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穷途末兽》 第一章三个月后 当瘟疫开始在这个蓝色的星球开始肆虐时,没有人意识到这就是毁灭的开始,更没有人意识到,灾难来临的如此迅速,如此猛烈。 迅速蔓延的瘟疫让越来越多的人死去,又让死者变异成丧尸后,终于有歇斯底里的疯子按下了核按钮…… 当第一颗核弹奏响人类末日哀歌时,只有那些狂热的极端者,才会膜拜这收割一切生命的烈焰,才会郑重的将核战爆发日命名为——“审判日”。 这也就是三个月前的事,我不觉得那些在核战中死去的人是受到了审判,我只是觉得,对于我们这些还在苟且偷生的幸存者来说,审判才刚刚开始。 地球并没有被毁灭,人类也还顽强的活着,可漫长的核冬天已经降临在这片没有希望的大地上,天空中弥漫的那些肉眼可见的放射粒子,在慢慢杀死那些老弱的幸存者。如果侥幸没有被杀死,也并不值得庆幸,在这种侵蚀下,幸存者们或多或少都会开始变异——至于变成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现在当然不是想这些的时机,我再次用力裹了裹身上的战术服,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的前进着。 要想在雪地里不留痕迹的前进,确实需要一点技巧,而我恰恰掌握了这点技巧——这得益于我做过佣兵的经历。 轻轻的跳跃到一个弹坑中,我迅速的将自己沉入弹坑的血水中,污秽、腥臭,寒冷的血水瞬间就将我包围,而我顾不上这些,我只是小心翼翼地趴在弹坑里,露出鼻孔和眼睛张望四周。 远处的雷暴又开始在低沉的乌云中轰鸣,闪电在鞭笞着这伤痕累累的星球,我的耳膜有些胀痛,这可能是我变异的一部分,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坏事,至少我能听清楚很多常人听不见的动静。 现在我就能听见,前方那栋三层楼的废墟里,隐隐约约有女人尖利的哭叫声,但是这声音逐渐的低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点点压抑的呜咽声,而始终单调而又有力重复传入我耳中的,是“噗嗤”、“噗嗤”砍刀入肉的声音。 我没有打算去一探究竟,因为不管是绝望的丈夫杀死了妻子,还是饥饿的妻子吞噬了丈夫。我都见过了,我甚至在这短短的数月间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脚步声朝着发生声音的废墟去了,我听不出来脚步声是出自于那些巨大的变异兽,还是饥肠辘辘的幸存者,总之我哪个都不想招惹,相对那些只凭借本能来捕食的变异兽来说,我更害怕那些有头脑,有智慧,懂得使用陷阱、武器的幸存者。 我只能等待,等待其中一方心满意足的离开,只要被啃食的不是我,我不在乎审判又将降临在谁身上——幸存者们,那些以同类相食的幸存者们,都带着原罪。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这让我紧张,这几乎就是冰暴来临的前兆——冰暴会将天空中漂浮的那些绿色的放射物、那些带着烟熏火燎痕迹的瓦砾,紧紧的揉捏成巨大的、尖锐的冰凌猛烈的投掷在地面上。 如果这些冰凌你有幸躲过,但是零下一百度的低温,也会让暴露在旷野的你,迅速失去体温,成为一道晶莹的雕塑。 我不禁感到后悔,我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一副眼镜,虽然我的听觉变得灵敏,可我的近视眼却总是给我带来麻烦。 焦虑的看了看天空中飘扬的雪花,再侧耳听了听不远处那些慌乱的脚步声,我决定冒一次险。 左侧不远处,是一堆坍塌的很彻底的废墟,我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呼吸声,我决定爬进去,先躲过冰暴再说。 废墟里的空间不出意外的小,刚刚藏好的我,就在冰暴带来的短暂光明中,看见了一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脸。 几乎脸对着脸。 ———————————————————— 我没有发出任何惊叫声,就算我视线模糊,我也能分辨得出来,面前的这张脸早已失去了生机,这年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冰霜,只有眼睛瞪得大大的。 似乎是在盯着我。 我移开了目光,可我发现他伸出的手里,紧紧的握着半截手臂——这支纤细的断臂,很明显应该属于一个孩子。 这令我厌恶,我向着废墟里挪动了下身子,同时用脚踢了踢这张让我感到恶心的脸。 可他露出的半截尸体让我有些愣神,他那身军装更让我觉得眼熟。凑近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臂章——是我曾经的服役的部队。 我无力的靠在了瓦砾上,我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他是一个拯救者,而我却这个值得尊敬的灵魂上踏上了一脚。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冰凌开始在地面炸响,我赶紧半跪在了他的面前,我想合上他的眼睛,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在短暂的冰暴结束后,我也没能做到。 没有翻捡他尸体的念头,那支残缺的手臂被我小心翼翼地的放入了他怀中,这毕竟是他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我当然也有值得去守护的,比如现在还呆在五米深地下室的家人——我的母亲,我的两个女儿。虽然我们过得艰苦些,但是我们还在一起,我们还在一起活着。 得益于我对危机的敏感,也得益于我母亲那种老年人的囤积习惯,我们在地下室里储备了足够食用半年的食物、药品,可我还是需要冒险出来寻找燃料和水。 当最后一丝风声也消失沉寂后,我再次看了一眼这年轻的脸庞,攥紧了手中的长矛,缓慢的转过身,我得离开了。 对不起,战友。 只要再穿过眼前的这一片开阔地,就可以达到医生的家了,我轻吁了一口气,虽然我现在冷的要命,但是毕竟还没有要了我的命,不是吗? 可天空传来的那声鸟鸣又让我狼狈的藏进了污水坑,这次我甚至头都不敢伸出水面,只是用一根吸管探出水面维持呼吸。 这些成群结队行动的变异巨鸟如果不发出叫声,如果你没有留意地面上突然变大的黑影,当你听到风声时,那一切都已经晚了,你已经被这些飞翔的怪物拉扯着飞向半空,这时你就会觉得,痛快的给你一刀结束你的生命,其实是一种幸运。 当血水已经渗透我战术服里绑在身体上的塑料布后,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寒冷了,我只能偏着头,慢慢露出半边耳朵。 这次幸运女神似乎眷顾了我,天空中的巨鸟消失了,四周除了一些轻微的风啸声,没有其他声音。 爬出污水坑,我迅速的冲进了医生家,虽然这栋三层小楼有一半被其他的瓦砾掩盖,剩下的那一半外表看上去也是那么破败,但是屋里的结构还算完好。 我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最底层的那个小房间,这里能充分的遮挡光线,我可以在这里恢复体温,要不然,我会被活活冻死的。 巴掌大的一块煤饼被我点燃,最底层的这间房子里,顿时有了些昏暗的光,可这光明也让地上的血迹暴露了出来,看上去特别刺眼。 这是医生两夫妻的血液。 医生的老婆是个善良、漂亮的女人,个子小小的,说话声也是细细的,但是那声音柔柔的很哈好听,一笑就眯着眼的她就死在了这间房子里,而杀死她的,是她的老公——那个总穿着白大褂、和她手牵手在晚饭后散步的医生;那个一直,把她视作珍宝、保护的好好的医生。 可她还是变异了,变成了有着四只瞳孔,手掌巨大的丧尸,而医生只能在绝望中,杀死了临时前都在向着自己咧嘴傻笑,递给自己老鼠的妻子。 当目睹一切的我从阴暗里出现在医生面前后,这个满手血污的男人握紧了他妻子那双已经不是人类的手,用平静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祈求我什么,我没有迟疑,更没有犹豫,我只是迅速将长矛刺进了他的胸口。 对医生来说,这何尝不是最大的怜悯? 沾染过医生鲜血的长矛,现在依然被我紧紧的攥在我右手里,茅杆其实挺粗糙的,不过增加了些摩擦力,在捅进猎物的身体后不至于打滑,也就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缺点了,只是作为矛头的56式军刺已经有些钝了,需要打磨打磨。 没把怀里的肉干加热,我用力撕咬着肉干,这是我猎杀的变异猫幼崽的肉,虽然口感极差,不过还是能给我提供一些热量的。 也许人肉的味道不一样,不过我知道我现在还做不到那一点,我相信我的家人也同样拒绝,我一直避免着让她们直面这个冰冷残酷的末世,每次回家,我甚至都会洗干净长矛上的血液。 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宽慰家人的一个举动罢了。 缓缓的站起身,把战术服外充当护甲的铁皮松了松,这玩意已经被冻梆硬,但是还能给我提供那么一丁点防护——正打算把最后一点肉干咽下去,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响。 “噗”的一声轻响。 ———————————————————— 这是变异的家猫特有跳跃声。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因为这东西的幼崽被我偷袭过很多次,我熟悉它们的脚步声,当然我更清楚的是,我此时不能贸然回头——否则这畜生会在你转身的瞬间扑上来,一口咬住你的咽喉,然后用力甩动,让你的喉管暴露在空气中。 你甚至可以看着它漂亮的粉色杏仁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毫不犹豫的将短矛朝着背后直刺而出,手中的矛杆瞬间一顿,磨的我手掌生疼。 运气不错,背后响起的嘶吼和手中茅杆的剧烈抖动都证明我捅到了这畜生,来不及庆幸和思考,我在前翻中抽出了匕首。 矛头捅入了变异巨猫的上颌,用脚踩住的矛尾不住的颤抖,几乎快要从中崩断,这只身长一米五左右的变异巨猫狂暴的挠着矛杆,受伤后变得血红兽瞳死死盯着的我,我本能的想逃,可是这该死的猫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如果我松开脚下的茅杆,那么我也许挡不住这巨兽的一扑! 没时间考虑了!迅速的扔刀,俯身握紧短矛用力捅过去…… “啪”的一声,矛杆经受不住力度从中崩断,来不及捡起刀,我只能抓住断矛顶翻变异巨猫,死死用力压住它。 当矛头被我拼命的插入变异巨猫的上颌后,猫爪疯狂的扒拉着我缠裹在战术服外的铁皮,发出急促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现在我整个人都压在变异巨猫的肚子上,我只能用肩膀死力顶住变异巨猫的脖子,随着手里的断矛旋转着、一寸一寸的深入异兽的头颅,喷洒而出的腥臭兽血淋的我满头满脸都是,甚至已经糊住了我的眼睛。 此时此刻我想狂吼,但是所有的吼声、狂暴都成为手中的力量,让手中的断矛不停旋转深入。 慢慢的,背上抓挠的力道越来越小,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呼……” 间歇的抽搐,不止是身下将死的大猫,我也同样在颤抖着,毕竟……我已经是四十岁的年纪。 身下的巨猫逐渐停止挣扎,我脸上的兽血也逐渐凝固。 右手已经被磨的鲜血淋漓,而明显有些脱力的我,在颤巍巍的捡起刀后,只能靠在墙壁上,急促的呼吸。 我需要休息。 这是我第一次杀死如此巨大的成年变异猫,但是我宁愿不要这次收获,我耗费了太多精力,回去的路充满了变数,我是无法带着这意外的收获回家的。 虽然猫皮是好东西,扒下来可以作为保暖的储备;那暴露在污浊空气中,呈莲花状的六颗尖锐獠牙,也是制作陷阱里箭头的好东西;而且这么大一只猫,能吃的肉也是不少的。 但是我现在只关心我的眼镜,仅有的半边镜片现在彻底碎了,弄到眼里的兽血也杀的我眼睛生疼。 低声咒骂了一句,我用力揉着眼睛,可我再次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房间里仅有的那一点光线,照印出了来人巨大的身形。 “嗨,亲爱的医生。” 是熟悉的医生,也是我不熟悉的丧尸。 看来,幸运女神并不是眷顾我,她只是指引我来到这里,给医生偿命吧? 我咧嘴笑了笑——我不信命。 紧握着刀,我慢慢半蹲起身,缓慢后退,直到顶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僵尸变异后足足有两米高的医生占据了大半空间,他佝偻着腰,缓慢的向我移动着,身上那件白大褂不知道是在哪里蹭破了,早已变了颜色,就像裹着木乃伊的那种灰不溜秋的布条。 医生只剩下了一只手,在移动中他缓缓的举高了这只手臂,他的眼睛也只剩下了一个,但是这仅有的眼珠还死死盯着我。 “医生,我只是送了你一程,这是你要求的。”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明白我说什么,但是不管是吸引人注意力也还,还是替自己打气也好,我总想说点什么——这成为我的遗言也不是不可以的。 “咔”的一声脆响,医生的嘴里,居然爬出一只硕鼠!这令我恶心! 可我没有什么呕吐的东西,趁着医生的头歪斜的那一刹那…… 冲! 毫不犹豫的我反手握刀直冲而上,砍掉医生的脑袋也许就脱险了! “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体重75公斤的我,狠狠的撞在墙壁上的声音,这该死的怪物,仅仅是一挥手,我就飞了出来! “咳……咳咳” 喉咙里阵阵血腥味翻涌,刚才与变异巨猫搏杀而松脱的铁板此时牢牢的顶在了我肋骨上,短促的剧痛让我差点晕厥过去。 抑制不住的疼痛让我“嗬嗬”出声,我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可是我不想浪费所剩无几的体力,我更不想没有尊严的死亡。 高大的丧尸偏着头前行的样子很诡异,丧尸身上那些爬来爬去的老鼠在毫无忌惮的啃噬着尸身,这虽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恶心的景象,但是,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吧? 为什么最后让我看见如此糟糕的绝望?我能不能看看我的家人,我能不能再看一眼她呢? 内袋里的照片随着被掏出来的墨水瓶**飘落在了地上,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将**扔了出去…… 墨水瓶没有炸开,只是被弹开了。 但是医生却停顿了。 穿透医生胸膛的利刃猛地拔出,带着闪光再次出现,轻而易举的切割掉医生残缺的头颅,轰然倒地的医生尸体激起的尘埃让我不自觉的举手遮住眼睛,却又立即放下手后退。 幸存者吗? 活人比死人更危险。 可是如果我祈求,能不能不用死在这里? “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已经不行了,不劳烦你动手。” 我举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做投降状,没有眼镜的我眯着眼极力想看清楚来人,以此判断我还有多大的逃生机会。虽然我微微低着头表示认输,但是……我还不想死。 紧握裤兜里最后一把小刀的手,被遮挡着伤口的手臂很好的遮掩住,如果对方喜欢玩点割喉的把戏,说不定我还能给他点惊喜? 没有人回应我,只有低低的喘息声。 “别杀我。” 已经靠着墙壁,无路可退的我,声音愈发的颤抖,体力不是这么快就能恢复的,但来人在冷静而又蓄意的恢复体力,那么,等待我的就只能是死亡的结局。 也许我最终的目的地,是他们饥饿的胃…… 喘息声渐渐平复,尘土也散开来,模糊在眼前出现的人影,终于开口了。 这声音让我激动,但是又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爸爸,我带你回家吧。” 第二章十一个月零三天 我的拯救者,是我17岁的大女儿。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女儿,一米八的个子,但是看上去却是显得那么消瘦,披散的头发上满是灰尘,学过十年钢琴的细长手指紧攥着我给她做的,那把简陋的,用木棍绑着猎刀的长矛。 再次用长矛戳透几次医生的尸体后,轻轻甩了甩刀尖上还在滴落的暗绿色血液,女儿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搀扶起我。 