走前面!”
“怕什么呀怕怕怕!我来,女人就是不争气!”吴克忍好像是在埋怨自己人一样埋怨郑洁。他说着便把郑洁拉回了自己身后。我看见他的脚迈下了入口的第一个踏步,这时候,跟在后面的郑洁突然接了一句:“我怕老鼠!”
郑洁这一句说出口,吴克忍呼地一下..把脚抽了回来,原地转了两圈,突然说:“我总觉得今晚比较奇怪啊,郑组长,你听!”
131 诡道密室
我趴在沙发底下,隐隐约约听见从外面传来两只猫喵喵嘶叫着激烈咬打的声音。吴克忍思考了片刻,开始迅速熟练地按程序封闭入口,总共用时不到一分钟。
“那是两只猫在做爱,你紧张什么,一定是你家的黑猫又欺负人家的白猫了!”我看见郑洁的脚在地板 4e0a." >上走动着。
“有点不正常,我感觉阁楼上一定有问题,走,这里不会有事,我们过去看看!”
吴克忍那哑巴小姑也跟着吴克忍和郑洁走了出去。看见他们离开,我暗自庆幸,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至。我的侥幸只持续了不到几秒便很快消失了。
眼下我这里是有大好的机会进入地下黑室,他们却奔着阁楼去了。阁楼就那么小,就那么几间房子,未央同志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进入地下黑室的机会仅此一次,吴克忍随时有可能返身回来。昨天晚上,我和未央约定,拖住他们三分钟,我即可拿到密码本,若拿不到我会迅速撤离,绝不会拖泥带水。
我知道,意想不到的变数随时会发生,说白了,这三分钟要以策应者的生死为赌注,不论是谁,都别无选择。
我心里很快闪过一丝犹豫,又一次想起了老秦的嘱咐,想起了夜鹰的猖獗,想起了我的理发师王书理的鲜血,想起了延安的安全和声誉,我一咬牙,猛地掀起沙发,把吴克忍刚才的折腾重复了一遍,抬脚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入口。
吴克忍地下黑室的明亮和宽敞程度,超出了我原来的想象,其面积足足有正屋的整个儿大小,可见原主人为了躲避匪患,把自己房子下面彻底掏了个空。现在里面的水电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休息室。
我发现桌子上的无线电台正处于开机状态,天线从通风口直接贯入。我凑过去,记下了他们的呼叫频段,但要是找不到密码本,及时破译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时间不等人,我以最快的速度翻遍了所有能翻的地方,除了水盆里烧掉的纸灰。我最后在这么大的地下室里连一片成形的纸片都没有找到,更别说什么99lib?书本之类。
掘地三尺不可能,隐匿存放无痕迹,无奈之下,我朝密室里面走了一段,脚下突然踩到了硬邦邦的一个东西。
不好,是陷阱,是地雷,是要人命的器物!我不敢抬脚,慢慢地蹲了下去,排雷几乎不可能,此刻千钧一发,哪有排雷的时间,看来我今天是死定了。
我抬眼朝通道里面望去。我看见每隔几步就有几颗悬着的美制雷,地下也有,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通道口,要是发生爆炸,身后的电台等都得完蛋。我转念一想,吴克忍绝对不会把地雷设置在通道口,设在这里就是自断绝路,一定是诡雷,迷惑人的东西。
这种时候,没有人给我机会考虑太多,死生有命,只能赌一把了。我一咬牙,猛地抬起了脚,顺势滚到了桌子下面。
脚下果然没炸。吴克忍太狡猾了,百分之百的诡雷!通道里面到处都是,只有他知道从通道内出去的安全线路。
想起昨晚未央对我的忠告,我不得不佩服她细密的心思。即使我从外面找到出口,硬闯进来,估计走不到地下黑室,就已经死在了吴克忍布置好了的诡道里。
这一刻,我突然相信了郑洁对我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了吴克忍不在乎地下黑室,不返回来的原因,因为不管谁来到这里,除了以死为赌注,都将一无所获,整个儿夜鹰计划和译电密码本,根本不在地下黑室里,而在吴克忍的身上。
我拿定主意,迅速爬出入口,把紫檀木大床恢复原位,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卧室。朝外奔跑中,我突然听到了从前院传来的枪声。
我闻声几乎跌倒,我知道我的失败已无法挽回,未央同志为了给我争取到成功的时间和机会,毅然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引开了吴克忍他们。
当接应我的老张拼命地把我拉下吴克>.忍家后围墙的时候,我听到了从吴克忍家前院传来的两声巨响,那是两颗手雷剧烈爆炸的声音。
我的心被彻底炸碎了,我没有想到我们昨晚的拥抱会成为今世的永别。
我咆哮着挣脱了老张抱着我腰的双手,发疯般地冲向了围墙,试图重新爬上去,却被老张和我们的两个同志硬拉了回来,蛮横地塞进了汽车,在暗夜中疾驶而去。
未央同志牺牲了,正如她昨晚所说,为了使命,自99lib?打她来到西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鉴于从事地下工作的特殊性和隐秘性,今晚行动的时候,我们脖子上都挂着两颗手雷。我们都明白,这两颗手雷,一旦引爆,足以使人面目全非,甚至整个脑袋搬家,没人会认出你是谁,来自哪里。
132 色戒
次日,我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照常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吴克忍像平常一样,在路过我办公室的时候,站在门口和我打了声招呼,他看上去情绪十分稳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心里很清楚,吴克忍家里昨晚虽然出了大事,他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得到了新的发现,当然会心平气和。
我看见他把小姬和老罗叫进了办公室,一定是在询问和安排今天排查的事情。我知道,很快,他就会把中统南站蓝金枝的消失,和昨晚在他家前院牺牲的未央联系在一起。
这一天,郑洁没有来上班,她缺席了和我一起在城防司令部进行的排查工作。我知道,昨晚事发后,吴克忍和郑洁已经向夜鹰行动组发出了指令,或许,王专员正在省党部收拾行装,准备随时秘密上路。
昨晚,我多次向老张请求,由我亲手干掉王专员,阻止敌特夜鹰计划的顺利实施,为未央同志复仇。老张没有答应,他要请示延安,说晚上再给我详细的刺杀计划。
上午,我从城防司令部出来,决定去郑洁的住处看看她。我分析,郑洁这几天晚上都会去吴克忍那里,因为夜鹰要起飞,她白天休息晚上工作符合常规。
从昨晚她和吴克忍的对话上分析,我觉得郑洁虽然是我的敌人,却是在心里真正关爱高明的人。如果此前我不把她当敌人看待,相信她的话,我就不会贸然闯入吴克忍卧室的地下室去窃拍密码本,未央同志也就不会牺牲。
尽管昨晚的事会使郑.99lib?洁对任何人都产生戒备心理,但如果我诚心地给她一片温暖,她会不会慷慨地给我说出他老师王专员的行程安排?或许会,或许不会,不管怎样,我都得试探一下她的口风。王专员是她的老师,她不会一无所知。
郑洁的确在家休息,她对我这个时候突然到来,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惊讶,既激动又疑惑,但我不能表现出有别于往日的热情,所以我还是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和她说话。
“郑洁,今天不见你来上班,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总不踏实,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在睡大觉。唉,算是我高明自作多情!你继续呼呼吧,我走了!”
我假意转身便走,郑洁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高明,你不许走,你心里真的还有我郑洁吗?”
