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瑶山秘闻录》 停更说明 因为接受不了合同条款,放弃了17K的签约,故作品停止更新。 第一章一卦定乾坤 按爷爷的说法,我们家祖上确实是出过大人物的,官拜相度大臣,是乾隆皇帝钦点的风水官,红极一时的时候甚至敢叫板钦天监。是不是这么厉害我不知道,但是小时候我确实在家里见过一卷圣旨,那是一卷由上好的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锦缎上绣着祥云瑞鹤,十分的富丽堂皇。至于这东西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问爷爷他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自从这位老祖宗之后,我家就世代以风水堪舆为业。 我的太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曾是老佛爷的座上宾,爷爷说就是老佛爷她老人家也得尊称太爷爷一声先生。 一日,太爷爷夜观星象,发现紫薇星异动,光线衰微。身为人臣就得为主子排忧解难,太爷爷不顾生命危险,强行启卦。然而也正是这一卦让他洞得了天机,也正是这一卦让他差点丢了性命。 太爷爷参悟卦象后,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怠慢,连夜进宫面见老佛爷。许是扰了她的“清梦”,老佛爷听后勃然大怒,以“忤【^_^】逆”的罪名将太爷爷打入地牢。 老佛爷打死也不会相信,太爷爷仅一卦就断了这乾坤的凶吉。但是事实胜于雄辩,果然,在太爷爷被打入地牢后不久,一场来自海上的“大风暴”就刮进了京城。时年已至不惑之年的太爷爷,经友人的协助逃出了地牢,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隐居在了现在的刘家坳。刘家坳是一个瑶寨,住的大多是瑶人,当时就太爷爷这么一个外来户。 几年后太爷爷娶了当地一位庄户人家的女儿为妻。可能是年龄太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毕生泄露天机太多的惩罚,太爷爷一直未能得到一儿半女。年逾半百,才老来得子,有了我爷爷。爷爷说他对这个父亲印象也不是很深刻,爷爷才几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队奇奇怪怪的人,太爷爷跟他们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时一起走的还有后山的一个道士。爷爷也是后来从太奶奶的口中得知,这个道士姓孙,为了躲避灾荒,一路南下到了刘家坳,因为长途跋涉又长时间饥寒交迫,体力不支昏死在了进村的小道边。太爷爷从地里忙活完回家的路上刚好撞见了,于是把这个道士救回了家。这个道士年龄跟太爷爷相仿,两人又兴趣相投,甚是聊得来,相互引为了莫逆之交。也正是因为这个老道士的一剂药方,太奶奶才有了我爷爷。 当年那个奇怪的队伍一共有十几个人,最后回来的只有这个道士一人。经爷爷的描述,这个道士回来的当天提着一口大箱子,也是跟当年一样,昏死在了村口的路边。也是机缘巧合吧,太奶奶当时刚好带着爷爷从庄稼地里回来碰上了他。 当时太奶奶吓了一跳,一把将爷爷扯到身后,胆战心惊的在路边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爷爷躲在太奶奶的身后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浑身是血,身边放着一口大箱子,一只手还死死的拽着箱子的提手。 “那是孙老道!”爷爷用稚嫩的声音惊呼。 “快回去叫人!”太奶奶一时激动了,丈夫了无音讯已经好半个月了,这个道士或许能知道一些情况。 孙老道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手依然死死的拽住箱子,怎么扯都扯不开。爷爷当时对这只箱子充满了好奇,一动不动的趴着看了好久。 “那个箱子很结实,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黝黑黝黑的,密合处有三把铜锁,在村里我没见过有人用这种锁。箱子的底部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孔太小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爷爷回忆说。 “沉不沉?”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这样问爷爷。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很沉。”爷爷摊摊手。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特征了吗?”我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香,有时候从底部小孔里透出阵阵的幽香。但是认真闻,又好像没有。”爷爷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当我再往详细问的时候,他就再也不开口了,只是幽幽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刘家坳地处岭南一个偏远山区,是一个几百人的村庄,除了村东头的那一片墨绿的稻田,其他的方向抬头看到的几乎都是山,有远有近,或相连或孤立。村后头再往后几公里就是巍峨的十万大山,爷爷说,早些年的时候,那些地方还荒得厉害,常年没几个人进去,冬天山顶上白雪皑皑。 从爷爷家走到村东头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现在正是稻子快要抽穗的季节。一条十多米宽的河,名唤沙河,蜿蜿蜒蜒地穿过那一片墨绿,墨绿随风摇曳,一脉一脉的能把人掀起来。小河在墨绿的尽头停顿了,在洼地里汇聚起一个湖来,每次朝阳刺破浓重的云层,便有一朵像是六月的映山红在湖面绽放开来,这是爷爷记忆深处的美。 当湖面再次绽放开映山红的这个早晨,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爷爷早已经娶妻生子,有了两个孩子。 爷爷领着两个半大小子,打前的是我二叔,他拿着一个木柄的捞鱼网兜。而我父亲走在中间,提了一个那个年代独有的木桶,爷爷则背着一个鱼篓,时不时侧着脑袋远眺墨绿尽头的平静湖面,时不时呦呵着前边的二叔看路,别摔喽。蜿蜒细长的田基,曲曲折折地穿过村民们辛苦劳作了一个春天的田野,一直延伸到沙河边。三个身影歪歪扭扭地穿过这晨雾即将飘散、禾叶泛着凌凌波光的绿地。似乎一切都那么和谐,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灾难正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靠近。 每次讲到这里爷爷总是感叹,如果那个早晨机灵点,也许后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刘家坳也就还是原来那个宁静的小山村。爷爷把大烟锅在石条门槛上敲了敲,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像是记得所有过往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而我每次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了。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还小,信以为真,直到我上了中学才从老师的口中得知“唯物主义”这个词,才知道怪力乱神的事情大多是人们在一些特定情况下,因为坏境的因素和自身想象力合成出来的,用标准的话来说就是迷信。所以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我都能津津有味的一遍一遍听着爷爷重复着那些故事,但是我却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直到后来我也陷入到了这些事情当中,见到了爷爷当年见到的东西,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可能并没有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当然那是后话了。 第二章诡异老龟 却说爷爷他们跟往常一样来到了沙河边,二叔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父亲则不慌不忙地整理着一些装鱼的工具。 爷爷拍拍父亲的脑袋:“青山,下去帮青水收网。” 因为是住在水边,大人们平时都顾着挣工分没空管,村里的孩子一个个水性都练得炉火纯青。我父亲虽然平时比较老实、听话,但是水性却也不差,脱了身上衣服也扎进了河里,很快游到了二叔的身边。 “哥,你到下游去把网给启开,我来收。”二叔已经把浅滩的网头拽在手中,泅着水朝我父亲喊,父亲心领神会,沿着网朝下游的固定点游去。 “青水,好了,收吧!”父亲在下游十几米处拖着网尾招呼二叔。但是此时的二叔却是一动不动望着河中心方向。父亲正要问二叔看什么的时候,二叔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压低了嗓子:“那里好像有个大王八。”爷爷也慢慢地泅着水到了二叔身边,犹有兴致的朝河中心望去。只见一个大龟壳在水面沉沉浮浮,有澡盘那么大。 那个年代什么东西都匮乏,百年老龟这种大补之物非常受欢迎。县里经常有专员下来收购这些东西,报酬很丰厚。像这么一只老龟,上交到上面,整个刘家坳怕都要得到书面表彰,分发下来的粮票布票怕也是不会少。 爷爷给父亲和二叔打了个手势,然后他们三人就分三个方向向老龟包抄了过去。那老龟也聪明,摆头看看各个方向都有敌人,逃无可逃,直接就开始下潜。二叔哪会让它得逞,弓起身子往老龟下潜的位置一跃就过了去,两手死死地抓着龟壳,挣扎着往水面浮。那老龟力气也不小,人龟就僵持住了。 说时迟 那时快,父亲和爷爷转眼的功夫就潜到了二叔身边,三人合力将老龟拖出了水面。也正是这时,发生了一件让爷三都惊异不已的事情,老龟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爷三。爷爷说,那种目光真的是冰冷至极,当时感觉浑身都要被老龟给瞅冷了,打了一个寒颤。更诡异的还是接下来的情况,当爷三将老龟拖上岸的时候,老龟竟然发声了,模模糊糊说了一长串。爷爷看着我父亲,表情奇怪:“它在说话?” “好像是。”父亲摆了摆手,一脸凝重的看着老龟。 “真是成精了,这老龟,我好像听懂了三个字,像是在说放开它。”二叔笑笑,不以为意,“好不容易逮到它,哪里这么容易给放了!” 爷三沉默了一会后,二叔和父亲都巴望着爷爷,就是那种你年纪大,你拿个主意的意思。爷爷苦恼了一会没说话,一边是老龟的极大好处,一边是老龟的不正常,可能给他们带来说不准的灾难。那时候的农村人迷信,成了精的动物基本都是避之不及的。爷爷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行了,行了!哪有这么多牛鬼蛇神,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二叔见爷爷好一会还不发声,有些不耐烦。父亲和爷爷半推半就间似乎也想通了,那个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年月里,粮食的诱惑才是最大的,拿这老龟换村里一月的口粮,说什么也是值得的。于是爷三稀里糊涂的开始把老龟往家里抬。 老龟实在太大,还一个劲挣扎,到了村口爷三就已经是累得不行了。 “队长,早上又收网去了啊,哇,这老龟,这大家伙河里摸的?”二拐子从村里出来,像是有事情要找爷爷。二拐子天生一副奴样,如果说他是一条狗,那就是那种很会摇尾巴的狗。当然他除了会拍马屁之外还是有些优点的,就是这瓜娃子特别机灵,用农村人的话说就是特别会来事。而且这人很忠诚,是爷爷的天字号狗腿子。队上的事情爷爷这个队长一个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多时候还是二拐子去主持,事情倒也做得有理有条。 “可不嘛,这大家伙差点把我拖水里去,为了它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二叔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还不忘记嘚瑟一下,一脸骄傲地拍着龟壳。 “牛批!是我怕是搞不定这大家伙。”二拐子朝稚气未脱的二叔竖了一根大拇指,很自然的展现出他溜须拍马的能力,然后转头向爷爷问询,“队长,大家都集合完毕了,今天是接着昨天的事情干还是您另有安排?” “接着昨天的活吧,记得田里的败草要拔干净点,昨天下午我检查了,还有些小棵点的败草是漏掉的,这些对禾苗的生长影响很大,让大家伙细心点,现在正是禾苗抽穗的时候,紧着呢!”爷爷展了展眉,清了清嗓子,一脸威严的样子。 “是是是,今儿我瞅紧点。”二拐子自然点头哈腰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末了,他指了指地上的老龟,“队长,我帮您抬抬吧?” “不用了,你招呼大家伙到田里忙去吧。”爷爷摆摆手。 “抬家里还是队里大院?”这时候父亲问道。 “先抬家里去吧。”爷爷示意准备出发,“迟点我乡里还有个会要开。” 我老家是一个小院子,有一座主屋,由大泥砖切成,房顶盖瓦片,南方农村那种中间一厅,两边各有一个房间的结构。边上还有一个厨房,一个牛棚,不过现在都不私人养牛了,牛都集中到了队里大院的大牛棚统一管理,所以牛棚现在只是堆放一些柴草。院子外围由竹篱笆围着,一个简易的木门算是院门了。 “妈,快出来帮帮忙。”二叔气踹嘘嘘的踢开院门,嘴里大声叫着。 我的奶奶,老人家不得了,十多公里外一个叫做上尧的村子嫁过来的,她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村花,长得那叫一个标致,村里不知道多少大小伙子羡慕我爷爷。我爷爷长相实在是一般,很普通,也不知道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是怎么着,逮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来了!来了!”奶奶边往屋外走边不停的在围裙上搽着手。 “妈,快看,这玩意大吧!”二叔喜滋滋地说。 “呦!这么大的老龟!”奶奶也是一脸惊异,急忙过来帮手。 “青水先看到的,就在我们经常下网的那段河里。”父亲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也是笑容满面。 “青水真厉害!”奶奶对二叔竖起了大拇指,侧着脑袋问爷爷,“这么大,放厨房不方便,要不先放牛棚去?” “那就先放牛棚吧。”爷爷应允道。 “你俩负责看管住它,我一会要到田里去帮忙拔草了。青水你还没吃早饭呢,一会饿了就喝点粥吧。”奶奶一边打开牛棚一边说着。 第三章奇怪的病症 太阳升到一杆高的时候,爷爷骑着大二八自行车去了乡里。一路上还是很兴奋的,琢磨着一会到了乡里打听一下县里什么时候来人收野物。今天开会主要是乡里领【^_^】导趁着这个稻子抽穗的时节,督促一下各村寨,要把生产工作做到位啦,关键时期不能掉链子啦一些重重复复的话,一直叨叨絮絮地开到了下午三四点还没有完的意思。爷爷有些不耐烦了,打着上厕所的幌子准备出去抽根烟,刚迈出会议厅大门,就跟二拐子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爷爷一看是二拐子,气不打一处来。 “队长,大……大事不好了!”二拐子气踹嘘嘘,话都说不圆了。 “什么事情慢慢说!”爷爷有些烦躁。 “青水他,青水他出事了!”二拐子一脸着急的样子。 “青水他怎么了?”爷爷一听二叔出事,急了,也顾不得向领导请假,拽着二拐子就要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昏迷不醒。”二拐子跟上了爷爷的脚步。 两人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了,爷爷把大二八自行车往篱笆上一靠就冲进了院子里,只见我父亲默不作声的坐在主屋大门的石条门槛上,厅屋里奶奶在饭桌旁的条凳上坐着,正轻声抽泣。爷爷又看了看孩子的睡房,村医刘满赐正在给二叔做检查。爷爷进了房间,刘老村医见着他来了,主动起来打招呼,爷爷摆摆手示意不要客气,并询问刘老村医二叔的病情。 “中午我来过一趟,那时候没看出什么问题,孩子气息也正常,脉象也并无异常,跟睡着了没什么差别。”刘老村医撇撇嘴。 “那现在呢?”爷爷听完急忙询问。 “现在较之中午气息要微弱了不少,我刚才给他把了把脉,检查了周身情况,身体莫名其妙的比中午虚弱了不少。”刘老村医怯生生地说。 “那看出来什么问题没有?”爷爷一听更急了。 “老儿学艺不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孩子整个身体冰凉,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都像已经是……”刘老村医欲言又止。 “鬼扯!”爷爷压住怒火和悲伤,把老村医打发走了。 “冬梅,拿根背带来!”爷爷抱起二叔就往背上放。奶奶急忙拿了根背孩子的背带把二叔绑在了爷爷的背上,而后爷爷就冲出家门。 “平安,给孩子带件衣服,夜里凉!”奶奶急急忙忙地追出来。 爷爷把手电筒绑在了大二八自行车的车头上,那种放两节一号电池的老式电筒,爷爷经常这么用。等到爷爷骑着自行车来到乡里卫生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自行车甩卫生院大门边上就往里冲:“我儿子快不行了,快来人帮帮我!” 值班的医护人员急急忙忙的把我二叔从爷爷的背上解下来放在担架上,就往急诊室推去。爷爷一直在急诊室外等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急诊室的门才打开,一个女医生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是是!”爷爷急忙迎上去。 “我们做了两个多小时的检查,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病患。但是患者全身冰凉,气脉越来越虚弱,恐怕……”女医生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爷爷似乎失去了理智,直接冲进了急诊室,里面好几个医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也没阻拦。 “你们再看看,或许就找到原因了,我是刘家坳的队长,医药费的事情我可以解决的!”爷爷拉拉这个医生的手又推推那个医生的肩膀。但是医生们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尽力了。爷爷无奈只能是把二叔重新背回了背上,一脸丧气地离开了医院。 “也许后山的孙老道有办法呢!”奶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听到这句话一直萎靡不振趴在二叔床前的爷爷身子一震,叹了一口气便出了门。 孙老道所在的道观就在刘家坳后面的一个山包上,道观有些破败,一条小溪刚好经过观前,潺潺地往山下的村子流去,在不远处汇入沙河。上山的路也是一条沿着小溪逆流而上的小石径。观前是一个一亩见方的小空地,空地边缘值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柏树,那是孙老道来之前就已经有的了。爷爷扶着观前的大柏树,喘了几口粗气,就要上前去拍道观的门。不料观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此时一位穿着粗布大衣的道人走了出来,不是孙老道又是谁!他背了个粗布包裹,也不理爷爷,不慌不忙的掩上观门就要往山下走。 “老道士你这是要去哪里?”爷爷一脸茫然。 “去你家。”孙老道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爷爷尾随着孙老道,几次想追上去说点什么都未能如愿,爷爷此时内心是五味杂陈的。在爷爷二十啷当岁的时候曾和孙老道有过非常不愉快的经历,那是一个炙热的夏天,太阳烘烤着大地,像是要把万物都溶化掉。三个月滴雨未下,十几米宽的沙河变成了涓涓细流,河床到处都是大条大条的裂缝,那一年刘家坳庄稼颗粒无收。 当时的队长还不是爷爷,爷爷和孙老道也还是朋友,小时候爷爷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观里度过的,孙老道将他视如己出一般的照顾也是缘于我家对孙老道两次的救命恩情。第一次前面已经说过了,第二次也就是孙老道带了个大箱子回来的那次。孙老道并没有跟爷爷细说当年发生的事情,每次只是幽幽地说:“他选择了我,让我活,但是也在我肩上放上了重重的担子。” 那一年临近山坡的野菜都被挖了个精光,听说隔壁的土门子村也已经打算进后面的十万大山去找吃食了,于是两个村子就联合起来,组成了一支觅食大队,当时基本能走得动步的都参与了。就在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土门子村的一个老猎人走出了人群。 “土门子村的人都知道我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老猎人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众人。 人群议论纷纷,老一辈的土门子村民大体都是知道这个村里资质最深猎人的不幸遭遇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老猎人脱掉了上身的粗布大衣,缓缓地转过身去。 众人一片哗然,只见老猎人背上全是疤痕,形状千奇八怪,似抓的似咬的似划的似扎的,触目惊心。 “老林子里邪着呢!”老猎人穿上了衣服,只幽幽地说了这一句便朝着土门子村方向走了。 人群此时已经是炸开了锅,有部分土门子村的当时就跟着老猎人回了村,不一会刘家坳也走了一部分人。像爷爷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却是留下了不少,饥饿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使他们忽视了老猎人的警告。 当时两村村长鉴于老猎人的情况,也是坐下来详细的讨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的。末了,两人走出人群。 “大家先静静!”刘家坳村长展开双手呼喊到,“我跟张老弟也详细的分析了情况,大家先听听他的意见!” “大家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都火烧眉头了,鬼不鬼神的怕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土门子村的巧手刘奶奶大家都知道,剪窗花、织麻布都是一把好手,两个村子超过一半的巧手都或多或少在她那里学过技巧。就在昨天!”土门子村长顿了顿,提高了音量,“就在昨天!她老人家饿死在了床上!” “大灾大难大家需要同心协力,但是前面可能就是龙潭虎穴,那些勇于闯过去的人我们给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但是不愿意去的我们也尊重他们,毕竟这有一定的危险!”刘家坳村长说完平静的看向大家。 最后剩下二三十个人留下来,大部分是年轻人,也有上点年纪的,男男女女都有,爷爷和太奶奶以及孙老道都在其列。 第四章山魈 在两位村长的带领下,觅食队伍很快到了群山的脚下,也没多少犹豫便朝着山坳那块干枯的河道向大山进发了,毕竟光天化日,又是这么多人,恐惧的心里早荡然无存了。平时村民们都很少到这边来,进山没什么路,全是藤藤蔓蔓的与荒草树木搅在一起,只能是往溪水干涸后裸露了大量鹅卵石的河道走。沿着河道走的好处还有一个就是这些地方比较潮湿,容易找到野菜,竹笋和一些可以吃的草根树根。大家都是本着既然来了就多弄点可以吃的回去的心理,一时之间热火朝天,旱灾的阴云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许多。