现在,她要带我回家。 女儿微微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在前方移动,不时回头看一下我。 捂着腰慢慢挪动的我却略有些不耐烦:“看前面,余光看两边,老看我干嘛?” “嗯。” “出来怎么不把护具绑好?找死吗?” “衣服里面。” “你!嘶……” 青春期那种叛逆,无谓的爱美和无谓的语气,让怒气狠狠的攻击了一个受伤的父亲。 我们沉默的着前行。可当睁眼瞎的我踉踉跄跄的行进时,该死的腹部伤口再次渗出鲜血,让我剧痛到再次抽搐,而随身带的纱布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女儿利落的割下猫尾系在我腹部,在我腰后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又摸出一副眼镜:“医生的,你带上。” 嗯,这就是这一次的收获,该死的眼镜,该死的猫,该死的父亲的狼狈和这该死的世界! “我扶你?” “不用,你留意周边环境就好。” 回去的路也并不算远吧,但是巨痛却让我举步维艰,再次拒绝了女儿的帮助后,始终小心翼翼的贴着废墟挪动的我们,总算是捱到了家。 说是家,只是以前我堆积乱七八糟收藏品的一个地下室,五米左右的深度,仅仅只有四十平方大小。但是因为花了点小心思,所以采光线算好。 至少不用点蜡烛就能看的清楚我母亲脸上的皱纹……以及担心。 三岁的小丫头一头撞到我肚子上,痛的我再次咬破了嘴唇,大女儿一把拎起小家伙的衣领,把她抱到一边去了。 母亲想说些什么,却被我强笑着抬手阻止了,我现在仅仅想着赶紧包扎好这不断渗血的伤口,再昏睡过去,就那么昏睡过去。 我不想让我的家人看见我的伤口。 拿着母亲递过来的医疗包,在家人们关注、焦虑的眼光中,我躲进了自己小小的隔间。 “把门锁好” 这是我包扎完伤口后,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 醒来时,地下室里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现在应该是夜晚了,我大概睡了四个小时? 一丁点蜡烛的光,投射在趴在我床前酣睡的小丫头脸上,小家伙口水流的老长,脏兮兮的辫子里白色的虱子在四处疯爬,连她手里紧握的芭比娃娃,都满是这种让人腻歪的东西。 给母亲一个艰难的笑。 “妈,麻烦你给小丫头洗个澡,把头发剪了去吧。把大大的头发也剪了。” “不” 站在门口的大丫头干脆的拒绝了我。 “剪!别弄的脏兮兮的会得病!” 压抑的怒吼让我感到眩晕,但是没等我气喘均匀,大丫头彻底爆发了…… “得什么病?反正不都是等死吗?现在都已经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就要留着我的长发,我要有尊严的活着,像个女孩子一样活着,我自己去找干净的水,我还可以给奶奶和妹妹找水,我可以去找燃料,烧水……” 挣脱了母亲怀抱的大丫头双肩抖动的捂着脸蹲下身,不让我们看到她的眼泪。 我不知道头发跟尊严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是我知道大丫的愤怒和压抑,因为就连这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她也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没能看见丫头的眼泪,只是在母亲关注的眼神中,忍不住剧痛的我又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两个干干净净的丫头,顶着一头短发。 大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小小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大丫,为什么跑出去?” “因为我只能尽量的保护你。没有你,我保护不了奶奶和妹妹。” “那为什么愿意把头发剪了?” “头发长了容易挂着。” “没了?” “挂到头发会被人抓住,抓住会死。” 大丫玩弄着手里的断发,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的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姐姐,什么是会死啊?” 小丫抱着她寸步不离的芭比娃娃,苍白的脸上,眼睛显得特别大,特别亮。 “死了就是不能跟布娃娃玩,不能再偷吃我的糖,不能看见爸爸奶奶。” ……结果是大丫抱着捂着嘴不歇气抽泣的小丫走出了我的隔间。 被猫尾系过的伤口有点痒,虽然伤口并不深。但是那种痛痒的感觉让人实在难受。 然而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这把老骨头,居然没有骨折。 那么再过几天后,我又可以在这地狱中挣扎了。 也许这末世,只有彻底倒下,才是解脱吧? 五天后。 有一把大丫新做的长矛放在了我门口。矛杆是我在战前,作为一个冷兵器发烧友,一直心心念念收藏的一根白蜡杆;而作为矛头的那把三菱刺,则散发着暗哑的毒芒,倒印出我苍白的脸。 这锋利,应该是大丫头用磨刀石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掂了掂长矛,轻重合适,非常棒! 女孩子就是比男人要细心,长矛更锋利,更趁手,我很满意。 回头看了看大丫,而大丫在背后一脸期冀的望着我。 对大丫苦笑了下:“在家吧,在家待着,我出去活动活动就回来,下次带你出去。” 摸了摸大大小小的脑瓜,刺手的短发突然间让我有些沮丧。 对着母亲抬头笑了笑,在母亲的小声的叮咛中,我转身离开。 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处理肮脏的自己,也想让自己有一个咆哮的空间,我不是没有目睹过其他人的死亡,我甚至也曾给予过其他人死亡,但是如此贴近自己的死亡,我是第一次。 我其实很害怕死亡,我从来不认为,我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也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能坚持的人。因为我知道,我其实是那种容易放弃,容易逃跑的人。 所以,我这个人生的失败者需要一次宣泄,需要一片空白。 快速穿过了三个社区,这是在战后我到达最远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我发现了一处公寓。 我断断续续的观察了这里二十二天,如果作为长期的栖身之所,这里显得太醒目了,特别是夜晚取暖的火光。但是如果只是短暂停留,这里却很安全……因为没有人,会想着停留在这么醒目的地方。 躲在墙角的碎石堆里,前前后后的又观察了大约半个小时后,确定大丫没有跟着,我闪身进入这栋残破的小楼里。 这里面很安静,很整洁,在壁柜里还挂着整齐的成套的西服,有一张大床,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浴缸和一面硕大的镜子。 是的,这里就是我要的,单独的空间。 我想我喜欢来这里,也是欣赏这里主人的品味吧?因为能看得出来他的每一套西服、衬衣、领带都经过静心的挑选,最重要的是,非常适合我。 不过面前这套灰色西服我现在没什么感觉,脸上灰蒙蒙的,身上也脏兮兮的,而那套紫色的又显得太轻佻。不过如果要是洗漱整理干净,穿上那套深蓝色的双排扣西服,依稀还能找回一些我战前的影子。 完整的镜子,让整个私密的空间,显得大了不少,镜子里的中年男人,苍白的脸,渐白的胡渣,一副该死的、颓废的样子。 我讨厌我现在的样子,肮脏、惊慌失措,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仔细的、用力的擦拭着脸上那些的污垢,我无法容忍自己的肮脏。 再次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没有异样,那么接下来的,就是要将我整个人沉浸在寒冷的冰水打着寒颤,努力的清洗着自己。 曾经善于自虐的我,全身苍白的肌肤在我疯狂揉搓下泛出血红的颜色,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而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让我觉得有一种疯狂的自豪感,只不过现在腹部伤口那一直困扰我的痛痒,破坏了我这种不知所谓的自豪感。 腹部伤口结的血痂是一种不健康的墨绿色……管他的。 擦干身体,**着身体的我,站在这死寂的房中,看向远方,眼神迷惘,神思不在。 直到寒冷再次包围我。 穿上那套心仪的蓝色西服,像以前上班前一样下意识的系好领带,静静的站在镜子前,用匕首慢慢的开始清理胡茬……哦,忘记了一件事。 掏出她的照片,轻轻的卡在了镜框上。 嗯,她的照片,我偷拍的、偷偷打印放在钱包里的、一直保存着的,她的照片。 这张照片静静的躺在我口袋里多久了? 十一个月零三天。 自从这个世界无法再提供电力开始,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回忆,我只能牢牢刻划在了大脑里。 看着她的照片,有点出神,有点茫然,我只是无意识的伸出手,用手指摸索着照片上,她的轮廓。 照片里洋娃娃一样的她,穿着职业装,那种淡雅的气质从未在我脑海中消失过,哪怕我还在这末世中苦苦挣扎求生。 我……爱她。 她总是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那淡淡的体香,我是怎么闻到的?说不出来是什么香,但是就是那种,吸引我的香。 手指停留在她的唇上。 我突然有些燥热。 是的,小腹燥热。 是的,我还有些意外的坚硬,有些意外的僵硬。 细长的手指握住自己的冲动,开始紧张的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颤抖,反复的刺激自己下半身的我,看着她,看着照片里的她专心致志的偏着头,睫毛低垂,带着一丝浅笑的她,那么专注,那么美丽,这,仅仅只是她在工作的样子。 “砰” 这是没有得到过她允许的释放和亵渎! 被牙齿咬住嘴唇的呼喊,伴随着玻璃镜子的破碎,戛然而止。 疼痛让我清醒。 再次扑进浴缸,一切冲动和想象都在寒冷里,窒息中,消散无踪。 她在哪?而我,又他妈X在哪?! 西服被我叠好,打包,纯羊毛的衣料做什么都是好东西,其他的东西等着下次,慢慢的带回去。 缠好手上的伤,看着手腕上刻着她名字的纹身,中间那道刀疤深刻而且丑陋。 突然间就觉得意兴阑珊,就那么懒散的倚坐在染血的飘窗前。 破损的玻璃很锋利,窗口灌进来的风让此时的我有些意外的惬意。 眯着眼打量窗外的世界,混沌,灰暗,毫无生机。 白色的,未消散也不知何时会消散的雪,只能让那一团团污浊的红色更鲜艳,谁都不知道那是谁的血,也不知道,谁的血,又会再次流淌在白雪之上…… 然而这些白色、血色,却勾勒出她的样子。 再次翻出她的照片……我很想她。 对面街道上有人? 迅速收拾情绪,躲进窗台边的黑暗里,紧紧盯着这三个男子小心翼翼的接近路口。 这三个人,应该是在附近获取了什么猎物,因为走在最后的那个健壮男人,背着一个不小的口袋,打头的男人很警惕的四处张望,观察后做出手势,第二个男人前行,观察,依次前行。 他们戴着帽子,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依我估计,这三个人,应该都在三十岁以下,正当壮年。 咦?帽子? 我想我需要帽子。 给我孩子们的帽子。 第三章帽子 三个人在逐渐靠近路口后,谨慎的驻足,成三角形站散开开始四处观察,同时又好像在讨论着什么,距离尚远,我完全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 不过,他们似乎一直忘记了应该抬头看看。 要知道危险可不仅仅只是来自于地面。 缓缓换上护甲,将眼镜放在打好的包裹上,把她的照片小心的和家人照片都放在胸口的内袋里,再紧紧扎住袖口,除了腹部还有点痛痒,检视下自己……我想我现在的状态还行。 深吸一口气,那么,来吧! 当他们再次开始前行时,从二楼窗口一跃而出的我,左手的匕首在飞跃的冲击力中轻而易举的割断了第三个人的咽喉,在鲜血尚未喷射到我身体之前,一个前滚翻,右手的长矛准确的捅进站在中间第二个人的脊椎…… 将人贯穿的长矛卡在了对方的脊椎上,迅速弃矛,起身将第二个人撞向已经转身的第一个人。 电光火石间,左手的匕首已交换到右手,躲在第二个人背后的我跟着冲上,如果他侧身躲避,我相信我可以抬手就割断他的脖子。 我根本不习惯面对面杀死一个人。 但是,为了帽子,仅仅就是想要帽子,我……这样做了。 他蹲下了。 他手里的长矛在他蹲下的一瞬间刺出,我只能跳起一脚踹到第二个人背上,顺势拔出我的长矛,第二个人带着前扑的动能撞向他。 这是一个相当有战斗经验的人,他敏捷,强壮,居然就一把抓住那个人,像拎着一面巨大的盾牌,弓步站稳了身体,冷冷的看着我。 他的眼睛泛红,我知道,那是吃过人肉的人才独有的眼睛颜色。 嗯,是的,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我觉得就像看着一块烤肉。 第二个人还没有彻底死去,只是在无意识的靠在他胸前抽搐。 对面的仅剩的那个人,我想杀死他。 毋庸置疑,他也想杀死我。 所以我们几乎同时举矛刺向对方。 “噗嗤” 肩膀的剧烈的疼痛却让我居然有点欣喜若狂想笑出声的感觉。 那是因为他的个子比我高,居高临下的长矛只插入了我的肩膀,而我,恰巧可以插入他的心脏。 长矛上沉甸甸的手感,让我不免有些得意,我知道现在我的表情肯定特别狰狞,因为我可以听得见自己忍不住发出的,带着疼痛的笑声。 可惜,我高兴的有点早。 他握住了矛头。 左肩传来的阵阵疼痛让我的笑容有些失真,对面的他,同样也带着一丝冷笑,用力的将我顶向墙壁。而我的矛头,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再也无法寸进。 我已经被顶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该死的对手,在转动着长矛,矛头逐渐穿过了我的肩膀,将我钉在了墙上。 我不再看着他的脸,我只是盯着他头上那一顶绒帽,虽然有些脏了,但是这可爱的粉红色绒帽,给大丫头带上,应该,很漂亮吧? 僵持中的我,慢慢的失去力气,手中的长矛也逐渐被他掰开,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最后的时刻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低哑的鸟鸣。 他下意识的抬了抬头。 最后的机会? 三个月以来一直轻声细语的我,此时一声狂吼,任由他的长矛彻底贯穿我的肩胛,猛冲上前,额头狠狠的撞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一个趔趄,后仰摔倒,但是他扔开我长矛的同时,一把攥住了我的头发,将我同样也拉倒在地。 摔倒的那一刻,他的长矛从我的背后抽离了,抽离的那一瞬间,那种疼痛,几乎能让我昏死过去。 他将我压在身下,用力的掐着我的脖子,狞笑着问我:“爽不爽?” “爽!” 我TM讨厌他嘴里的臭味。 但是这不妨碍哑着嗓子的我艰难举起手,紧紧的攥住他的帽子,任由他一拳一拳重重的招呼在我脸上,我可以感觉的到,我的鼻子在喷血,我的眼眶在爆裂…… “爽不爽?” “爽!真他妈爽!来!继续!” 歇斯底里,状似疯魔。 在意识即将消失前,脸上的重击突然就那么消失了,伴随着巨大风声和阴影,是他的尖叫。 像个娘们一样的尖叫。 从天而降的巨鸟,被我们血腥而疯狂的叫喊声吸引来的巨鸟,落在他的背上,轻而易举的将他掀翻在地。 这只翼展超过四米的,巨大身体呈现灰白色的,类似白鹭一样的巨鸟,用它淡绿色的眸子,毫无生气的盯着他,时不时的展开翅膀跳跃着,用长剑一样锐利的鸟喙啄食着他,用尖锐的利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竭尽全力的躲闪着,而我,傻笑着靠在了墙壁上,用这最舒适的动作,庆祝自己的好运。 只是这舒适,被我们遗忘在一旁的口袋打断了。 口袋里钻出来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而且,是我认识的,小男孩。 巨鸟停止了攻击,细长的鸟喙转向了孩子,这年幼的猎物,看起来更加可口。 跟这些天杀的幸存者偷猎孩子们的理由,一样。 “趴下!小哪吒!” 狂吼出声的我,竭尽全力,一个虎扑跳到了巨鸟背上,抓住鸟脖子,用尽全部力气将巨鸟的鸟喙插向地面。 