“废话,我心里要是没你郑洁,大白天平白无故地跑来干啥?藏书网”我说着,猛地转过身,把郑洁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女人就是这样,在甜蜜的话面前,大多会晕头转向。郑洁从床上爬起来,扑过来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我。
“高明,高明,我好想你!想你!”她的吻凶狠而又顽强,几乎使我窒息。我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别发疯了郑洁,这是大冬天,穿着睡衣折腾是要感冒的,知道吗?宝贝!”我把她的手塞进被窝,替她盖好了被褥。
“老吴又让我今晚加班,我快受不了了!高明,你救救我吧!”郑洁又爬起来抱住我,把我扳倒在了床上。
“要你加班很正常,只要不要你的命就行,呵呵。”我坐起来,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剥了,塞进了郑洁嘴里。我不想对不起红梅,我希望她赶紧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
“高明,昨晚吴克忍家炸死了一个女人,吴克忍的哑巴小姑说是贼!”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个人最鄙视的就是钱财,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明,你听我说完嘛!吴克忍说她是共产党,是来偷密码本的人!”
“哦,你不是看望你的老师去了吗?怎么知道他家的事?”
“唉,又让老吴打电话叫过去了,说是有紧急任务,一直折腾到半夜,快要把我累死了!”
“哦,知道了,你最好别告诉我是什么事,免得你们老怀疑我在延安叛党投共。呵呵!这样吧,你今晚要加班,就在家继续好好休息吧,我去找老吴汇报一下工作。”我站起来佯装离开,郑洁当然不会放过我。我还没抬脚,她胳膊一伸就搂住了我的腿。
“高明,我告诉你,你找他也是白?99lib.找,老吴下午要安排人手和车辆,送王老师出城到机场,现在根本不在省室,你还是好好陪着我吧!”
我一屁股坐在了郑洁身边,背对着郑洁,我不敢让她看到我这一刻的表情。
133 骤变
我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敌人竟然提前了行动计划。王专员下午就走,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异于晴99lib.天霹雳!
我猛地转过身,把郑洁压倒在了床上。这个时99lib?候,一切都无法顾忌了,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搞定她,然后离开。
十五分钟后,我坐上了我停在郑洁门口的车,随手启动了引擎。王专员下午两点以后将在宪兵队的护送下秘密出城,前往机场,出发时间和落地地点不详,现在快一点半了,我还有机会,我必须马上赶往朱雀大街。
我踩上油门,正要挂挡起步,一只手突然从后座伸出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吃了一惊。
“高明,先别走,我有话要说!”
我转过身,见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车后面。
“老张,你这样很危险!前面200米就是省室大院,你不想活了吗?快下去,我没时间了!”
“高明同志,我警告你,你不能擅自行动,这次刺杀行动,老秦和延安方面不同意你直接参与!”老张很严肃地警告我。
“来不及了老张,我刚刚得到消息,王专员两点以后就要出城,敌人的行动计划提前了!吴克忍和王专员现在都在宪兵队,随时准备出发到机场,他要是上了天,你能给我调一门大炮来吗?”
“啊!这不可能,我这边正在准备!计划方案和人员刚刚确定!”老张听后非常惊讶。这个突变,我都不知道,他能知道吗?
“取消你的计划,只有我有机会进入宪兵队,伺机杀掉王专员,你快给我下去,下去!我没时间了老张!”我要动手挂挡,被老张猛地一下捉住了手腕。
“你不要冲动,不要感情用事,高明同志,刺杀王专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随时发生,你必须要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以后才能从吴克忍身上顺利拿到夜鹰计划。昨晚血的教训难道你忘了吗?延安对你寄予厚望,你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吧!啊!”
“那怎么办?还有三十分钟,他就要上路了!我们没时间争了,必须在他上飞机前干掉他!你明白吗,老张!”
“好,我老张就遂你的心愿。你按我说的去做,去宪兵队借故找吴克忍,和他在一起。你只要发出信号,告诉我们王专员在哪辆车上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我来办!”
>.“我要是见到吴克忍,他必定会留下我,让我和他一起,我在他身边,如何向你传达信息?”
“很简单,用手势,喝酒划拳你一定会吧,同样的手势,出发前??你重复三次,咱们的人就会看到,我们就能找机会杀了他!”
“这是个既定计划,难道宪兵队里也有我们的人?”
“宪兵队里没有我们的人,我有办法派一个人跟你进去,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快走!”
“执行刺杀任务的人是谁?我不放心,我必须知道,老张,告诉我,这个人会是你吗?”
“不是我,我恨不得亲自出马,掐死王专员和吴克忍,但老秦不同意,未央牺牲了,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高明,我不瞒你了,其实,这个人一直在你身边!”
“是谁?”我大吃一惊,回过头,伸出手抓住老张的肩膀摇了起来。
“冷静!冷静!高明,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郑重地告诉你,他就是你的司机小赵!”
“啊!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才刚满二十岁,还是个孩子!”我猛烈地拍打着方向盘。这是打死我,我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小赵虽小,但他已经有三年的党龄了!高明同志,我以中共西安特科地委书记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出发,完成任务!”
老张说完便跳下了车,砰地一下关上了后门。我挂上挡,一脚踩下了油门。借助后视镜,我看见我的司机小赵和老张站在他们的车前面,微笑着向我挥手。
134 烈火战车
十几分钟后,我在宪兵队的会议室里见到了吴克忍和王专员。按吴克忍的命令,我这个时候来这里做排查工作合情合理99lib?,算是偶遇他们而已,只是我身边少了郑洁,吴克忍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跟着王团长的秘书准备离开,吴克忍突然叫住了我。
“高主任,既然来了,就把手头的工作暂时先放一放,马上陪我去送送王专员!”
“好啊,主任,翻档案翻得我都晕头转向了,这正好缓缓,呵呵!”我放下公文包,在吴克忍和王专员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那个司机小赵呢?这两天我好像没看见他!”吴克忍这个人很留心。
“哦,小赵昨天请假了,说要回城防司令部看看他的兄弟们,我允许了。再说,排查工作很敏感,他又是那里的老人手,这事我得让他回避!”我觉得我的理由很充足。
“嗯,高主任,你做得很对,我对汪司令的忠诚毫不怀疑,但很难说他身边就很干净,你要把排查工作做到家啊!”
“主任尽管放心,我连汪妹妹也放在黑名单上了!”
“过了,过了,高明,汪妹妹绝对不是未央,我以我的脑袋担保!”
吴克忍如此一说,我没有做声,点了点头,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楚。红梅的确不是未央,未央已经不在了。
“高公子,你父亲他老人家身体可好?”吴克忍旁边的王专员突然插了一句。
“唉,老头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前段时间,我夫人回云南看过一趟,有点老糊涂,闹腾着要来西安逛逛,呵呵!”
“哦,是吗?高明,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当年在西安可是威风八面啊!”
“何以见得?王兄,你可从来没给我说过高主任父亲在西安的事啊!”
“城南旧事,城南旧事啊,本来当着小辈的面,有些事我不该说,但高公子,你小子现在春风得意了,可还得还人家柏树林秦家的人情啊!”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兄,这个你放心,藏书网我们高主任可是有情有义之人,那位秦姑娘早就和他相认了,只是不好明说啊!”吴克忍靠在王专员的耳朵上叽咕了起来,王专员频频点头,我估计两个人在说菊计划的事。
两个老鬼正在私下叽咕,王团长走了进来。
“吴主任,一切准备就绪,机场那边来电话了,什么时候出发?”