人们满心欢喜地挖着野菜和竹笋,越走越深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在这河谷里太阳都看不真切。”爷爷凑近了正在拔着一棵竹笋的刘家坳村长问到。 “呦!平安老弟!收获不少吧!”刘家坳村长使劲撬着那棵竹笋,似乎一点根都不愿意浪费掉。 “几点了?”爷爷帮他狠狠地锄了一锄头,把竹笋连根带了出来。 “你看这忙的,都忘记看时辰了!”刘家坳村长把竹笋拾进背篓里,在裤腿上拍拍手上的泥,掏出了那块那个年代稀罕的怀表。 “哎呀这都快五点钟了!”刘家坳村长大吃一惊,连忙朝众人大喊,“大家都停一停!” 山坳间异常安静,只是零零星星人们的欢笑声,这一声炸雷般地大喊大家伙都听到了。全都从各个草丛角落树上集中了过来。 “怎么了,村长,我那边还很多没挖完呢?”一个剽悍的中年妇女埋怨道。 “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知道我们进了多深,今天怕是出不了山了!”刘家坳村长举着手中的怀表大声说道。 “不会吧,感觉还没折腾多久啊!”土门子村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头上还带了几根草屑,满脸都是泥。 人群看着他,一阵哄笑,快乐冲散了人们的一丝顾虑。 “那就找个地方过一晚,明早再回去得了!”刘家坳的二胖子嘴里嚼着草根,含糊不清的说道。 “只能是这样了,那边坳子里有块不小的空地,还有一口清泉,在那里过夜不错。”一个爷爷叫不上名字的土门子村的青年指了指河道左边一个岔道。 人们都收拾好往那岔道里面走去,各自找准了各自的休息地,都准备开始生火做饭了。 “妈呀,我儿子呢?” 也正是这时刚才那位剽悍的大婶喊了起来。 众人一开始是哄堂大笑的,但是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好像确实是有一阵子没见到那个十五六岁叫顺子的少年了。 “你不要急,我们给你去找找,顺子指不定还在哪里挖大竹笋呢!”众人此时又是一阵哄笑,年轻人三五成群的到附近去找小顺子,顿时山谷里回荡着叫顺子的声音。 最后是爷爷找到的,顺子倒在一个山崖下,背部全是伤一条一条的血痕,还有好几根尖锐的木头扎进了后背直穿胸膛,浑身多处骨头已经断了,戳出皮肤外,触目惊心。爷爷赶过来的时候顺子剩下最后一口气,几分钟之后就死了。爷爷把顺子的尸体抱回了营地。众人目瞪口呆,那个大婶一把扑过来夺过了顺子的尸体,险些把爷爷都给扑倒。孙老道走过去看了看顺子的遗体,眉头一皱,抓住爷爷的手,将他拉出了人群中。 “你还看到了什么?”孙老道低声问爷爷。 “没有,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顺子临死前眼神十分恐惧,临死之际一直说着什么,声音很微弱,靠近也听不真切,从嘴型判断我觉得是叫我们快逃!”爷爷心有余悸。 孙老道一脸凝重,一语不发,正欲走回人群中又被爷爷拉住了:“那我们是走是留?” “怕是走不了。”孙老道低声说,“不要说出去让大家慌乱。” “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吧!”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人怯生生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啊,还是赶快回去吧!”一个缩在那口清泉旁边的少妇应和道。 “是啊!走吧!”人群纷纷表示赞同,他们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土门子村长和刘家坳村长窃窃私语,仍旧是拿不定注意。 “不能走,我们没有照明的设备,这样天一黑就成了活靶子,每个人都会面临危险。”这时候孙老道站了出来。 “这是我们刘家坳后山的孙真人,驱鬼安神样样都行,大家听他的没错!”这时刘家坳村长像是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啊,有了他老人家我们不用担心脏东西,野兽的话我们有火还有这么多青年人!”土门子村长附和道。 众人觉得说得也在理,就都同意留下来了。于是拾柴的拾柴,做饭的做饭,搞防御工事的搞防御工事,一直忙到了天黑透。人们精神紧张的崩到了半夜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山坳里除了一些蛐蛐的叫声也没别的什么声响。一个个都渐渐的放松了警惕,慢慢的很多人都开始打起了鼾来。太奶奶没有什么睡意,坐在爷爷身边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孙老道,也一脸严肃的坐在火堆的另一侧。 后半夜是一阵歌声把爷爷惊醒的,爷爷猛的醒过来的时候循着声音发现就是那个坐在清泉旁边的少妇在唱歌,旁的人大多数都睡着,竟然这么大声的歌声也没能把他们吵醒。爷爷推了推旁边的一个青年,那青年只是说了几句胡话又昏沉沉地睡去了。 “别推了,都迷糊了。” 这时候孙老道从林子里蹿了出来。 “我妈呢?”爷爷一看身边太奶奶不见了,巡视了一番四周都没有看到,急忙问到。 “我刚才就是出去找她了,我才瞌睡一会的功夫,睁开眼就看到你妈往老林子里跑去,嘴里还一直叫着你爸的名字。我没给追上,又担心你们这边出事就先回来了。”孙老道有些气喘,应该是刚跑回来。 “你为什么不给她追回来!”爷爷怒了,狠狠地瞪着孙老道,拔腿就往孙老道刚才回来的方向追去。 孙老道一把拽住爷爷,一脸无奈,也是一脸焦急:“平安你听我说,你妈被一个黑影拖走了,怕是凶多吉少。” 爷爷挣脱了孙老道,才往外跑了没多远,便晕倒在地。根据爷爷回忆说,当时他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孙老道满身是血的躺在他身旁。 根据孙老道后来的讲述,爷爷倒地后老道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但是他及时屏住了呼吸,循着味道飘过来的方向他发现了一个身影,像一只大猴子,估计那就是山魈了。孙老道也不惧,掩着口鼻就追了上去。正巧那山魈一个抓空从树上摔了下来,孙老道鬼都不怕,哪怕这玩意,扑上去就是一顿狂揍。 几个回合下来也没将那玩意制服,倒是戳瞎了那怪物一只眼睛,最后还是让它给跑了。孙老道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微微颤颤的将它递给爷爷。爷爷一看是一个老旧的石盒子就要揭开,孙老道忍着痛阻止了爷爷,说:“这是虫香玉,它的气味少量吸入有致幻效果,吸入多了甚至会一直昏迷变成植物人。这是打斗中那个山魈掉落的。” “这玩意不像是那大马叉猴能造出来的,它是从哪里来的?”爷爷想要站起来,但是又因为头疼欲裂跌坐了下来。 “古墓。”孙老道翻了个身,忍着疼痛说道。 “曹特么的大马叉猴!”爷爷没理会孙老道,挣扎着爬了起来。 “我已经叫他们到附近找了,这会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孙老道避开爷爷狠狠盯着他的目光,有些抱歉地说。 最终太奶奶是没有找到,之后爷爷也进山找过几回,没有一点踪迹。至此爷爷跟孙老道似父子又似良友还似师徒的复杂感情划上了句号。 第五章河神胎 爷爷快步赶在了孙老道面前将院门打开,孙老道也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鼻子朝天哼了一声便进了院子。爷爷也并不在意,毕竟青水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奶奶看到孙老道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孙真人。”孙老道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让奶奶带路去了二叔的房里。爷爷也跟随着进了房间,欲言又止。奶奶瞪了爷爷一眼把他推了出去,奶奶知道他俩的恩怨,怕爷爷影响了孙老道的治疗。 “孩子气息越来越弱了,浑身冰冷,找了村医跑了医院都没有办法。”奶奶凑近床前说。孙老道还是摆摆手,卸下了自己的粗布包裹。拿出了一卷东西,在床边的装衣服等物品的箱子盖上展了开来。爷爷在厅屋伸长脖子看到那是针灸,这跟他在村医刘满赐那里看到的有所不同,是漆黑细长的,不像是金属的质感。 “把他的上衣脱了。”孙老道边检查他的针边对奶奶说。奶奶急忙将二叔上衣脱掉,拿在手中,退到了门边,给孙老道腾出空间。只见孙老道在二叔的胸膛和手上连扎了几针,其间二叔闷哼了几声又安静了。 “有反应就好,放心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孙老道舒了一口气对奶奶说。随后孙老道又从粗布包裹里拿出一块棉布覆在二叔的额头上,然后拿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喷在了棉布上。然后转向奶奶道:“有没有洋火?” “我这里有一盒!”爷爷立即向奶奶递了过去。 孙老道拿过洋火,擦燃了一根就向二叔额头上点去,烈酒见火马上就燃烧了起来,蓝色火焰窜了好几公分高。只一会二叔便闷哼了起来,孙老道不慌不忙的用手捂灭了火焰。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这个操作,二叔的脸开始有了血色。末了,孙老道让奶奶拿了一碗清水,和一只公鸡。孙老道从大红公鸡的鸡冠上取了几滴血,滴进了那碗清水中,然后手指燃了一道符,将符灰抖进了碗里,让二叔喝了下去,最后把针给拔了出来。这一系列事情完了之后从粗布包裹里拿出了几包中草药叮嘱奶奶按时按量煎煮给二叔吃,然后背着包裹就走了。 “孙真人不留下吃饭吗?”奶奶急忙追了出去。孙老道依旧是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来也奇怪,孙老道走后二叔渐渐气息平稳了起来。当天吃中午饭的时间就苏醒了过来,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已经有了正常的意识,眼睛滴溜溜的转,有些茫然。等到傍晚的时候已经能开口了。奶奶坐在床边轻声地问二叔感觉怎么样。爷爷和父亲也凑了过来。 “饿。”酝酿了半天二叔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饿就是好了,爸给你杀只大公鸡补补身子!”爷爷欢喜地出了房门。 爷爷刚把大公鸡抓出了笼子,就听到主屋那边奶奶在大叫。爷爷急忙赶了过去,一进房间只见满床都是血,二叔还在不停地呕吐鲜血。 “娃啊!你是怎么了!”奶奶压着二叔颤抖的身子,此时已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大叫,“救救他吧!天啊!人娘啊!” “爸,我感觉很晕。”也正是此时我父亲也倒在了爷爷的身边。 爷爷急忙扔掉手中的公鸡去扶我父亲,不知所措的把我父亲扶到了爷爷的床上,给他盖了件大衣,拔腿就往后山跑。 爷爷跑到后山的时候由于激动把道观的大门都给撞塌了,孙老道一脸茫然的看着爷爷。 “快!快!两个孩子都出事了!”爷爷扶着墙壁大声的喘着粗气。 孙老道看这架势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快速的收拾了必要的物什就跟爷爷下了山。 等来到爷爷家中看到二叔的情况,孙老道面色凝重。他拉着爷爷到了院子里,一脸正色地问道:“这几天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好好想想!” “也没什么东西啊!”爷爷使劲的回忆着,“就是昨天早上抓了个老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啊!噢!对了,就是那个老龟,它有些不太对劲,就在牛棚那里关着呢!” 爷爷跑回房里拿了电筒,带着孙老道去了牛棚,老龟见光抬起了头望向两人,爷爷观察了一下,老龟的目光已经没有像刚抓到时候那样了,而是回归了正常。孙老道围着老龟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就问:“抓它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有,刚抓到的时候它的目光很奇怪,极其冰冷。”爷爷想起来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就这样而已吗?”孙老道追问。 “对了!它好像还开口说话了!”爷爷急忙回答道。 “你闯了大祸了!”孙老道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爷爷见到孙老道这种表现也是吓得不行,也跌坐在地。渴求的望着孙老道,希望他能想哪怕是一个不那么好的办法。 “立命,为生民立命!哈哈!你这样做真的值吗?”孙老道突然站起来指着漆黑的夜空,神情激动。 爷爷虽然小时候跟着着孙老道识文断字了好几年,但是也没弄明白孙老道此话是何意,但是“立命”二字他知道是父亲的名字。 “我做不到!要做你自己来!”孙老道像是癫狂了,对着夜空咆哮。 “平安,杀乌龟。”孙老道在夜空下默立一会,然后平静的对爷爷说。 “阿?”爷爷一头雾水。 “杀乌龟,取河神胎,杀了做成汤,明早给所有村民吃!俩孩子便会好转。”孙老道说完扔下一脸懵逼的爷爷就出了院子。 爷爷进房间扶起了趴在二叔身上抽泣的奶奶:“冬梅,别哭了,孩子没事,出来搭把手。”奶奶一听停止了抽泣,疑惑的看着爷爷,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用表情。 “孙老道,不,孙真人,他说了杀了乌龟分给大家吃孩子就会没事了!”爷爷解释道。 “真的吗?”奶奶将信将疑的起了身。爷爷看奶奶起来了,转身就出了房门。 “那孩子就让他这样先不管了吗?”奶奶朝着爷爷走的方向喊道。 “先让他那样吧,应该问题不大的。”爷爷头也没回,直接奔向了厨房。 奶奶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爷爷刚好拿着菜刀出来,爷爷顿了顿把屋角的锄头拿给了奶奶,然后自己又跑回了主屋拿了桌子上的手电筒。 当他们二人来到牛棚的时候,老龟依然见光抬头,望着他们。 “进来。”爷爷推开了牛棚的栅栏,招呼奶奶。 老龟看到两人都拿着凶器,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的后退,直到屁股顶到了墙角才停下,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平安,怎么搞?”看老龟可怜的样子,奶奶似乎心有不忍。 爷爷将手电递给了奶奶,示意她照着。爷爷拿着菜刀缓缓的靠近老龟,老龟伸长了脖子还抬起了一只前脚,像是要阻止爷爷靠近。爷爷身子紧绷,死死盯着老龟,额头上汗水大颗大颗的渗出来,人龟僵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手一紧,牙关一咬,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刀一瞬间就劈向了乌龟脑袋所在的地方。 这刀过后爷爷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大包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砍到,躲进去了!”这时奶奶却喊道。 “不会吧!卧槽!”爷爷定睛一看,果然那老龟脑袋躲进龟壳了。爷爷一把将龟壳翻了过来,拿菜刀敲着龟壳,挑衅的喊道:“你不出来我就用火烧你,用滚烫的油烫你!” 说着爷爷脚跺地面,一副要出去拿热油的动静。好一会看到没吓唬住老龟,又装作气急败坏的说:“哎!不怕热油是不是!”爷爷这回把栅栏门摇得吱呀响。不料老龟还真给爷爷咋呼出来了,这东西真的是成了精了,不仅懂人话,这次探头出来还满眼泪花,那个样子真的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奶奶都不禁背过了身去。 “我也是没办法,龟同志,我那俩孩子这会还生死未卜呢。如果我不杀你,他们就没法活。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你有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的。对不住了,龟同志!”爷爷说完跪了下去,给那老龟磕了三个诚意十足的响头。老龟似乎真的是通人性,乌龟脑袋全部伸了出来,耷拉在龟壳上一动不动,只看了爷爷最后一眼,流出了两行清泪,就闭了眼。爷爷抓住了这个机会,手起刀落。 “杀了吗?”奶奶听爷爷没了动静轻声问道。 “杀了。”爷爷从口袋里拿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好的烟,舔了舔松开的卷口,擦亮一根洋火,点着,狠狠的吸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 “去拿个木盆来,我去打桶水。”爷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出了牛棚,朝厨房走去。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爷爷却犯了难,平时偶尔杀次乌龟,也是那种巴掌大的小乌龟,用榔头砸几下龟壳,龟壳碎裂就可以分离出龟肉了。这次爷爷也试着砸了几下,老龟壳坚硬无比,根本砸不碎。爷爷只得是将老龟翻个底朝天,用菜刀沿着龟壳的边缘,将皮肉与龟壳慢慢分离。花了将近一小时,爷爷才彻底将壳肉分离,将整个乌龟肉体拖出了厚重的龟壳。 “它的肚子里面有东西!”奶奶将手电筒光聚焦在了龟肚子明显隆起的部位,惊讶的叫到。爷爷呆了一会,双手颤抖着朝那一起一浮的隆起处摸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灯,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部分人都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今晚漆黑的夜空中黑云密布,十分闷热,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暗黑焦躁的夜色中。平常的晚上,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狗叫声,今晚却是异常的安静。 就在爷爷的手摸到龟肚子隆起处的那一刹那,一声惊雷响彻了大地,将刘家坳,将爷爷家照得彻亮。爷爷整个身子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奶奶手电都惊到了地上,缓过神来连忙去拾,光照向爷爷,紧张的问道:“平安你没事吧?” 爷爷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连连答道没事,但眼神还是有些迷离。 “打了个雷,怕是要下雨了。”奶奶故作镇定的说。 爷爷捡起地上的菜刀,嘴里不停地默念着孙老道临走前说的话:“杀乌龟,取河神胎,分给村民们吃孩子便会好转……” 奶奶看着爷爷,一脸困惑,有些担忧的问道:“平安,你嘀咕什么呢?” “电筒照好了,别管我!”爷爷不容纷争的喝道。 奶奶像是被这股氛围感染了,抛去了杂念,一心一意照着老龟。这时天空中又是一道惊雷划过,隆隆的雷声震颤着大地。 爷爷似乎早有准备,只是身子轻微的抖动了一下,便继续坚定的走向老龟肉体。那老龟肚皮一起一浮,爷爷的胸膛也是一起一浮,像是在跟着它的节奏。爷爷蹲伏在了老龟肉体旁边,左手轻轻的放在隆起的一侧,右手菜刀熟练的划过柔弱的肚皮,龟血瞬间溢出了豁口。爷爷轻轻地将菜刀放在了地上,调整了一下蹲立的姿势,捋了捋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刚划开的豁口,汗水下雨一样滴落地上。 奶奶此时也是异常紧张,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豁口。良久,爷爷终于鼓足了勇气,双手慢慢地插进了豁口,缓缓的把皮肉拉开。 顺着手电筒的光,一只长相丑陋,皮肤上全是脓包,肚子圆滚滚活像一条吞了大象的蛇的东西趴在老龟的肚子里,眼神冰冷、恶毒的盯着冒犯它的敌人。此时天空中,雷声隆隆,一道又一道的闪电犹如恶龙的爪子,要撕碎这暗黑的山村。爷爷发了狠,迅速地抓起那怪物就往墙上砸去,只噗呲一声,恶臭的汁液溅满了牛棚。 雷声停止了,闪电也消失了,刘家坳又恢复了宁静和暗黑。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的清洗了一切,也滋养了一切。 “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啊!”爷爷痴痴的看着漆黑、幽深的夜空,声音有些疲倦。 第六章建水库 爷爷跟孙老道站在观前的大柏树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 “孩子们恢复得不错吧?”孙老道慢慢的将烟丝卷入手中那张方形的烟纸中,按好了喇叭口,凑到嘴边舔了舔卷口,叼起卷烟,划亮了一根洋火。 “孙伯伯,这次多亏了你,谢谢!”爷爷答非所问。 孙老道一怔,烟差点掉到地上。恐怕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吧,这声久违的伯伯把他叫得不知所措。是啊,年逾八旬,已是黄泥巴埋到脖子的人了,虽然道家修身养性的功法让他至今身子骨硬朗,但是岁月的痕迹一点也没少,甚至可以说是诚意十足地体现在了他的脸上。 “平安啊,你母亲的事情……”孙老道哀叹道。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爷爷适时的打断了孙老道的话。 至此,刘家坳恢复了昔日的宁静。但是好景不长,就在一个闷热的午后,爷爷正带着大伙给禾苗施肥,乡里就下来人了,火急火燎说要建水库,爷爷还没整明白什么情况,那个乡里下来的宣传员扔下一叠宣传单和一张盖了血红公章的通知,嘱咐了爷爷几句就走了。爷爷叫来了二拐子,将宣传单扔给了他,让他帮忙往生产队大院的宣传栏上贴。也没怎么在意,将通知对折了几次,放口袋里继续领着村民们给稻子施肥。 当天爷爷一直忙到了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刚倒了杯茶坐下,院子外就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平安回来了吗?” “是小妮子家的老太爷,和小狗子家的老太爷,他们今天下午来了几趟了!”院子里和二叔玩耍的我父亲朝屋里喊道。 爷爷有些不耐烦,嘴里嘀咕着:“这帮老家伙,整天无所事事,搞什么鬼。”但是还是和颜悦色的迎了出来。 “两位老爷子,快进来喝一杯。”爷爷客气地将他们请进了主屋。 “茶就不喝了,就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老爷子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 “对啊,平安,此事干系重大,村里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可能知道一些传闻,但是知道的恐怕也不多。”另一个不戴眼镜的老爷子附和道。 老爷子一直讲到了夜色黑沉沉的笼罩住刘家坳才把他的故事讲完,起初爷爷也只是当做一个故事来听,直到后来事情愈发的严重,他才知道他是犯了一个天大的糊涂。 第二天的动员大会上,爷爷并没有像昨晚答应那两个老头的那样去帮他们宣传,只是讲了讲上面要求大家放下手中的农活,组织上需要大家的时候到了,社h主义的每一颗螺丝钉都是至关重要的,拿出干劲为社h主义添砖加瓦之类的官面上的套话。那两个老头急了,摇摇晃晃的蹦上了生产大院的高台上,怒气冲冲的推开我爷爷。 “乡亲们,水库建不得!一旦水库建成,刘家坳将永无宁日!”眼镜老头拐杖使劲敲着木头搭建起来的台子,神情激动。 眼镜老头在刘家坳的威望还算可以,听到他这么一说,下面人群都议论纷纷。但是爷爷没让他们想太多,毕竟爷爷是当了几年队长的,乡里县里也没少开会学习,对于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他信,但是绝不会让这些思想影响了社h主义的发展。爷爷在乡里觉悟一向是排头兵位置的,曾经好几次获得乡镇的表彰,不管刘家坳还是几里外的土门子村,没有一届队长有他风光。 “乡亲们!听我说,这是上边派下来的重要任务!咱们刘家坳,不能因为一些有的没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牛鬼神蛇、封建思想残余误了社h主义的重要事业!”