巨鸟惊惶的,愤怒的开始跳跃着扑腾翅膀,骑在巨鸟背上的我,哆嗦的犹如风暴里的树叶。 我紧紧的捏住巨鸟的脖子,抬起受伤的左手,狂吼中手指深深掐入巨鸟的眼眶。 我在啃噬着巨鸟的脖子。 我在吸食巨鸟的血液。 我甚至在用脑袋用力撞着巨鸟的脖子、背…… 巨鸟翻到在地,哀鸣着,扑腾着。 我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的砖头砸着巨鸟的脖子。 “噗嗤” 随着透胸而过的长矛插入,巨鸟的挣扎停止了。 我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濒死的鱼。 已经被啄食掉一个眼球的他,手握长矛跪在巨鸟面前,犹如一个血人。 只有孩子,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干净,茫然,没有哭闹,只有呆滞。 口哨般尖利的风声逐渐大了起来,天色也开始黯淡,这是冻雪来临的前兆。 艰难的扶着膝盖站起来,我牵着小哪吒的手,拾起我的匕首,捡起他们的帽子。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帮我” 我看着他,再看看小哪吒。 小哪吒抬头看着我。 眼神清澈,和他妈妈一样。 也和我的孩子们一样。 将里里外外的门都锁死,顶好,躲进三楼浴室的我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 我真的再次庆幸我的好运,除了肩膀的这一处贯穿伤显得严重,其他伤口对于我来说,只不过就是让人觉得疼痛的擦伤罢了。 而且,现在外面的冻雪,隔绝了一切,在冻雪停止前,这里应该是非常安全,否则以我现在的状态,很快我就会成为其他幸存者的一锅肉汤。 小哪吒轻手轻脚的帮我打了个结。 他在对面静静的看着我,鲜血一直在从他的伤口渗出。 “我认识你。” 我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他。 他的独眼里不再有憎恨,也不再有杀意,只有……平静,甚至……好奇。 “我还知道你喜欢这孩子的妈妈。” 我没有说话,我盯着他。 “给我一口水。” 我没有搭理他,点燃了几块我用来取暖的木炭,我将炭火放在了小哪吒的脚下。 “给我一口水吧,难道你不想知道他妈妈在哪里吗?” 摸着小哪吒的小脑袋,递给孩子一块肉干。 “小哪吒,坐在这里好好烤火,呐,把这个吃完之前,不要回头哦。” 孩子乖巧的看着我,点头,转身背对着我开始小口小口的撕咬肉干。 我一直喜欢这孩子。 用手简单的一捧水,他喝了三次。 “我口袋里有烟,你抽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没有什么耐心在香烟上跟他废话。 “咳咳,好了,你不需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们三个,都是他妈妈曾经的同事。” 强抬起受伤的左臂,用大拇指抠在了他空洞的左眼眶上,刀尖顶住他的咽喉:“同事还偷走孩子?” 他无声的笑了笑,嘲弄的看着我:“互相吃了的同事都有。” “我不想跟你废话,虽然你算是救了我,但是偷孩子这事,就不妨碍我让你在死前再爽一次。” 顿了顿,我盯着他的独眼说到:“赶紧告诉我想知道的,我可能会让你有尊严的死去。” 他再次笑了。 “我们是在新天地把孩子偷走的,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你去过很多次,我见过你。” 我看着手里匕首,我现在不想回忆,刀尖再次深入了一点。 “我没想吃这个孩子,我们只是把这个孩子拿去交换。” “交换?”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交换。” “说重点。” 我给他时间组织语言,转身从包里翻出一瓶干净的水,递给小哪吒,揉揉孩子的头,我再次蹲在了他的面前。 “前几天飓风刮过的时候,散落了不少白色的**,**里面有写了字的纸条。” “继续。” 我讨厌废话,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如果不是牵挂她的下落,我想直接割断他的咽喉。 “纸条在我口袋里。” 操,我越发讨厌这个家伙。 吃力的在他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将孩子送来农科院交换食物和水……给孩子希望。” “这就是你们抢走孩子的理由?” 他用仅有的独眼不屑的看着我:“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我们也就是想去碰碰运气。” “那他妈妈到底去了哪里?” “不知道,偷孩子的是朱瞎子,喏,就是你第一个干死的傻叼。” 他对窗外努了努嘴。 我不关心谁他妈是朱瞎子,如果农科院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这孩子,就是他们的腹中之物。 既然无意中找回了孩子,那么我现在关心的就是她的下落。 “当时很乱,大家都在抢夺所有能抢到的资源,我听见她喊着要去新世界。” 我的手指陡然用力,新世界?她要回家吗,那么远的路程!? 手上的利刃在他喉咙上留下一道血痕。 “别这么用力!那是她家附近的地方!你忘记了吗?别再用力了!” 小哪吒摇曳的影子微微在颤抖,但是这孩子没有转过头。 哆嗦着放下手,掏出他口袋里的香烟,给他点燃一根。 “你真的不来一根?” 看了看香烟,最终我摇摇头,认识她之后,我就戒烟了。 “多久之前的事?说具体时间。” “十天。” “有哪些人在她身边?” “她多的是人保护,你担心个球?” “你在尝试激怒我?有好处吗?” 我真不明白这傻X在想什么。 他咧嘴笑了,而我也没有生气,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在她的身边,的确不乏追求者,各种各样的追求者和保护者。 我只是不想在孩子面前杀人。 “你真的离过三次婚?你特么真幸福,我还想结一次婚的……” 我有点无语,干脆跌坐在他面前。 “你剩下的时间,不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那好吧,允许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吧?” 我冷冷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偷袭我们?我们可有三个人。” 长久的沉默,直到木炭燃烧出最后一个爆裂。 “因为你们的帽子。” “帽子?呵呵。” 他歪着头,无力的笑了,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果然,这狗日的世界里,人命如草芥啊……” 片刻后。 他再次喃喃低语道:“我想跟我女朋友打个电话了……” 烟熄灭了,外面的风暴在继续呼啸。 第四章大丫 我在黑夜的暴雪中艰难的挪动着,有那么一束光就照耀着我回家的路,冻雪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我并不清楚,我只记得我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温暖都给予了怀中的小哪吒,虽然这孩子在我怀中瑟瑟发抖,可他依旧紧搂着我,似乎,他也想让他那具小小躯体散发的热,温暖我的胸膛。 光影里依稀有她的样子浮现——可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终于无法移动了。 低头看见的,是我穿着的那套迷彩服。我手里,紧握着的是AK74而不是长矛。 这让我诧异,这是曾经的我在南疆当佣兵的装束。 可更让我狂怒的是——孩子呢?小哪吒呢?! 我找不到小哪吒了! 这孩子是钻到我身体里去了吗?可现在遍布我全身的只有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红,那是无数鲜血在汩汩的流淌,我却找不到伤口在哪? 医生?医生你怎么出现了? 医生轻轻摇着头,微笑着剪开了我已经冻得像盔甲一般坚硬的战术衣,他是在替我检查身体吗?可他的助手老婆,虽然在一旁也同样面带着微笑,但为什么递给他我的匕首? 匕首在我惊惶的目光中缓缓的插入我的胸膛里,慢慢的开始搅动——而我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但此刻她就要在光影里消失了! “雷蕾!” 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的我,冷汗淋漓。 “爸爸!” “儿子!” 茫然的看着我面前的亲人,我有点失智。 “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母亲用热毛巾擦拭着我额头的冷汗,孩子们都一脸关切的看着我。 包括小哪吒。 孩子们看起来关系处理的很好,大大牵着小哪吒,小哪吒牵着小小。 三个孩子,带着帽子。 帽子很干净,没有血迹。 这让我挺开心的。 “大大,带弟弟妹妹玩会去。” 孩子们出去了,我想跟我的老母亲聊聊小哪吒。 “妈,我睡了几天?” 母亲小心的替我擦拭着额头,看了看我肩膀的伤口:“两天多,带着小哪吒回来之后,你就晕倒了。” “嘶……好痛,妈你帮忙换药了?” “是啊,给你清洗了下,换了药,孩子,你……” 母亲的手颤抖着,擦拭着自己潮湿的眼眶。 “妈,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我带着小哪吒回来……您能帮着我看好他吗?” 肩膀的剧痛让我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我只能用力抓住床板,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点。 “那你告诉妈,这是谁的孩子?” 母亲替我擦拭着嘴唇上咬出的血痕,我不敢看着母亲的眼睛,我知道两天前我的行动太过冒失。 可我依旧低声回答了母亲:“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那你朋友呢?” “不知道,我等会问一下小哪吒?” “你是不是要去找你朋友?” 母亲担忧的看着我,她知道,我内心里藏着一个人。 一个还不是家人的家人。 ”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 我打断了母亲的话,我只是不想她那么担心:”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运气一直不错。” “那这次怎么受伤的呢?” 母亲永远最关心自己的孩子,可我——我到底最关心谁呢? “妈你别管了,这次是意外。” 做儿子的,终于在耐心耗尽后打断了母亲的话,因为我知道母亲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以前、现在……最爱我的,是我的母亲。 躺着疗伤的时间很难熬,可我没有去追问小哪吒他妈妈的下落——被人掳掠后,这孩子一直在惊恐当中,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像小鹿一般闪躲,我明白如果我现在提起那段回忆,是对这个孩子的伤害。 现在,他就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决不允许被人伤害! 在我能勉强爬起来的夜晚,扶着墙壁缓缓移动的我去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孩子们,给老母亲盖上了我的毯子,再次回到隔间后,我靠在没有什么温度的床角,再次沉没入了黑暗。 那个人身上搜捡回来的香烟很呛,只抽了一口,我就只是捏着香烟慢慢旋转着,轻轻吹着这忽明忽暗闪烁的回忆…… 战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四十岁都一无所成的金融民工而已,如果不是认识了雷蕾之后让我有了些积蓄,我觉得我会饿死在战后这段日子。 在幸运的逃过了灭顶之灾后,我发现我唯一还擅长的技能,居然是我二十多年前,在警察学校掌握的那些技能。 当然,那一段短暂的南疆佣兵经历,也对我现在的求生帮助良多。 也许应该趁着这段恢复的时间,教孩子们一些求生的技能? 比如制作陷阱?那是最安全的,也是最简单的。 再比如一些简单的枪法刺杀? 胡思乱想中,腹部的伤口又开始刺痒,这刺痒都盖过了肩膀的疼痛。伸出手挠了挠,还有个肿块。 低头检视自己的伤口,也没有什么异样,还没有我脸上的青肿吓人。 可是我忽视了为什么我能在黑暗中那么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腹部伤口? 随手将烟头在手臂上掐灭,我即将在熟悉的黑暗中沉沉睡去……明天,开始训练孩子们吧! 睡眠对于我这种四十岁的中年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至少没有锻炼身体来得重要。 四个小时后,我惊讶的发现伤口开始愈合,痛感明显消失,剩下的那点麻痒根本不影响我进行一些基础运动。 孩子们很乖巧的配合着我,甚至都不用我催促就按照我的要求开始锻炼——这我还真没有预料到。 大丫头的柔韧性很好,而且比我更灵活,只是力量还差一点,在两个小时的体能锻炼后,母亲给了大丫两个鸟蛋。 大丫偏头看了看抱着小小的小哪吒,又看了看盯着她手里鸟蛋的小丫头。 “呐,一人一个!” 剥开壳的鸟蛋白生生的大丫手里晃动,两个小家伙盯着鸟蛋,小哪吒摇头,小小则小声说着:“我不饿!” “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还不饿?” 大丫一人给喂了一个。 这画面让我欣喜。 在战前,我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孩子们,现在这一幕,让我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对家人的忽视。 “妈,每天给大大四个蛋,两斤肉干,一斤米饭,她得吃好。小哪吒和小小一人两个,半斤肉,半斤米饭。” 这是战后我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露出微笑,虽然有那么一点僵硬,但是这就是笑容! “好,我们现在的存粮,这样吃应该可以坚持两个月,就是燃料不多了。” 母亲掰着手指,她从来没有拒绝过我。 “没事,我会解决的。” 把大大赶到一边去刺枪,把两个小家伙抱在膝盖上,听小哪吒教小小珠心算。 和家人这样相处的日子让我愉快,虽然我还在整晚整晚想念雷蕾的世界里失眠,但是这不妨碍我每天带着乖巧的孩子们,做好了五套铁皮护甲,做好了简易的陷阱夹子…… 还有三副弓箭。 孩子们学起射箭还真是有模有样,可惜地下室太小没有发挥的空间,我决定,带着大大出去试炼一趟。 生存,得靠自己。 背好弓箭,提着长矛,大大抱着两个捕鸟夹,跟我出发了。 “被砍掉头颅的尸体是不会变异的。所以,每一个敌人,都要砍下头颅。而那些变异的鸟,会在没有吃食的时候啄食这些尸体,把夹子的铁链拴在尸体上,压一块石头,负重够大,鸟就飞不走了。” 我的声音很低,我甚至都不敢指向那只在天空中翱翔的巨鸟,可我必须告诉大大——尽管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知道的,但是,这又是她必须知道的。 大大倒没有像我这样犹豫,她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利落的布置好捕鸟夹……比我更熟练,伪装的更完美。 返回到我身边的大大,静静的和我窝在砖缝里。 这是个耐心活。 巨鸟还在天空中嘶鸣,大大盯着捕鸟夹悄声问我:“爸,小哪吒的妈妈是你手机上面的那个女人吗?” “嗯。” “她挺漂亮的。” 我看了大大一眼,她也扭头看向我。 “你爱她?” 这个话题,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抬抬下巴,我示意大大盯着捕鸟夹。 “爸,那你爱我妈妈吗?你爱妹妹的妈妈吗?” 大大的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捕鸟夹,头也不回头抛出一连串我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狠狠揉了揉这丫头的帽子,我只能摆出一副父亲的可恶嘴脸了:“你懂个屁的爱不爱?” 大大撇着嘴顶了我一句:“不懂才问你。” 这算是一记重击吗? 