“宜早不宜迟,马上出发,招呼你的人送王专员.上车!”吴克忍看了王专员一眼,站起来走到窗口,他可能在观察天气。
几分钟后,我和吴克忍以及王专员来到了宪兵队的靶场。我发现总共有六辆车,两辆轻型装甲车,一辆卡车,两99lib?辆美式吉普,两辆别克轿车,护送兵力有一个加强排,武器精良。看来他们做了充分准备,要想远距离狙击刺杀王专员,几乎没有可能。
我现在不知道吴克忍会安排王专员上哪辆车,两辆别克轿车目标太大,首先被我排除,我想王专员极有可能进入装甲车,手榴弹手雷地雷和制式机动武器的威力根本无法摧毁美式装甲车。
想在车辆行进中干掉王专员,可能性不大,除非他坐在敞篷美式吉普里;如果在机场实施刺杀,接近和进入机场是个大问题,敌人可能早就戒严了机场,看来这要为难老张了。
王团长指挥车辆排出了队形,我身边的吴克忍和王专员正在依依惜别。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王团长的人最后把王专员扶上了最后一辆站满士兵的卡车。
我虽然有些绝望,但我还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重复了几遍手势。我不知道我们的人在何处窥视。
车队出发后,吴克忍拍着我的肩膀说:“高主任,我们走!扶上马,送一程,日出日落,你来他去,人生就是如此啊!”
机场在西安城的北边,我和吴克忍的车与护送王专员的车队在钟楼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我们回到了省室,护送王专员的车队沿西大街朝西而去。我估计他们会在西稍门十字路口改变方向,然后朝北直接开往机场。
我回到办公室后,闭上门,心神不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在西安地图面前走来走去:老张计划在什么地方动手?小赵会不会成功地杀掉王专员?
135 山羊行动
我摸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掏出打火机,就在我拨动打火机滚轮的瞬间,“轰隆——轰隆——”的爆炸声接踵而至,我脚下的地板随之颤动起来,手中的打火机也跟着掉到了地上。我弯腰拾起来,双手颤抖着点着了烟,很明显,爆炸声来自西城,老张成功了。
第二天晚上,我在和老张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进入了南城墙西北角火药局隔壁那天和老张见面的地下室,外面把风的老关没有阻拦我。进去后,我看见老张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独自喝着闷酒。我冲上去,二话没说,一脚踏翻了桌子,酒瓶和酒杯跌下去,摔成了碎片。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老张,你能不能不采取那种极端的方式!?99lib?”
“小赵牺牲了,我也很难过。高明同志,我警告你,请你不要感情用事。小赵执行这次任务,是老秦和组织作出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你也不能让他开着炸药车去杀王专员啊!你就没有别的刺杀方式吗?这是极端的自杀!是人体炸弹!你难道不明白吗?啊!”我一把抓起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老张,把他扛起来抵到了墙上。
“高明同志,冷静,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张书记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没睡觉了。小赵没了,同志们都很悲伤,宪兵队那么多人,那么重的火力,当时我们没办法没机会靠近劫杀呀。在西稍门十字,老张是上了火药车,但他被小赵硬推了下来,后来,小赵他就,他就……”老关还没有说完,就抱着头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了。
我慢慢地放开了老张。老关藏书网见我情绪稳定了下来,才站起来,擦着眼泪出去了。
其实,我能想到当时的情况,但我接受不了小赵的牺牲。他跟了我这么久,我还没有好好地跟他吃过一顿饭?.,谈过一次心,我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现在,小赵牺牲了,我不知道接下99lib.来怎么样去面对汪司令、面对肖虹的责问,是他们把小赵交给了我,而不是老张,不是组织,让我拿什么还给他们?
我气得使劲地用拳头捶打起了墙壁。来到西安,每天每夜,他都是离我最近的人,我想到过我会失去一切,唯独没有想到过我会失去小赵,所以我不能接受,不能!我要讨还这笔血债!
“高明同志,小赵陪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很难过,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你不知道,老关他们也不知道,我本姓赵,为了工作方便,现在用的是化名,小赵他是我的亲侄儿呀,我不知道以后怎么给我的长兄交代!”
“原谅我老张,这笔血债,我一定要从敌人手里讨回来!我准备明晚就行动,从吴克忍身上拿到夜鹰计划和密码本!”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要批评你了。你今天没有通过正常渠道,擅自跑来见我,万一被敌人跟上怎么办?万一被敌人发现怎么办?后果不堪设想呀高明同志!”
“张书记,我承认我错了,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王专员虽然死了,夜鹰计划还在继续,只是滞后而已,吴克忍今天接到密电,重庆会向西安派一位特派员过来,替代王专员重新上路,继续指挥‘山羊’行动。张书记,你认为我们还有时间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量吗?”
“‘山羊’行动?消息确实吗?我马上向延安通报!”
“她的消息对我来说从来没出过错。昨天的敌人提前行动的事,就是她无意中告诉我的,要不然,王专员早就上了天,‘山羊’行动就顺利实施了!延安遭受重创,我们罪责难逃!”
“好,你说的情况我都记下了,我马上和老秦联系,具体行动方案明天上午会放在你车子的后座下面,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他们怀疑!”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我突然想起有一个心结还没搞清楚。
“张书记,我有一事疑惑,你可以不回答!”
“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我不会瞒你!”
“老问题,你说的那个‘秋风’是不是小赵?”我说出了我的疑惑。
“呵呵,高明同志,你搞错了。‘秋风’不是小赵,小赵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成为秋风的资历。你是老地下了,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呵呵!”
136 家归何处
告别老张后,我驱车回到了西木头市。我站在家门口没有勇气进去,家里少一个人,就会少一股人气,少bbr>一份温暖。小赵已经两天两夜不和我在一起了,肖虹和王妈今晚一定会问我。我知道怎么骗他们,但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即使再有矛盾的家庭,在一起相处久了,也会滋生出茂盛的亲情来。当我进入院子,关上院门,转过身的刹那,我看见两个女人手挽着手,已迎下了厅堂的台阶,奔我而来。
秦雯先一步接近了我。她拉起我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我没有想到她今晚会出现在高明的家里,一定是肖虹怕她孤单,把她接过来的。
“高明,高明,你回来啦,你快想死我们姐妹两个了!”秦雯姐姐至情至真,毫不掩饰,我知道,在她的眼里和心里,我一开始就是她的亲弟弟。
“高明,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赵呢,小赵怎么没回来?”肖虹接过我的公文包问。
“哦,小赵跟着他叔父回老家了,碰得巧,走得急,所以没时间向你打招呼,他让我告诉你别担心。”
“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该给他准备一些东西的!”肖虹抱怨着。
“昨天,昨天走的。唉,我忙得晕头转向,给忘了,对不起,肖虹!”
我只好敷衍道。
我几乎是被两个女人扶着走进客厅的,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但我没有一点心情去体会这种被人关爱、 88ab." >被人期待的幸福。
“高明,你怎么搞的,身上全是土,脱下来,脱下来。呀!你的手怎么出血了?在哪里摔的呀,真是!”
肖虹拉起我的手,又是摸又是吹。我不是没有一点儿感觉,而是即将崩溃。我使劲地仰起头,让止不住的泪水,一股又一股地灌进了喉咙。
秦雯走过来,接过了我脱下的大衣,她踮起脚尖,仰望我昂起的头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弟弟。你好像流泪了。告诉姐姐,你哪里难受?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家里都是你的亲人。男人也是人,你撑什么撑!”
秦雯话音未落,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猛地伸出双臂,把站在我身边的两个女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开始哽咽起来,惹得她们两人抱着我抽泣不止。
我哭的是小赵,哭的也是她们的真情和真心。我不知道,我bbr>什么时候能把我的真相告诉他们!
等我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我看到王妈还站在门后,用衣角擦着眼泪。
我突然对我刚才的失态感到非常后悔。后来,我给了肖虹和秦雯姐一个符合情理的解释。
姐姐回家了,我们骨肉团聚了,我能不高兴吗?我能不流泪吗?其实她们不知道,此刻,我的心在流血。
肖虹说,姐姐在柏树林一个人住着太孤单了,从今天开始,姐姐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秦雯又告诉我,昨天,她已经亲自向云南发了电报,等天气慢慢好转,我的父亲就会来西安看我们。
家里看来现在全是好消息,而这个时候,我的心却在别处。我不知道,一旦明天我和吴克忍展开面对面的交锋,我还能不能回到这个多了一个姐姐的温暖的家。
午夜,我在书房里做完了我必做的一切以后,轻轻地推 5f00." >开了小赵的房门,在他床上静静地躺了下去。我相信,今天、明天或者后天,我一定会等到他回来。
次日早晨,当我提着公文包就要迈出家门的时候,肖虹在后面叫住了我。
“高明,你等等!”