爷爷说着拿出了那张盖着印章的通知书,“大家看看,这是省里面的印章,上头的决议,现在全国大兴水利,就是为了大旱之年抗旱抗灾,利国利民!在大院的各位大部分人都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旱,我母亲就是那场大旱走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刘家坳,请大家都好好想想!” 大院中又是一阵骚动,议论什么的人都有,这时候二拐子适时的走了出来,要不然爷爷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小伙子呢,就是因为这家伙懂得主子的想法,鼻子像狗一样灵敏。 “队长说得对!毛z席红太阳照四方,都什么年代了,咱不该信那些,不能因为这些封建思想再让刘家坳遭上一次罪!我支持建水库!”二拐子跑到了人群前高喊着。 也正是二拐子的带领下,本身就还有那次大旱年间阴影的大部分村民也都齐刷刷的高喊着建水库,一些摇摆不定的也加入了进来。一时之间可以说是热情高涨,恨不得马上就把水库给修建好。眼镜老头差点背过气去,愤愤的对爷爷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水库建好后你会来求我!” 此后的几天,大家在爷爷的带领下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建水库需要的工具。三天后,上面来人了,好几辆解放大卡车,来的全是部队,清一色当兵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看上去四十来岁,脸上有一道跨了半边脸的刀疤。此人居然叫出了爷爷的名字,爷爷连忙迎了上去。 “陈平安?”那刀疤脸军官脱掉手套,很客气的跟爷爷握了一下手。 “是是是!”爷爷很激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一览无余。 “借一步说话?”刀疤脸军官询问到。 “可以可以,到生产队大院里面去。”爷爷连忙带头往大院走,一路上又是请又是让的,好不殷勤。 “你们这庄稼搞得不错啊,一大片绿油油的!你这个队长功劳不小吧?”来到大院会客室里,说白了就是一个小隔间,平时村里生产队商量事情的地方,刀疤脸军官坐下面带微笑说道。 “哪里哪里,都是组织上培养得好!”爷爷捡了条凳子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您看,这比较简陋,也没条件给您整杯茶水!” “哈哈,不用不用,革m尚未成功怎么能想着享福。”刀疤脸军官摆摆手。 “这回建个水库来这么多人啊,还都是当兵的,这是为咱老百姓谋福祉,怎么还能这么麻烦你们。”爷爷这几年官面上也是打过一些交道,看出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寻常。 “哈哈!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这次工程可能有点大,光靠乡亲们怕是搞不定。”刀疤脸军官将手套放桌子上,一本正经的说道。 “要把外面的隘口全部堵上,坝两边拉平到两边的山坡。”见爷爷没打断刀疤脸军官继续说道。 “那岂不是……”爷爷似乎有一丝不安。 “对,你们的庄稼全部要被淹掉,那地势低的十几户人家恐怕也得往地势高的地方搬迁。” 刀疤脸军官看着爷爷的眼睛,打断道。 爷爷一听,汗都下了来,心想:“这特么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多好的庄稼说毁就毁,再说了整片庄稼地都淹了以后哪里种粮食去!” “陈平安,你怎么了?”刀疤脸军官似乎看出了爷爷的心思。 “额,没事没事。”爷爷一脸郁闷又不敢说。 “我知道,这样做影响可能不会小,但是组织上有帮扶政策,会找地方帮你们重新开垦一片耕地出来。也有相关的临时救助政策,给你们拉粮食来,新耕地正常产出前你们都可以领取救助粮,队里更不需要缴纳公粮。”刀疤脸军官连忙补充道。 “也不是这事,我们相信**不会亏待我们,但是你看,这一大片粮食毁了多可惜,恐怕大家会反对。”爷爷豁出去了,顿了顿又说道:“这个坝就必须得建这么高吗?” “必须。”刀疤脸军官一脸正色道。 此时爷爷心中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却又不敢发作,只是默不作声。 “陈平安,组织上需要你开导开导乡亲们,让他们支持这个建设。”刀疤脸军官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口气都开始官化了。 小老百姓最吃这套了,爷爷当时只是一惊,连声答道:“好好好,我去给大伙宣导。” 第七章收买人心 爷爷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生产大院,恍恍惚惚的,直到二拐子大叫了一声队长,爷爷像是才醒过神来。 “二拐子你去把队里喇叭开了,召集村民,开会!”爷爷甩了甩脑袋,拍了拍二拐子的肩膀。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村民们都到齐了,爷爷却站在台上一语不发。 “咋了?队长!咋不说话呢?”一个虎背熊腰的妇人台下喊道。 “唉!恐怕事情有所变化!”爷爷一声长叹,将那军官的话如实说给了村民听。不出爷爷所料,村民们都愤怒不已,议论、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大有群情激愤之势。有的甚至骂起爷爷来,说当初忽悠大家支持这个事情,简直忘恩负义,负了刘家坳当年收留他父亲的恩情。也就是此时,生产队大院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队拿着***的士兵跑步进来整齐的停在大院之中,随后那个刀疤脸军官缓缓的走了进来。 刀疤脸军官走到高台上,拍了拍爷爷的肩膀,眼睛扫视了一下下面的村民,说:“我周某人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新建水利这个事情,是百年大计,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然可能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但是组织上对这部分人会给予相当优厚的补偿!” “那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土地,祖祖辈辈传下来,毁在了我们手上怎么跟老祖宗交代!”台下仍然有个别胆子大的人在喊话。 那刀疤脸军官作风却也是硬气,狠狠的扫了那人一眼,旁的想跟着起哄的人被这双眼睛直接吓了回去。爷爷给二拐子使了个眼色,二拐子会意,将那个想闹事的人拉出了大院。至此,建水库这个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队长不好了!不好了!”一大早爷爷还在洗脸就听到二拐子大喊大叫的跑进自家院子。 爷爷毛巾一扔,就冲着叉着腰喘着粗气的二拐子骂道:“干嘛呢!一大早就鬼叫,嚎丧呢?” “队长出事了,刘二大爷被当兵的打死了!”二拐子连忙说道。 爷爷二话不说,草草抹了一把脸就往下村刘二大爷家走去。刘家坳分上村和下村,下村地势要低,几乎跟那片稻田是一个海拔上的,上村大部分房子则倚在后山脚上建。 等来到刘二大爷家,爷爷看到人群中一个小个子士兵拿着枪傻傻站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而刘二大爷就倒在他旁边。 “二拐子快去给我把刘老中医找来!”爷爷快速走了过去查看刘二大爷的情况。刘二大爷是一个老光棍,性情比较刚烈,平时跟村里人就容易杠上。 “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爷爷瞟了一眼那个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的小个子士兵问道。 “我……我,他来夺我枪,不小心就……就走了火,就……”小个子士兵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爷爷纳闷道。 “长官让我来通知大家尽快搬离。”小个子士兵回答道。 这时来了几个士兵,一个为首的眉毛浓密的士兵训斥到:“怎么回事!” “队长,他夺我枪,枪不小心走火了……”小个子士兵怯生生的说道,头也没敢抬。 浓眉士兵一脚就把小个子士兵踹倒在地,一声怒斥:“还不快给我滚!” 此时人群中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拦住了小个子士兵,高声道:“伤了人就想走,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大爷,大爷,这是个误会!” 浓眉士兵赔笑道。 “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走!”围观的村民也是一脸愤怒。 “各位,各位息怒,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浓眉士兵连忙向众人赔礼。 “不行了,咽气了。”刘老中医到来后迅速检查了刘二大爷的伤情,此时缓缓站起身来对爷爷说道。 爷爷看向浓眉士兵,意思是这事怎么算。那浓眉士兵也没避爷爷目光,直接说道:“这个事情我们也不希望这样,这就是一个意外,我们会负责厚葬死者,然后再做相应的赔偿。” “这特么是个意外,我往你肚子上来一枪看看是不是意外!”村里跟刘二大爷一个辈分的一个老大爷此时走到了浓眉士兵跟前,搡了那浓眉士兵一下。本来对建设水库就不满的众村民借机起哄讨要说法,几十号人把那几个士兵打得屁滚尿流。此后的几天在大家的帮衬下,顺利将刘二大爷葬在了刘家坳的祖坟镖子岭。浓眉士兵所说的对刘二大爷的补偿好几天后仍旧没见落实,倒是那些当兵的从此不在催促下村的村民搬家。 几天后刀疤脸军官来到了我家院里。知道庄稼在水库建好就要毁的事实,爷爷也没有再带领村民去田间地头忙活,而是都闲在了家里。那刀疤脸军官带了一瓶洋酒,还拿了点城里才有的糕点过来,这可把我父亲和二叔乐坏了,那年月哪里见过这些好吃的东西。 “唉!”刀疤脸军官拔掉了瓶塞子,给爷爷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长叹道。 “叹啥气?事情不是按着你的想法走着吗?”爷爷尝了一口洋酒。 “平安啊,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么大的工程光我们那几十个兵是完不成的!” 刀疤脸军官也喝了一口。 “那就多调点兵力过来。”爷爷回应道。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人手,兵不是这么好调啊!”刀疤脸军官继续叹着气。 “村民这边怕是不太乐意啊,我们想想办法吧!”爷爷也跟着叹道。 几天后外边又来了两辆大卡车,风尘仆仆的驶过村东头空地上刀疤脸军官部队的帐篷区,停在了生产队大院的外面。已经好些天无所事事的村民,都闲得慌,这会都围上来看热闹。这次大卡车运的不是兵,而是满满的两大车物质,有皮实的军大衣、白净的大米、细腻的面粉、甚至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下村的刘七爷,这哪见过这么好的大衣啊,拿了一件不停的摩挲,就舍不得放下了,冬天要是穿上这么一件大衣,那怕是要暖和得像是躺在新媳妇的怀里啊。 “大爷,喜欢你就拿一件回去!”那个早前被大伙揍过的浓眉士兵,这会头上还绑着绑带,却是一脸媚笑的看着刘七爷。 “这怕是不好吧?”刘七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拉过来给乡亲们的,两大车都是,大家都有份。”此时刀疤脸军官缓缓的走进了人群。 那还得了,此话还没落地,众村民就蜂拥而上,纷纷抢了起来。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先前对这些士兵的诅咒,忘了他们那就要被水库淹没的庄稼和房子,一个个大有挤破头的阵势,一个个喜笑颜开。 “大家不要抢,每个人都有!之后每天还会给大家记上平时双倍的工分,工分对应的粮食由组织上发!”刀疤脸军官爬到了卡车上向混乱的众人喊道。 “没有一点要求吗?”此时一个理性尚存的村民大声问道。 “额,也没什么要求,一起过去帮下忙就可以了。”刀疤脸军官回应道。 一听这话,众人抢东西的动作似乎一瞬间凝固了,像是终于记起来一些伤心事情。有的甚至开始扔掉手上的东西,退出人群。 “大伙听我说,水库是组织上要建的,咱反对不了。组织上也说了会给我们补偿,还给我们重新开辟一片耕地。我们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过去帮下忙也累不倒我们。为社h主义做贡献那是光荣的使命,更何况工分翻倍,家里老少都要吃饭!我陈平安,今天就跟大家伙把话撂下了,要是组织上说话不算话我第一个出来反对!”爷爷神情激动,这番话不知道是不是能把乡亲们说动,反正自己是感动了。 二拐子抓了一件军大衣,抗了一袋米,一摇一晃的走出人群,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这么好的东西,不拿是傻子!” 此时有不少村民也开始拿东西,剩余的村民本身就看着眼馋,担心一会拿光了,一时之间竟然又开始了疯狂的抢夺。爷爷和刀疤脸军官都乐开了花,两人使劲地把物资扔给村民。 第八章毒蛇 这个山村为什么叫刘家坳,要是从空中俯瞰,不难发现,刘家坳就是在一个山坳里,除了沙河流经过的那一带,四周几乎都是山坡,这就是一个盆地的地貌,刘家坳就在这个盆里面。沙河终点汇聚起来的湖,其实不是一个很大的湖,过了湖的那边,有一座山,这山却是很有特点。漫山遍野长满了映山红,到花季的时候整座山那是一片鲜红,就像一个带血的馒头。而在这个山的顶部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估计十几个成年人都抱不过来,没有人知道这石头是哪里来的。根据那天来劝说爷爷不要建水库的戴眼镜的老头的说法,这个石头在他们祖先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而就是这座山,他是当地村民的禁地,根据爷爷的回忆,就是大旱饿死人的年月里也从来没有人提过去那里找吃食。当爷爷问起眼镜老头,上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眼镜老头只是沉默不语,像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不过一会又幽幽的地说:“我今天来这里,要跟你说的事情,其实也跟那座山有关。” “那不是一座山,那是一座庙。”眼镜老头顿了顿又补充道。而后不管爷爷怎么问,关于这座山的事情眼镜老头都只字不答。 军民组成的建库大部队,就沿着庄稼地与山坡之间的还算宽阔的土路往外缓慢地行进着。爷爷和二拐子还有刀疤脸军官以及那个头上绑着绑带的浓眉士兵走在了最前面。这会刚好到了湖边,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爷爷的眉头却是满是波澜。爷爷凝视着水库对面山坡上的大石头,对刀疤脸军官说:“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一些神秘的东西存在吗?” “信。”爷爷没料到刀疤脸军官会这么直接回答自己。 爷爷虽然生活在那个年代,接受着毛z席语录、马哲思想的熏陶,但是那时候的小老百姓哪个没听过,甚至见过一些奇奇怪怪科学解释不清的东西。所以还是多少有点担忧的,真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不好跟村民交代。 爷爷的担忧终于在建水库的第三天变成了现实,当天爷爷因为一些队上的事情就没有跟随大伙一起去建水库。中午时分,在主屋的爷爷又听到二拐子在院外大声的叫喊。 “队长!队长!出事了!” “什么鬼!你特么怎么老嚎丧!” “队长!又死人了!” “你特么的就不能带个好消息来吗?” 二拐子一脸郁闷,爷爷扔了手上的工作,和他朝建库的工地上跑去。现场是真的惨,爷爷只看了一眼就哇哇的吐了一地。现在水库的建设刚好到挖地基的阶段,只见中间一个地基的坑洞里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蛇,都是那种三角头的蛇,估计有上千条。坑洞口附近倒着好几个人,有村民也有士兵,那些蛇在他们的尸体上爬来爬去。 “怎么回事?”爷爷低声向旁边的二拐子问了一句。 “当时,大胆叔他们在下面挖,我就在边上帮他们搬泥。谁知道没过多久,只噗呲一声地就陷了下去,然后就涌出来好多蛇,我就跑,结果,他们就……那蛇有剧毒,咬了当场就毙命。”二拐子一脸恐惧,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我观察了许久,这些蛇就是不停地围着附近兜圈,也不走远,赶也赶不走。”这时刀疤脸军官走近了爷爷,脸色非常难看。 “要不然烧了它们算了。”浓眉士兵也走了过来。 “这可不行,那些尸体还在里面,村民不会同意的。”爷爷连忙回应道。 爷爷跟刀疤脸遣散了队伍,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是谁也不让靠近坑基那边,先让刀疤脸的一支小分队守在工地这边,以防止意外事情发生。 原本以为等个几天蛇就会自己散去,谁知道三五天过去了,蛇依旧在那里转悠,几具尸体也已经被他们啃得面目全非。死者的家属天天工地上闹,刀疤脸也是很无奈,毕竟人命关天,一下子还死了好几个,怕事情闹大。爷爷这几天也是受尽了村民的冷眼,连日来两人都在一起喝闷酒,对此事是毫无办法。 这时浓眉士兵走进了院子,爷爷在主屋老远就看见了他。 “你手下来了。”爷爷打了个酒嗝,慵懒的伸了伸腰。 “噢?”刀疤脸头也没抬,“来来,把剩下的喝了。” “长官!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浓眉士兵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 “讲!”刀疤脸望着手中的酒杯。 “水靠。”浓眉士兵故弄玄虚的说道。 “那是什么鬼?”爷爷没听明白,疑惑地问道。 “就是现在人们说的潜水服,我老家那边,黄河边,捞尸人就经常用这些东西,老厚实,蛇咬不进去!我们穿上把尸体拖出来,然后把蛇给烧了,事情不就完了!”浓眉士兵一脸骄傲的说道,口水噼里啪啦的。说完看向刀疤脸他们,像是一个等着长辈夸奖的孩子。却不料爷爷跟刀疤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浓眉士兵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不知所措。许久,屋里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两尊雕塑像是终于活了。 “你马上去办!到县里去找几身这种衣服!”刀疤脸挽着爷爷走出了院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爷爷和刀疤脸站在基坑不远处的泥土堆上看着浓眉士兵帮着几个小兵穿潜水衣。他们以为找这东西需要费一点时间的,没想到浓眉士兵不过用了几个小时就搞来了两套。潜水衣臃肿厚重,将两个小兵裹得严严实实,背上还背了个氧气罐子,活脱脱的像两个外星人。 衣服穿好后,他们缓慢的向爬满毒蛇的坑口移动,在将要靠近蛇群时本能的停了下来。 “不用怕,厚实着呢,狗都咬不进!”浓眉士兵大声鼓励道。 两小兵继续往前挪动,当他们进入蛇群的活动范围之后,大量的毒蛇迅速向他们靠近,厚重的潜水衣上不到一分钟便爬满了毒蛇。爷爷紧张得直擦汗,刀疤脸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人。浓眉士兵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嘴里连声咒骂着。 “继续走,那些蛇咬不到你们,给我把那几具尸体拖出来!”刀疤脸见势不妙,向坑口方向跑了几步,严厉地对那两个想打退堂鼓的小兵下了命令。 第九章灵壶吐水 可能是发现蛇确实也伤不着他们,两小兵开始抬最外面的一具尸体。奇怪的是他们抬着尸体走出蛇群活动的范围后,那些毒蛇像是见了天敌一样迅速从潜水衣上跑回了坑洞那边。那具破烂已经发臭的尸体里钻出来的几条毒蛇也死命的游回坑洞那边。 “这是什么情况?”爷爷纳闷不已,自言自语道。 “鬼知道!”刀疤脸也是一脸疑惑。 一顿饭的功夫,两小兵已经把所有尸体都搬了出来,一时之间,工地上臭气熏天。大家把尸体搬进了家属早已准备好的棺材中,抬到了卡车上。又从车上拿了几桶汽油,准备往蛇窟那边泼去。 就是这个时候,远处的土路上两个人大喊大叫的往这边赶过来,那是眼镜老头和他的跟班,两人边小跑边大喊:“烧不得!快停手!” 两老头跑到工地这边的时候气都快连不上了,刀疤脸跟爷爷急忙过去搀扶。眼镜老头却甩脱了爷爷的手,一脸愤怒道:“看看你们整出来的好事,看看,看看那些棺材,再搞下去躺着的就是你们。”眼镜老头举着拐杖指了指爷爷和刀疤脸。 “老爷子,何出此言?”刀疤脸有些疑惑。 眼镜老头这次不再隐瞒,抬起拐杖指向了那个山顶上有一个巨石的山包,说:“那里,有个石头的那座山看到没有,我们管它叫大石山。再往后看,那个跟大石山平高的山坡,再看看这个大石山前面一低再一连绵起伏一直延续到这边的小山丘。整体连在一起看像什么?” “茶壶,一把倾斜的茶壶?”刀疤脸低声说。 “没错,就是一把茶壶,大石山是壶身,大石头是壶盖,这在风水学上叫灵壶吐水。古人有云,灵壶吐水,吉凶参半,这就要看茶壶里是什么。这种风水格起到强化的作用,遇凶则更凶,遇吉则更吉。”眼镜老头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气表情。 爷爷跟刀疤脸装作很崇拜眼镜老头的样子,像看着自己的偶像一样。眼镜老头见两人的表现,似乎很受用,直了直腰板,接着说:“大石山里知道是什么吗?那是一个庙,听我祖上说,很久以前那是一个邪教的活动场所,那些人祭祀甚至会用活人,用小孩,非常的邪恶。那边邪性得很,出过不少解释不清的事情,久而久之那边便成了方圆几十里的民众默认的禁地。” “这个我可以证明,那边确实有不少传闻,不管刘家坳还是土门子还是附近的其他村子,多多少少都知道那地的传闻。”爷爷对刀疤脸说道。 眼镜老头见刀疤脸还是将信将疑,就又指了指大石山说道:“看看山上,满山遍野全是映山红,再过几个月就会开放,到时候满山遍野一片红,这也是我祖上的手笔,为了压制住山体内的煞气!” “哦?”刀疤脸煞有其事的凝神细看。 “你看这山势,你们挖的地方正好是灵壶嘴的出水口,当然这是风水上的说法,并不是说真的有水。山体中的煞气不停通过壶嘴排泄至此,此地积煞不知多少年,是极阴之地。”眼镜老头指了指爬满毒蛇的坑口。 “你的意思是这些蛇是煞气所化?”刀疤脸觉得眼镜老头有些牵强附会。 “不是,这些蛇是被煞气所吸引来的,吸了煞气的蛇极具攻击力,几乎见着活物就咬。”眼镜老头解释到。 “那为什么蛇不过来攻击我们?”刀疤脸追问到。 “那是因为吸了煞气的蛇怕一样东西。”说着眼镜老头从那个随从老头身上的布包裹里拿出四面小旗,围绕着蛇窟附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插了一面。然后又拿了一些纸钱,点燃了分别放在了四面小旗旁边,最后四个方向分别插了三根香,同时嘴里不停地叨叨着。这一切做完之后,转过身对刀疤脸说:“找几个人,在小旗附近往下挖。” 刀疤脸按眼镜老头的要求给几个士兵下达了挖掘的命令,一顿饭的功夫,四个点的挖掘深度都已经达到一米多,仍旧毫无发现。 爷爷卷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准备看眼镜老头的笑话。结果没过多久只听到当的一声,然后就听到洞里的士兵大声喊道:“挖到东西啦!” 爷爷连忙凑近一看,洞里露出了像是一个金属箱子的一角。 “继续挖!”刀疤脸大为诧异。 不久,一个锈迹斑斑的长方形箱子完全露了出来,大概有一米长,半米宽,箱体上还画满了线。 “那是墨斗线,镇尸用的,不要动!”眼镜老头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拧开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喷在了箱子上面。 “这个箱子里装了什么?”刀疤脸经不住看向眼镜老头。 “这是一口铁棺。”眼镜老头眼神迷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众人听罢都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声咒骂:“真晦气!” “里面有尸体?”