沉默的我,低头看着手腕的纹身,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句:“爱过的。” “那为什么又不在一起了?” 我简直想动手揍大大了,我怎么可能愿意跟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谈论这些? “爸,我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你知道的,为这你还揍过我,知道吗,那时候我特别恨你。” 女儿顿了顿,回头看着我的眼睛:“现在,我不恨你了,爸。不过我以后,会不会遇到你经历的爱情?” 从女儿的眼神中移开目光,这个末日里,谁还有资格经历爱情?只能经历饥谨、经历衰败、经历捕杀和屠戮,直到死亡…… “大大。”我观察着周围,没有再去看我的女儿:“我爱过你的母亲,也爱过小小的母亲,每一段爱情,我们都能体验到、也得到过幸福,只不过在琐碎的婚姻里,我们慢慢失去了发现对方美好的信心,失去了容忍对方缺点的耐心,失去了把对方放在第一位的恒心。” 大大再次回头,满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我微笑着看着我可爱的孩子:“对不起,爸爸那个时候不该打你的。” 此刻我的内心是苦涩的——我经历过美好,直到现在我也拥有你们,我甚至还有美好可以憧憬可以回忆;但是我的孩子们,你们就活该在这末日里毫无希望的挣扎到死去吗? 就算真的要挣扎着死去,孩子们,家人们,现在就让我们好好的在一起,相依为命吧…… 大大没有继续和我说下去,半跪着迅速拉开短弓,准确的射穿了五十米外,正在扑腾的巨鸟的脖子。 “先别出去。” 按下跃跃欲试的大大,我示意她,继续观察四周,这片区域幸存者或许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威胁。 当巨鸟完全停止挣扎后,在反复的确定周围安全后,我们才迅速收拾好鸟尸离开。 狭小的通道里,大大把收集到的煤块细心的放进我包里,孩子的动作很轻柔,我想,这一刻,才是我们父女俩没有隔阂的时间吧? “爸,我还可以问你一些事吗?” 我笑了,揉着女儿头上的帽子:“我是你爹,想问什么就问呗。” “那你会不会抛下我们去找小哪吒的妈妈?”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理智告诉我,寻找她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声音…… 去找她!我一定要去找到她! 正愣神间,女儿亲切的搂住了我肩膀……好吧,这个动作我还不是特别习惯。 “爸,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的,你跟妈妈分开,跟小小妈妈分开,却没有跟我们分开。” 女儿甚至用脑袋碰了碰我的头:“爸,去哪里都行,别太久就好。” 我眼睛有点潮。 “你跟大大今天聊过什么?这孩子看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母亲轻声的问着我。 “没有聊什么,说了说她高一早恋的事。” 我垂着头处理着鸟肉,现在的盐可是金贵的,只能稍微抹上一点。鸟肉再用泥土包好,放在坑里焖到半熟后再冻上,还得尽量的减少味道的散发。 “说那些她现在不会开心吧?” 母亲狐疑的看着我。 “解开心结了吧,可能是我当时方法太粗暴,我欠她一个道歉。” 回头看着母亲,母亲盯着我。 良久,母亲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烟头的闪烁在失眠的夜里很清晰,大大提出的那一个问题我其实早有了答案。 我必须找到她,她也是我的家人! 烦躁的将烟头按灭在胳膊上后,我悄悄打开隔间看看孩子们睡得是否安稳,却发现小哪吒坐在他的小床上,缩在床头,抱着我战前买给他,但是却不被她接受的毯子,看着我。 我看着小哪吒。 孩子怯生生的小声说到:“叔叔,不要吃掉我。” 抱着他,抱紧我的孩子。 “想妈妈了?” 孩子不说话,点头。 轻轻将下巴搁在了小哪吒的头上,我用我最温柔的声音,最坚定的语气告诉他:“儿子,我会把妈妈带回来的。” 是的,我会带她回来的。 第五章胖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孩子们的身上,这让我跟孩子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这其实应该是我一直希望甚至渴望的吧?! 在我的悉心指导下,大大和小哪吒使用陷阱的配合也开始从生涩到熟练,而小哪吒的归属感,也越来越强——我甚至看到大大背着小哪吒,而小哪吒乖乖的趴在大大背上,在大大耳边说着不知道什么的悄悄话…… 没有战争,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多好。 不,还差一个人,还欠缺最后一个你。 我心里那野草在无可抑制的疯长。 雷蕾,我要找到你,我要照顾你,我要保护你! 我很了解她,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肯定会到处寻找小哪吒。 会去农科院,找小哪吒。 她肯定还活着。 无意中搜集的香烟只能在夜晚燃起一点火星,其实我已经知道我现在无须借助这一点微光就能看清摊开在膝盖上的地图。 这一点火星只不过是寒夜中我想给自己的温暖而已。 地图,已经被我摩挲的翻起了毛边,而农科院那一块,几乎都被我摩挲的模糊了。 农科院离我现在的藏身之所,大概有十公里,那里是一个很偏僻的乡下地方,也正因为偏僻,所以在瘟疫流行时,曾被当做隔离场所。 只有一条蜿蜒的公路,穿越了大大小小的湖泊经过那里。 左臂突然间的剧痛让我急剧的抽搐,手中的香烟几乎失手掉在了地图上,狠狠的捶着左肩,肩胛骨处凸起的骨刺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我已经恢复了,我咬着牙再次捶打着肩膀,是的,我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我得去找她。 我必须要去找她! 气孔里传来的呼啸声逐渐低沉,那是冻雪结束的前兆,我想,我应该出发了。 再次检查了一边储备好的食物、水、燃料之后——我并没有告诉家人我要去找她,我只是告诉家人们,附近的资源现在不够了,我得去再找找新的居所。 弓箭背好,弓弦是大大再三检查过的;匕首别在了大腿上的刀鞘里;***斜跨在腰间;半身护甲套在厚实的战术服里,我仔细的收拾停当了。 可母亲依然在为我整理着胸前的携行具,里面放着三日份的水和口粮,母亲以及为我检查了无数次了…… 我不忍看着母亲的眼睛去欺骗她,我只得微笑着看着三个大大小小的宝贝伸出手掌:“就在家里乖乖带着,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奶奶。” 孩子们没有跟我击掌,反而轮流的给了我一个拥抱。 大大朝我挤挤眼,给我带上了一个猫牙制作的护身符,挺漂亮的。 小哪吒给了我一坨不知道揣了多久的,已经融化了的巧克力,想了下,我郑重的接了过来,笑着放在了口袋里。 而最小的宝贝,扑在我怀里,吧唧给了我一个吻。 那就得一人亲一下吧! 小小香香的,小哪吒尴尬的笑,大大一巴掌推开了我…… 回头再看了看家人们,家人的眼里满是关怀。 一切都好。 握紧手中的长矛——出发! 破败,灰暗,不管是在灰烬里,还是在废墟中,都是死亡的味道,一路上,影影倬倬在开阔地缓慢移动的,是那些变异僵尸,偶尔也有巨大的变异兽,和其中的僵尸撕咬在一起。 我尽量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鬼东西,但是在废墟中前进,家猫一样的老鼠着实让人烦透了,总是会不厌其烦的来挑战你的视觉,同时挑战你的靴子。 在黑暗再次降临时,我已经爬上了一栋倾斜的十层高楼楼顶,冲上楼顶歪倒的电梯,非常适合藏匿。 这栋大楼,是城外最后一座高大的建筑了,明早要是离开这栋楼,就将面对我以前曾经非常熟悉,但是现在完全陌生的……旷野。 六公里的旷野,湖泊,斑驳散落在公路边低矮居民楼的废墟,我会遇到什么? 我不知道。 大楼里虽然还有尚在燃烧的灰烬,但是点火取暖是不大可能的,暴露自己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不过还好,今天没有在污水洼里打滚,扯下用来伪装的白被单盖在身上,我想我可以安安稳稳的休息到天亮。 再次极目远眺,只有灰色的雾,灰色的雪。 也许那些斑驳在黑夜里的黑色,是血吧——谁知道呢? 算了,休息吧。 楼里有声音,不是风声,而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懒得管,因为变异僵尸爬不上来,而锁死的顶门,幸存者也无法爬上楼顶。 但是突如其来的冻雪,让我再次身处险境之中。 “艹” 被冻雪驱赶进楼的我,低声咒骂着,我觉得自己忽视冻雪,就是实实在在的犯了错。因为整个废墟里,星星点点的到处都是火光,除开楼顶那个绝妙的地方,下面根本就藏不住人,而那忽轻忽重的脚步声提示着我,这楼里有活物,且不止一个。 如果展开厮杀,那么最后的胜利者,大概率的会走上顶层,我,不见得就是对手——毕竟我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我唯一微弱的优势就是夜视能力,这点战力加成也仅仅只是聊胜于无,唯独可以凭借的,应该是以逸待劳吧,至少我还占有地利的优势。 别怕,尽力而为吧!总不就是拼个你死我活吗?我相信我能活着见到她! 是的,我肯定可以活着把怀里的眼镜给雷蕾戴上——她也是个近视眼。 楼道里再次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沉重,有力。躲在文件柜后的我,耷拉下双腿,把自己尽量伪装的跟旁边的那具尸体一样。 再轻轻活动了下手腕,抽出***,毕竟楼道太窄,长矛施展不开。 残留的火光,将来人的身影扭曲到膨胀,僵尸是不会爬上楼梯的,这个我确定。 但是我不确定我能干的过那这么肥壮的幸存者…… 也许避开这个幸存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再次想到逃跑的我,仔细听了听外面狂暴的风雪声——爬上顶楼只会被活活冻死! 罢了,吻了吻脉搏上的纹身,我做好了再次拼杀的准备。 我感觉楼梯都随着来人的脚步在震动,这也许是我的幻觉?再次放松自己,平复呼吸,让心跳慢下来。 来人停留在了楼梯口,嗯?是两个人? 我不能再探头出去观察,我只能聆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了。 他们开始往楼梯口移动杂物了,破烂的柜子,残缺的尸体,甚至把快要熄灭的火堆也架到了楼梯转角处。 总之,我是无路可逃了。 可能是觉得楼梯口堆的还不太严实,重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似乎踩在了我激烈跳动的脉搏上——幸存者离我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 当我的***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我觉得这人是个傻子——因为他此时才醒悟到,我不是一具尸体。 “别动,别出声。” 我只是轻声的叮嘱着他而没有急着划开他的脖子,我并不嗜血。 “你也别动。” 这时我才看清,他一直握在手里的,居然是一把手枪。 手枪的枪口,正对着我的胯间。 当那个硕大的脑袋抬起来看着我的时候,我们俩都愣了。 “是你?” 是的,胖子,是你。 熟人,很熟很熟的人,但是,现在的环境里,不见得熟人就是你能相信的人。 我没有松开刀,他也没有移开枪。 胖子还是那个黑胖子,居然一点没瘦,僵持中的他眼神有些躲闪。 这个死胖子还是那么容易流汗。 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好了好了,别看我了。” 首先坚持不住的总是胖子,把枪扔在地上的他倒退一步,举着手,看着我。 我笑着跳下柜子,耳畔突然响起一阵风声。 瞬间摆开头,左手一记摆拳狠狠揍在低头捡枪的胖子脸上,一个翻滚,手枪被我踢开老远。 铁棍砸在墙上溅起一溜火星,这时我才看清,偷袭我的,居然是胖子老婆。 “刚刚我特么还念着旧情,用的拳头没用刀。” 我晃着拳头,看着这两公婆。 两人不吭声,胖子老婆举着铁棍对着我,不动声色的往墙边靠了靠,用身体遮挡住了一个幼小的影子。 枪就在我脚边。 “别看了,那玩意打不响。” 胖子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但是远不如我们相识之初那么诚恳。 更谈不上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洽谈客户时那么马屁了。 刀尖遥指着胖子,我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打不响?打不响那你刚才抢个毛线?” 胖子摊开手一脸无辜的看着我说:“真的,打不响。” 我并不担心打不过胖子两公婆,楼道空间很小,棍子施展不开,被棍子捅两下也没多大要紧。 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拾起手枪,对准胖子。 “那我要不要试着给你来一发?” 我知道,我现在的笑很残忍。 胖子的汗没停过,现在满脸大汗的他盯着枪口,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扣动了扳机。 没有意料中的枪声。当然也不会有胖子的惨叫声。 因为,我是对着天花板扣动的扳机……连续扣动。 “现在你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个粑粑!你老婆差点一棍子呼死我!” 胖子老婆扔下了铁棍,而我却没有扔下手中的刀。 我坐在墙角,刀依然在我手里,脚下是胖子老婆的铁棍,我在翻来覆去的看着手枪,而胖子一家靠着楼梯口的破烂文件柜坐着,就那么傻乎乎的看着我。 “别摆弄了,那玩意我路上捡的,子弹也有,就他么的打不响,不过我倒是用这玩意吓退了几波人。” 胖子可能觉得我拆开了这把他的防身利器后,不能给他还原。 我斜睨着他。 “你丫还不信啊,真打不响,你刚才试过了。” “你老婆用棍子抽我。” “尼玛她又没认出你来!” “你老婆用棍子抽我,铁棍子。” “哎你特么有完没完?” “那你捡枪干嘛?” “习惯啊!有个家伙什在手里安心啊!” “你老婆有家伙什,棍子,铁的,刚才抽过我。” “……” 我笑了。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死胖子,你不住市区吗?没挨炸?” 胖子扭头,表示不想搭理我。 “那天小孩子生病,我们刚接了孩子准备去医院,战争就爆发了。” 回答我的是胖子老婆,我同行,还能做一手好菜。以前我抽烟的时候,还能给我散烟的胖妹子。 可是这慈眉善目的胖妹子今天用棍子呼我,铁棍子! 压抑住内心的碎碎念,从口袋里摸出无聊点着玩的香烟扔给了胖子。 胖子像捡到宝了,忙不迭的就开始吞云吐雾…… “你不抽了吗?”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胖子老婆。 “孩子在,不抽。” 胖子老婆狠狠的瞪了一眼胖子,继续讲述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经历。 “我们老家在武装部大院里,等我们去到那里的时候,整个院子都炸没了,不过以前废弃的防空洞,还算完好,我们一家三口,在防空洞里躲了一个多月。” 胖子老婆声音开始颤抖:“食物和水,快要被消耗完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开始互相抢夺剩下的一点点物资,老人和孩子有被踩死的,有被饿死,还有……” “我见情况不对,就带着她们娘俩跑出来了。” 胖子接过他老婆的话头,续上一根烟,看着手里的烟头,声音愈发低沉。 我相信他们肯定看到了人人相食那最残忍的一幕,我没有追问,只是继续听着他的讲述。 “我们想回家,但是一路上都是怪物,我们就一栋楼躲一会,或者躲一天。” 胖子指了指我手里的手枪:“幸好在防空洞里捡到了这个东西,每次遇见人,我只要一点吃的和水,多的东西我也不要,就这么东躲西藏的一直到前几天。” 胖子举起手,示意他老婆从他口袋里掏东西:“老婆,扔给他看看。” 从胖子口袋里掏出的纸条,轻飘飘的落在我面前…… “将孩子送来农科院交换食物和水……给孩子希望。” 第六章交流 胖子死死盯着我的脸,反复的看着我的眼睛。 虽然我刻意的和这对夫妻保持着距离,但是我依旧被胖子的眼神弄的浑身不自在,目前我真的无法确定这对夫妻还是不是我的朋友——还是不是能值得我信任的朋友? 