“肖虹,有什么事吗?我要去上班!”我转过身走向肖虹。我看见我的秦雯姐姐站在客厅的窗子旁,透过玻璃藏书网,一眼不眨地看着我们。肖虹走过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
“高明,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在小赵床上说梦话了,你就别骗我和姐姐了,好吗?”
“梦话毕竟是梦话,你怎么能信?肖虹,我还有事,有话我们今天晚上再说好吗?”
“不,我怕你跟小赵一样,认不出回家的路!”
“怎么可能呢,肖虹,别瞎想了,我是你丈夫!”
肖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承认还是否定。她抬起手,为我扣上了大衣的风纪扣,我正要开口解释,她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巴。
“高明,什么也别说,永远也别说,我早就明白。记住,不管你干了什么,在干什么,我和姐姐永远是你的亲人,永远不会抛弃你,你一定要记住回家的路,我们会等你,我还是你的妻子!好吗?答应我!”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肖虹。这一刻,我无话可说,我一把拉过肖虹,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137 四面楚歌
这一天,我特意把车停在了省室的大门外面,以便能很安全地接到老张送过来的行动方案。当我走进省室大院,我突然对这个我天天出进的地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情绪。今天大院里出出进进忙碌的人似乎很少,这可能和年底冬天寒冷的天气有关。
我走进我的办公室,刚坐到椅子上,隔壁的王秘书过来,通知我去三楼的会议室开例会。王秘书离开后,我走到二楼回廊上观察了一下上下周围,安静得如一潭死水。我感觉今天省室大院的气氛有些诡异。回到办公室,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左窗,然后关上门上了三楼。
我没有恐惧,虽然是冬天,离春天不远,秋风随时会来。
进入三楼会议室后,我发现大家都到了,吴克忍、姬队长、老罗、郑洁,今天一个个来得都比我早,吴克忍身边竟然还坐着中统南站的淮站长。他们见我进来,都抬起头来对我行起了注目礼。
我知道,在军统陕西省室,我今天有可能走到了末路。只是我慢了一步,昨天晚上就应该动手干掉吴克忍,拿到夜鹰计划。
“高主任,今天你迟到了,你知道吗?”
“我不认为,我觉得我比平常早五分钟到办公室,吴主任,你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我“啪”地一下把公文包甩在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高主任,别冲动,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有一个人想见见你,他从重庆过来,今天凌晨刚下的飞机,不知你是否认识他?”
“是吗?在重庆,我的兄弟和朋友、战友和同事太多了,我不知道主任请到的是哪一位神仙!”我翻过高明在重庆的资料,和他亲近要好的朋友同事,我基本上都有所掌握,我不知道会是哪一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重庆派过来的特派员。我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我们那边的人没能给我反馈过来此人的相关信息。
“有请包特派员!”吴克忍站起来,他身后休息室的门哗地一下打开了,一个穿上校军服的人走了出来。我一看,头几乎要在一瞬间爆炸了,真是冤家路窄,这不就是红梅天津的哥哥包大公子吗?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行起了军礼,尽管我此刻心里四海翻腾云水怒,可我还是和大家一样的动作。吴克忍和淮站长例外,他们俩人的军衔都比包特派员高一级。
“大家坐下!大家坐下!请问林峰先生,你还认识我吗?你还记得天津吗?我亲眼目睹,你在天津上大学的时候就加入了共产党地下组织。”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没有答应,我在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高主任,我在问你呢,你不要装聋作哑!”
“呵??呵,真是天大的玩笑,包特派员,您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在上海上的大学,这一点郑洁郑组长可以作证!”
“是吗?林峰先生,难道你有分身术?”
“对不起,包特派员,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林峰,你说的那个林峰,是我失散了几十年的孪生胞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可惜他已经死了,我请你尊重一个死者的灵魂!”
我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相互交头接耳起来。
“是吗?高明高主任,我在重庆就翻阅了你的档案。说实话,今天早上我听了吴主任对你的怀疑,才恍然大悟!我们的高明一定是被延安以桃代李了,所以我怀疑你不是我们的高明高主任!”
我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吼道:“包特派员!请你拿出确凿的证据!告诉你,我高明在重庆也不是井底的蛤蟆,我也看过你的档案,知道你的底细,但我没想到戴老板眼中的特工之王,会是如此愚蠢!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妹妹红梅小姐!我高明要是林峰,?汪司令会放过我吗?”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根本没看过包公子的档案,我之所以爆出猛料,就是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捅破了就会真假难辨,越来越乱,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我,我已无路可退。
大家越听越乱,周围一片哗然,淮站长小声劝说吴克忍:“老吴啊,会不会搞错?你们动高公子千万要慎重啊!小心白崇禧在老头子面前将你一军,到时候你们老板也救不了你!”
“高主任,我告诉你,红梅已经被汪司令软禁了,你有是林峰的重大嫌疑!我要调查你!”
“那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就是高明,你没藏书网有权利调查我,请你拿出证据来!”看来包公子现在也不敢确定我到底是谁,所以我站起来据理力争。
“包特派员,你一直在东北局,你对高明能有多少了解?吴主任,我反对你们对高明同志的怀疑!请你们拿出确凿证据!”郑洁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的人,可见她对高明是有感情的。
“是,是啊,我保留意见!”老罗扶了扶眼镜,神情恍惚地说。
“小姬,给我先把高主任秘密送到火药局看起来,你不能离开他半步,给我绝对保证他的安全,我要和包特派员去办件大事,明天完了再做调查处理!”
吴克忍见意见不统一,僵持下去场面不好收拾,急忙向小姬发出了命令。
小姬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反抗就意味着认输,我掏出枪,甩在了会议桌上。
“无知!愚蠢!给我电话,我要见我夫人,我要向戴老板申诉!”