刀疤脸却不在意,但是眼神却是对眼镜老头有了一些敬畏之色。 “对,药童!”眼镜老头示意把棺材抬出来。 四个方向的四口小铁棺被集中抬到了人们的面前,一字排开,当作一道临时的防蛇堤。而后眼镜老头又拿出来一瓶雄黄酒,往蛇窟那边洒去,这些蛇才陆陆续续地向人群的另一边散去。 “为什么不烧死它们,让它们跑了之后伤人怎么办?”爷爷有些担忧的问到。 “哼!烧?烧了这些吸了煞气的蛇,你们都会没命!更何况这么多蛇,烧出来的毒烟被风吹到山坳里,坳里的乡亲们都得中毒!”眼镜老头一脸鄙视的看着我爷爷说道。 这时刀疤脸走了过来,他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子,既然这四口铁棺围着这个点位,蛇又怕这些东西,它们是怎么进去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这是十几年前我才换过的药童,不应该不起作用才对。”眼镜老头摸着他那稀疏的胡子,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你换?这是你搞的?”爷爷跟刀疤脸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眼镜老头像是好一会才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们,我干脆就把事情跟你们说了吧!听完之后要不要继续建水库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十章山村往事一 这次眼镜老头说的故事跟上次他找爷爷说的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爷爷心里一个劲地咒骂着:“这个老家伙,竟然敢戏耍我!”表面上却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认真的听他讲。 眼镜老头讲的是刘家坳建村初期的事情,根据他的叙述,刘家坳估计是乾隆年间建立的村子,由进山挖药材的瑶人休憩的中转站逐渐演变而成。起初村子的遗址大概就是我们现在修筑堤坝的地方,当时还只有十多户,农闲时挖药材的人多了也就二十多户。等到农忙的时节这个临时的村子几乎就只有几户人了,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那是个燥热的六月,其他村民都回自己村子里收割庄稼去了,这个临时村就只剩下刘老四,赵老二,和刘二狗三家人。三家人都熟络得很,平时基本都一起进山挖药材,很多时候吃饭都是一张桌子。当晚特别热,晚饭过后刘老八家的大儿子刘有财就提议大家去湖那边游泳。三家的孩子水性都不错,大人们就没有管这么多。刘有财带着8岁的妹妹,和另外两家的两个半大小子借着月光就往湖那边去了。 当晚的月光特别明亮,四个孩子很快就来到了湖边。三个男孩子脱了衣服就跳了进去,刘有财的妹妹当然还是跟往常一样,自己在浅滩上玩耍。三个半大小子就游到湖中去嬉戏,惨白的月光洒下湖面,群山像巨人一样排列在湖的两侧。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月亮都升到了头顶,一个孩子说有点累了,三人也就上了岸。当他们穿好了衣服准备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不对了。 “我妹妹呢?”刘有财诧异的问到,因为平常妹妹这个时候一般都已经玩累了,然后会在他们放衣服的地方等着他们,这次却不见人。三人就开始找,围着湖边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而也就是此时,他们听到大石山的方向有哭声传过来。于是他们循着哭声就找了过去,快到大石山脚下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人影蹲在上山的道路口处,背对着他们哭泣。看体型应该是刘有财的妹妹无疑了,这么晚了又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刘有财也没想那么多,就喊了一声。 刘有财的喊声一落地,那边哭声就止住了,那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只短暂地对他们回了一下头就朝那条杂草丛生的上山小路跑去了。 “看清楚没有,是不是你妹妹?”高个子男孩问出了这句奇怪的话。 “除了他妹妹还能有其他人?”矮个子男孩回应道。 “想什么呢?赶紧把我妹妹追回来!”刘有财朝妹妹跑的方向奔了过去,两男孩也跟了过去。 三人一直追到了半山腰也没给追上。高个子男孩纳闷道:“你妹妹咋跑这么快?” “我也不知道啊。”刘有财也有些郁闷。 “快看那里怎么这么亮?”这时矮个子男孩惊异地喊道。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山顶上的大石头被一层薄薄的蓝光覆盖着。 “走!去看看!我妹妹就是往山顶的方向跑的!”刘有财说着就要往上追。 高个子男孩却站立着不动,嘴里支支吾吾的。 “走啊!你干什么呢?”刘有财就要去拉他。 “我……我有点害怕!”高个子男孩小声道。 “亏你牛高马大,怕个鸡儿!”矮个子男孩素来以胆大著称,刚好他的名字也叫刘大胆,人如其名。 “是啊,赵来福,你爹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胆小鬼!”刘有财有些恼了,妹妹还不知下落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没理他拉着刘大胆就往山顶奔去。 等他们来到山顶的时候,依旧没见着妹妹,半山腰看到的蓝色光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块普通的破石头。刘有财一脚踹在石头上,愤愤的骂道:“操特么的!” 他们在山顶找了好一会也没看见人影,连鬼影都没一个。也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一声惨叫,像是赵来福的声音。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他们找到赵来福的时候,看到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神迷离,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也正是此时,山林间窸窸窣窣的,像是各个方向都有人在走动。 “走!这地方邪得很!”刘有财牙一咬,冲刘大胆说道。两人拉着赵来福就往山下跑,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都没理会,只是一个劲的跑,直到跑回了村里。 村里黑灯瞎火的,家的位置也没有一点灯光,惨白的月光照得茅草屋像是洒了一层白面,跟白无常的帽子似的,让人毛骨悚然。刘有财心里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往常他们夜里出去抓田鸡或者摸鱼什么的,不管再晚父母都会留一盏油灯,就挂家门口,虽然不是特别亮堂,但是那盏灯在刘有财的心里它就是一座灯塔,只要它还亮着,心里就有底。 今天这情况,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且不说大石山的诡异情况,就是这白得吓人的月光都已经让他有些不安。 “这特么今晚上怕是有事情要发生啊!”刘有财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心底暗暗地发起狠来,“赶紧回去看看!” “是啊,静得吓人!”刘大胆也感觉心里毛毛的。 很快,两人搀扶着赵来福来到了院子里,三家人三座草屋是建在同一个大院子里的,两人扔下赵来福就各自往自家屋里走去。刘有财发现自家门虚掩着,屋里安静得怕人,他取下门头处挂着的油灯,发现菜油早已烧尽,灯是凉的。说明父母今晚上压根没出来加过油,刘有财心想:“难道是他们睡得太死了?”一会又自我反驳,“这不可能,我和妹妹没回来之前父母都不可能睡得这么沉!” 刘有财带着不解推开了虚掩的门,屋里仍旧是静悄悄的。他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发现父母床铺的位置确实躺着两个人,因为天气热的原因,他们入夏以来几乎都不需要被子。刘有财发现父母的身体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躺着,他们极度地扭曲着身体像是很痛苦一般。 “妈!爸!”刘有财连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他,随后提高了音量又喊了几声,屋里仍旧是静悄悄的。基于大石山遇到的诡异情况,刘有财没敢直接上去触摸父母的身体。他奔出了院子,大喊刘大胆,并往他家跑。但是也没有人回应他,当他走进刘大胆家的时候,透过月光,发现了三具尸体,两具在床上,一具在床前的地上。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刘大胆也死了。刘有财奔出了院子,抓起赵来福的手,借着月光就开始往家乡所在的村子狂奔,很快山坳里的临时村就被甩在了身后。 第十一章山村往事二 一直跑到天破晓,两人才跑回了老村子。刘有财的父亲刘老四,在家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刘有财小时候最得三叔刘老三宠爱,刘有财的这个三叔当时怎么也得有三十好几了,但是还是光棍一个。刘老三跟村里的老学究学习过一段时间,认得一点字,也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是农活干得特别差劲,常常因此过年过节都要管刘有财的父亲或者二叔借米度日。 刘老三有个臭毛病,那就是经常因为读书连饭都顾不上吃,也常常因此误了庄稼种植收割的时令。因为过得非常穷苦,自然就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刘有财父亲经常批评他,说:“三哥啊,你整天看这些玩意有什么用?难道比吃饭还要紧?”往往这种时候刘老三都是一笑而过,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所以因为刘老三经常在家不出门干活,刘有财的父母外出的时候便干脆将刘有财扔给他来照看。刘有财的童年也便在三叔的书房里度过,三叔有时候闲了也经常教他一些东西,年幼的刘有财倒也好学,所以非常招三叔的喜爱。 话说刘有财拖着迷迷糊糊的赵来福推开了三叔的院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叫了一声三叔便昏倒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三叔坐在床边守着他。刘有财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地对身旁的三叔哭诉道:“三叔,出事了。” “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刘老三满脸疑惑的问道。 “妹妹不见了,爸妈也……呜呜……都死了。”刘有财泣不成声。 刘老三听罢彻底坐不住了,他跟这个四弟平时关系最好,年景不好的时候时常也是这个四弟对他给予最多的帮助。他豁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激动的说:“有财,在哪里出的事,临时村那边吗?” “是。”刘有财回答道。 “怎么回事?”刘老三继续追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有财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三叔。 刘老三听罢,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会出事,那个地方确实问题不小。”语罢又对刘有财说:“有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你在这里休息,我找你二叔他们一起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不,我没事,我也要去!”刘有财从床上蹦了起来,一点不像有事的样子。 两人临出门前刘有财终于记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就问:“三叔,昨晚跟我一起回来的赵来福呢?” “噢,我让他三婶给领走了,那孩子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都迷糊了。”三叔回应道。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二人通知了大部分的村民,听到这种情况,村民们都纷纷放下手上的农活过来帮忙。那时候没啥交通工具,走在山村小道的还是双腿最快。正午时分,走得快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坳子口,临时村就在不远处了。 刘有财和三叔二叔、赵来福的三叔赵得柱以及刘大胆的大伯老刘头几人矗立在山坡上向临时村那二十来座草屋望去,中午的太阳异常火辣,刺得人眼睛生疼。 “没看出什么问题,就是安静了点。”老刘头眯着眼睛仔细搜索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是啊,有财,昨晚上你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看到吗?”刘老三时不时踮着脚尖眺望。 “来福都吓成那样了,说没有点东西不可能,大家还是小心一点吧!”赵得柱似乎有些胆怯。 “走吧!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刘有财的二叔刘老二说着在地上捡了一根柴火棍子。 几人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去,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一直到他们走进了刘有财家的大院子都没有什么发现,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刘有财和刘大胆的屋子门跟昨晚一样,是开着的,屋子本身不大,通过门基本就能看全了屋里的情况。老刘头凑近了屋门往里张望,然后对着众人直摇头:“怕是凶多吉少啊!” 刘老三用棍子把低矮的房门顶得更开了点,一步步缓缓地走进刘有财的家中。刘有财跟在他身后,眼泪已经是不听使唤,大颗大颗的掉落。两人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床前,除了刘有财父母的尸体没有发现什么。刘老三小心翼翼的翻动着睡在外侧的刘有财父亲,本身夏天热就没穿多少衣服的刘有财父亲,身体多处有被咬伤的痕迹。 “是蛇咬的。”刘老三小声的说道,“小心不知道蛇是不是还在附近。” 两人先退出了院子外,检查其他房间的人也陆续出来了,得出的结论都是蛇咬。众人商量着解决的办法,刘有财站出来了,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妹妹还下落不明,要不然先去找找她吧!” “你妹妹在哪里走失的?”老刘头问道。 “大石山那边。”刘有财指了指湖的那边。 “走吧,去看看!”刘老三面色凝重,说完就往那边走去。 一路上刘有财把昨晚妹妹失踪的情况跟大家伙说了一遍,众人皆是面色凝重。 “老三你不是整天看一些神神叨叨的古籍吗?这些山山湖湖的能不能看出点道道来?”刘老二追上走在前面的刘老三问道。 “看是看出来点东西,早之前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前些日子我还特地翻了一下刘老先生给我的老册子,上面确实有说到过一个跟大石山这个山势类似的风水局。”刘老三手指沿着山势滑动,“这应该没错了!” “什么神神叨叨的,就几条破蛇闹的,哪有这么多山精鬼怪!”老刘头有些不耐烦的说,说完就径直往大石山那边大步走去了,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这时,赵得柱却唯唯诺诺的说:“你们去吧,我到河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发现。” “你一个人罩不罩得住啊?”老刘头一脸鄙视地取笑赵得柱祖传的胆小基因。 “老刘头,你悠着点,根据古籍的记载,山体中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刘老三没接老刘头的玩笑,这种时候他确实也笑不起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怕它个鬼!”老刘头没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那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考究地说那条应该不是道,是平时下雨积水冲击出来一条过水路。刘有财似乎经过昨晚的事情有了阴影,迟疑了一会咬了咬牙还是跟众人往山上走了。 第十二章山村往事三 一直走到半山腰众人都没有一点发现,倒是快到山顶的时候听到前面的老刘头惊呼了一声:“你们快来,有发现!”众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双花布鞋,奇怪的是这双鞋放得整整齐齐的,就像睡前脱下仔细摆在床边一样。这鞋子刘有财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妹妹八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在集上给妹妹买的一双鞋子。 刘有财拿起鞋子,眼泪马上就涌出了眼眶。刘老三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走吧,妹妹应该没事的。”众人一直到了山顶,到了那块大石头边上都没有再发现任何线索。 “小玉!小玉……”刘有财冲着四面八方喊,喊了好一阵才停歇,四周仍旧静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这特么有个洞,会不会跑下面去了?”这时听到老刘头在大石头的另一侧喊。 三人急忙跑过去,石头旁边果然有一个洞,被草丛覆盖着,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老刘头拨开草丛第一个爬了下去,刘有财他们也跟着爬了下去。 这是一条人为挖凿的甬道,洞壁很老旧潮湿,有些地方都长了厚厚的苔藓。甬道是整体倾斜向下的,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老刘头一个老烟民身上自然是带了火镰火绒一些生火的东西。因为嫌火绒燃烧起来火太小,平时生火做饭或者是外出养牛生火烤个地瓜蛇肉都不方便,那里的村民很多人都随身携带一种特制的油灯。将一节尺寸合适的竹节,其中一端开一个小孔,把菜油到进去之后再把灯芯塞进去。不用的时候拿一个特制的木塞把口给塞住,用的时候启开木塞拉出灯芯点燃即可。 老刘头划亮了手中的火镰,火绒遇到火花很快就燃烧起来,然后他急忙点燃了小油灯并按灭了火绒。刘老二也拿出自己的小油灯在老刘头的油灯上点亮了。四个人就就靠着这两盏油灯慢慢往下走。 甬道非常的湿滑,黑暗深处阵阵腐败的味道涌上来。刘有财甚至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真特么恶心!”老刘头甩掉洞壁上不小心沾上的不知名粘液咒骂道。 走了长长的一段甬道,也没什么发现,最多的是老鼠,时不时还能遇到几条叫不上名字的蛇,老刘头几脚就给蹬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比甬道要开阔一点的平台,压抑的感觉顿时减少了很多。 “快来,这里有座石桥!”老刘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回过头来冲我们喊道。 “小心点,这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东西,结不结实还难说。”刘老三急忙喊道。 老刘头用脚探了探,转过头说道:“放心,结实着呢!”众人上了石桥,石桥没有围栏,两侧是崖,白雾茫茫,不知道有多深。 “这特么什么鬼地方!”刘老二向崖下啐了一口痰。 “二叔,上去了吧,这里太恐怖了!”刘有财有些胆怯了。 这时却听到老刘头喊道:“这有块石碑,你们谁识字的来看看写了什么东西。”刘老三拉着刘有财赶忙过了去,桥头上确实有块石碑,大概有一米高半米宽,应该有些年代了,碑文都被腐蚀得有些模糊了。 “拜月殿!”刘老三一脸骇然,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双手扶着石碑才不至于倒下。 “老三怎么了?”刘老二急忙过去扶住刘老三。 “我在古籍中见过这个名字,拜月殿是一个叫升天道的邪教专门用来做祭祀活动的一个场所!”刘老三面色凝重。 “那又怎样?”老刘头不屑地说道。 “你不知道,这个邪教的人极其歹毒,他们用小孩做祭品!”刘老三回应道,面如死灰。 老刘头缩了缩脖子,摆摆手表示确实很邪恶。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探查。不久,众人又听到他在喊:“这里特么有扇门,石头的,老重,推都推不动,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帮手!”三人赶了过去,跟老刘头一起合力推门,门纹丝未动。 “草泥马逼过不去了!”老刘头愤愤的踢着石门。 “这应该是机关开的吧?”刘老三拿过刘老二的油灯四处敲敲打打,几个人也有样学样,结果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啥也没找着。老刘头靠着门坐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正要准备去点,他的手凝固了般停在半空中。 “嘘!”老刘头对大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来听,好像里面有人!”几人耳朵凑近了石门,屏息细听。 小小孩, 上南洼, 刨个坑儿种西瓜。 先长叶, 后开花, 结个西瓜给爹妈。 爹吃了好, 妈吃了好, 乐得小孩噔噔跳。 哈哈…… 老刘头烟都吓掉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回走。刘老三刘老二也急忙跟来上去,走出几步后刘老三发现刘有财并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去找他。当刘老三慌忙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刘有财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有财?有财?”刘老三慢慢地靠近刘有财,头上汗水不停往下滴,那是冷汗。当刘老三伸手要拉刘有财的时候,刘有财回过了头却是对他诡异一笑。刘老三一惊,手上的油灯险些掉落到地上。不过一笑过后刘有财就晕倒在了地上,那时候大家普遍营养不良,刘有财也是面黄肌瘦的,又是一个半大小子,所以基本没多重。刘老三一咬牙,抄起刘有财就往回奔去。 众人一口气跑回了临时村,那些腿脚不灵活的七大姑八大姨基本也都到齐了,这会正在刘有财院子中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见到老刘头他们从湖那边奔了过来,刘老三肩上还扛着刘有财,就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老刘头啊,这都咋回事啊?这太惨了!”老刘头的老婆眼泪都快下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是啊,怎么回事啊?”一众大婶也都噙着泪。 “我也不清楚,人是被蛇咬死的,到底为什么三家人死得这么整齐我心里也没底,就算闹蛇灾也不至于这样啊!”老刘头双手插着腿大口喘着粗气,“先让我缓口气,妈呀,累死我了。” 刘老三将刘有财放在了院子边上的一垛草上,自个也躺到了旁边,也是气喘吁吁。 “你们也别追问了,先让我们几个缓上一缓,差点没给吓死!”刘老二向众人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盏茶的时间后,老刘头将刘老三从地上拉了起来,说:“老三啊,麻烦你去给他们说说吧,这回我是真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了!”老刘头像是终于摆脱了一群苍蝇,转身就舒服地躺在了刚才刘老三躺的草垛子上。 刘老三也不推辞,就把自己的猜想给大家说了说。末了,还带着大家走出了院子,走了几十丈,指着一块松软的地面说道:“大家伙来看看这,这里就在壶嘴的正下方,这就是积煞之地!” “这些酥松的黑土这么多小洞,蛇不会就是这里面爬出来的吧!”一个大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众大婶皆是一脸骇然。一个小伙子拾起地上一根柴火棍子,慢慢靠近试图去戳,哪知还没到边上酥松的地面哗一下就塌陷出一个大洞,要不是旁边一个青年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怕是就要掉下去了。 众人往洞里一看,顿时慌了神,密密麻麻的全是蛇,好在洞比较深,暂时是没有爬出来。 “赶紧拿石头砸!不要让蛇上来,把洞给填上!”此时身后一个苍老却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人正是刘老三的师傅刘安民刘老先生。 “刘老。”刘老三作了一个揖,然后朝众人喊道:“死劲砸,不要让它们爬上来,被吸了煞气的毒蛇咬一口不出三分钟就会没命!” 众人听闻不敢怠慢,疯狂地朝洞口输出,最终给安全堵上了,没有人员伤亡。 刘老先生招呼刘老三过去,略微赞许地看着他,说:“你说的我也听到了,基本没什么大的差错。但是你还是忽略了一点东西。”刘老三没有说话,恭敬地候在一边。老先生迈开步子,向前一步继续说道:“你看,这紧贴着灵壶吐水地势的整条山坳,死死地盘住灵壶周身,盘旋交互,这像什么?” “蛇?”刘老三若有所思。 “没错就是蛇!灵壶吐水没错,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灵壶吐水的格局往往有伴生的子格局,主格局为恶,则子格局必然为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亦是这个道理。”老先生拄着拐杖,一脸淡然地说道。 “壶中有座拜月殿。”刘老三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老先生拄着拐杖的手一阵哆嗦,脸色一片煞白,严肃地对刘老三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我们才从里面逃出来。”刘老三想起里面的经历仍旧是一阵后怕。 “这事要完,难怪一下子死了七口人,还疯了一个,刘有财那小家伙现在哪里?”老先生似乎有些慌乱了,急忙让刘老三引路。老先生来到了院子里,众人让开了一条道。刘有财这会已经苏醒过来了,但是仍旧气血两虚。他见到刘老三走过来,想要起身,试了几次,结果还是没成功。刘老三急忙过去扶,担心地问道:“有财你感觉怎么样?” “三叔,我看到妹妹了,她说她和很多小朋友在一起,玩得可开心了,让我们不要再去找她。”刘有财气若游丝,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刘老!麻烦你救救他!”刘老三此时已经是泪溢满面。 刘老先生只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说:“此间有伏地龙,吸足了煞气就要化为龙,一条恶龙。临时村建在恶龙身上,这是触了逆鳞,八死一疯,避无可避!”。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刘有财就已经闭了眼。 之后,众人依据刘老先生的吩咐平了临时村,并把村址迁到了现在刘家坳的位置。又花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移植了大量的映山红到大石山,以压制山中的煞气。刘老三依据刘老先生的吩咐,秘密制成了药童埋在积煞口以驱散蛇虫鼠蚁。而这个药童为了保证药性,必须每一个甲子年更换一次,这便成了刘老三刘氏家族的祖训,代代相传。 第十三章赵老六 话说,眼睛老头这次讲的故事跟上次大相径庭,惹得爷爷不快,所以在他说完之后爷爷有意刁难地问:“那这个刘老三就是你的祖上了?” “是。”眼睛老头也没否认,只是扶了扶眼睛,一副你想表达什么的眼神望着我爷爷。 “这是那位刘老先生的手笔,大石山上的花也是他让人摘的,怎么我之前听你说是你祖上的手笔?”爷爷坏坏地笑道。 “这个嘛,参与,哈,参与!”眼睛老头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那你的药童,这个童,你知道我想说的吧,这个玩意哪里来的?”爷爷继续刁难道。 “这个嘛。”眼睛老头又捻了捻稀疏的胡须,闪烁其词,道:“这个不便与大家说。” “你怕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刀疤脸一脸正色地说道。 “这可没有,你们都知道的,这个,这个十里八乡的好几个死孩子岗,懂吧?”眼镜老头满脸无奈地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也觉得有些不妥,所以这次我来了,我想这个事情压在刘家身上一百多年了,也是时候该解决了,不能让刘家的子孙世世代代背负这么一个任务,况且拿孩子尸体做药童也有伤天和。” “那建水库这事情又得从长计议了!”刀疤脸阴沉着脸,人命关天他也没办法。 “只能是暂缓喽。”爷爷也不想再出事了,毕竟人言可畏,这些事情要不是刀疤脸压着恐怕他这个队长早被撤职了。 爷爷遣散了众村民,又协助眼镜老头把药童给火化了,铁棺材压扁了刨个坑就地掩埋掉。刀疤脸则吩咐他的兵帮村民把作业工具和那几口大棺材给运回村里。 之后的几天里,整个村子都在忙活着蛇咬死的三个村民和一个士兵的白事。农村人迷信,在外面死的人,特别是那种横死的人,是不能回村的,否则会给村子带来霉运。所以几口棺材,到了村口便被下了车,停在了部队营地不远处村民们临时搭建的灵堂里。 我们那地方人死了有停灵超度三天的习俗,超度的法师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些专营白事的团队,我们这里叫师公。这些人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道士,就是普通的农民,算是继承的祖上代代相传的手艺活,也就是一个糊口的营生吧。新z国成立以前几乎村村寨寨的白事都是这么一些团队去包揽。人民公社化,生产集体化以后,这些团队很多都自发解散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家里老人亡故之类的事情,虽然也还会停灵三天供亲朋好友祭奠,但是很少再额外花钱请这些师公做道场。 但是今天眼镜老头却特意嘱咐了爷爷,要为这几个枉死的年轻人做做道场,不能就这样草草地葬了,需要好好地超度超度。末了还一脸古怪地说:“这几个孩子死得冤,操持不好怕不会这么平静地走。” “上哪找师公班子啊,都这年月了,上头也不支持这些东西,都多少年没人做过了。”爷爷一脸无奈地说。 “到土门子村找赵老六去,他应该还能找齐人。”眼镜老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土门子村的赵老六是一个古怪的老头,早些年也算是十里八乡白事的领军人物,也风光过几年,攒下了还算殷实的家底,娶了一房漂亮的媳妇。但是好景不长,因为主持了一场横死之人的法事,在引棺上山下葬的途中,被大黑棺材压了顶。腰椎都被压断了,也亏得命大,没有损伤内脏。原本这辈子料定是瘫痪了的,但是赵老六当时家底殷实啊,就一直砸钱,县了不行又转到了市里省里。最后是在省里得到了一个俄国外科医生的救治,才改变了瘫痪的命运。不过这事之后,家底基本被掏空了,老婆也跟一个外地商人跑了。 赵老六从此一蹶不振,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原来班子的成员三番五次请他出来执掌局面,他都支支吾吾说着酒话:“挣死人钱,有命挣,没命花。”再后几年,人们公社化运动风风火火地席卷全国,吃公社的用公社的,队伍也就散了。 话说爷爷到了土门子村,稍一打听便找到了赵老六的住处。赵老六原本的大院子被生产队征用了,现在是土门子村生产队的大院。他现在住的则是队里帮盖的一间没多大的大泥砖房子,就在村子的边上,孤孤单单零零冷冷清清的。 爷爷毕恭毕敬地敲了敲赵老六的院门,默立院外等候。谁知,半晌院内仍没有动静。说是一个院子,其实就是几根破竹篱笆围起来的,院门也多半是没锁的,基本就是一个木头的挂勾。赵老六的院门就是一个树枝上折下来的挂勾,爷爷见半天没动静,起开挂勾就进了院子。 院内杂草丛生,低矮的房屋有些破败,茅草编织的屋顶早已腐朽了大半,掉落一地,裸露的大泥砖墙体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沟槽。房屋正前方那扇不太大的大门无力地耷拉着,不知道是变形关不上了,还是赵老六有意虚掩着。 “这特么有人住?”爷爷一边嘀咕,一边小心翼翼地找着合理的落脚地。 “这特么还真就有人住!”谁知屋内一个浑厚又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门缝蹦了出来,把爷爷吓了一跳。 “哈哈,老爷子冒犯了。”爷爷万没有想到这老爷子耳朵这么灵光,连忙朝屋里躬身一揖。 “不必多礼,你是谁?找我何事?”屋内又传来声音。 “我是刘家坳生产队长陈平安。”爷爷挺挺了胸脯,提高了音量,似乎对自己这个九品芝麻官颇为满意。 “哦?”屋内传来鄙夷的声音。 爷爷想了想,这老头年青时候腰缠万贯走南闯北啥世面没见过,就有些心虚了。寻思着老一辈的可能认识老一辈的,就把太爷爷的名字报了上去:“我是陈立命的儿子陈平安。” “陈立命?刘家坳的陈立命吗?他的后人?”屋内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带着惊异的元素。 “是。”爷爷回应道,伸手就要去推门,这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却不见有人出来。屋内一团漆黑,爷爷这才发现,原来赵老六的房子连一个窗都没有。爷爷正要一只脚踏进去,里面又响起了声音:“鞋脱了。” 爷爷脱了鞋,往里进,也不知道这个赵老六在什么位置,这时嚓一声,屋子正中央亮起了一团火光,接着油灯被点亮了。爷爷这才看清楚,赵老六盘坐在屋子的中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整个房间没几件家具,里边靠墙却有两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最让人惊奇的是屋子一层不染,干干净净,跟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的对比。爷爷内心是复杂的,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这赵老六怕不是一个娘们吧,这比黄花闺女房间还干净,该不会这老家伙整天吃饱没事就一个劲的扫地吧?” “想什么呢?随便找个地方坐。”赵老六睁开了眼睛,抬头凝视着爷爷。 “咳咳,没什么,我站着就好。”爷爷这时才看清楚这个赵老六,已是两鬓斑白,满脸风霜的一个老人,黑白杂揉的头发齐腰长,一丝不苟地扎在身后,身上一件青布袍子,活脱脱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比后山的孙老道还出尘。爷爷心里滋滋赞叹,都说赵老六沦落了,这他娘叫沦落,我陈平安算什么? 爷爷不停地搓着双手,比见县里的大领导还紧张,结巴道:“这个…那个…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哦?小老儿还能帮你什么喽!”赵老六起身走到桌子旁给爷爷倒了一杯茶。 爷爷连忙接过杯子,说:“哎哎,老先生,您客气了。” 哪知赵老六却盯着爷爷,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爷爷,半晌才冷冷地说:“你不该活到现在。”说完又到了刚才的位置盘坐起来,闭目养神。 第十四章阿雨 爷爷听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觉得荒诞奇葩,心里愤愤道:“这说的什么鬼,什么叫我不该活到现在?你个老家伙都七老八十了还没死,我才三十多,要死也是你先死!” 爷爷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去,只得是一脸陪笑:“嘿嘿,老先生说的哪里话。”说完又等了半天,赵老六仍旧没有半点反应,静静的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一般。 “老先生,老先生。”爷爷凑近了又叫两声,赵老六仍旧没有反应。 爷爷别提有多郁闷了,不但啥事没办成,还让这老头诅咒了一番,他真想给这老头几脚,但是他不敢,只得是愤愤地离开了。 等爷爷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二拐子和几个有点面生的青年人在自家院子里。看到爷爷回来了,二拐子立马迎了上来,一脸堆笑,说:“队长,可让我们一顿好等。” 爷爷一脸不悦,不耐烦地说:“你这碎怂又有什么麻烦事要跟我说?” “这次可不是麻烦事,昨儿眼镜老头不是让找师公班子吗?诺,他们就是。”二拐子眉毛一扬,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青年人。 这一刻爷爷的内心是激动的,想哭,想感谢二拐子八辈祖宗,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问:“这么年轻?踏不踏实啊,这事可不好开玩笑。” 这时几人中一个看起来年龄稍长的小伙子走了过来,肯定地说:“队长,你就放心吧,我爷爷之前就是跟赵老六六爷干过的,没少教我这些门路,稳着呢!” 另外几个也凑了过来,说自己祖上是抬棺匠、风水师、道士什么鬼的都有。 爷爷把二拐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帮小崽子到底想得到什么好处。” 二拐子挠挠头,眼神游移不定,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借你大二八玩几天。” 那时候的自行车就像现在的超级跑车,金贵得很,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有钱也不一定能弄到车票,得慢慢排队等。爷爷自然是一口回绝了,说:“这不行,给我整坏了怎么办?” “队长,就玩个十天半月的,小心伺候着,坏不了,你不信到时我给你盯着他们,谁对你那宝贝不温柔我揍谁!”二拐子一脸媚笑。 “感情你小子也有私心?”爷爷一脸坏笑地看着二拐子。 “这不平时管你借,你宝贝得像个新媳妇。”二拐子脸霎时间红了。 “行吧,话说前头,你们要是给我整坏喽,我可惟你是问。”爷爷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是答应了。 当天的夜里,道台就已经布置妥当了,那个年纪较长的小伙子,二拐子跟爷爷说过他的名字,叫阿雨。话说这阿雨布置起道台来游刃有余,不带半点拖沓的。末了还给四口大黑棺材都贴上一张符,说是镇尸用的,意外亡灵贴一张百事无忧。 “专业吧!”二拐子凑近了爷爷,一脸骄傲地说。 “不错不错,这小伙子不错。”爷爷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 一切事情准备妥当之后,阿雨从自己带来的箱子里抽出来一件道袍,这是师公做法事的时候必须穿上的。他把道袍换上,并带上了一个印有阴阳太极图的帽子,然后从箱子里抽出了一把桃木剑,流畅地舞动了一番,如行云流水。 “真精彩!阿雨真有你的!”二拐子禁不住喊出了声,几个一起的青年人也跟着起了哄。 爷爷一拍二拐子脑袋,一脸怒色,低声道:“你特么的,人家死者的家属还跪那哭着呢!” 道场开始后,其余的几个青年人坐道台旁敲锣打鼓配合阿雨的吟唱,二拐子也没闲着,操持着一些琐碎的事情。 道场做到后半夜,大家都已经是昏昏沉沉,二拐子更是提前躺倒在了条凳上呼呼大睡。爷爷作为一个队长,这事多少得操持着,基本这几天的熬夜也是跑不掉的,但是这会他也搂着身子瞌睡在一把木椅上。那几个敲锣打鼓的青年人也基本是处在一种“钓鱼”的状态,阿雨这小伙子倒是实诚,爷爷半梦半醒间仍然能听到他的吟唱,都是一些超度亡魂的经文。 也不知过了多久,爷爷是被一阵阴风激醒的,寒意入骨,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连忙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是那种黎明前夜的彻黑。 “怎么回事啊,灯怎么都灭了?人呢?二拐子!”爷爷朝夜色中吼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混沌中爷爷慢慢摸索,摸到了一个木头的东西,心里寻思着:“这什么鬼。”他继续摸清楚轮廓,手立马就僵住了,这特么是棺材啊! 爷爷急忙后退,这时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跌了一个狗吃屎。刚要爬起来就听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传来阵阵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爷爷脸都吓白了,这是要出来啊! 弹指之间,只听到嗤嗤几声,四团火光亮了起来,爷爷拔腿就要跑,余光中瞥见正是那四张阿雨贴的镇尸符着火了。 他没跑出几步就被一双手给抓住了,但是他没敢回头只是使劲地拍那双手,嘴里大喊着:“走开!” “队长!队长!”这时耳朵边传来二拐子的声音,爷爷冷静了点,急忙循着声音转了一个身,结果转得太急把腰给扭了,一阵钻心的疼迅速传遍全身,然后发现四周亮堂了起来,二拐子扯着自己的手,还有好几个人围着自己,大伙脸都憋得通红。 “这特么咋回事?”爷爷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二拐子终于忍不住了,一阵尖丝丝的笑声破空而出,接着是众人的哄堂大笑。 爷爷甩开二拐子的手,一脸尴尬地看向众人,灰溜溜地往灵堂外走去,并向身后的笑众摆摆手,说:“睡迷糊了, 睡迷糊了,我先去洗把脸。” 爷爷再次回来的时候似乎又戳中了众人的笑点,二拐子半憋半笑的样子极其欠揍,爷爷上去踢了他一脚,说:“你还笑,这特么的办丧事呢!赶紧给老子嚎起来!” “大家安静!”这时阿雨却发出了声音,爷爷瞧见他似乎在屏息细听。 第十五章诈尸 咔咔咔……咔咔咔,一阵阵极其细微的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从停棺材的地方传来,爷爷细思极恐,众人闻之皆亦是一脸骇然。阿雨手持桃木剑,慢慢找寻,最后停在了最旁边的那口棺材前。 “是那个当兵的外乡人!”二拐子终于不再笑了,而是一脸惧意地说道。平日里要是遇到这种事情二拐子跑得比狗都快,今天因为阿雨在的缘故,只是怯生生的躲在了众人的身后。 “跟我梦到的一样,阿雨注意,一会镇尸符就会燃烧掉!”爷爷担忧地看着那口大黑棺材,轻声提醒道。 果然,话音刚落,嗤的一声外乡人的棺材头上的符纸燃烧了起来。 一般来说棺材抬走前,棺盖都不会完全盖上,死者头部的位置多少会留些空间。说时迟那时快,阿雨只一脚便把棺盖给踢密合了,而后一个纵步跃上了棺材头,在上面打坐诵经起来。 众人都惊呆了,二拐子更是下巴都掉了下来,也顾不得害怕了,走上前去像看一个神仙一样看着阿雨。 “还看个毛,赶快去找只黑狗,要纯黑的,迟了大家都会没命!”阿雨一脸焦急地看向二拐子! 爷爷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赶忙问到身边的一个村民:“三婶,我记得你们家有一只,赶快给抓来,队里会给你双倍的补偿!” 不一会儿,狗抓来了,阿雨又吩咐二拐子,让他赶紧放一碗狗血。二拐子平日里杀过不少狗,几个年轻人没事经常到外村去偷狗吃,自然是业务熟练,没一会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狗血便端了过去! 只见阿雨指尖燃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符灰抖落碗中,两指插入碗中随着咒语有节奏地搅拌了好一会。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狗血,噗的一声喷在了漆黑的棺材头上,之后又给棺盖的其他位置也抹上了黑狗血。至此棺材里面的外乡人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雨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棺材上,不过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出了腰间的桃木剑,严阵以待。 “没事了?”爷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棺材,轻声问道。 “暂时镇住了,就这样等天亮吧,大伙也别松懈,这东西虽说都被蛇咬得面目全非了,但是仍旧是脾气不小。”阿雨回应道。 谁知话音刚落,棺材里面又开始躁动起来,比上次更剧烈,阿雨都被震了起来,差点没摔下棺材。 爷爷说不怕那是假的,他也想过去帮帮阿雨,但是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众人也跟他如出一辙。 砰砰……砰砰,棺内外乡人越震越猛,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响,扩散在这暗黑的夜色中。众人却是异常的安静,脑袋随着阿雨的一起一伏,也跟着一起一伏。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阿雨应声而落。这时一道凌厉的风从爷爷耳边呼啸而过,啪的一声,一个物件落在了棺材头上,棺材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爷爷定睛一看,那是一道符纸,若有若无地泛着一层金光! “孙真人!是孙真人来了!”这时二拐子尖丝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爷爷急忙往后瞧去,果然,一个消瘦的身影,清风道骨,意气风发,自夜色中缓缓走来,不是孙老道又是谁! 孙老道走近人群,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进得灵堂来,孙老道看也没看那几口棺材,只是平静地对一旁的我爷爷说道:“平安,过去把那小家伙给扶起来。”爷爷这时才缓过神来,扭头一看,阿雨已经是口吐鲜血,手肘无力地撑着地面,桃木剑也折断了两节。 爷爷赶忙跑过去,谁知就在爷爷正要扶起阿雨的时候,嗤地一声响外乡人棺材旁边的那口棺材头上的符也燃烧了起来,与此同时爷爷被阿雨一脚踹了出去。 “老道士,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想必你自己门儿清。”说话的是阿雨,声音却不是他的,说完阿雨又扭头指向我爷爷,“陈平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只见孙老道一纸黄符飞射了过去,直直贴在了阿雨的脑门上,阿雨立马软倒在地。而后孙老道淡淡地说道:“鬼话连篇!自己被蛇咬了反而赖我身上,我守护刘家坳几十年,驱鬼安神谁家没找过我?”孙老道环指众人,人群一阵议论,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孙老道确实是帮了村民不少忙,有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甚至第一个想起来的是孙真人,而不是那个地道的刘老中医刘满赐,如果撞了邪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找他。 孙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我爷爷说:“等啥呢?把那年轻人扶起来啊!” 