警惕着胖子的我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手枪被我慢慢的拆开,不过由于太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这让我很不耐烦的冲胖子大吼了一句:“你老盯着我干嘛?” “我在看你眼睛啊,我听说吃过人肉后,人的眼睛会变红。” “滚!” 我对胖子总是那么不客气:“我特么什么肉都吃了,嗤!” 露出满口白牙,作势吓唬胖子,结果没有吓到胖子,小丫头倒是被我吓哭了……夫妻俩对我怒目而视。 “不哭不哭,宝贝,伯伯这里有糖吃的。” 我手忙脚乱的掏出一颗咽喉糖递给了胖子让他给孩子,可死胖子一脸纠结的看着我问到:“你管这玩意叫糖?” “艹蛋,你现在还能哪里找到糖?” 我梗着脖子瞪着胖子,继续吼他。 小丫头倒是不嫌弃,看着小家伙乖巧的等着胖子老婆剥开包装纸,我转头又瞪了胖子一眼,他缩缩头,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墙角。 我继续研究手里的这把破枪。 六颗子弹在弹匣里,手枪其实保养的还不错,只是没有撞针后当然打不响!我要去哪里去弄根撞针呢…… 大楼在伴随着冻雪的暴风肆虐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在思索去哪里弄根撞针,孩子的小声点抽泣声也逐渐消失了。 大家相对无语,就那么干坐着,这种该死的沉默,却是我极其讨厌的。 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 当天空又恢复到那种单调的灰色后,肆虐了整夜的冻雪终于平息了。 突然,这座残破的大楼,微微抖动了一下。 一直假寐的我警觉的站起身,狠狠的踢了两脚还在打呼噜的胖子。 胖子一脸迷糊的看着我……他真的是睡着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大楼再次晃动……这次是剧烈的晃动。 “跑!往下跑!” 我的声音变了调,很明显这栋楼就要塌了——活埋是种最憋屈的死法! “楼下都是怪物!” 同样刚刚醒过来的胖子老婆冲我尖叫着,她抱着孩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脚踢起铁棍给胖子,得先离开这死地再说! 胖子老婆没说错,大大小小十几个躲避冻雪的变异僵尸就直挺挺的站在一楼大厅里,挡住了所有的出口。 冲是冲不出去了,尽管这些鬼东西移动缓慢,但是手臂挥舞起来的速度、力度,都是让人咂舌的迅猛。 “走上边!” 退回二楼的我一脚踹开一间房门,可窗户上总是焊着该死的防盗网! 连踹三间房,都特么有该死的防盗网镶嵌在窗台上! 天花板已经开始坍塌了,我觉得我找不到逃离的方法了! “让开!” 身后传来胖子一声暴喝,随着胖子纵身一跃,这家伙像一发炮弹般狠狠撞在了防盗网上!伴随着“哐啷”一声巨响,胖子连同防盗网一起掉了下去。 “孩子给我!” 没有时间哔哔了,一把从胖子老婆怀里抢过哇哇大哭的孩子,我让胖子老婆先钻了出去。 当天花板砸落在我身侧时,胖子老婆终于落地了,我一个纵跃窜出了变形的窗口,堪堪落在了胖子身边。 一把拉起还在地上瘫着的胖子我拼命朝前跑,身后坍塌的大楼扬起的灰尘、碎片,在我们身后叮叮哐哐落了一地。 “歇……歇一会。” 松开了气喘吁吁要求休息的胖子,同样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的我,把吓呆了的孩子放在了胖子怀里。 “你特么、居然……居然还没有瘦下来?” 我像以往一样不放过任何吐槽胖子的机会,可胖子只是喘着粗气,根本不想搭理我,他只是在看着不远处他老婆。 “你没瘦,跟你活下来一样,都特么是个奇迹。” 许久没有调侃人的我,现在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毒舌的机会。 “救……救我老婆!” 此时胖子的声音格外尖利。 我回头。 我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壁虎? 是的,跟鳄鱼没什么两样的一只壁虎。 湿滑的冰面上,胖子老婆在前面踉踉跄跄的跑,足足五米长的壁虎在后面一步一滑的追,我努力平稳下自己的呼吸,架上箭…… “夺” 本来打算射眼睛的羽箭稳稳的贯穿了壁虎的前肢,这六米长的巨兽打了个趔趄,在疼痛的刺激下凶性大发,长舌一个吞吐,就卷住了胖子老婆的腰。 没来得及自嘲箭法太差,就听见胖子一声怒吼,高举铁棍就冲上前去了。 我愣了下神,艹,上吧! 令我瞠目的一幕出现了…… 胖子手中的铁棍并没有直挺挺的对着壁虎头上夯去,而是在胖子一个助跑后,撑地,跳起!胖子整个人狠狠的砸在了壁虎头上! 绿色的血液飞溅,这波操作……我目瞪口呆。 而胖子老婆更是彪悍,壁虎的长舌被她紧紧的攥住后使劲的拉扯——居然被她硬生生的拔断了! 我揉了揉眼睛,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他们还活着,不是奇迹…… 抱起醒过神又开始嚎啕大哭的孩子,我迎向浑身沾满了壁虎血,全身绿里吧唧一股腥臭的两公婆:“别歇着,回废墟里去。” “劳资得喘口气。” 胖子仰躺在壁虎的尸身上大口喘着气,我简直无法和刚才的他联系起来。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用力拽了一把胖子:“赶紧走!这么大动静,等会不知道还会招来什么鬼东西!” 我强行拉起胖子两公婆,他俩相互搀扶着,一步一瘸的躲进了还在飞扬着尘土的废墟中。 在大楼里躲避冻雪的僵尸已经压成了渣渣,我们也找到了一个两米左右的小空间。 小心翼翼的把石块堆积在洞口,留下尺许宽的缝隙以便观察。 “胖子。” 我盯着胖子那张熟悉的黑脸。 “嗯?” 胖子似乎又开始瞌睡了?我总觉得他那双小眼睛里流露的全是我熟悉的睡意。 使劲戳了戳胖子的腰,这是战前我替胖子驱赶瞌睡的必杀技……“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猛啊?现在厉害了??” “废话,欺负你老婆你不上啊?!” 胖子来了精神,甚至得意的冲他老婆抬了抬下巴。 呲着牙花的我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我特么没老婆!” 我知道胖子总会抓住这个问题打击我,这没法聊下去了……外面陆陆续续路过了两波人,安静点也好。 没有人停留,甚至没有人去看一眼地上那具巨大的壁虎尸体,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朝着农科院方向疾行。 “你对这块地方很熟?” 胖子疑惑的问着我。 “废话,我以前住这里我能不熟吗?” “哦,我还以为你经常在这里劫道……” 懒得理胖子,我仔细观察着每一波路过的人。都带着孩子,都伤痕累累。 “胖子,你觉得农科院那事靠谱?” “比没有希望强吧?” 我回头,盯着胖子。 “你知道我是个多疑的人,我总觉得这个事不对劲。” 胖子其实不傻,他只是习惯了听取我的建议,按照我的指派去工作而已,不过看他现在的状态,我不确定他想不想的通…… “你想啊,胖子,首先,要是正负行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宣传,不会那么寒酸的撒纸条;其次,农科院这里这么偏僻,为什么不把这种救援点设置在靠近城区的地方?就因为以前这里是隔离点?” 胖子回头看着他老婆。 “总……总要去试试看吧?” 我理解,不管什么人,在现在的环境下,哪怕只有一丝希望,都会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不放。 “那我们休息一会,养足精神再出发。” 胖子趴在我身边,我现在已经不大习惯和人保持如此近的距离了。 但是我没有挪开身子,毕竟,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呃……你怎么样?” “找个有意思一点的开头可以不?” 对胖子的开场白,我简直是……我翻了个白眼,继续观察外面的动静。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这么多人死于战争,我们现在居然还能遇到,是缘分吧?” 我再次赏了胖子一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胖子嘿嘿笑,挠头,这习惯性的小动作让我有些亲切。 “胖子我告诉你,这人死多了吧,剩下的都是祸害千年的人,你是,我也是……祸害相遇的概率挺大。”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我们之间,在胖子面前,我永远都是一张损嘴,永远都充满信任的打趣他。 可我这个狐朋狗友也没什么好话跟我说……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怪你没女朋友。” 我完全不想搭理他了。 “兄弟,说说你的近况呗?” 不知道胖子是想试探我,还是真关心我,说吧,反正也挺无聊的。 “我家有个地下室,我以前藏运动装备的,战争爆发我就带着老老小小躲进去了。我妈平时就喜欢囤东西,我好歹还有吃的,犯不着吃一些不应该人吃的东西。” “呃……那你跑这里来干嘛?” 我手伸进衣服里,轻轻的挠着腹部的伤疤,我不想告诉胖子我是来找她的。 “我也看见纸条了,但是我想我先来看看虚实,之后再做打算,这一路太不安全了。” 胖子不说话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掏出背包里的夹肉饭团给了胖子一家。 胖子警惕的看着饭团里的肉:“这肉……?” “鸟肉,吃不死你。” 看得出来这一家三口饿得狠了,我两天的食物,全给消灭干净了,剩下的我没办法再给了,虽然离农科院就六公里的距离,但是谁知道要走多久? 狼吞虎咽的胖子口齿不清的像个好奇宝宝:“你杀过鸟啊?” “嗯。” “还弄死过什么?” “变异的猫、狗、黄鼠狼,不过没你猛,你丫能压死那么大的家伙。” 我对着外面抬了抬下巴。 “嘿嘿,那你弄死过僵尸没有。” “嗯。” “我艹,牛X啊,老婆,快来膜拜一下。” “滚滚滚!” 我懒得理他,胖子老婆忙着照顾孩子吃东西,也懒得理他。 “那你杀过人没有?” 沉默。 胖子老婆喂孩子的动作都小了很多,胖子也停下了咀嚼,盯着我。 我艰难的喘了口气。 “嗯。”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欺骗他,至于他知道后的打算,我没办法改变,朋友一场,好聚好散,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无辜的?” 我连看胖子的兴趣都没有了。 “我特么又不是杀人狂,没事出去捅人会让我很快乐吗?” 把挨得越来越近的胖子推开了一点,看着外面又一波人经过。 没人注意这边,毕竟废墟还扬着灰尘,我想了想,尽量简洁的告诉胖子我遇到的事。 “住我家附近有一个医生,两口子受伤后又受了辐射。当时我去他家收集药品,他俩忍受不了痛苦,要求我送他们一程,我就……嗯,反正就那样吧。” “我艹我就知道你不会乱来啊!” 胖子高兴的拍着我肩膀,我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外面有人打起来了。 我不想告诉胖子,仅仅就是为了孩子们的帽子,为了孩子们漂亮一点,我就…… 我没有任何后悔的想法,我只是讶异自己,我的彬彬有礼呢?我的宽容包容呢?我的人性呢? 也许那一刻,暴露的是我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兽性吧…… 第七章挑战 兴致索然的我将注意力转向了旷野上的那两波人,现实中干巴巴的打斗远没有电影里那么精彩——而且在末世中或多或少沾染了鲜血我的我们,只想看到最后的结果,只想知道是不是还有机可乘。 脆弱的人体,其实很容易被摧毁。不管是重拳还是刀伤,对于任何人来说其实都很致命。 短暂的肉搏简单又血腥,慌慌张张逃跑的那个人似乎很理智,他并没有花时间去翻检倒毙的那两具尸体。而是迅速的离开了。 可看着他逃跑踉踉跄跄离去的样子——这受伤了又能跑多远呢? 胖子似乎跃跃欲试想出去找点收获,我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再等半个小时,如果没有人来收捡尸体上的东西,我们就绕开大路走。” “为什么不走大路?” 提出反对意见的是胖子老婆,她指着荒野说:“这里面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都不知道,还是走大路安全吧?” 如果是胖子提出反对意见,我会用脚回答他,但是胖子老婆就不行了…… “正因为大家都不敢走我们才走,在废墟里前进比被人偷袭好。” 我摇了摇手里的手枪:“这个打不响,万一遇到一个打的响的呢?我们可是只有刀枪棍棒,到时候任人宰割吗?” “可是……” 旷野里的废墟似乎给了胖子老婆极大的不安,我尽力宽慰着她——虽然语气不怎么好:“别可是了,刚才外面的人,打起来有理由吗?” 胖子其实很明白我的意思,他拍了拍他老婆的肩膀,冲我点了点头——我认为他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半小时后我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我们将沿着道路左边前进,因为大部分人还是习惯靠右行走,我在靠路的右前方,胖子在左后,胖子老婆带小孩在中间。 长期以来形成的默契还在,这让我无需过多的交代胖子什么,但是我还是叮嘱他们尽量弯着腰缓慢移动,无他——这两夫妻的体型也实在太过显眼了。 我也想过,让胖子老婆带着孩子先去我家,我跟胖子去探查清楚再回来接她们,但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所以现在,把后背交给胖子,这是我对昔日朋友的最后一个考验。 路基下倒伏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尸体,也不乏各种缺胳膊少腿的人体,已经冻的发脆了,不过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少一点好奇心——缺乏保护的皮肤接触到的尸毒一样致命。 胖子在我身后使劲吸着鼻子,回头瞅了他一眼,他冲我挑了挑眉毛。 片刻后我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肉香——迅速打了个手势,我们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趴在了荒草中。 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头颅盯着草丛里的我,那种失去生机的灰白色并不让我恶心,但是我依然伸手挡住了孩子的眼睛。 这就是刚才逃跑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块块在铁锅里翻腾的肉块,而围坐在铁锅旁的五个壮汉,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居然打着赤膊。 人肉吃多了烧心。 胖子老婆带着慢慢后退,只有等她退到安全的地方后,我和胖子才能离开。 把手枪递给了胖子,这东西他拿着吓唬人挺好,我还是信任手里的长矛和砍山刀。 “能跑就跑啊……别逞能。” 胖子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我没有搭理他,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内心中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此刻都涌进了心脏,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爆开。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只知道我现在很难受,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挑战这五个人。 胖子老婆退开很远了,我示意胖子先走。 他拉了我一把,我摇着头甩开他的手,再次示意他离开。 ———————————————— 五个人脚边零零碎碎的堆满了骨头和武器,没有令我忌讳的枪支,只有沾满了血迹的长刀,而那个脸上有着一道疤痕的汉子,他跟另外四个人不同——他的武器放在他的手边。 