138 峰回路转
我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以前,吴克忍和包公子不敢把我怎么样。汪司令是肖虹父亲的门生,所以他们不敢让肖虹和汪司令知道,红梅也不可能被汪司令软禁,只是包公子可能已经知道了红梅的落脚之处。
高明的父亲和肖虹的父亲是世交,他们在国民政府上层的关系盘根错节,连戴老板也要退让三分,真正的高明,不是他们所能左右得了的。
小姬和他的三个人前后围着我下了楼,钻进了院子里的一辆美式吉普>。
这个时候,省室的人基本上都在办公室里做事,由于我.99lib?没有反抗,没有人会看到我已经被吴克忍控制了。
吉普车驶出院子,直奔火药局地下监狱,我坐在车上抽起了烟。除了司机,用拳脚对付三个手持武器的同事,我可能有些力不从心,但不是没有把握。我认为还没有到动手的时机,动手就得一次性取胜,否则全盘皆输,搞不好漏掉一个,我就成了真正的林峰了。
车窗外的路我很熟悉,遗憾的是今天天色不好,黄风四起,寒气逼人,路上行人稀少。小姬选择的路线在城墙根,大概是怕被人看见。车快接近火药局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采取任何极端行为。我没有奢望老张会来救我,我有办法在天黑前自己走出火药局监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行进中,我突然发现我们的车渐渐慢了下来。我透过车窗,朝前后看了看,发现我们的吉普车前后,出现了两辆黑色雪铁龙轿车。两辆轿车相对而来,鬼影一般,把我们一下子夹在了中间,由于路面太窄,根本无法避让。
小姬一见情况不妙,掏出手铐,我不假思索地把手放了进去。大家一个院子里卖命,我一向不难为和自己共事的人。
从来者气势上看,非同一般,一定是做了足够的准备。我想绝非老张他们,何不戴上手铐,做个弱者,说不定还能逃过这一大劫。
前后车上下来共有十个人,十杆枪。黑西服,黑风衣,黑礼帽,黑墨镜,着装考究,手里一律端着德国造伯格曼,把我和姬队长五个人轰下了车。
“你们要干什么?哪个部分的?我是国民政府军事调查局少校队长姬小光,正在押解重要疑犯,请你们立即让开!”姬队长说着掏出了证件,对方伸手一把>?把姬队长的宝贝本本打掉在了地上。
“巴嘎!我是大日本西北地区特高科大佐横野敬二!这个人,他,必须跟我们走!”他指着我大吼大叫。
我一听气得几乎背过气去,狗日的日本鬼终于追杀到高明眼前了。我的三个同事一听是日本鬼子,反应过来急忙抬枪,还没等扣动扳机,就被鬼子相继撂倒,血溅得我满身都是。
姬队长一看来者不善,伸手腰里摸枪,还没掏出来,就被那横野敬二冲上去,一肘咔嚓一声击断了脖子,倒在了吉普引擎盖子上。那横野敬二还不解恨,从屁股后面拔出王八盒子,叭叭两枪,打烂了姬小光的头。
横野敬二把王八盒子插回腰里,从姬小光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上来替我麻利地打开了手铐。
“呵呵,高先生,您受惊了!我的来意您应该很清楚,我们不要您的命,我们只要一件东西,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明白,你们要什么?是要菊计划吗?”我有些大惑不解。既然对方如此客气,我何不开门见山,搞个水落石出,免得夜里老做噩梦。
“不不不!菊计划已经不是秘密了,高先生不要装洋蒜,我们要您一件比菊计划更有价值的东西!这里不是说话做生意的地方,快跟我们走吧!高先生!”
我听了一头雾水,半晌回不过神来,难道高明和日本间谍之间还有更大的秘密?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几乎要抬脚了。这时候,我的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且慢!高先生是我的人,你们不能带走他!”我抬头一看,城墙上站着的是张书记,他脚下的城垛上,足足有几十支黑洞洞的杂牌枪口对着下面。
那横野敬二猛抬头一看天色突变,赶紧拔枪朝上,可哪里还能来得及,眨眼间,十个日本间谍在一片炒豆声中,变成了西安老城墙根下的孤魂野鬼。
“高主任,快上来!快!”老关把一条手腕粗的麻绳从城墙上放了下来,要我绑在腰上,他们把我呼地一下拽了上去。
139 剑走偏锋
“高主任,太危险了,我们一直在后面跟着你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害怕啊,呵呵!”上了城墙后,我们一边撤离,张书记一边问我。
“怕什么,我是高明高公子,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不至于今天就敢把我杀了吧!”我知道,在我们内部,我的替身身份只有老秦、未央和二号首长知道,就是我的理发师王书理也不知道,所以老张一直称呼我高主任或者高明。
“高明同志,你已经暴露了,接下来的任务,由我们来完成,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由老关负责,马上送你出城回延安!”
“这是延安的决定吗?我反对!”这是个不明智的决定,虽然对我有利,但我绝对不会答应,我感觉自从替身以来,刚刚进入高明的状态。
“反对无效!这是中共西安特科的决定,你必须无条件执行!你高明消失了,吴克忍马上就会全城大搜捕,你不撤离,更待何时?”老张的理由很充足,但这只是他们西安地区地下组织的临时决定,我不会同意。
“老张,敌人越凶残,我们越有机会,我高明是消失了,但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劫持了我。我高明一直是个香馍馍,想吃的不光是日本人。话说回来,这个任务一开始就是我的,你们只是策应配合。再说了,延安并没有下达让我撤出的决定。我比你们更了解敌人,我有足够的把握拿到夜鹰计划。”
“现在来不及和延安联系了,那个包特派员已经认出了你,你现在要对付的不是一个吴克忍,还有包特派员,你99lib?一个人能对付得了吗?”
“呵呵,我等的就是包公子,只有他,才能让吴克忍亮出 591c." >夜鹰计划。老张,是秋风给你传达的信息吧,借你的吉言,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还没有死,我有的是取胜的机会!”老张这么快就半路杀出出乎我的意料,我断定老秦的王牌秋风就在我附近,不排除有在省室大院的可能,不然,老张 4e0d." >不会这么快就得到我被控制的消息。..
“是秋风传达的信息,问题是,我们现在不知道秋风是谁,他在哪里。”
“是的,我们不知道,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还在战斗,我高明能有脸退出吗?即使我退出了,你老张有什么办法去拿到夜鹰计划?去抢吗?敌人没那么愚蠢,包特派员不会重蹈王专员的覆辙。我估计,敌人的‘山羊’行动今天晚上就会开始,一旦敌人阴谋得逞,你我都会成为延安人民的罪人,你明白吗?老张!”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就动手,可这是大白天啊,稍有风吹草动,敌人就会发现我们,这根本不可能!”老张说出了他的担心,但我不以为然,白天比晚上更安全,更适合行动。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正在酝酿我的行动计划。老张又追问了一句:
“难道你要剑走偏锋?”
“一切皆有可能!走,老张,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详细谈谈!”
早上在会议室,吴克忍说今天他和包公子要办一件大事,明天再处理我,因为我被控制了,他才会这样说,他才会无所顾忌。
吴克忍嘴中所谓的大事,就是他要和包公子在西安坐镇指挥夜鹰行动组的“山羊”行动。王专员被我们送上了天,敌人岂能善罢甘休。包公子火急火燎地飞到西安,就是为了马上实施“山羊”行动。
今天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吴克忍和包公子都不会离开朱雀路吴克忍的宅院,因为他们要办一件大事。
其实,我的计划说穿了很简单,蓝金枝虽然牺牲了,但她留下的信息足以让我的计划在大白天成功实施。
蓝金枝在调查吴克忍家的过程中,找到了吴克忍宅院原主人家的一个老丫鬟,从而得知了原主人的信息。原主人叫陆世仁,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陆见,一个叫陆平,原主人一家五年前去了香港,临走前把老宅转卖给了王专员。王专员现在死了,谁还能认识原主人和他的两个儿子?
所以,我和老张准备化妆成陆世仁的儿子和司机等一干人马,光明正大地进入吴克忍家,摧毁敌人的阴谋计划,拿到夜鹰计划,从而一网打尽潜伏在延安的夜鹰行动组。
140 故地重游
下午,我和老张、老关、小李以及西安特科的一位姓徐的女同志,装扮成陆世仁的儿子陆见(老张)和他的太太(徐同志)、舅舅(老关)、外甥(小李)以及司机(高明),开车直奔吴克忍的家。
他们几个人几乎不用化装,换身衣服打扮打扮即可。我作了精心的化装,特意剃了个光头,粘在嘴唇上的胡子让我感到很难受。作为司机,进去后我的台词不会多,甚至没有。
其实,我们只要顺利进入吴克忍的后院上屋厅?堂就行了,伪装起来完全是为了蒙混过关。
要想顺利进入,必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携带任何制式武器,当然,防身的小刀之类还是可以原谅的。
“小李,进去后我们都不能用枪了,你害怕吗?”我一边开车一边问。
“别担心,高明,小李使得一手好飞刀,比子弹还快,对付几个训练有素的特务应该没问题!”老张安慰我。
“有张书记在,我不怕,张书记功夫了得,徒手制服一个班的敌人轻而易举!”小李信心十足,看来他们还是有资本的。
“哦,那我这个司机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呵呵!”我知道,老张是小赵的叔叔,师出名门,武术世家,手脚功夫当然上乘,要是打起来,枪还是要抢的。
“我怎么办?”徐同志在后面插话说。
“你对付郑洁。当然,你可能打不过她,我的意思是进去后,你尽量与她拉家常,说些女人的闲话,拖住她,吸引她的注意力。”我交代道。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向着郑洁了,怕?99lib.她们真打起来。
说着话我们就到了吴克忍的家门口。我停下车,斜靠在车门旁低头抽起烟来。吴克忍的家门口今天多加了一道岗,两个守卫我都认识。我在想,若拒绝进入,只要我们能靠近,就能干掉他们,然后冲进去关门打狗,枪都藏在车座下面。
徐同志挽>?99lib.着老张的臂弯,摇摇摆摆地朝门口的守卫迎了上去,吴主任家大白天有人拜访很正常。
“长官,我是这个宅子原来的主人的儿子,我叫陆见,这是我太太,我们刚从香港回来,有事拜见吴克忍先生,烦请长官通融一下!”