爷爷和二拐子将昏迷过去的阿雨抬到了几张条凳拼凑的一张临时的床上,孙老道过来给阿雨做了一番检查,淡淡地说道:“没多大点事,躺一会就醒了。” 爷爷这才舒了一口气,又看向孙老道,说:“这几口棺材怎么整?” “明日午时,封棺下葬!”孙老道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几口大黑棺材,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二天清早,折腾了一夜的爷爷正在破木椅子上打盹,一个浑厚的声音却扰了他的清梦,来人正是那刀疤脸。他踢了踢椅子腿,给爷爷递了一根烟,是那种那个年代常见的“大前门”牌子的香烟。 “昨晚上你们这边不太平啊?”刀疤脸给爷爷点燃了香烟,问道。 “你的兵,特么的诈尸了,一个劲地闹腾!”爷爷狠吸了一口烟,仍旧是一阵后怕。 “哦?”刀疤脸似乎不太相信。 “骗你干啥,棺材板上都是痕迹,看那黑狗血,看那符,那张符可了不得!”爷爷吐出一口烟,一脸陶醉的样子,“这大前门抽起来比我那土烟带劲多了,还有没有,给我整一包,赶明儿有空了带你去山里摸野货!” “我信你个鬼!”刀疤脸一脸鄙夷,朝棺材那边走去了。 “中午怕是要你的人帮下忙,这事情一闹腾村里村外的也找不到愿意抬棺材的人了。”爷爷跟了过去,一板正经地说道。 “这个没问题,只是我这个兵葬你们村,好像确实有些不妥,但是山高路远的要给他运回去也不现实,这可咋办是好?”刀疤脸似乎陷入了沉思,“要不这样吧,先临时葬你们这边,等我建水库的任务完成了,再给他迁坟回去。” “这样最合适不过了,两不误,你看这大热天的,尸体停不了几天就……那个了,你知道吧?还是得先入土为安,你看看你给我整个十来号弟兄,这啥八仙不八仙的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四人抬一口棺,先把这事情给办喽。”爷爷把烟屁股扔地上,使劲踏了几脚。 第十六章抬龙棺 事情敲定之后,队里上下便开始忙活了起来,今天的菜份算是下得足足的,尤其是那两桌抬棺的士兵吃的,那是真的好,过年过节都不一定吃得上的大鱼大肉一应俱全。 爷爷一早上到现在都在忙活着指挥大伙,这种事情他做队长之后也经历了不少,早已熟谙。他坐下喝口茶的功夫,二拐子领着阿雨走了过来。 “阿雨基本恢复了,他说做个领队没问题。”二拐子上前说道。 爷爷拍了拍二拐子的肩膀,又拍了拍阿雨的肩膀,说:“很好,二拐子,墓坑给挖好没有?” “好了,十几个青年人,那玩意用不了多少时间。”二拐子回应道。 “好,你两吃饭去吧,正午出棺。”爷爷摆摆手说道。 没多大会功夫阿雨又走了过来,一脸质疑地看着爷爷,问:“你这八仙的席位上怎么才十六个人?” “昨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传播的,早上让二拐子帮忙去找,都说邪性,没一个愿意来抬。”爷爷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不行,没这样搞过的,怕是……”阿雨有些着急地说道。 “兄弟,四口棺材,三十二人啊,我这十六个还是管刀疤脸借的人,村里人都迷信,不好找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爷爷打断了阿雨的话。 “这样的话只能是用假人糊弄了,但是被死者识破怕是又要生事端,这不是降低人家的规格吗?死者怨气不更大才怪!”阿雨一脸愁容地走了。 中午时分,众人齐聚在了灵堂,阿雨吩咐众“八仙”用竹篾扎龙杠,并浇湿抬棺木的祭杠,然后把龙杠用条凳支撑摆放好,再从灵堂里抬出棺木放在龙杠上,最后把棺木绑扎在龙杠上。 这一系列工作准备完之后,阿雨又吩咐二拐子将十六个头顶贴着符纸的稻草人一一挂在了四口棺材的龙杠上,以此凑齐八仙之数。 等到太阳刚好到头顶的时候,阿雨一身道袍出现在了灵堂门口,手中拿了一个铜铃铛,他先是仰头向灵堂外摇了摇铃铛,接着又向灵堂内摇摇铃铛,然后大声吟唱:“伏羲!天地开张,日吉时良。先人终生福德好,今朝跨鹤登天堂,孝男手持主丧杖,披麻戴孝守灵旁;孝女孝媳穿孝服,思亲百世实难忘。众位八仙齐把灵车扎,力索花在金棺上,白鹤展翅棺头立,幡旗飘飘在前方。亲朋戚友来送葬,护送仙体入仙乡。八仙八仙,听我言章。喝了东家扶重酒,肩抬灵车要稳当;莫道他人的生身父母,犹如自己的爹娘。转弯抹角,大家商量;上墈下岭,切莫慌张;跨沟过缺,小心提防,安全送达牛眠地,金棺落在正中央。风水宝地福人登,子孙幸福万年长!孝子贤孙前面带路走,众位八仙同心抬起来!嗬——” 众“八仙”跟着齐声一喝,四口棺材已经稳稳当当被抬起。 阿雨见状又吩咐八仙把支撑过棺木的桌子凳子统统踢倒,然后才高声道:“鸣锣、放炮、奏乐、出发!” 一路上,四口棺材,两三百人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开往几里外的镖子岭,那是刘家坳的坟场,一座不大的山包,山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坟包。说是说一起的送葬队伍,但是除了爷爷、刀疤脸和他的几个兵、死者的家属以及没办法不跟过来的二拐子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正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一众乡民,也亏得刀疤脸的士兵体魄强健,再加上几口薄棺也确实没多大分量,一路上倒也还顺利。一直到镖子岭山脚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爷爷也是松了一口气,催促着赶紧上山,墓坑已经近在眼前了。 三口刘家坳村民的棺材已经顺利走上山道,等到外乡人的棺材要往山上抬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左右两根龙杠齐刷刷的断掉了,棺材一声闷响落在了地上。爷爷一惊,连忙朝前方大喊:“阿雨!阿雨!” 阿雨闻声停住了队伍,跑了过来,查看了一下棺材周身情况,面色凝重,却不说话,而是又跑回了队伍前头,大声喊道:“你们三口棺材正常上山落棺下葬,立刻马上!鼓乐手,奏起来,越热闹越好!”说完又跑了回来,一脸严肃地对爷爷说:“外乡人怕是葬不到刘家坳祖坟里面去!” “那就另外找个地方埋了呗!”爷爷神色焦急又有几分惧怕。 “目前只能是这样,二拐子把备用龙杠拿来。”阿雨喊道。 不一会备用龙杠给到了四个抬棺士兵的手中,阿雨摇了摇铃铛,口中念念有词:“折戟半路君莫怪,就当中场休息把茶饮。”说着在棺材前倒了一杯茶水,接着又唱到:“前方虎穴君莫入,重择良地福泽厚,换龙杠!” 抬棺士兵稳稳地把新龙杠插了进去,整齐弓腰等着阿雨起棺的号令。 “起棺!”阿雨一声大吼,像是在给士兵们打气。 “起!”士兵齐声一喝,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但是棺材一动不动,前后又试了几次,仍旧是纹丝未动。 “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啊!”阿雨愁眉不展,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我这兵怕是有什么诉求啊!” 这时刀疤脸说话了。 “我也正是担心这个问题,他生前跟谁比较熟络?”阿雨看向刀疤脸和他身边的几个士兵。 这时一个抬棺的士兵走了出来,怯生生得说:“小耗子生前跟我最熟,出任务前他还跟我抱怨过这次任务地点太远,不是很乐意过来,因为他家中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 “额,他也向我申请过留职北京,但是我没同意,谁知道会出这意外。唉!”刀疤脸叹息道。 “那事情就很好办了。”阿雨向刀疤脸使了一个眼色。 刀疤脸会意,走近了小耗子的棺材,轻声说道:“小耗子啊,你就安心地走,你家老母亲我会给你悉心照顾好,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你为革m牺牲是光荣的,会授予你烈士的称号,等我把任务完成了,必将把你的骨灰迁回北京!安葬在八宝山上!” 阿雨再次示意抬棺士兵起棺,结果如大家所想,仍旧是不行。那帮子尾随的送葬队伍停在了远处,指指点点,七嘴八舌,但没一个人敢过来,只是原地好奇地伸着脖子张望。事情一时之间陷入了停顿。 “要不找后山的孙真人来看看吧?”爷爷凝视着毫无头绪的阿雨。 “行,可以。”阿雨一脸尴尬,一副我认怂的表情。 这个找人的任务自然是落到了二拐子的头上,二拐子却也没什么意见,爽快地往回走了,毕竟这种时候他应该是待在那帮尾随的送葬乡民里面才对的。 两袋烟的功夫,二拐子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他先是喘了一阵子粗气,直到爷爷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才哑着嗓子说:“孙真人他……他让我们先给棺材搭……搭个棚子,等今儿黑他再过来。” 众人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照做。等他们忙活完,山上的乡民们也已经把死者安葬完毕,开始陆续下山了。众人也就一起先返回了村子。 第十七章神秘黑衣人 夜里爷爷跟刀疤脸以及小耗子的好友小万,本来还想叫上二拐子的,但是那怂货死活不愿意跟去,爷爷也就没强求,三人打了个手电便往后山去了。等来到道观里,孙老道正在油灯下糊纸人。盏茶功夫,众人便收拾好必备物品,然后下了山。 今晚仍旧是燥热,一轮毛月亮有气无力地在空中游走,时而躲进红雾中,时而又露出脸来,像是在跟爷爷他们捉迷藏。小耗子的棺材也笼罩在一团红雾之中。四人没有立即过去,而是躲在距离棺材几丈开外的草丛里。本该各种昆虫吵杂的田野里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静到爷爷都能清晰的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大家先别急,先看看情况。”孙老道淡淡地说道。 他是不急,平日里抓鬼降妖司空见惯了,爷爷农村的汉子鬼神的事情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又有孙老道镇场子,内心自然也是平静的。但是刀疤脸的兵小万不行啊,腿直打摆子,按都按不住,畏首畏尾地直往人群中间挤。 “看你这怂样!丢老子脸!”刀疤脸大手一拍小万的脑壳。 “哎呦……”小万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安静!”这时孙老道悄声提醒道。 “咚……咚……咚……”小耗子停棺的位置传来撞击声,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透过红雾,隐约能看到棺材在颤动。 “谁特么尿了!”这时一阵刺鼻的尿骚_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刀疤脸捂着鼻子小声咒骂着。 小万此时应该是面红耳赤的,他一个劲向众人道歉。 “早知道不带你这怂包来,老子脸都被你丢光了!”刀疤脸觉得军人的尊严受到了侵犯,语气中充满了不快,一脸嫌弃地往边上闪。 爷爷使劲地捂着嘴巴,脸都憋得通红,时不时漏出几声奸笑。 “抓鬼呢!严肃点,请尊重我的职业!”孙老道一板正经地呵斥道。 此时刺啦一声,然后是叮一声,随着棺材板被强力推开,封棺钉都掉到了地上。 “力气这么大,孙伯伯快镇住他!”看这状况爷爷也开始有点小紧张了。 “是啊,孙真人别给他出来。”刀疤脸语气中透露出惧意,脚步不停地往孙老道方向挪。而小万呢?他紧紧地挨着孙老道,恨不得抱住他。 “再等等。”孙老道却是平静得多,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棺材。 随着一声闷响,棺材盖掉地上了。红雾中,一只手紧握着棺材沿,紧接着腾一下棺材里坐起来一个人。 也就是此时红雾的另外一个方向,一个身影蹿了出来,朝着土门子村的方向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孙老道一道灵符急射而出,直贴小耗子的脑门上,然后一声爆喝:“抓住那个人!”拔腿就往那个人跑的方向追去。 众人见状也跟着奔了过去,软脚虾小万在身后直咧咧:“等等我!” 最后人是没抓着,众人回到了小耗子的棺材旁,小耗子坐在棺材里,身上的烂肉已经发臭,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刚才那是什么人?”爷爷捏着鼻子问道。 “一个故人。”孙老道摆摆手,示意先不管他。 “那人想干什么?”刀疤脸却追问道。 “借刀杀人。”孙老道只是淡淡地答道,然后开始从粗布包裹里拿东西,接着又说道:“这地也没桌子,搭把手,去把棺材板抬过来,我当道台使。” 指望不上小万,最后是爷爷就和刀疤脸把棺材板抬过来的。孙老道布置了一番,香插不进棺材板就插旁边的地上,末了还把那个事先做好的纸人平摊在了棺材板的中央,并且从小耗子的身上取了些衣物的碎片、头发放在纸人上,再撒上几粒米。最后孙老道开始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这一阵跳过之后,一声大喝:“魂兮归来!”桃木剑尖贴的符纸立马燃烧了起来,四周顿时阴风大作,丝丝凉意浸入骨髓。爷爷缩了缩脑袋,看着桃木剑直指的纸人。纸人竟然动了,双手撑住棺材板坐了起来,还惟妙惟肖的双手揉了揉眼睛。 “阴人小耗子,为什么不好好转世投胎!”这时孙老道一声爆喝,高人风范一时之间展露无遗。 那纸人似乎被孙老道的气势威慑住了,害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这时孙老道又喝道:“是否牵挂家中老母无人照顾?是就点头。” 纸人点了点头。 孙老道立马示意刀疤脸按之前商量好的方法安慰纸人。 完事了孙老道说道:“尘缘已了,你且投胎去吧。” 谁知纸人摇了摇头。 “你可是还有心愿未了?”孙老道皱了皱眉头。 纸人点了点头。 这时小万小心翼翼靠近了纸人,从兜里拿出一张黑白老照片,那种一寸的证件照,举到了纸人面前问道:“小……小耗子是不是跟你女朋友有关?” 纸人连点了三下头。 这回孙老道不知道怎么办了,爷爷也捉摸着这事情没有合适的方法解决,于是大家一起商量,结果还是给钱给粮。 刀疤脸就去对纸人说了,会给一笔钱他女朋友之类的。 纸人还是摇头,但是立即又抬起手指了指小万。 大家不明其意,爷爷试着问道:“让小万照顾你女人?” 纸人点了点头。 从老照片上看,小耗子的女朋友挺漂亮的,大家羡慕又恨意十足的望着小万,爷爷眼珠子都要爆出去了,心想给这么个软脚虾不如给我呢! 安抚完了小耗子后,孙老道给他念了几遍往生咒然后把他送走了,众人就近找了个地方把棺材给埋了。 回去的路上刀疤脸嫉妒地给了小万一脚,骂道:“你个瘪犊子,这怂样,今晚什么没干,反而是你挣了大便宜,你个犊子!” 小万一脸傻笑,说道:“让我照顾而已,人家女人乐不乐意谁知道呢!” “孙伯伯,你说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要杀谁?”爷爷追上了走在前边的孙老道问道。 “杀你。此事不宜多问,你日后行事多多小心。”孙老道没有给爷爷继续询问的机会,快步走了。 第十八章真相 水库复工是在葬下小耗子三天以后的事情。三天后的一个中午,一辆黝黑铮亮,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的红旗小轿车驶入了刘家坳。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在一个戴眼镜的像是秘书一样的女人的搀扶下下了车。 刀疤脸立即迎了上去,十分谦恭地向那老者敬了一个礼。 那老者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对边上的我爷爷说:“陈平安?” 爷爷纳闷不已,怎么大领导都认得他。但是他来不及纳闷啊,腿肚子都颤抖了,急忙迎了过去,殷勤道:“我是我是。” “召集你的村民,我有事情要说。”那老者笑笑,似乎有点和蔼地说道。 “是!我这就去!”爷爷屁颠屁颠地跑回了生产大院,亲自开了喇叭就往村里广播起来。 十多分钟的功夫,人们都齐聚在了大院里,那个带眼睛的女人将老者扶到了高台上。由于高台空间有限爷爷和刀疤脸就让在了下面,站在了群众中。 “这是谁啊?”爷爷轻声问身边的刀疤脸。 “不清楚底细,但是很牛批,大家都叫他管家。”刀疤脸回应道。 “管家?什么管家?”爷爷追问道。 “不知道,别说话。”刀疤脸恭敬地看着高台上的老管家,不再言语。 这时高台上的老管家说话了,声音不是很大,却听得很清楚,他说:“你们刘家坳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养人!我听说啊,十几年前那场大旱你们也同样遭了罪。不应该!这么好的地方应该是一个鱼米之乡!建水库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弥补那些痛失家人的乡亲们,三家人,每家一台缝纫机或者是一辆自行车,你们自己选!” 这时台下爆发出了一阵惊呼,那时候人命贱如草芥,这个弥补真是太昂贵了,有的人甚至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家人。一个因建水库丧子的妇女哭了,嚎啕大哭,跪倒在地,对高台上的老者连磕三响头。这不是说因为巨额赔偿激动,她或许是为儿子死得有所值而激动。 老管家继续趁热打铁,说道:“那边蛇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蛇也走光了,赶明儿我派人四周泼一遍雄黄酒,大家不必再担心。建水库是利国利民的,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往后水库还是不能停,当然也还是需要大家的帮忙,我给你们涨工资,之前是两倍工分,现在我给你们五倍!”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二拐子这马屁精真是鬼精到点了,在人群中大喊:“我干!我干!” 众人一开始是犹豫的,但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有人跟着二拐子喊:“我也干!我也干!” 情绪像滚雪球一样,逐渐的大家像是忘却了伤痛和恐惧一般,一众乡民几乎一起大喊要参与。就连因此死了家人的村民也是热情高涨。 水库也就这样,又继续开工建设了。 当天下午老管家就离开了刘家坳,他走后的第三天,一辆解放卡车把两台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运到了刘家坳。 此后的一个傍晚爷爷细细地回味起刘家坳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心里疑虑是越来越浓,拿了一壶村里自酿米酒和一碟花生米就去了后山。 爷爷来到道观的时候,孙老道正在观前的大柏树下纳凉。 “来了,坐。”孙老道摇着蒲扇,给爷爷拿了张椅子。 爷爷把酒壶和花生米放在了石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酒。 “孙伯伯,最近村里老闹腾,跟我从沙河里捞到的老龟是不是有关系?”爷爷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有,也没有。”孙老道捏了一颗花生米放口中,淡淡地说道。 “平安不明白,是有还是没有。”爷爷仿佛又触发了小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平安的脾气。 “平安啊,一言难尽。你们陈家的命运自很多年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改变了。”孙老道看着山下大石山的方向,仿佛又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那天发生了什么?”爷爷继续追问。 孙老道犹豫了一会,然后像是鼓足了勇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石山的格局想必你也听说了,灵壶边上的恶龙你也应该听说了,但是大家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爷爷疑惑道。 “那条恶龙已经被你父亲钉死了。”孙老道又是一阵叹气。 “钉死了?钉死不好吗?”爷爷顿时有些崇拜自己的父亲了,小时候孙老道说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爷爷还嗤之以鼻。 “风水的事情我只是懂些皮毛,但是凡事逆势而为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孙老道看着爷爷,眼神里尽是怜爱,但是也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间,男人之间这种感情又岂能随意流露。 “什么代价?”爷爷似乎有些急切了。 “断后。”孙老道将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爷爷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山下的刘家坳,看着这个祥和宁静的小山村,看着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家。 “不能救吗?”许久爷爷才又问道。 “能,也不能。”孙老道拿出了烟丝和烟纸,开始卷起烟来。 “怎么说?”爷爷管孙老道要了一张烟纸和一些烟丝。 “当年你母亲的事情你记得吧?是我选择了不救她。”孙老道舔了舔卷烟的合拢处。 爷爷回想起那件事情至今仍然是痛苦异常,点了口中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沉默不语。 “是你父亲让我不要插手,他临死前求我不要插手,要我发誓。”孙老道也吸了一口烟,而后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你发誓了吗?”爷爷凝望着大石山那边,眼神里尽是仇恨。 “发誓了,我也遵守了一回,那么近,本来我伸手就可以救回你母亲,但是我犹豫了。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之后我就又发誓,如果什么时候轮到你,我救,就算为此死一千人,死一万人,我也要救。”孙老道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刘家坳开始有灯火亮起来,村里孩子们的欢笑声,狗吠声,大人的叫唤声,一切简单,快乐,自然。 爷爷心里想,世界本该如此。 “然后陈家害了全村人。”爷爷叹了一口气,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不,是我害了他们。”孙老道凝望着充满欢笑的刘家坳,幽幽地说道。 第十九章神秘溶洞 水库经过两个多月的建设,终于是快要完工了。期间也发生过多次小灾小难,但是并未造成严重的事故。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爷爷正和刀疤脸坐院子里喝着小酒,商量着水库堤坝封顶大吉的事情。刚说到兴头,二拐子这丧门星就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爷爷一看这阵势,心想完了,这犊子怕是又要嚎出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来。 果然,爷爷的想法刚落了地,二拐子就一阵哭嚎:“出事了!啊!出事了!” 爷爷一脸不悦,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愤愤地说:“你个丧门星,嚎什么嚎,有屁快放!” 二拐子缓过来了一点,但是还是哭丧着脸,说道:“不见了,好几个人都不见了。” 等爷爷和刀疤脸跟着二拐子奔到水库大坝那边的时候,看到堤坝没事,刀疤脸顿时松了一口气。 “哪呢?”爷爷喘着粗气问二拐子。 “那边呢!”二拐子指了指堤坝往外几十米的山坡脚下,爷爷也看到了,像是塌出来一个大洞。 几人急忙跑过去,乡亲们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围着洞口指指点点,有几个妇女蹲一边轻声抽泣。 “都让让,队长来了。”二拐子拨开了人群。 爷爷顺势挤了进去,只见一个幽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多深,里面漆黑一片,洞口还耷拉着几根绳索。 “队长,官爷,你们可救救我的孩子。”