那是一把巨大的战斧,暗红色的斧刃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 他应该是这些人的首领,因为他看上去格外壮实,而且他就心安理得的坐在离铁锅最近的地方,享受着其他人的服务。 我挺好奇,这些人为什么会明目张胆的坐在这里?是刚来?还是来了很久? 他们有没有遇到过她? 肯定没有,因为她的身边从不缺乏人保护。 我笑了,我的微笑里泛着血腥。 轻轻活动着左臂——在大楼坍塌时我拉扯着胖子奔跑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变化——我的左臂左臂变得粗壮了,力气似乎大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我抱着胖子丫头奔跑了不远的路,我没有感觉到累。 缓慢的转移到上风口,我取下弓箭,遥遥瞄准背对着我一个大块头。 “咻” 弓箭在三十米内的准头,相当不错,也再次证明了人体的脆弱。 其实不一定要爆头,因为不管是射中了脊椎,还是腰部,都能让人在失去抵抗力后痛苦的死亡。 现在,铁质箭头轻而易举贯穿了他的背部,射穿了他的肺部,哀嚎着翻滚的他,开始大口咳血。 能在末世中活下来,被人推举为首领的人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其他人还在惊慌失措的寻找我时,他已经躲在了铁锅后,举着斧子挡住了自己。 没有任何疑虑,我第二支箭射出了,同样贯穿了另外一人的胸膛。 剩下三个人已经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怒吼着扑了过了。 扔开弓箭,弓步站好,举起长矛,摆着标准刺杀姿势的我,也冲他们狂吼了一声。 “你们,只能活一个!” “操尼呃……” 一寸长,一寸强,当跑的最快的傻X还没有骂完,我就让他闭上了嘴。 矛头完全贯穿了他的咽喉,他徒劳的抓着矛杆,扭动着身躯,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比较讨厌人说脏话。” 微笑着放开长矛的我,在他倒地的一刻,缓缓抽出我的砍山刀,攥紧刀柄的右手有些发热,发烫。 对面来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左右分开。 右手轻轻点了点鼻尖,我微笑着偏头,看着提着战斧的他:“你,不能活。”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他,高出我一个头的壮汉怒吼着将他的背后的小斧头扔了出来,趁我躲避飞斧的同时,大踏步冲上前,战斧狠狠的迎面剁下。 左肩侧开,转身,整个人旋转了一圈,借助着身体旋转的力量,手中的砍山刀,毫无阻滞的割断了他的脖子,砍掉了他的肩膀。 热血淋了我一脸。 我想吼,想握紧双拳挺起胸脯大吼,我觉得畅快!我觉得亢奋!而且我现在还特别想对他露出八颗牙的微笑。 最后的敌人跪下了。 他在发抖。 “别那么害怕,我说了,你们可以活一个。” 我看着远远跑过来的胖子,随意的招着手,让他跑快点。 “嗨,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半蹲在他面前,用屈起的食指轻轻敲着他的头。 “大概一……一个月……一个月左右。” 他的声音在颤抖,这让我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征服感。 “你们怎么会想在这里待着?” 我的手指开始慢慢用力的敲打他,像敲木鱼一样,缓慢,有力。 “我们以前都住在这附近,也无处可去,就跟着老大……你做老大吧!” 他福至心灵一般,抱着我的脚,用力的磕了个响头。 “老大!以后我跟着你混!老大!” 我得意的抬起头,慢慢的站起身,看着已经来到他背后的胖子。 异变陡生。 地上的家伙用力的抽空了我的脚,一个冲拳锤在了我下巴。 “砰”的一声闷响,下巴收到重击的我,眼前金星乱晃。 被他一拳打得腾身后摔的我,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整个脑子都在轰鸣,整个天地都在眩晕,我只看见胖子捏住了他刺向我脖颈的匕首。 胖子紧抱着他,我能看见他手里的匕首从他背后刺进了胖子肚子。 但是胖子没有松开他,依然紧抱着他,和他翻滚着,互殴着。 我在用力摇头,想把脑子里那些轰响驱赶出去。 我慢慢的站起身,再次摆了摆头,看见着胖子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胖子肚子上的那把匕首,像根毒牙,扎在了我心里。 “啊!!!” 这是被我捏碎手骨的他,发出的惨叫声。 面对着面,我捏着他的手,不让他的匕首在胖子肚子里搅动,更不能让他把匕首抽出来。 我知道我的眼神现在有多凶狠。 “砰!” 这是我额头撞击在他鼻梁上的声音。 “砰!” 这是我再次撞击他鼻梁的声音。 他放开了匕首,我们用头颅凶狠的撞击着对方。 我在流血,我在盯着他狰狞的笑。 他在流血,他已经不敢在看我。 我们慢慢的站起身,我等的就是他站起来。 左手的力量那么充沛,以致于我可以瞬间给他一个过肩摔。 我的脚踩在他的胳膊处,肆意扭动,他在呼痛。 有用吗? 没用,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在踩断他的胳膊后,我一拳,一拳的,敲碎了他的骨骼。 胖子老婆在看着我。 “别打了,救他,救他!” 第八章出发 胖子的丫头,使劲用她的小拳头捶我。她认为是我伤害了她的父亲。 而胖子老婆,半跪在胖子身旁,紧紧的搂着胖子,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胖子身上,偶尔抬起头看我的眼神里,有哀求,也有愤怒。 而浑身鲜血的我现在没有办法去宽慰她,我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胖子身上。 仔细的检查胖子的伤口,没有办法拔刀,因为我不确定拔刀之后,胖子会不会失血而死。 “你救他啊,你救他啊!” 胖子老婆的声音逐渐尖利,但是我没有办法回应她。 我没有办法! 不,别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不能放弃我的朋友! 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我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我告诉自己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再次检查露在胖子肚子上的刀刃,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只是一把不带血槽的普通匕首——侥幸也好庆幸也罢,胖子应该死不了。 “胖子,没事,你得撑住,我先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看了一眼胖子老婆,示意她带好孩子,我弯腰抱起胖子跳下路基,朝大楼废墟狂奔。 胖子按着流血的伤口,歪着头看着我身后的胖子老婆:“没事,不担心,我皮厚,死不了的。” “回个话,我是不是死不了?” 胖子冲我眨眼。 “坚持一下,胖子,马上就到了。”没有像以往那样跟他一唱一和,我只想赶紧给他包扎好伤口,再带着他们回家。 我们是朋友,是兄弟,我不能让你死。 “胖子,有点疼,你得忍着。” 黑暗中我可以清晰的看着胖子脸色越来越苍白。 胖子给了我一个笑脸。 迅速从包里翻出急救包,云南白药。 想了想,我脱下战术服,把半身护甲解下,扔给胖子老婆。 “穿上,盯着外面。” “好。” “啊!” 就在胖子分神看他老婆的一瞬间,我拔出了匕首,整整一瓶云南白药被我迅速的全部淋在了胖子伤口上,再用急救包包扎好他的伤口。 胖子闷哼了一声后就死死的咬住嘴唇,我知道他是害怕家人担心。 “你没事吧?!” 胖子温柔的看着他的老婆,握着他女儿的手,轻轻摇头。 慢慢的退到一边,我很羡慕,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可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胖子,坚持一会,我去弄点木头做个担架回来,我带你去我家。” 冲胖子挥了挥拳给他鼓劲,又跟胖子老婆交代了几句,我拎着刀就爬出了废墟。 做一个背架背着胖子是不妨碍战斗的最好选择——虽然手里的背架看上去格外简陋,不过挺结实。 地上的散碎木头也被我仔细的收拢,回去后能方便胖子取暖。 “胖子,走了。” 在胖子老婆的帮助下,我把胖子固定好,踏上回家的路途。 如果胖子昏睡过去,我想他肯定无法抵御现在的这种寒冷,所以这一路上虽说并不安全,但是我总在找话题跟他说话。 “胖子,别睡,想喝杯咖啡吗?” 胖子在我背后挪动了下,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你特么的还想骗我的星巴克。” 一丝微笑挂在了嘴角,这是我跟胖子之间永远的梗——看来我们都牢牢记得那些站前美好的点滴,哪怕是胖子被我骗,请我喝星巴克。 这件事,死胖子碎碎念了很久。 “星巴克啊,39块钱一杯的苦咖啡啊,你没喝完就给扔了……” 胖子开始吐槽,我觉得挺好,能回忆,能吐槽,胖子你给我坚持下去! 我接过话头就开始反驳他。 “那咖啡死难喝了,瞧你那小气样,哥哥我请你吃饭喝酒少了?” 胖子用后脑勺顶了下我:“我想吃黄焖鸡米饭了。” “我家有,去吃。” “还有烟吗?” “也有,我给你出去寻摸。” 我能听见胖子在后面吸溜口水的声音,这家伙谈起吃的就来精神——我再次加快了速度。 “你还是没怎么变化,胖子。” “你也是,还是那么猛,那么讲义气。” 胖子顿了顿:“不过也还是那么冲动、大意。” 我知道我的冲动干浑了很多事,死胖子啊,你就不能不跟我杠吗? 颠了下背架,胖子痛哼出声。 “你故意的是吧?” “谁特么叫你老揭我伤疤?疼一下你清醒点。” “你本来就冲动啊,人你是个好人,你要是不冲动,她也不会不理你……呃,我伤口疼。” 胖子知道说错了话,赶紧遮掩。 我停下脚步,接过胖子老婆怀里的孩子,离家不远了。 门口的陷阱完好无缺,伪装也没有被破坏,只是把胖子弄进地道很是费了一番手脚。 开门的是小哪吒,看着满脸污垢的我,孩子吃惊的瞪大了眼:“叔叔你受伤了?” 我很欣慰。 而胖子很诧异。 “这不是雷蕾的儿子吗?” 安置好胖子,检查了他的伤口,很好,血成功的止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胖子老婆,狠狠吃了一顿就睡了,倒是小丫头一点不怯场,加上本来就认识小哪吒,孩子们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等到入夜后,清理干净自己的我,发现胖子醒了。 “别看我,我没烟了。” 胖子嘿嘿笑了,轻轻扬了下下巴:“怎么小哪吒在你在里,她呢?” “不知道,小哪吒是我无意间遇到的。” 我不大愿意谈论她,她是我的信仰般的爱,但是也是我心中最深的伤疤。 “能谈点别的吗?” 我在纸盒里翻出几根仅剩的香烟扔给胖子,胖子眉开眼笑的点上了。 “你不疼了?” “疼啊,疼又怎么样?我是能哭还是能喊?” 我捂着额头,死胖子是真死不了的。 “那要不我们谈谈缘分啦?你看,你能遇到我,而且这样你还能遇到她儿子,是不是缘分?” 我真的很无奈。 “胖子啊,只能说我们命硬,嗯,而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像,确实冥冥中真的有缘分这东西。 胖子嘿嘿笑了,指着说:“你是不是跑去找她才遇到我们的?” 我不置可否。 “默认了啊?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哦,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从来不把心事留在心里的人,老哥。” 仰起头,我习惯性的摸着鼻尖,我还在犹豫着怎么回答…… “以前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冲动还是冲动,不过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都不怎么会笑了。” 是的,我已经很久对其他人微笑了,我只是一个浑身充满戾气的人。 “有没有打算去找到她?我相信她肯定没事,她人那么好,以前可是我老婆的得力渠道。” 胖子喋喋不休的反复提起雷蕾让我真有点烦了——这些回忆我根本不想提起,更不想谈论。 胖子可能觉得我脸色不大好看,讪笑着扔下了烟头,睡了。 孩子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母亲还借着烛火的微光打着毛衣。 “早点去睡,妈,你这样以后看不见东西了怎么办。” “咳,没事,趁我现在还看得见,多给孩子们做点衣服,免得以后我不在了……” “妈你别说了,你还得……” 我突然语塞,以前我总是会说,您还可以抱重孙,可是现在…… “儿啊,你们好好活着。” 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计,粗糙而且苍老的手,握紧了我的手。 “安置好孩子们,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但是千万记得。” 母亲再次用力握紧我的手,紧紧的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得活着!” 回答不了母亲的我很焦虑,就如同认识她开始,那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焦虑一样。 我只能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抽出手,我决定出去转转。 世界依旧寒冷,无声无息的空间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靠在入口的断壁后,我掏出了一小瓶酒。 这东西让我在短暂的解决烦恼后,增加了更多烦恼,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我其实是一个畏缩、狭隘的人,所有的自作主张和表面的骄傲,不过是来掩饰我虚弱的内心和自卑罢了,有人看穿过,也有人规劝过,但是我找不到,也不愿意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直到她的出现,才让我正视了自己,才愿意去尝试解决。 那么现在呢?我同样自私,我扔下家人去寻找她,究竟是爱自己,还是只是想寻找到她完成自己一个垂涎的梦?或者仅仅只是炫耀? 一口喝完瓶里的酒,整个胸膛似乎都在燃烧。 身体的异变此时越来越让我不安,不止是身体,我觉得我的精神状况似乎也出了些问题? 变得暴躁甚至嗜血了吗? 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壮的左臂,似乎比右臂大了一圈,我试着挥拳…… “嘭”的一声闷响,石块应声而碎。 我有点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左臂,指骨跟右手比较显得更粗大,更让我疑惑的是…… 轻易击碎了石块的拳头,好像没有任何痛感? 这让我略感兴奋又有些担忧,因为我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我肯定会为这种变异付出代价。 可现在想这些有用吗?管他的!既然现在看不出什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后果,而且这又增加了一分我寻找她的保障,我何苦想那么多呢? 想起她我顿时又觉得气馁甚至纠结——好吧,我就是个纠结的人。 站起身,我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东西出出气。 废墟里巨大老鼠倒是挺多,但是我从来没有抓到过,这鬼东西太灵活,而且总是成群结队的出没,让有密集恐惧症的我看着就烦。 轻轻一跃,左拳轻而易举的就将一只巨鼠砸成了肉泥。 还没来得及诧异自己的速度,被激怒的鼠群就汹涌的扑了上来。 左手几乎在不停的捶打,挥拍,每一次挥出手都会将一只,或者数只巨鼠打的稀碎。 横飞的鲜血和碎肉居然给了我一种莫名的亢奋感?此时我越来越兴奋,看着满地的老鼠尸体,我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我非常渴望尝试一下鲜血的味道? 不,我不需要鲜血! 