“不行!我们主任今天有大事要办,拒绝会客,有事明天来吧!”守卫态度很蛮横。
“长官辛苦了,这点小意思,请收下,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重庆的王专员有一笔生意,让我们来找吴先生!”徐同志从包里抽出两根金条,塞进了两个守卫手里,守卫各自掂了掂,一条黄鱼抵得过一年的薪水了,来客出手大方,两个人叽咕了几句,一个打开门进去通报去了。
“在这个等着,一会儿给话。哎!车上什么人,下来下来!”
“一家人,一家人,舅舅外甥,舅舅外甥!长官请抽烟,正宗的美国货,骆驼!”老张点头哈腰,围着守卫,把香烟塞进了他手里。
一会儿,进去的守卫走了出来。
“陆先生,吴主任有请,车辆放在外面,不准携带行李,在里面接受检查!”看来吴克忍中计了,他果然和王专员有大交情,当然,也有大的投机买卖在做。
在守卫的引领下,我们鱼贯而入,我走在最后,进去后一个个搜身,我们身上除了钱还是钱。
“故地重游,恍若隔世呀!”老张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对挽着他的徐同志感叹。
我们一行人从前院穿过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在守卫的引导下朝上屋走去。
我后面的守卫在我们进去后关上了月亮门,这样,前院和后院便隔绝了。
我向下压了压鸭舌帽,透过墨镜看见吴克忍居高临下,伸着懒腰迎出了厅堂。厅堂往下还有六级台阶,厅堂门口站着四位荷枪实弹的宪兵,估计是包公子从宪兵队借调来的藏书网。吴克忍这个人比较多疑,他很少贴身用省室的人。
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小姬的人大多在前院待命,我估计吴克忍已经知道了城墙根发生的事情,他会提防我,但他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就能到他跟前。
“您好,吴先生,我是陆见,陆世仁的儿子,这是我夫人。”
“哦,陆先生,久仰久仰!请请请!请里边坐!”吴克忍迎下台阶,他今天斩获不小,又有远方贵客上门..,名利双收,所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这让我很是惊讶。
“这是我内弟,外甥,哦,还有司机,回来看看,给您添麻烦啦!当然,主要是有笔生意,王专员特意让我找您。”老张继续介绍,我们的队伍太庞大了。
141 当替身遇上替身
“哦,我知道了,陆先生,今天家里有一些公干,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吴克忍凑近老张小声说,我们跟着吴克忍上了台阶,我发现带我们进来的那两个我认识的守卫已经不见了,吴克忍并没有把我们带进厅堂,而是带我们进了厅堂旁边的一间侧室。
我朝厅堂内瞥了一眼,看见包公子、郑洁和淮站长坐在沙发上,围着茶几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吴克忍的哑巴小姑站在一旁伺候。
我摇了摇头,大惑不解,他们在一起商量机密大事,绝对不会让那哑巴女人参与,估计他们是坐在一起说闲话吧。
我们进去坐定后,吴克忍走到门口,朝厅堂内叫了一声:“小姑,小姑,快上茶,陆先生来了!”
不一会儿,吴克忍那哑巴小姑捧了茶上来,给我们一个个沏了,却站在门口不走,侧耳听我们客套。我对老张使了个眼色,我们这么多人集中在一起,一旦出现问题会很危险,必须分散开来,按我们的行动计划站位。
“嗯,茶不错,还是咱长安城里的水好啊!呵呵,谢谢吴先生,王专员交代的生意很重要,我想和您单独谈谈,让您的这位保姆,带我夫人和外甥去外面转转吧。离开这儿五年多了,我夫人很是挂念,老在我身边唠叨,您看如何?”老张说出了借口。
吴克忍沉思了一会儿,摸着头说:“这个嘛,可以可以,没想到,您bbr>..夫人还有怀旧情结。不过,内室就不用去了吧!”在我的印象中,吴克忍平时说话可没有这么犹豫。
“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带他们到厅堂和阁楼上转转就可以了!女人嘛,总是婆婆妈妈的,呵呵!”
“小姑,你带他们出去转转,别bbr>藏书网走远,我有要事和陆先生商谈!”
吴克忍的哑巴小姑点了点头,带着徐同志、老关和小李走了出去,我坐着闷头抽烟,没有挪动屁股,也没有正面注视吴克忍。
“陆先生,您的这位先生好像有心事?”吴克忍指着我问老张,他大概看到我没出去,有些诧异。
“哦,他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我们谈我们的,呵呵!”老张伸手闭上了门。我吃了一惊,这老张吹牛吹得也太大了,我高明什么时候成了聋子了。
“好,闲话不谈,陆先生,王专员交代给你的究竟是什么重要生意?我最近公务繁忙,有几个月没跟他联系了!”
吴克忍满嘴谎言,王专员大前天才见了阎王,他不是不知道,看来他还是爱钱的。
现在机会正好,一切尽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老张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吴先生,这笔生意的货在你手里,你开个价吧,我把钱都带来了,整整一大包,在外面我们的车上,咱们谈成了我让他马上去取钱给你!”
“什么货?陆先生,王专员没给我交代过呀!”
吴克忍一头雾水,老张抬起手臂,搭在了吴克忍的肩膀上,故作亲近。
“吴兄啊,其实,你的货物很轻,不过几张纸而已!呵呵呵!”吴克忍似有所悟,突然呼地一下警觉起来。他企图站起,被老张死死按住,正要张嘴大喊,老张猛力一个死扣,搂住了吴克忍的脖颈,并反手捂住了吴克忍的嘴巴。我上去非常轻易地下了吴克忍的枪。
原来吴克忍是如此地不堪一击,我发现他反应过来几乎没去掏枪,这对一个有几十年特工经验的吴克忍来说,是十分反常的现象,大概他自觉绝望了吧!
“我说的货物就是夜鹰计划,明白了吗?吴先生,藏书网点头或者摇头即可,我会放你一条狗命!”
老张终于摊了牌,吴克忍绝望地望着我。我一把撕去了嘴上的伪装,扑向吴克忍,在他全身搜了起来。
“吴先生,夜鹰..计划在哪里?快说!”老吴卡着吴克忍的脖子发问。吴克忍嘴里吐着白沫,大概快窒息了,不停地摇头,意思是他不知道。
我搜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吴克忍身上什么也没有,胸腹上有一块褐色蝴蝶状的胎记,上面长着一撮黄毛。
难道吴克忍把夜鹰计划给了包公子或者淮站长?
142 问世间情为何物
“什么也没有,怎么办?没时间了,不行做了他,开始第二套方案!”