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扑了过来,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三婶,放心吧!我们马上想办法。二拐子怎么回事?”爷爷扶起那妇女安慰了几句,又扭头向二拐子问道。 “起先众人就是想过这边挖点泥,谁知道挖着挖着轰隆一声直接就陷了下去,后边就组织了几个人下去救援,你看,绳子还在那呢!”二拐子急忙回答道。 “救援的人呢?”刀疤脸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厉声问道。 “还没上来,我们洞口喊了半天,也没任何回应。”这时边上的一个年轻人回答道。 “谁愿意跟我们下去!”这时爷爷和刀疤脸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浓眉士兵带着几个人走进了人群中,坚定地说:“长官我们愿意下去,刚才第一波下去的人都是刘家坳的年轻人,我们既然是人民子弟兵,不能让老百姓趟枪口!” “郝队长说得对,我们理应站在人民的跟前!”这时队伍里的小万也攥着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郝连山,老子没白提拔你,好样的,还有谁?”刀疤脸似乎一下子觉得有了脸面,军人的气势喷薄而出。 “我……”二拐子唯唯诺诺的举起了手。 “为难你就别跟着去!丢老子脸!”看着二拐子的怂样爷爷怒了。 “不为难。”二拐子终于鼓足了勇气。 于是一行人在众村民的帮助下,沿着绳索开始往洞里爬。众人也就只有三把手电,这还是从刀疤脸他们卡车上拿的。其余的人只能是拿着临时制作的简易火把。 洞真是深,一路顺着绳索滑下来爷爷心里默数着,估计起码得有个二十来米深。越往下越黑也越冷,洞壁凹凸不平,不像是人工开凿的,应该是天然形成的溶洞。爷爷踩稳了地面,从口中拿掉了手电筒,一路下来咬着手电,嘴巴都麻了。 洞下空间很大,异常潮湿,穹顶挂满了钟乳石,石滴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爷爷手电筒光线不够亮,照出十多米就完全被黑暗吞没了。往下继续走是一个大斜坡,斜坡上全是碎石,一踩哗啦啦地往下滑。碎石上散落着塌方下来的泥土,和一些村民修筑堤坝的工具,以及一只落单的解放鞋。除此之外爷爷没有再看到其他东西。 这时刀疤脸他们也下了来,爷爷顺着光线跟他们汇合。 “下面空间好像不小,我们这些照明设备太简陋,看不真切。”爷爷对刀疤脸说道。 “先往下走吧,你身上有烟纸不,隔一段路扔一张,怕到时候迷路。”刀疤脸回应道。 众人顺着斜坡往下滑,滑了有几分钟,终于触碰到了平实的地面。 “这里有东西!”突然郝连山叫起来。 众人跑过去一看,那是先前下来的村民留下的记号,也是一张烟纸。 “这是二蛋的烟纸,我认得,他偷刘满赐包药的纸裁的。”二拐子挤进人群说道。 “那就跟着他们的记号走。”刀疤脸说完直接跨步往前。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果然,不久小万又拾取到了一张烟纸。众人继续往前走,不久一片石林矗立在他们眼前,手电筒照的距离有限,不知道这片石林究竟有多大。 “进去吗?”郝连山晃晃手电筒问道。 “第一批下来的搜救队应该进去了。”爷爷说道。 “那就进去吧,大家跟紧别掉队!”刀疤脸抢先走了一步。 “这地方有点邪门啊。”二拐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人群中间挤。 “是啊,是有点邪邪的。”人群中的小万似乎也有些胆怯,怯生生的像是在回应刚挤进来的二拐子。 石林里四通八达,到处摆放着水缸粗细,一人多高的巨石,看质地应该是就地取的材。 “这不像是自然风光啊?这特么不是谁摆的阵吧,我在北京的时候经常在路边茶馆听书,《三国演义》里面诸葛亮就整过这些玩意,什么奇门遁甲啊,八卦阵啊之类的。”郝连山敲了敲边上的大石头自言自语道。 “管它什么鬼阵,十八层地狱老子今天也要闯一闯!”刀疤脸不以为意,继续大步往前走。 众人也跟着继续往前走,不久二拐子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爷爷手电筒照向二拐子手指的方向,一张蛇蜕赫然夹在石缝中,郝连山过去把蛇蜕拉了出来。 “这么大的蛇蜕,这蛇得多大啊!”小万连连后退,惊讶的说道。 爷爷一脸凝重地翻动着地上的蛇蜕,没有说话。刀疤脸也是面色难看,说:“大家小心跟紧我,别走散了。” 众人又走了十多分钟,这石林像是没有尽头。 “要不先歇会,抽根烟?”是二拐子的声音。 “也行吧,先歇歇。”爷爷靠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你们先歇吧,我带两个弟兄先附近看看有没有线索。”这时郝连山带着两兵附近探查起来。 转眼爷爷两根烟都抽完了,还没见着郝连山他们回来,就问刀疤脸:“你的兵怎么还没回来?” “我咋知道。”刀疤脸索性躺到了地上,“再等等吧。” 半小时过去了,仍旧没有半点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刀疤脸终于急了,从地上蹦起来,口中骂道:“这犊子跑哪里去了,整这么久。”而后爬到一块石头上四处张望,四周一片漆黑,却哪还有郝连山他们的影子。 刀疤脸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不悦地说道:“小万你这怂包跟平安和二拐子在这里待着哪也别去,另外两个弟兄跟我走,我们去附近找找。” 爷爷见没他什么事,就又从口袋里拿出烟丝卷起来,嘴里嘀咕着:“留两怂包给我。” 刀疤脸走后,二拐子凑到了爷爷的身边,说:“队长给我也来一根吧!” 爷爷没好气地抓了一把烟丝给二拐子,也正是此时头顶上方像是开始打起雨点来。 爷爷往脖子上一抹,凑到手电筒下一看,顿时一惊,说道:“特么的这是血?” 随后啪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他们跟前,二拐子火把一照,顿时吓了一跳,那是一只血肉模糊的蝙蝠。 “这特么是什么咬的?”二拐子细思极恐。 “这不像是被动物咬的,倒像是被石头砸的!”小万翻动着死蝙蝠纠正道。 “你倒是有点知识,这确实不是被动物咬的,你看骨头都断了,肉却没有被牙齿扎进去的痕迹,更没有撕扯的痕迹。”爷爷凑近了说。 事情就显得更扑朔迷离了,谁吃饱了没事干抓个蝙蝠爬他们头顶上去放血?不过事情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二拐子看到了石缝里的一双大眼睛。这眼睛估计得有牛犊子的眼睛那么大,顿时二拐子双腿直打哆嗦。爷爷手电筒一照,也不淡定了,拉着二拐子并冲着小万大喊到:“跑!” 第二十章恐怖巨蛇 三人直跑到气喘吁吁,小万瘫倒在地上,直呼跑不动了。 “刚才那是什么啊?”小万坐起身来朝两人问道。 可还没等两人回答他,他就看到两人表情一下子变了,知道坏菜,于是爬起身来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继续跑。 身后唰唰响是那东西身体摩擦地面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大石块倒地的轰隆声。 “光这样跑也不行啊,快想想办法!”小万大声朝爷爷和二拐子吼道。 “那怎么办?”爷爷边跑边回头说道。 半晌,爷爷才又听到身后的小万喊道:“是不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那东西,怎么对我们穷追不舍!” 听到这话爷爷停了下来,刚好跟身后的小万撞了个满怀,爷爷哑着嗓音说道:“血腥味!一定是血腥味吸引了那东西!” 爷爷脑海里闪过儿时上后山被蛇追的经历,后来孙老道告诉他是因为他身上有吸引蛇的味道,蛇的嗅觉异常敏锐。 “前面有条暗河!”这时跑在前面的二拐子也停了下来。 “快!躲水里!”小万连忙喊道,拉着爷爷就往二拐子的方向跑。 三人齐齐跃入了水里,躲到了水下,这时蛇刚好追过来。爷爷循着岸边二拐子他们扔的尚未完全熄灭的火把,看到一条有水桶那么粗的大蛇在火把周围游来游去,不停地吐着信子。三人憋了好一会,二拐子差点就憋不住了,就要往上浮,爷爷一把按住了他。又过了十多秒钟,大蛇终于游走了,爷爷这才放开了二拐子,二拐子急忙上浮,爷爷和小万也跟着浮出了水面。三人可劲地呼吸着氧气,几分钟后小万和爷爷都爬上了岸,二拐子却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 “你干啥呢二拐子!”爷爷把一支没有灭掉的火把插在了河边的软泥上,看到河里二拐子模样奇怪,就纳闷地问道。 二拐子缓缓地转过头,表情奇怪,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阿雨了!” “阿雨?”爷爷躺到了地上。 “就是土门子村上回帮我们做道场的那个阿雨。”二拐子上了岸。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爷爷惊讶地用手撑起脑袋问道。 “我也纳闷。”二拐子一屁股坐在了火把边。 爷爷坐起身来,找了找刚才慌乱中甩在岸边的手电筒。等在好几米外找到那把手电筒的时候,爷爷一下子慌了,手电筒已经把那蛇咬坏了,电池都咬成了两断。爷爷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手电筒报废了。” 小万听罢赶紧把两个火把中的一个给灭了,说道:“那就得赶快先出去了,这两火把坚持不了多久,在这里面没了光怕是寸步难行!” 三人急忙往回赶,很快就又回到了石林中。可是刚才跑得慌张,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方向跑过来的,于是就随便选了一条道走。 约摸半小时过后,其中一个火把已经快烧完了,他们换上了另外一个,但是仍旧不知道自己身在石林的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他们迷路了。 “完了,我们像是再兜圈圈。”二拐子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爷爷摸了摸口袋,想整根烟抽抽,谁知烟丝全被河水打湿了,爷爷干脆全部翻倒到了地上。然后踢了踢地上的二拐子,说道“赶紧走,再不走就真出不去了!” 三人又开始往前走,但是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停留的地方,爷爷狠狠地跺了一脚一炷香前扔在地上的烟丝。 “走不动了。”小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爷爷把火把插到了土里,爬到了就近的一块大石头上,朝着四周大声喊叫,声音在地下空间中不停回荡,后又归于寂静。 “别喊了,没用的,小心把蛇给喊过来。”小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三人围着火把,靠着石头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慢慢流逝,火把也渐渐暗淡,最后啪一下火光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半点声响,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 “你们谁特么摸老子,二拐子是不是你!”这时爷爷低声咒骂道。 “没有啊,我摸你做什么?”二拐子没好气地说道。 “嘘!不要说话。”这时爷爷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刀疤脸的声音,爷爷顿时兴奋了,低声问道:“周兄是你吗?” 刀疤脸没有直接回答爷爷,而是示意爷爷爬到身后的石头上。爷爷爬了上去,刀疤脸也爬了上去。 “看到没有,穹顶上有人!”刀疤脸贴在爷爷耳边轻声说。 爷爷抬头搜索着穹顶,若隐若现确实看到了一点光斑。 “我们被算计了!”刀疤脸的声音再次在爷爷耳边响起。 “算计?”爷爷一脸懵逼地回应道。 “你们是不是也被人洒了血?”刀疤脸继续说道。 “是啊,难道你们也……”爷爷惊讶地回应道。 “事情就很清楚了,有人想利用这条大蛇除掉我们。”刀疤脸低声道。 “那怎么办?”爷爷追问道。 “怎么办,我们给他来个守株待兔。刚才我已经探明了,石林的最右边有一条可以上到穹顶的小道,四周我都走了一遍,那是唯一上去的通道。”刀疤脸似乎心情有些愉悦。 众人跟随着刀疤脸,朝着石林的右边悄悄地摸了过去。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一条可以上穹顶的小路,于是众人分开隐匿在了路口的四周。 他们是左等右等,等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一个声音说到:“到底上面的人下不下来?” 爷爷没听出来是谁,应该是刀疤脸的兵。这时刀疤脸说话了,他说:“都出来,我们包抄上去,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众人沿着狭窄难走的小道往上爬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爬到了穹顶之上。还好是够黑暗,看不清楚下边到底有多深,不然爷爷恐高症都要出来了。众人再往前爬就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所在,那是一处凹进穹壁里面的一个十多平方的洞穴。 “这里有东西!”一个士兵招呼大家过去。 爷爷凑了过去,看到地面上都是血迹,还有一些蝙蝠的羽毛类的东西,边上还扔着一块带血的石头。果然跟之前的猜测一样,有人要害他们。 不久在洞穴的最里面人们又发现了一个可供一人爬进去的石洞,石洞里面有风吹进来。 “应该是从这逃走了,我们也从这里爬出去吧!”刀疤脸吩咐士兵爬进了石洞,大家也都鱼贯而入。 众人爬行了十多分钟,发现前面有光照射进来,不一会一个打前的士兵喊道:“这是一个安全出口。” 等众人都爬了出去才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大石山旁边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之上,四周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哪还见得到那个想加害他们的人。 “先下山吧!”爷爷有些疲倦地说道。 等他们回到堤坝那边已经是半小时后,郝连山和那两个士兵已经早他们先到了一步,还扛了两具尸体回来。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刀疤脸惊讶不已。 郝连山就给大伙讲了他们离开队伍后的经过。原来他们离开队伍后就迷了路,一直走都找不到爷爷他们。后来他们也发现了那条暗河,一个士兵就提议沿着水流的方向走,然后他们就一直沿着暗河走,中途还发现了冲到河边的两具尸体,就一人扛一具继续往前走。最后他们是从一个像是下水道的出口一样的石洞里爬出来的。 众人听完已是唏嘘不已,爷爷和刀疤脸的队伍没有把被人暗算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了里面有大蛇,极其危险,里面的人存活的几率非常低。并劝阻那些家属不要再试图进去找人,否则会搭进去更多的人。 第二十一章大难不死 刘家坳当天连发六起丧事,四口空棺两口实棺。早前村口搭起的灵堂,前段时间刚被拆掉,这会爷爷又差人赶紧给盖回去。 出殡当天哭声震天动地,送葬队伍更是浩浩荡荡地驮着六口大黑棺材齐齐朝镖子岭进发。 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说刀疤脸那边的势力全给压住那是不可能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看得出来,刘家坳的村民已经是悲痛和愤怒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办完丧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二拐子贼溜溜地进了爷爷的院子,当时爷爷正在洗脸,就问二拐子:“你这犊子,大清早的干什呢?” “队长,村里宣传栏,生产大院的墙上全是这种大字报!”二拐子把手中的大字报递给爷爷。 “你小子大字不识一箩筐,来,让我看看。”爷爷接过了大字报,一看顿时傻了眼。报上全是诸如“刘家坳生产队长草菅人命”、“陈平安伙同外人将刘家坳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冤死的村民讨要一个公道”等等言论。 “生产队大院有几十号村民聚齐起来闹事了……”二拐子话还没说完,这时队里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 “刘家坳生产队长陈平安,勾结外人,害我刘家坳村民蒙难,害众乡亲失去至亲,陈平安下台!” “陈平安下台!” 爷爷一听好像人还不少,腿肚子都软了,这是惹众怒了,一时之间呆立当场,竟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喇叭声停息了,但是人群的呐喊声却没有,声音游走到村子的各个方向。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是加入到这场游行的人越来越多,呐喊声越来越响了。 “人群朝着这边来了,队长你要不要先躲躲?”二拐子侧耳倾听,有些心急。 “我也想躲啊,可是我躲得到哪里去!”爷爷哭丧着脸。 盏茶的功夫,先是一张举得高高的横幅出现在爷爷眼前,然后是很多愤怒的拿着标语的乡亲们,带头的是二蛋的哥哥,他喊一句,人们跟着喊一句。 事到如今只能是硬着头皮迎上去了,爷爷先是诚意十足地朝大伙鞠了一躬,然后大声说道:“我陈平安对不住各位父老乡亲,今天要杀要剐我也认了,我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要是知道我陈平安也不会答应建什么狗屁水库!” “你这一鞠躬能把我弟弟鞠活吗?能把众乡亲赖以谋生的庄稼地给鞠回来吗?乡亲们啊!不要被他的假仁假义给迷惑了!在建水库这件事上陈平安比谁都积极,幕后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这时二蛋的哥哥回怼到。 “对!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下台!下台!”一众乡民纷纷表示赞成二蛋哥哥的话,情绪越发的激动了,呐喊声震天动地。 这时不知道谁往前搡了一下二蛋的哥哥,二蛋哥哥高举的双手刚好就砸在爷爷身上,大家以为动手了,场面一时之间大乱起来。一众怒气冲冲的乡民把爷爷的院篱笆都给踏倒了大半,所有人都一个劲地往院子里涌,试图把满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在爷爷的身上。 也亏得是二拐子机灵,见势不妙立刻跑村头刀疤脸那里搬救兵去了。等到刀疤脸带着兵赶过来的时候村民们仍旧在对爷爷施暴,爷爷当时已经是被打得迷糊了,只管护着头蜷缩在地上,其他啥也做不了。 后来随着一声枪响,爷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爷爷醒转过来,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爷爷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浑身上下全是绷带。 “你醒啦。”这时一个声音传入爷爷耳中,他循着声音看去,才看清楚,奶奶正坐在病床边上。 “额……”爷爷试图欠起身子,但是顿时一阵疼痛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老实实躺着吧,你小子命真大!浑身骨头都快被打断了还不死!”这时一个老者走进了病房,笑意满面。 爷爷认出来了,就是那个被刀疤脸称为“管家”的老者,而刀疤脸这会正毕恭毕敬地跟在老者的身后。 奶奶急忙站起了身,竟已是泪意满面,哽咽着说:“要不是您老,我家平安怕是……谢谢您!” 这事也是爷爷后来才知道的,刀疤脸从人群中把爷爷救出来的时候,爷爷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后来急忙上了部队的卡车往县里医院送,结果县医院的大夫几乎都是让准备后事。刀疤脸一急就给远在北京的老管家打了一个电话,后来的事情就厉害了,县医院院长亲自护送救护车,全程警车开道,连夜把爷爷送到了北京的一家军区医院。 爷爷在北京调养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身体才恢复如初,这半年时间里,刀疤脸来探望过几次,那个老管家则是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上个周末是刀疤脸最后一次来,还偷偷地带了一瓶酒来,是他们第一次坐在爷爷院子里喝的那种洋酒。起初奶奶是不给喝的,后来拗不过爷爷也就随他去了。 “水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爷爷酌了一小口酒问道。 “都办妥了,管家后来给我拨了一个连队的人。”刀疤脸剥了一颗花生米放嘴里,边嚼边说。 “都要封顶了还整这么多人?”爷爷有些纳闷。 “左右还改了两条河道过来,工程量也不小!”刀疤脸解释道。 “是怕水库注不满吗?”爷爷又问道。 “是啊,就你沙河那点流量肯定是不够的。”刀疤脸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哦。”爷爷似乎一下子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刀疤脸也自顾着喝酒,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额,部队都撤出刘家坳了吗?”爷爷试图打破尴尬的局面。 “是啊,这次我就是来找你辞行的。兄弟,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刀疤脸给爷爷和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奶奶背过了身去,直嚷嚷北京风沙大,搅得眼睛不舒服,嗓子却已经沙哑了。 刀疤脸辞别后约摸一个星期的光景,爷爷出院了。接他们的是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司机,一辆那年代少有的红旗轿车。司机直把爷爷一家四口送回了刘家坳村口,才打道回府。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老远就看到村口围了很多人,爷爷冷汗都下来了,心想这都谁走漏的风声。 “平安啊,要不然我们先到乡里找个地方住下?”这时奶奶满面愁容地对爷爷说道。 奶奶话音刚落,村口那边却传来阵阵锣鼓声和人们的欢呼声。 “冬梅,这不像是要搞事情啊!”爷爷愁眉一展,赶忙把头伸出车窗外向村口那边张望,只见带头的一个小伙子,腰里挂着一个长鼓,又是敲又是跳的,好不快活,此人不是二拐子又是谁!其余村民也是有节奏地敲锣、舞动、欢呼。 “这个丧门星二拐子,总算让我心情好了那么一回!”爷爷笑意满面嗔骂道。 奶奶也是满面春光,二叔和我父亲两个半大小子更是恨不得赶快下车加入到村口那群欢乐的人之中。 轿车在人群中停稳了,司机还特给面子地下车帮爷爷开车门,爷爷在司机的搀扶下下了车,腰板是挺得更直了。他向众人摆摆手,一副官腔高声说道:“谢谢了,谢谢各位父老乡亲,半年没回来,我都有些想念你们了!” 二拐子更是乐坏了,使劲围着爷爷又是鼓又是跳,爷爷拍了拍二拐子的肩膀,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二蛋的哥哥,也就是带头游行示威的那个始作俑者走出了人群,带着满脸堆笑却又略显尴尬的表情来到了爷爷跟前。 众人安静了,似乎在等什么,爷爷此时就更尴尬了,手足无措。 二蛋哥哥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伸出右手,意思很明显,是要与爷爷握手言和。爷爷这边本身是觉得对不住乡民的,毕竟人命关天,所以从始至终也没有怪过谁。爷爷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二蛋哥哥的手,还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至此冰释前嫌。 不管村民们是觉得下手重了,对爷爷有愧疚,还是忌惮爷爷身后的势力。