这荒谬的想法让我感到了一丝恐惧,我不停摇着头,想将这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可满地的血腥味总在我鼻尖徘徊不散,我得走了,我要离开! 舔了舔嘴唇,我毅然转身离开。 在找到地方清洗完自己之后,我已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去农科院,弄清楚所谓的孩子的希望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就把家人们安置好,我再去找她。 虽然,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但是,我还有孩子们,我还有家人和朋友。 胖子恢复的很快,同样,食物消耗的也很快,毕竟你不可能让一个救了你命的兄弟饿着肚子,更何况他还为你挨了刀。 虽然胖子一家吃饭吃的特别香,特别让人有食欲,孩子们都被影响了,唏哩呼噜的吞咽声此起彼伏。但是我依旧吃的不多。 “那啥……” 胖子在第四张大饼下肚后,不好意思的抹抹嘴,拎起一块鸟肉问我:“这都是你打猎弄回来的?” 打磨砍山刀的我点点头。 “要不,你也带我出去试试吧?我觉得我有这方面天赋。” 我撇了一眼撕扯着鸟肉的胖子,胖子挺了挺胸。 “真的,你看我多壮!” 收拾好长矛,挎好砍山刀,只穿上了半身甲,我示意大丫跟小哪吒带上陷阱工具跟我走。 胖子急了。 “带上我啊,带上我!” 我有些不耐烦了,胖子这一受伤,又是五天过去了,时间越来越久,我越来越暴躁。 我讨厌等待。 转念想了想,扔给胖子一件刚做好的护甲,带上他也好,在我出去的时候,家里有个男人,至少还能起到一定作用。 “少说,多看。” 交代完胖子,以前需要攀爬的地下室楼梯,我现在轻轻一跃就能上去。 大家都讶异的看着我,我有点得意,浑然不觉的有什么不妥。 轻浮也是我改不掉的毛病。 虽然胖子不灵活,但是他居然能非常好的隐藏自己!这个技能点他果然是有天赋的,孩子们一如既往的布置陷阱,而我,提着砍山刀在附近巡梭。 我现在开始不大喜欢用弓箭,我越来越热衷于用刀——发现猎物,揉身扑上,那种劈砍的感觉几乎让我沉醉。 当我拖着一只两米长的巨猫返回时,孩子们也整理好了今天的收获,两只变异的鸽子,看上去也就够胖子吃一顿的。 孩子们看着满身兽血的我,眼神有点怪异。 是的,最近我一直在猎杀这些巨猫,是不是大家吃腻了? 可是我觉得格外可口。 没想太多,回去的路上我叫住胖子,特意指给他看收集燃料的地方,同时低声叮嘱他外出活动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打算出去找她?” 胖子从来不傻,只是装傻。 我摇头,我必须先安置好所有家人再去找她,如果找不到…… 那就随她而去! “我会去农科院看个虚实,如果确实是避难所,那么你们再去,安置好你们之后我再做决定。” 我踢了一脚在地上翻检烟头的胖子。 “呸” 胖子吐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肮脏的烟嘴让他不爽,还是我的决定让他不屑。 “你就扯淡吧,你就是觉得我们拖后腿。是不是?” 一把抓过胖子,我凶狠的盯着他,胖子的烟都吓掉了。 “是,你们都是累赘,但是你们这些累赘是我的亲人!还活着的亲人!她也是!你知不知道,为了安置好你们我再去找她,我忍了多久?” 胖子从惊恐恢复到了冷静,就那么看着我:“如果当初你不冲动,或许我们已经到了农科院了。但是我不怪你,这鸡儿就是命呗。” 我松开了胖子,胖子拍拍我的肩:“去吧,家里有我。” 开始擦拭着兽血的我点头,前行,胖子再次凑到我耳边。 “你冲动,凶猛怎么就改不掉呢……不过啊,我特么还真是喜欢这样的你。” 胖子的屁股上有一个鲜明的脚印,所以他一直嘟嘟囔囔的表达着不满,哪怕现在我正在家庭会议上宣布了我的决定。 再次出发! 第九章简单 当夹杂着冻雪的暴风吹着口哨离开这片末日之地后,它所肆虐过的狂暴只是那片留在地面上的一层晶莹——这晶莹透着丝丝妖异的皎洁,可是皎洁仿佛是久违的月光,将所有绝望的冷清都铺撒在这伤痕累累的星球上。 我的左臂已经无法套上护甲,那是因为左臂已异于常人的粗壮——给自己绑上了一个简单的铁护腕,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零零碎碎,我融进了这黯淡的雪夜中…… 路过胖子受伤的地方,本想看看那几把上好的日本***还在不在,但是不出意外的——我看见的只是一地的残肢断臂。 不过那把沾满鲜血的战斧还在,轻抛起来掂了掂重量……嗯,留着吧。 暗夜里没有什么人敢像我这样大摇大摆的前进,我现在对自己有种谜一般的自信,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发泄心中的那股邪火吧——遇到僵尸多的地方,我会绕过去,如果遇到了单独的僵尸,只要不是那种巨大的家伙,我基本上会主动袭击。 然后毫发无伤的解决战斗。 现在,我全身都布满了僵尸绿色而腥臭的血液,战斧和砍山刀劈砍在僵尸身上发出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种血液喷射的绽放感,都让我莫名的激动和兴奋,虽然这些污秽几乎渗透了我战术服,但我只是甩了甩袖子,唯一让我觉得不爽的是——血液溅在了我的脸上,这让我觉得肮脏。 可真的让我兴奋。 —————————————— 离农科院越来越近了,路上游荡着的僵尸越来越多,不仅仅是数量,体型也显得格外高大。 我离开了大路,我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恢复下体力。谁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呢? 我刻意的在寻找水源,这的确有点难度——总是有不知名的动物尸体,或者碎裂的人体四分五裂的扔在水源里。 我总算找到了一个清澈的水洼!没有尸体,没有绿色的浑浊,这让我喜出望外——我可以清理干净自己了! 我不想她看见肮脏的我——如果,如果我遇见她,我希望,我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我希望,我看上去,能够给她最好的微笑。 风继续呼啸着,冰冷而清澈的水被我淋在身上,冲刷着末世的气息,满怀希望的我感觉不到冷,我只是知道,我的眼里有火焰在跃动。 越来越清晰的我,突然嗅到了一股格外浓烈的血腥味——不是腐尸的那种酸臭。 前面是发生了什么? 龙潭虎穴我都得闯!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活着见到她! 为自己打着气,洗干净自己的我,悄无声息的爬进一座坍塌的小楼准备休息,我并不想贸贸然就冲进一个不熟悉的环境。 和所有废墟一样,小楼里晦暗、寒冷,这些我倒是不在意,引起我注意的是小楼墙壁上的一行血字,让我彻底没有了睡意。 “胜利者最后的坟墓。” 我不大想睡了。 这是谁留下的字?看这血液凝固的时间并不算太久,是逃亡者?还是其他什么人?前面是坟墓还是这里是坟墓? 再仔细的检查了一次周围,没有任何尸体,那么这个坟墓是指的什么呢? 我的疑心病又犯了,我得不到答案的那种好奇、操切,又开始在内心深处怂恿我:“现在就去吧,去农科院!我战斗和寻找!反正——死死活活,就那么一遭,多大事呢?” 这声音让我再一次忘记了责任和家人,那种莫名的兴奋和嗜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胸膛,我决定现在就出发一探虚实。 用特意准备好的铁丝,将军刺牢牢的捆在左手手腕上,再提上***跟战斧,我觉得很好,很好! 放下了所有的行装,雪夜中我像猫科动物一样蹑足潜行,黑夜里我也能清楚的看见那些让人厌烦的啮齿动物啃噬着残缺的尸体,也能看见茫然在原地或者转圈,或者游荡的僵尸。 更远一点的地方,那是农科院曾经的足球场,现在,只是一个不知深浅的,盛满血水的巨坑,犹如一个湖泊。 而这巨大的湖泊,在这么寒冷的空间里,都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这血腥,又招来了各种奇怪的变异生物,以及僵尸。 是什么让血液灌满了如此巨大的湖泊!? 也许答案就在那栋主体教学楼里? 在足球场不远处,就是那栋保存完好的主体教学楼,五层高的楼房矗立在一片废墟中,白色的大楼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这大楼里,有亮光! 深吸了一口气,黑暗血腥的氛围并没有让我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让我兴致高涨,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甚至让我咧嘴笑了笑——我根本没有绕路的打算。 我现在就要过去,我现在就要尽快的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尽量小心的绕开那些变异生物,毕竟没有回复体力就出发了,这点瑕疵让我懊恼。 血腥味越来越重,我有些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咽了口唾沫——可仅仅只是这一点轻微的动作,居然就让一些感觉灵敏的变异动物警惕的抬起了头四处观察,这让我再次放慢了速度。 而让我觉得挠头的是——那些变异僵尸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这些僵尸和变异动物几乎不发生冲突?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我只知道直接走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趴在湖边半个小时的我,在反复观察后,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湖泊边上,基本上都是变异的猫科动物,那么,我决定再冒一次险。 猫不是怕水吗?那我就游过去! 反正来这里就已经是冒险了,还有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深吸一口气后,将砍山刀叼在嘴里的我,恶狠狠的就这么跟自己打着气。 缓缓的滑进血池,极其黏糊的血水瞬间将我包裹的紧紧的,令人讶异的是这血水并不寒冷,反而带着一丝温度——应该是鲜血占了大部分比例,我很心惊,这是杀死了多少人? 浓稠的血水让潜泳的我很难受,没多远我就冒出了头,而且我并不想试探湖中心有多深,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觉得,靠近湖边潜泳的话,应该更方便我换气。 很快我就会明白这又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当我再出露出头换气时,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赶紧一个侧身潜下水。 巨大的身影带着风声狠狠的砸向水面,腥臭的呼吸就在我左肩擦过,我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虽然没有被咬到,但是肩膀上不可避免的挨了一记,肩膀处的护甲顿时破碎。 变异生物落水时激起的巨大水花,几乎又将我淹没在水中,此时我痛恨自己的愚蠢……如果我不靠近岸边,这畜生也不见得会跳下来! 没时间懊悔,被肩膀处疼痛激怒的我,从血水中一跃而起,怒吼着扑向袭击我的变异生物。 当变异生物在血水中立起身转头时,我的***已经狠狠的劈砍在它的背部,顿时就带起了一蓬绿色的血液。 “呜呜!” 码的!这就是一条变异的土狗而已!就算你身长接近三米,就算你的獠牙滴着鲜血,在我眼中反射着刀刃般的光芒——可在我面前,你就是一条狗! 狗咬人,就得死! 被鲜血和疼痛激怒的人和狗,在这血污里开始疯狂的拍打、咆哮、劈砍,甚至互相撕咬,血水被一片一片激起,落下,我也在这血污中,拼命,挣扎…… 当我掰开变异巨犬的上颚,用砍山刀捅进它的喉咙后,一切都停止了。 在我胸口留下巨大伤口的狗爪,此时也无力的耷拉下去了。 松开手,浑身乏力的我,顿时跌坐在血水中。 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我就觉得,很累,很累,我想休息一会…… 在脖子被从天而降的套索套住前,我已经逐渐失去了意识,虽然,我还试图反抗。 现在,我就像一条濒死的狗,被人拖行着,拖进了我一直想进入的大楼。 在彻底昏迷之前,我咧嘴笑了,我心中有个奇怪的想法…… 原来,想要进这栋大楼,就这么简单吗? “这家伙看上去精瘦,这左手可粗了哦,单身三十年的左撇子吧?哈哈哈哈……” 昏昏沉沉的我,却听的清楚,我身边有人哄笑,我也能感觉到,有尖锐的铁器,在我身上肆无忌惮的戳来戳去。 手臂被拉扯开吊着的我,可以感受到火堆带来的温暖,但是此刻我却感觉不到我身上的衣物,这让我不自然,同时,愤怒。 野兽都会有皮毛,人也得有衣物遮羞。 我没有睁开眼。我继续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是第几个了?” “谁还记得这些,反正总有人断断续续来,我们就照单全收呗。” “嗯嗯嗯,还是二哥你有见识,如果不是你提议趁救助站撤离的时候占据这里,我们恐怕得饿死在外面了。” “哪有哪有,还是大哥有魄力,我也觉得大哥有这个意思才说出来的,老六你可别瞎夸我。” 所有的声音都让我厌倦,让我困扰,我的脑子里总是在轰鸣,像有无数奔马踏过,但是偏偏又能听到很多呢喃细语,听得到近处、远处的,有孩子、女人的哭泣声、有这些人的笑声…… 我再也忍不住头脑里的喧嚣。 “啊!!!!” 怒睁双眼我的开始狂吼,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一点。 “艹!” 腹部挨了重重一击,清晰传来的疼痛让我吼叫的更加狂暴。我甚至开始呲牙,而血沫在向外喷涌。 更多更重的击打落在我身上,直到喉咙挨了重重一拳,我再也叫不出声了。 穿着一件整齐的,米色大衣的三十岁男子,用一根铁棍顶住我的额头,摆着头招呼其他人。 “看,这小子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整个房间里,约莫二十多个人,都围了上来,像欣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围观我。 “对啊,眼珠子绿的哦!这小子的个杂种?不对啊,头发也不卷啊?” 头发被人肆意的拽住,向后用力拉扯着。 “哎哟我去,他胳膊的血管,也是绿色的咧,咦咦,看他手腕上纹的什么?雷?” 当有人翻起我右手腕看我的纹身时,我狠狠的一头撞了过去。 可是这只是徒劳,换来的又是一顿毒打。 我觉得身体快要炸开。 “别打死了,扔给地下室的兽医打一针去。” 在羞耻和疼痛中,我再次被拖走…… 第十章我——野兽! 当我被捆着四肢像狗一样在地上拖行时,我咬着牙坚持着辨别方向,强迫自己记清来路。 我不能放过最后一丝生机,我还想见到你,雷蕾,我想见到你。 破损的房门就那么敞开着,寒风夹杂着血腥味在并不狭窄的通道里翻涌,而那些完整的房门,无一例外都挂着铁锁,我能清晰的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啜泣声。 有女人的,有孩子的。 还好,我没有听到雷蕾的声音。 “砰” 我被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一只大脚踩上了我的脸,而我面前,还有一双穿着军靴的大脚,在下一刻,这双穿着军靴的脚就踩在了我的手臂上。 “新的试验品?老是浪费我针剂可不好。” 我努力的抬头,想看清楚说话的人,但是只换来了狠狠的一脚。 “来一针呗,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给那些僵尸狗打了狂犬疫苗,居然能让那些僵尸狗听你使唤,能帮着看家,帮忙追猎,那这人给你再试试看,反正他也被狗弄伤了,反正老大交代的,反正——你看着办。” “打针没问题,但是我要吃饭,米饭!去告诉你们老大——再给我一点蔬菜。” “要求还挺多的。” 来人嘟嘟囔囔的去了。 我紧闭的双眼被用力的掰开了,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 他眼中那一点星光一瞬间让我恍惚,而他那张英俊的脸,居然让我有些自惭。 这张英俊的脸真的让我嫉妒,但是此时此刻我没有办法在他脸上来上一拳。 “咦?” 他显得很诧异。 “你的瞳孔居然是绿色的?这是变异吗?” 盯着我双眼的他用力捏着我的左臂。甚至用他秀气的手指深深的插入了我左臂的伤口。 “你是左撇子吗?也是变异的结果吧?” “你的血液有点不同寻常,有不是人类的血腥味。说说,怎么回事?” 