我知道想从吴克忍嘴里掏话绝对不可能,所以问老张。老张没吭声,大概想等一等,他还对吴克忍抱有希望。
我们只要发出信号,外面厅堂门口的那几个宪兵,小李即可对付,不知老关和徐同志是不是能搞定淮站长,以及包公子和郑洁?夜鹰计划和密码本如果不在他们手头,就一定会在地下黑室里。
我从门缝里看见吴克忍的哑巴小姑抱着那只大黑猫,独自朝侧室这边走了过来,身边不见我们的人,她要是闯进来,我们再动手可就晚了。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消灭一个算一个。我向老张做出了一个锄奸的手势,老张牙一咬,果断地扭断了吴克忍的脖子,血刷地一下从吴克忍嘴里喷了出来,外面响起了那只黑猫凶恶的叫声,它敏感的嗅觉已经发现了我们。
老张“咔咔咔”地大声咳嗽了三声,这是动手的信号!我举着枪紧跟着跳出了侧室,对决开始了!
我冲出去的时候,撞翻了想进来的吴克忍的哑巴小姑,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墙根的桌子下面缩成了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早在厅堂门口附近的小李刷刷刷地发出了飞刀,四个宪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应声倒下,一个挣扎着开了一枪,小李就地一滚,滚出去拿到了两支卡宾枪,回手就扔给了我一支。
“高主任!接着!”
老张跳出侧屋,奔出厅堂,弯腰拣起一支冲锋枪,趴在台阶上和小李一起,用猛烈火力封堵从月亮门涌进来的前院的敌人。
与此同时,阁楼上传来几声枪响。我伏在沙发背后,看见包公子拉着郑洁,猫腰躲进阁楼楼梯口的那间储藏室里,朝楼下的屏风盲目放枪。手无寸铁的老关和徐同志一定躲在屏风后面。
我扣动了扳机,打在了储藏室的门板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开枪杀掉郑洁。
我随手扔起了手中的卡宾枪,卡宾枪在厅堂上空旋转着,落到了屏风后面。随即,一股卡宾枪的火舌把包公子和郑洁压制在储藏室里,半天不敢动作。
老关把武器留给了徐同志,朝我爬了过来,从前院围墙射进来的子弹打得门窗噼啪作响,玻璃乱飞。
从枪声上判断,小李或者老张已经牺牲了,我朝老关大喊着:“阻击!阻击!前院!”老关改变了方向,几个就地翻滚,跃出了厅堂。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淮站长,他藏到了哪里去了?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吴克忍的内室,我跳起来冲向内室。突然,屏风后的枪声哑了,随即,徐同志和巨大..t>的屏风一起倒在了血泊里,她英勇牺牲了。
我看见包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躲在阁楼的廊柱后面向我射击,我在猫腰奔跑中胳膊中了一弹,鲜血直流。
我就地一滚,滚到了阁楼下面的楼梯口。楼梯口是阁楼上包公子射击不到的地方,但我正好滚在了一个女人脚下,我抬头举枪,一看是郑洁,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来了!
“快走!我不想杀你!”我躺在地上,朝她举着枪大喊了一声,因为她的身后就是通往吴克忍内室的走廊,她挡着我的道了。
郑洁似乎并没有在意我在喊她,她一直提着枪对峙着前面的墙根,也就是我的后面。我抱着受伤的胳膊站起来,推了她一把:“快走!快走!郑洁,我不想杀你!”
就在我大喊的同时,郑洁突然抬腿一脚放倒了我,随即我身后啪啪两声枪响,郑洁心口中弹,腿一软,倒在了我身上。
我蹲下去,抱起郑洁的头摇着她,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郑洁,郑洁,你醒醒!”
这时候,包公子爬到了楼梯口,向我举枪射击,老张飞身进来,趴在沙发后回击包公子。
“高明,快!你快杀了她?99lib.!”
“不!不!她快不行啦!她要死啦!”
“高明,我警告你,杀了她,她是我们的敌人!”老张的喊声被外面的枪声淹没了。
“高明,夜,夜鹰……在,在……”郑洁挣扎着睁开眼睛,抬起手,朝内室指了指,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快说呀,郑洁,夜鹰计划在谁的手里?淮站长吗?”
“高,明,我,我爱,爱你!能死,死在你,你怀里真,真幸福!”郑洁说着头一歪便断了气。
阁楼上的包公子突然不见了,外面老关的枪哑巴了,老关牺牲。老张转身奔出了厅堂,一个人在阻击前院数倍于他的敌人,以掩护我拿到夜鹰计划。
我望着靠墙的桌子底下吴克忍哑巴小姑刚才躲身的地方,突然明白了过来,哑巴女人躲在桌子底下朝我射击,却击中了郑洁,是郑洁救了我。
我放下郑洁,发疯般地冲进走廊,奔向里面吴克忍的卧室。我刚跑到吴克忍紧关着的卧室门口,一支枪口突然顶住了我的后心。
143 巅峰对决
“高主任,你果然是个共产党,放下枪,里面没有路,你已经走到头了!嘿嘿,我现在才知道蓝金枝是谁。99lib.”
我一听就是淮站 957f." >长的声音,这个老鬼,什么时候藏到内室里来了?
“是吗?她就是我们的未央同志,那又怎么样?我已经没有武器了,呵呵,不用怕,淮站长,请你看看后面。”我慢慢转过身,扔掉了枪。
因为我看见老罗举着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淮站长身后。我可以和自己打赌,老罗不会杀我。自终南山事件以后,我就感觉老罗是我们的人,至少,他不是个坏人,我甚至一直怀疑,他的近视眼是伪装出来的。
“不,我不会看,撕下你的伪装吧,秦岭先生,你骗不了我!”
“你错了,淮站长!高主任骗不了你,我能!”老罗说着便扣动了扳机,淮站长像一根面条一样倒在了我的脚下。
“快!快!高主任,我们快砸开门!”老罗提着枪,跑上来用脚踹起了房门。我拾起枪,顾不得问他是不是秋风,两人合力,踏开了吴克忍卧室的门。
我第一个冲了进去,老罗随后。刚走两步,突然,我们身后几声枪响,老罗腹背受敌,我的腿也中了一弹。他的身躯向前倒下来压倒了我,我趴在地上一边朝外还击,一边大喊着老罗。还击过程中,我看见包公子贴着廊道的墙壁,举着枪射击着冲了过来。
我爬过去,用脚关上房门,顺手拉过红 6728." >木沙发,死死地顶住了房门,把老罗拉到了墙角处,抓起了他流血的手。
“老罗,老罗,秋风,秋风同志!你醒醒,醒醒!”