总之刘家坳还是原来的刘家坳,陈平安也还是原来的陈平安。 爷爷今儿个心情好,拉着二拐子,喝酒到半夜仍然精神劲十足。从二拐子那里爷爷也大概了解了这半年里刘家坳都发生了什么。 根据二拐子的回忆,爷爷被抬走后的第三天中午,十几辆大卡车轰隆隆地就开进了刘家坳,村东头的那片空地是停满了车,平时村民晒东西的晒谷场支起了怕是有百来个军用帐篷,用二拐子的话说就是“贼鸡儿震撼”。同行的还有几个乡里的领导,这些领导当天就召集了村民,并对当时游行示威施暴打人的村民进行了强烈的批判。末了还把刘家坳生产队临时队长的乌纱给了二拐子。 “这我哪搞得来啊!天天都是处理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动不动还要去乡里县里开会,您是知道的我大字不识一箩筐,这半年我算是被折腾死了!”二拐子满嘴酒气地说。 此后的几个月里,部队白天黑夜的又是筑堤又是改河道的,这一系列事情忙活完了还顺带帮村子把镖子岭前的一大片荒地给开垦了。期间,刘家坳村民的工分照样算,但没再让一个村民去参与他们的事情,所以这半年刘家坳可以说是人人都闲着蛋疼。 “你们倒是舒服啊,老子病床上躺了几个月,屎尿都得人伺候!”爷爷听完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而后的一段日子里,刘家坳也还算平静,没了这么多闹腾的烦心事。爷爷领着生产队把新开垦的土地平整好,等来年到了季节好下种。 第二十二章奇怪的现象 深秋的刘家坳,四周的山上大部分树木都落光了叶子,覆盖山体的野草也都大多数枯黄了,一阵风吹过,哗啦啦直响,像是大风中没关好的栅栏门。 雨,是已经下了两天一夜了,仍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爷爷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站在村东头的高地上,水库的水位又比昨天高了一大截,如果雨继续下下去,怕是再过个两三天就要淹到刘家坳下村去了。下村的村民几乎都还没搬走,要是淹上来就麻烦了,爷爷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后来的事实证明爷爷还是低估了洪水的力量,当天的半夜里爷爷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出了屋门,屋外雨还在下。嘈杂声是从下村的方向传过来的,夹杂着哭喊声、呼救声,下雨的声音掩盖掉了大部分的声音,听不真切。爷爷回屋披了蓑衣,并将手电筒拧亮放进了一个玻璃瓶里,而后拧紧了瓶盖就往下村去。 等他来到下村的时候顿时傻眼了,这哪还是一个村子啊,这都快成了一片沼泽地了,湖水早已没过了门槛,流进了村民的家中。爷爷急忙跑到了生产大院,打开了喇叭朝村里大声呼喊,不多时上村的人几乎都起来帮忙了,一时之间,众村民像蚂蚁搬家一样穿梭在上村和下村之间。 等东西都转移完已经是第二天破晓了,大雨也停了。爷爷看到湖水几乎都淹到房子的一半高度了,大泥砖的墙体顶不住雨水的冲刷,有好几座已经倾倒了。 “这洪水咋这么快涨上来了?”爷爷接过了一旁下村的一个大爷递过来的烟丝问道。 “昨儿黑我还专门过去看了的,琢磨着应该涨不到这地方,结果半夜起夜的时候,我一脚踏出门槛,妈妈哟,你猜我踩到了什么?一脚水!”大爷说着舔了舔烟纸的卷口,“我就赶紧把儿子叫醒,让他去把下村的村民挨个叫醒!这不,就一直忙活到现在。” 而后,爷爷把下村的村民临时安置在了生产大院里,又召集全村的人快马加鞭在村东头的空地上为他们建房子。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二拐子就像列行公事一样,又来了。人还没到院子口就扯着嗓子喊:“队长,不好啦!” 爷爷知道又有事要生了,扔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就跟二拐子出门了。 这次是村东头人们建房子的空地上出了问题,据二拐子说,当时他在指挥着大家下桩,这个桩子就怎么也打不进去。后来一个边上玩的毛孩子,像是撞了邪一样,跑过来冲着木桩就尿,尿完还冲他们诡异一笑。然后二拐子一发力,桩子就打进去了。但是桩子一打进去,就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水。 “这特么什么情况?”爷爷围着木桩子转了好几圈,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也没敢动,这东西邪性,所以把您给叫来了。”二拐子答道。 “感情老子就是专门给你们趟雷的啊?”爷爷似有不快。 “这不您见多识广,比我们主意多嘛。”二拐子一脸媚笑。 “老子当然比你个土包子拐见多识广,老子可是在北京住过半年的。”二拐子的这一记马屁让爷爷心中荡漾起来了,可是这话爷爷是万不可能说出去的,而是换成了这句:“挖!给老子挖开看看里面什么鬼东西!” 众人都挖下去两三米了仍然是这种混杂着红色汁液的泥土,爷爷捏了一把泥土凑到鼻子下一闻,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还要往下挖吗?这好像没个尽头啊!”二拐子接过洞下传上来的一筐泥土倒在了洞边上,搽了一把汗问道。 “挖!”爷爷不到黄河心不死。 一顿饭的功夫又下去了一米多深,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行了,别挖了,先搁这吧!我去找孙真人过来看看。”爷爷说着就往后山去了。 没多大会功夫孙老道就跟着爷爷来到了村东头。只见孙老道在洞口前蹲下身,捏了把泥土鼻子下嗅了嗅,而后又用舌头舔了一舔,仍然一副不知真相的样子。 这才又从粗布包裹里拿出两片龟甲置于地上,又拿出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念得差不多了,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后便把那几枚铜钱抛落地面上。而后推演了半天,好像仍然是不知何解。爷爷有些不耐烦了,正欲上前问,只见孙老道脸色突然煞白,一声爆喝:“坏菜!赶紧把洞口给填上!还有,往后这片空地不要再建房子了。” 爷爷使唤二拐子他们赶紧回填,自己却盯着孙老道试图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孙老道却无暇顾及他,自顾自地飞快掐指演算,还一边自言自语:“三江之精华已到,五岳之灵又来朝,大势已成,不应该啊!莫非……” 思及此,孙老道掐动的手指瞬间停顿,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我爷爷说:“平安,今晚怕是有大事要生,通知所有村民今晚无论村东头这边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门!”说完孙老道急急地就往后山去了。 爷爷一脸懵逼,心想到底什么大事让孙老道如此失态,但还是按孙老道的吩咐通知了村民。 今晚的刘家坳,村民们早早地就关门闭户,上床睡觉了,而爷爷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就寻思着,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大条,难道一村几百号人还怕它不成?神来挡神,鬼来降鬼,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鬼给吓死喽,鬼还要怕人三分呢!想着想着爷爷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牛逼佬了!然后他就爬起来出了门。 秋渐渐的深了,天气也慢慢转冷,深秋的刘家坳比外面乡里要冷得多。爷爷缩了缩脖子,把身上的粗布大衣裹得更紧了。他轻轻的推开了院门,悄声地穿过那些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巷道。村民们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夜黑沉沉的,压得爷爷心里又多了一些顾虑。有那么一刻甚至都萌生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但是又让好奇心给撤销了。 第二十三章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村东头下桩子的地方就在眼前了,爷爷看到一个人站在空地上,看不真切。他悄悄地靠近了一些,躲在了空地边上的一丛杂草里。 这时厚重的云层放开了月亮,大地瞬时间撒上了一层银白。爷爷这时才看清,此人正是孙老道,他身着一袭青灰色道袍,头戴阴阳八卦帽,帽子后边几根长长的飘带随风而动。孙老道左手拿着拂尘,半夹腋下,右手执桃木剑,剑尖笔直地指向地面,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哪还有往日里乡间小老头、牛鼻子老道的卑微模样! 爷爷看得是血脉喷张,孙老道这身压箱底的行头爷爷小时候也是见过的,但是从来没看孙老道穿过。爷爷正欲上前打招呼,却瞥见进村的路上,惨白的月光下,有两人正在缓步朝刘家坳走来,于是爷爷继续隐匿在了草丛中。 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村东头的空地上,停在了孙老道几丈开外的地方。爷爷看得分明,来人竟是那土门子村的赵老六!也是一袭青灰色道袍,不过没有戴帽子,却也拿了一个拂尘。爷爷再把目光挪向赵老六的随从,那不是别人,正是阿雨!爷爷大为吃惊,差点叫出了声来。阿雨的身后还跟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非常有灵性,爷爷只看了一眼那狐狸的眼睛,似乎就被蛊惑了,于是赶忙把目光移开。 “果然是你!”这时孙老道开口了。 “哼!陈立命当年骗我斩恶龙,说有莫大的好处,结果呢?我家财散尽妻离子散,还差点丢了性命!”赵老六扬起拂尘,直指孙老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拿刘家坳几百口人的性命当儿戏。况且当年的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山,恶龙残存的一丝怨念本可以数月之后就被化解干净,你又何苦将它释放出来为祸人间!”孙老道一阵叹息。 “我要陈平安死, 我赵家的香火被陈家所断,我就要断掉陈家的香火。即使牺牲几百口人。”赵老六说完转身走了,阿雨和那只狐狸也尾随而去。 爷爷手心里是捏了一把汗,细想当初在洞里的时候难怪听到二拐子说看到了阿雨。爷爷看到赵老六他们走远了,就要出去见孙老道。也正是此时,白天他们挖坑的位置传来滋滋的响声,一团团的黑雾从地下冒了出来,慢慢地凝聚在空中,逐渐的,显现出一条龙的形状来。与此同时,爷爷只觉得头晕目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奶奶就坐在床边,正打算给他喂口水。 “我怎么会在这里?孙伯伯呢!他有事没事?”爷爷粗鲁地推开了奶奶伸过来的勺子,一脸焦急,说着就要下床去。 “孙真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会躺孩子的房里呢,老村医正在给他换药。你们昨晚上遇到什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就没怎么睡着。后来实在睡不着就想着出去找找你,但是刚一踏出门槛,村东头那边就电闪雷鸣,轰隆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没敢去。之后我就等了很久,天都快明了,那边也安静了,我才出了家门。跑到村东头一看,你躺在草丛里,已经昏迷了过去。孙真人则躺在空地上,浑身都是血,身上衣服都快成了碎布条了。我一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立马就跑去找刘老村医。老村医随我赶过去之后也是一阵叹息,说无能为力了。但是平安你知道不知道,就是上回你出事,我们去北京,那个很厉害的那个老人家给了我一根老山参。当时只给你吃了一半,医生就不让吃了,说太补怕身子骨受不住,剩下的一半我就藏了起来。孙真人就是靠这半根人参吊的命,现在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奶奶把昨晚的遭遇一股脑全说给了爷爷听。 爷爷听罢心中一喜,抱着奶奶就亲了一口,直夸她聪明能干,搞得奶奶满脸通红。眼看爷爷没什么事,奶奶也就出了房门。 爷爷来到孙老道躺着的房间的时候,刘满赐老中医刚好给孙老道换完药,爷爷有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刘老爷子,真是辛苦您了!谢谢您!” 搞得老中医不好意思的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临走前又说,“孙真人怕是要躺一段时间了,得有人照顾。” “您就放心吧!”爷爷爽快地回话道,而后来到了孙老道的床前。 “孙伯伯,你感觉怎么样?”爷爷一脸关切的问道。 “平安,没事,我老道应该还有几年阳寿,不用担心!”孙老道抬了抬头说道。 “真是苦了你了,为村里人拼命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爷爷给孙老道垫了一个枕头。 “平安,这可能就是我的命数,我害了刘家坳,现在我又救了刘家坳。我师父常说我辈中人修道,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小老儿一生没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大事,有此一次,嘿!值了!”孙老道却是满脸兴奋,像是终于完成了自己一辈子的使命一样。 爷爷看着单薄的孙老道,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是陈家拖累了孙老道,陈家欠孙老道的太多了,怕是这辈子都还不完。爷爷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坐在孙老道的床边。 “平安啊,这事还没完呢!那恶龙的残魂虽被我所伤,但是等它恢复过来,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孙老道这时却严肃起来。 “不是吧!那怎么办?”爷爷顿时就站了起来,慌慌张张手足无措。 “平安,你不要慌,我已经想到法子对付它了。”孙老道连忙说道。 爷爷这才放下了心,坐回到床边,等着孙老道把话说下去。 “昨晚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它封入到了我的钵中,你把我的布包拿过来。”说完孙老道指了指床边箱子上的粗布包裹。 爷爷把包裹拿给了孙老道,孙老道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陶体的钵。孙老道仔细看了一遍,盖子严实盖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钵递给了爷爷,叮嘱到:“小心点。” 爷爷接过钵,看到盖子上有个小孔可以看到里面,就对着光凑眼往里看,这一看,差点没把爷爷魂给吓掉。只见洞中也有一双眼睛凑了过来,也盯着爷爷看,眼神极其冰冷。那是一种爷爷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眼神,那个眼神差点要了他两个孩子的命,没错,这个眼神跟之前爷爷抓的老龟腹中的河神胎的眼神一模一样! “唉妈呀!”爷爷差点把钵都给摔了。 “小心点!”孙老道魂都给爷爷吓没了。 “哎,哎,知道了。”爷爷把钵放回到了粗布包裹里。 “你找人,到观前的大柏树下挖一口井,四四方方,长宽皆为一米,纵深一十八米,井沿上用花岗岩镶嵌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圆盘。然后找人打造一口小铁棺,至少一公分厚,再就是整九根二十米左右的铁链,小拇指粗就够了。”孙老道说完盯着爷爷看。 “就够了?你知道吗,光那几根铁链就不好找!”爷爷有些为难地说。 孙老道也没说话,只是对着爷爷嘿嘿的坏笑,这形象哪里还有一点昨晚高人的样子,爷爷无可奈何地出了门。 第二十四章九链拉棺伏地龙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爷爷才把孙老道要的东西凑齐。噗一声闷响,爷爷将那口百来斤重的铁箱子扔在了孙老道的床前。孙老道闻得声音幽幽醒转过来,一看床前的铁箱子就翻身坐了起来,盘着腿左右端详,好一会才说:“嘿嘿,平安,不错,结实!” 爷爷心里一悦,脚踢着铁箱子,炫耀道:“那是肯定的,看到这九个圆环和底座的那个粗圆环没有,这是精钢打造的,老硬实了,就算把孙悟空锁里面也不见得出得来。” 爷爷话音刚落,孙老道的粗布包裹里的恶龙残魂就震颤了起来,像是害怕了,不停得冲撞钵体,发出叮叮的声音来。 “它不会出来吧?”爷爷一脸骇然地闪到了房门口。 “瞧你那怂样!它还没完全恢复不可能冲破我师傅的紫星玲珑钵!”孙老道摆了摆手,又安详地躺回了床上。 爷爷看孙老道这么自信,也少了几分担忧,但是看到正事还没办完孙老道这个老赖又躺了回去,就去拉他:“二拐子上午就来说了,观前的井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还病着呢!浑身都痛下不来床,你去看看把情况告诉我就好了。”孙老道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蒙头睡了起来。 “你忽悠谁呢!一星期前桌上的那半只烤鸡自己长腿跑你房间来了啊?”爷爷一脸坏笑。 “什么烤鸡烤鸭的,我没见过,额,没见过。”孙老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什么?”爷爷从床底角落抓了一把鸡骨头出来,仍旧是满脸坏笑。 “起先你说什么来着?”孙老道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对爷爷手中的证据视若空气,“噢,你说井快挖好了,平安啊,这可马虎不得,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说着孙老道穿了鞋就往外走,抓着鸡骨头的爷爷瞬间石化。 两人来到了道观前,二拐子他们正在抽烟休息,一见爷爷来了,二拐子赶忙扔掉烟头迎了过去,还不忘回头示意那几个劳工赶快动起来。 “二拐子,咋样了,这都挖了半个多月了。”爷爷扶了孙老道一把,对迎来的二拐子说道。 “今天就能挖好,越往下越难的嘛,还好没打到水路,不然挖不了这么深。”二拐子回应道。 “哎,我来看看。”孙老道凑近了井口。 “孙真人,全是按您说的挖的,正正方方,纵深一十八米。”二拐子也凑了过去。 这时井下传来一声喊:“一十八米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二拐子,这筐泥拉上去之后下根绳子把我拉上去!” “好勒,这就来!”二拐子回应着井下,一边又和气地对孙老道说,“孙真人,您来得可真准时。” 孙老道围着井边转了好几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嗯,不错,看样子明天就可以进行仪式了。” 第二天的上午,孙老道在房里试着我奶奶冬梅给他补好的那身道袍,直夸我奶奶手艺好。临近正午,孙老道穿着这身奶奶补过的行头和爷爷就上了山。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孙老道穿上这身行头整个人像是又活泛了起来。爷爷跟在他的身后,仰头看向走在山道前的孙老道,迎着太阳的光晕,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孙老道身上泛出了层层的金光。 二拐子他们早已经把一应物什搬到了那口竖井边上,这会又忙着把道观里的一张桌子抬出来,给孙老道设法坛用。爷爷上前拍了拍二拐子的肩膀,以示赞许。 孙老道示意抬桌子的人把桌子放在他所指的位置,后又对众人说:“恶灵至阴,知道自己要被封印必定殊死一搏,只有正午的太阳能压制它的阴煞之气,等到午时三刻太阳一天中最旺盛的时候才能开坛做法。” “可大冬天的太阳也不热啊!”二拐子没边没际地插话道。 “阳不一定就是热,好了,还有一刻钟太阳就到头顶了,我先布置下法坛。”谁知,孙老道话音刚落,法坛上的紫星玲珑钵剧烈颤动,搞得法坛都颤抖了起来。也正是此时,空中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刚好就把太阳给遮住了。大地瞬间暗了下来,人们的心也跟着暗了下来。 “孽障!一丝残魂也敢呼风唤雨!不怕天打雷劈!”只见孙老道咬破了中指,飞快地在紫星玲珑钵上画符,不一会整个钵已经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但是天色仍未见好转,反而开始下起了雨来。孙老道噗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爷爷赶忙上去扶。孙老道却推开爷爷说:“我没事,你赶紧去村里找九个青年小伙过来!快!” 很快爷爷找来了九个小伙子,孙老道让九人双手互相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形成一个圆围住法坛。然后又是一阵唱和跳,随着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后,冲着爷爷叫道:“平安,进圈里!听我指令!” 爷爷虽然已经是腿肚子都抖了,但是没办法,还是进了去。进去之后爷爷就看到紫星玲珑钵一开一合的,似乎有两个力在相互作用。 “准备好了吗?”这时外边的孙老道喊道。 “好了!”爷爷给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之后外面的孙老道又是一阵唱和跳,末了一声爆喝:“将紫星玲珑钵放入铁箱子!” 爷爷听罢双手就要去端那紫星玲珑钵,结果手还没靠近就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于是缩回手冲外面喊:“好烫,拿不了!” “赶快啊,那是幻觉!”外边的孙老道回应道,声音里明显带着焦急。 爷爷一咬牙,双手就贴了过去,果然正如孙老道所言,顿时心中一喜,端起紫星玲珑钵就要往边上的铁箱子里放。谁知这时整个紫星玲珑钵变成了一坨冰晶,冰慢慢的冻结住爷爷的双手、前胸、全身。最后爷爷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了。 爷爷心想这条命怕是要撂这里了,又想着自己孩子还没长大成人,奶奶孤儿寡母的往后日子可得怎么过,一时之间竟然流泪了。但是蓦地他又想起孙老道的话,想起这一切是幻觉,想起儿时孙老道对他说过舌尖血至刚至阳。爷爷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舌尖,一股血腥味顿时让他清醒了过来,这才听到外面的孙老道一直唤着他呢!爷爷没有再犹豫,眨眼之间便把紫星玲珑钵放入了铁箱子内,盖严了盖子,并把厚重的铜锁给锁上了。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爷爷几近虚脱。 危险信号解除之后,二拐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开始给那九人发铁链,孙老道拍拍靠在法坛边上休息的爷爷,便开始在铁箱子上画符。画完之后又吩咐众人每一根铁链绕箱一圈,然后各自从九孔穿出,根根相连环环相扣。末了又在九人背上贴了一张符,然后才回到法坛前,祭了天地玄黄,呼了阎王罗刹,之后对九人喝道:“起!” 铁箱子被轻松抬起。 接着孙老道又喝道:“送入地狱!” 九人缓缓地朝井口走去,身后铁链拖的哗哗响。 起初爷爷看着他们是挺轻松的,但是随着距离井口越来越近,九人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脖子青筋暴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水,肩膀上扛着的铁链都快勒进肉里面了。说时迟那时快,孙老道一个健步越上了铁箱子,在上面打坐碎碎念起来。随着孙老道的一口舌尖血喷在箱体上,九人顿时如释重负一般表情轻松了许多。箱子送入了井口以后,孙老道跃上了井沿。 天圆地方镇妖邪, 九链拉棺伏地龙。 一口幽井做炼狱, 十方诸佛开太平! 至此,恶龙的残魂便被锁在了道观前的幽井下。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