老罗闭着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行了还是在否认他就是秋风,他挣扎着摘下眼镜递给了我。
“再见,秦岭!再见,我的,我的眼镜!”老罗说着,头歪向一边,停止了呼吸。
我慢慢地放下老罗,脱下帽子,盖在了他的脸上。我听见包公子在外面用脚使劲跺门的声音,我走出墙角,弯腰拉开了沉重的红木沙发。
卧室的门打开了,伤痕累累的包公子提着枪站在门口,我们四目对视,相对而立,仿佛多年前相互约定过一样,同时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吴克忍巨大的卧室足以成为我们对决的擂台。我不否认,当年在天津,是他帮助我和我们的同志躲过了日本鬼子的搜捕。今天是他打死了老罗,恩怨情仇,我要以铁拳解决。是他的恩,我会以我的血给他回报。是老罗的仇,我会以他的血来祭奠。
包公子咆哮着跳了进来,我们俩带着受伤的身躯开始了龙虎争斗。我没有想到,多年不见,当年的纨绔子弟公子少爷,历经多年腥风血雨,已变得虎狼般凶猛。
我们的争斗起伏跌宕,我们的争斗天旋地转,我们的争斗鲜血淋漓。我不想再回望我和包公子的昏天黑地了,因为这时候,吴克忍的哑巴小姑举着一支小手枪,突然跳上了地下黑室的入口,举枪对准了正在争斗中的我和包公子。
她头上的伪装已经完全除去,敞开的胸腹上有一片蝴蝶状长着黄毛的胎记。简直绝了,吴克忍也有一个孪生的兄弟,可惜被老张给掐死了。
在我放下被她打死的郑洁.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军统陕西省室里隐藏最深的替身是吴克忍,而不是我,我高明自愧莫如。
由于我和包公子的贴身搏斗速度过快,变数太大,所以吴克忍的枪口一时找不到射杀我的准确定位,如果他把握不准,盲目扣动扳机会伤了包公子。
“包特派员,快闪开!闪开!”吴克忍大叫着。大概包公子刚到西安,他还无法分辨出吴克忍的戏法真身,所以一时脚下乱了套路,被我乘机背了个包袱。我们两人一瞬间分离了一尺左右,吴克忍手中的枪“啪”地一下响了,子弹击中了我的大腿根,位置刚好在老秦打中我的那个地方,我不知道278我此生还有没有再住院治疗的机会。我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包公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乘机一个饿虎扑食,跳上来卡住了我的脖子,我们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
吴克忍举着枪急得原地跳脚,大概他想立即打死我,叫上包公子一起下到黑室去成就“山羊”大业,所以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144 喋血替身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包公子的妹妹、林峰的恋人红梅突然冲了进来,搅在了我和包公子中间,扯这个拉那个,企图把我和包公子分开。
无奈我和包公子的争斗已经到了杀破狼的地步,就是天女下凡,也左右不了我们虎狼般的厮咬。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开枪啦!”红梅大喊着,突然拔出手枪,对着自己的胳膊“啪”地就是一枪,又把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我和包公子见状,急忙停止了厮打。我扑过去一把捉住红梅的手腕,红梅借势倒向了我这一边。而此时,吴克忍向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但打中的却是包公子,因为包公子看见吴克忍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妹妹,飞身过来挡住了吴克忍的子弹。
与此同时,我夺下红梅的枪,目光越过红梅的头顶,向吴克忍连发三弹,吴克忍身子一斜,失去平衡后大叫一声,跌进了入口。我估计,由于红梅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没能击中吴克忍的要害。
“哥哥!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红梅跪下去,抱着包公子的头号啕大哭。我看见吴克忍的这一枪刚好从包公子后心射入,包公子的血河水一样流淌下来,淹没了我的鞋底。
此时,外面的枪声渐渐平息。我估计,老张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在廊道里回响,毫无疑问,我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我拉起悲痛欲绝的红梅,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吴克忍地下黑室的入口,其实这一刻,我已经走不动了,只能爬。
真是冤家路窄,我跳下去后,正好跌在了吴克忍身上,他被压得哇哇大叫。地下黑室里灯光昏暗,视线模糊,但还算能看清楚周围,我不知道打开所有光源的机关在哪里。
我看见吴克忍肩上中了一弹,两个膝盖被我胡乱打穿了,他趴在地上,现在已经失去了行走能力。
吴克忍跌下来后爬行方向与我相反,他一只手努力地朝前伸去。我突然明白,他是在用手够什么东西,他不是在摸枪,枪就在他的手边,他一定是在找能把他和我分开的那个机关。这也正是我想要找的东西,我必须把入口外的敌人与我隔开。
我拿过吴克忍的枪,发现弹仓里已经空无一物,我随手就扔了出去,真是天不负我啊!我揉了揉眼睛,看见红梅跌到了离我有二米多远的一个角落里,趴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着。
“红梅!红梅!”我叫起了红梅的名字,这是我自从与她在平凉小城旅馆分手后的第一次呼叫。这一刻,我已不是高明,她已不再是我的汪妹妹。
“林峰,林峰!”红梅吃力地喊着我,向我爬了过来。我想,她可能被摔晕了,这样的高度,不至于摔断她的腿脚。
“红梅,拉着我,朝前.99lib?,朝前,朝前爬!爬!”我紧紧地抓着红梅的手,时间紧迫,所有的知情者都死了,我必须在敌人摸进吴克忍卧室前封闭入口。
我没有去顾及吴克忍,我知道躺在地上流血的他已经半死不活。
红梅拉着我沉重的身躯朝前挪动,一米,二米,三米,我大睁着眼睛在吴克忍手指方向仔细搜寻,但没有找到任何机关痕迹,脚后传来了吴克忍低沉的嘲笑。
诡道,诡雷,一定是吴克忍在捉弄我。
“红梅,快拉我退回去!”我附在红梅耳边说。
退到吴克忍身边,我举起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我没有扣动扳机,我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把他推到了一边。吴克忍发出了绝望的吼叫,但已经无济于事。机关就在吴克忍的肚子下面。
“红梅,红梅,站起来!快,快,快踩这块砖!”
“我,我站不起来,我腿断了!”
“你能,红梅,你能站起来,你的腿没断,那只是拉伤,站起来咱们就能回家,好吗?红梅!”
红梅挣扎着站了起来,抬起脚,踩在了我手边那块有点凸起的砖上。这时候,吴克忍的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红梅的脚腕。
“快踩,红梅,昂起头,别朝下看!”我在大喊的同时,刷地抽出插在皮靴上的匕首,举起来砍向了吴克忍的手腕。在吴克忍的惨叫声中,我听到了入口合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地下黑室突然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我扳过疼晕过去的吴克忍,几乎把他的衣服扒光,也没有找到哪怕一块纸片。我摇了摇头,但我没有绝望。
红梅撕破衣服,给我包扎完伤口,搀着我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处于待机状态的电台旁边。把我扶到了椅子上坐下,我看见夜鹰计划和密>码本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我毫不犹豫地拿起耳机,翻开夜鹰计划,伸手把旋钮的指针指向了延安。
这一天,当我和红梅相互搀扶着走出地下黑室的出口时,白天的太阳还没有落下。我看见在不远处的绿草地上,肖虹和我的秦雯姐姐朝入口处跑了过来,在她们身后,老秦和我的老娘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我风烛残年的父亲。这时候,汪司令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去,拦住了轮椅的去路,然后他们停下来开始说话,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145 尾声
许多年以后,父亲的那把短剑依然锋利如初,当我举起它刺向父亲的时候,父亲没有躲闪,此时,一个人突然冲上来夺下了藏书网我手中的短剑。
我回头一看是我的上级老秦,他什么也没说便拿着短剑转身走了。我看见院子里红梅和肖虹说说笑笑地在晾衣绳上晾晒床单,这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候。
我老娘端着一个水盆朝我走了过来,她在我身边停下来,指着坐在轮椅里的我父亲,附在我耳朵上偷偷地说:“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老秦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只是个替身,你不能杀他!”
“娘,那我 53c8." >又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你是高明呀,你这是怎么了?成天糊里糊涂的!”
后记
种下一些无人敢种的种子,日养夜育,辛苦耕作,期待发芽开花结果。
5149." >光阴的故事里,浇灌的不是水,而是自己的血。
每一本书的背后,都有作者自己感动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可能比作品本身更有魅力,只是她躲在深闺,或潜于心海,鲜为人知。
不论是一夜成名还是被风吹雨打去,这个故事,注定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因为她不是金银铸就,而是心血养成。
大作家哈代说,呼唤人的人,和被呼唤的人,很少会相互回应!
写作的过程是非常孤独的,但我并不感到十分寂寞,因为我知道,我为什么而写,我为谁在写。
最近看三国,曹操败走华容道,仁义的关羽滴水涌泉,放了曹操一马,喋血征战的雄才曹操哭了,我知道他为什么流泪,他并非为关羽仁义至善的感恩落泪,他是被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感动了!
这些年,这些事,痛并幸福着,只要种下,就有收获。
几十万字的日积月累,自己给自己建了一座疏忽了出口的围城。困在其中,埋头码字之余,眺望金色的光阴一天又一天从键盘上无情地远去,暗淡了风花雪月,寂寞了热血沸腾。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眷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