你的问题很多——可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懒得理他。 “哟,气性挺大。” 他用脚尖捻着我的脸。 “算了,我就是好奇罢了,反正我就是个半吊子兽医,只是无聊,哎,大家都在等死,我就找点事情等死。不说算啦,来一针,看看你是不是跟狗一样会起什么让人惊喜的变化哈。” 头发再一次被抓住提起,我被迫跪在了地上。 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乱糟糟的床上扔着四具健壮的男尸。 “别看了,都被狗咬的半死才送过来的,你没被咬死算是个惊喜——这些肉就不能再吃了,扔那里喂圈养的女人蛮好。” 我再次闭上了眼,手臂用力,可没用——绳子很结实。 “挺不过去的话呢,你就是第五个;挺的过去吧——真说不定有惊喜,这里面我可是加了各种好东西的。” 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我开始觉得有一种冰冷缓慢的在我身体里展开,我终于放弃了挣扎——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想不想知道我给你注射的是什么?” 我回头,冷冷的看着他。 “我告诉你啊,有僵尸狗的血,有这死人的血,还有僵尸的血,还有哦,还有我的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他狠狠的一脚就踹在了我背上,等我翻身想跳起来干翻他的时候,一根钢管抽到了我头上。 在我失去意识前,满世界,都充满他的笑声。 ………………………………………………………… “你开车慢一点!” 那是雷蕾的声音。 “我们是应该谈一次心了。” 还是雷蕾的声音。 “以后你别来找我了,别打扰我生活了,好吗?” 依然是雷蕾的声音。 “你觉得我们会有可能吗?” 雷蕾的声音如此清晰。 “有,有,有!” 我咆哮着跳起,说出来那时不敢说出口的话! 绳索应声而断。 映入我绿色瞳孔的世界是灰白色的,是没有生机的色彩。 对面那个捧着碗,吃着米饭的小帅哥,惊讶?还是惊喜的看着我? 他居然没有逃跑的意思——可我却没有放过他的想法。 当我像类人猿般粗壮的左臂扼紧他的咽喉时,他居然冲着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是想弄死我?” 他这算是在打趣我吧? 我逐渐用力,我现在很喜欢看他脸上因为呼吸困难泛起的酡红。 “你喜欢雷蕾这个女人啊?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哦。” 他英俊的脸已经扭曲变形,涨得通红,却显得无比兴奋,他一张一合的嘴里,那一根鲜红的舌头在喷洒着我无法容忍的毒液。 我知道,这个东西跟我一样。 我们都是疯子。 我也开始微笑了。 “她在哪呢?应该还没有成为人肉拌饭吧?要不,找她来,我给她也来一针,这样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他瞪圆的双眼是因为缺氧?还是亢奋?为什么我看着他的双眼时,那么快乐? “我叫了她多少声?”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一千七百二十八声,我听着你的梦呓和**,打着节拍在吃饭。” 他同样微笑着看着我。 “对了,你还哭了。” 我能感受到我眼角的湿润,可我并不介意,我的感觉从未如此之好,我甚至想起了一部老电影——于是我笑着问他:“给你表演的这个大话西游片段,好看吗?” 我举起了他。 “好看。” 我似乎听见了他那一声轻微的叹息。 用力的将这条毒蛇掼在地上。 不用再低头看他了,我曾经嫉妒过他的脸,但是,我现在不用看了。 踏着血红雪白,我拉开房门,呼啸而来的寒风让我彻底燃爆! 我感觉良好,非常……非常好! 嗜血的火焰燃烧我的胸膛,我的视野只有黑白,没有鲜血,只有液体。 原来,我没有和你一起的可能,那么,我还需要做人吗? 我做无拘无束的我不好吗? 末日啊,原来你才是我最可爱最欢快的伙伴啊?等着我,我即将融入。 我来了。 我脚步蹒跚,但是铿锵有力,我砸碎了每一扇我路过的门,门内有尖叫,有木然,也有死寂。 可没有你——雷蕾,没有你。 而这些末日的蝼蚁生死与我何干?我现在可以主宰我的生死——谁能主宰自己的生死呢? 我是末日的幸运儿。 不是我为末日而生,而是这末日为我而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通道的尽头,涌出一群拿着长矛,长刀的人。 这些蝼蚁居然懂得结阵。 但是这对我有毛用?蚂蚁也会围成一团。 随手抓起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就那么重重的砸了过去。 当带着风声带着哭喊声的那具肉体砸进人群时,我大笑着扑向了人群。 六柄长矛穿透了我的身体,可惜,没有贯穿我的心脏,我这野兽的身躯,不害怕伤害! ……………………………… “我害怕你” 言犹在耳。 其实,我更害怕你不要我。 雷蕾,你已经不要我了。 挥断了插入我身体的长矛,举手握住了劈向我头颅的长刀。 我对他咧齿一笑。 仿佛离别时我对雷蕾的那一笑。 极尽温柔的一笑。 所有的时间,都停滞在了对面这个男人的脸上,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笑容那么温存温和,可我的利齿紧紧咬住了他的喉咙。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只剩下了慢动作,我听见这个男人喉咙中发出的咕隆咕隆声,我也听见了人群中炸响的尖叫声。我能看见生机的流逝,也能感受到人类对死亡的惊恐。 可这所有感觉,都没有热辣的鲜血涌进咽喉来的痛快。 “嗬嗬……” 我完全沉浸在这兽性的迸发中。 “啊……!!!!” 面前的男人在倒地之前已经四分五裂,而我现在——鲜血沐浴中的我,彻底的燃烧了起来。 我多喜欢这无拘无束的感觉啊?!我多喜欢这沉沦的感觉啊?! 我只是喜欢被你不屑一顾的感觉,那样,我可以没有人形,也没有人性! 跳跃对我来说如此轻松,左手拍碎人头颅的感觉如此美妙,我在大笑,我在哭泣。 你们都是我变成野兽的祭品吗? 是的,我无所愧疚,我只是单纯的……快乐? 当我抽出插在我身体的矛头,插入对方身体的时候,我喜欢看着他们无可挣扎的眼神,那不就是我面对雷蕾的惶恐吗? 牙齿再次深深的嵌入喉管的感觉,温热的血液让我快乐。 向往你的我,也曾那么快乐。 “死!” 再次拍碎一个头颅的我,犹如魔神。 天使张开翅膀,只想呵护世人;我张开翅膀,只想呵护你。 我不张开魔鬼的翅膀,谁知道我就是黑暗?! 再次将手中的敌人掼向地面,终于,人群崩溃了,在尖叫中崩溃了。 毫不犹豫的从背后追击他们,给予我的侮辱,我只喜欢他们用生命偿还。 粗壮的左臂每一次贯穿敌人的身体,总会让我开心的仰天长啸,我不在乎我受了多少伤,我只满怀着杀戮的快感。 眼前陡然一空,所有敢于抵抗的人,都在我脚下苟延残喘,轻蔑的看着他们……哀嚎至死吧,给予我践踏的人! 再次打碎那一扇以前,对于我来说坚不可摧的铁门,我看到了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们。 那些把我当做猎物的人们。 第十一章解惑 一般做大哥的,几乎都不会死在冲锋陷阵里,大多数都会愉快的躲在后方运筹帷幄。 不过我认为,现在眼前这位穿着风衣的大哥,看着我的感觉恐怕不会太愉悦。 谁看着嗜血的野兽会愉悦呢? 地上没有完整的尸体,那些本该刺眼的鲜红在我眼里也只是黯淡的灰色,而对面的六个人,应该看的清清楚楚我禽兽一般的狞笑吧? 瑟瑟发抖的人们挤作一团,徒劳的对我挥舞着他们手里的武器。 拉过一把椅子,我想我应该适当的放松一下,疼痛根本不会影响我,但是持续的失血让我还是感到厌烦——我希望我能保持最好的战斗状态。 胸膛上有六个瓶口般大小的血窟窿,此时正向外渗着黑色的液体——这就是我的鲜血?还是我的兽血? 用手指粘上了一点这黑色,慢慢的放进了嘴里——咸腥、热辣,最后的余味,居然是那一丝丝甘甜? 可这甘甜远远没有想起她的那一瞬间甜美。 身体上没有太多的伤口,所有的伤害都被我用左臂挡了下来,以至于左臂上布满了犹如婴儿嘴般翻裂开来的伤口。 “不专业啊。” 我继续检查着自己的伤口,我抬头看向他们,轻轻的摇头:“你们真的不专业哦——长矛刺杀,最关键的是第一刺,之后要迅速搅动,拔出,仅仅只是刺进去,造成不了多大伤害的。” 我慢条斯理的说着,顺手撕下脚下一具尸体的衣服,开始慢慢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兄弟,你不是一般人,我们这是有眼无珠冒犯了你,这样吧,你要怎么样才肯停手你说。没必要继续拼个鱼死网破的,是不是?再说你现在也伤的挺重,犯不着、犯不着。” 对面这群人的老大,强作镇定的跟我谈着条件,这让我几乎要笑出了声,这不是以前我也经历过的吗? 弱者有什么资格讲条件? 我对他勾了勾手指。 “绷带。” 他示意最外围的一个瘦子递给我一个急救包。 瘦子战战兢兢的走到我前面不远处,正打算将急救包抛给我。 我出手了。 当瘦子被我一掌拍倒在地时,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当我重新坐回椅子,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残留的血迹时,他们才又咋咋呼呼举起了武器。 用这些玩具对着我?有什么用呢? 对面传来的声音无奈中还有点愤怒:“大哥,大爷,我们都拿出诚意了,你能不能别下那么重的手?想怎么办你开口,行不行?条件随你提。” 看来这震慑还是挺有效果的。 “呐,大哥,这屋里还关着有五六个妹纸,会做饭,会暖床,而且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我们养了蛮久了,都送大哥你。” 一口喝完消毒剩下的酒精,肚子里的火焰开始燃烧我的心脏。 “你们物资挺多的啊?” 一上一下的抛着空酒精瓶,我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纹身,抬眼问他。 “大哥,我们也才来没多久,真的,一个多星期而已。” 行为心理学上说,假如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不自觉的向右上角看。 可我并不想现在就揭穿他。 “还剩多少东西?” “没多少了,我想想……啊!” 我手中的空瓶子准确的扔在了他额头上。 应声而碎。 “还有五百公斤面粉,五百公斤大米,还有一些罐头!大哥你别动手行吗?” 我乐呵呵的看着他:“你看,你得感谢我,我对提升你的记忆力有极大的帮助。” “是是是,大哥你说的是。” “还有什么?” 他捂着头,踢了一脚他身前的一个眼镜仔。 “还……还……还有食用油、煤炭、木材,够……够十个人坚持两个月的。” 眼镜仔战战兢兢的回答着我。 “哦,那这里不错哦。” “对对对,这里还行,要不然您就留下来带着我们,我们做您小弟,冲锋陷阵没问题!” 看着将胸脯拍的啪啪响的四人,我指了指外面。 “那个湖怎么回事,我没看见多少尸体,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血腥味?” “那是前段时间,有个救助队在这里,他们把附近的变异动物跟僵尸都消灭了,之后全扔那湖里了。” 左边一个长发男子回答了我。 “哦?你遇到过救助队?” “是的,救助队在这里大概待了一个月,但是他们只要小孩和妇女,后来他们就走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要成年男性?不管怎么样,成年男子保护妇孺,不更好一点吗? 长发男似乎明白我的疑虑,马上给我解释:“刚开始有很多成年男人哄抢物资,被打死了几个,救助队的人有枪。” 他咽了口唾沫,指着西边说:“救助队的人没多久就朝西边走了,说是要去重庆山里的防核避难所,他们只带了妇女和小孩,他们说要是成年男人要跟着也可以,路上的僵尸和变异动物他们负责清除,但是我们不能跟的太近,必须离他们两公里远,而且他们不提供食物。” “他们是军人吗?” “不是,没看着穿军装,不过那精气神看起来像,哦哦哦,他们一共十二个人,两女十男,人手一把枪。” 我捻着指尖,眯着眼看着对方。 “他们怎么走的,有交通工具吗?” “没有,他们都是步行。” 难怪。 没有交通工具,步行带的物资必然不多;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干翻了那么多变异动物和僵尸之后,弹药肯定也剩余不多,那么一路上还要防范变异动物和僵尸,成年男子就是隐患了。 毕竟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看来这救助队领头的应该是个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啊。 “所以你们就没有跟着去,留在这里坐等其他人来自投罗网?挺聪明的。” 我挠了挠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哪有哪有,我们也就是求个生存,既然老大你来了,这里你做主,赏我们一口饭吃就好。” 一脸掐媚的表情我也有过,但是此刻看来,我只是深深的厌恶——厌恶他的同时,我同样也憎恨着自己。 “那些僵尸怎么都停在那里不动?它们不进来袭击你们?” 我用一块白布将左手慢慢的缠紧,继续询问着。 “好像也是救助队弄的,他们说是撒了迟缓剂。再说这些僵尸数量不多,白天就会跟变异的动物争斗,不怎么进来。” 难怪,不过现在僵尸确实也不多了,倒是变异动物扎堆。 “那为什么这些变异动物不袭击你们?” “都打过兽药,狂犬疫苗!所以都不怎么袭击人了。” 这倒是个有趣的发现。 我满意的看着被绑好的左臂,挥了挥手,还行,并不是特别痛。 “这里还有什么武器储备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眼镜仔小心翼翼的问我:“大哥你是指什么?枪吗?” “嗯,枪、刀、长矛、弓箭,只要是能上手的家伙。” “啊,这些真没有,都是我们一路收集的,能使唤的全都扔这里了。” 说完,四个人忙不迭的扔下手里的武器,反应挺快的。 “我的衣服呢?” “这这这……” 长发男殷勤的给我把团成一团的衣服给我递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 “我跟您弄平整哈。” 还挺有眼色的。 用力抖我衣服的时候,一张照片悄悄的滑落出来。 “咦?大哥你看,这不是那个女的吗……呃” 长发男捡起照片正准备递给他老大,突然想起我现在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笑容,也没有了任何戏弄他们的心情。 “她在哪?” 双拳已经握紧,骨节都在泛白,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询问他。 “她……” 长发男犹豫的转身看着他老大。 “嘿嘿,兄弟,你看是不是我告诉你她的下落,你就……啊!” 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用她来跟我谈条件,所以回答他的是插在他喉咙的一把断刀。 “说,不死。不说,死。” 剩下三人噗通一声都跪下了。 “这女的是一个星期前来的,救助队当时刚走了三天,她疯了似的拿着一个小男孩的照片到处问人。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她就去找救助队了。” “她有几个同伴?” “她……她有很多同伴,二十几个人,穿的都是统一的工作服,本来老大打算把他们抢了的,所以有个兄弟出言调戏她,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可结果被她同伴用枪打死了,他们,他们好像也有两把手枪。” “确定她朝西去找救助队了吗?” “确定确定。” 三个人谁都看得出来我现在的杀气腾腾,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 “去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 不多时,不大的房间里站了八个女人,两个孩子。 我把收集起来的长刀给了这些衣不遮体的女人。 “我没有办法带你们走,保护好自己,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转身盯着三个男人:“我会回来,如果你们再伤害这些人,就只能……死” 简单洗了洗后身上的血污,我收拾好自己,带好必要的粮食、药品,武器,饱餐了一顿女人们做的米饭,我准备去寻找她了。 走出门口,回头看了看挤在一起的这些可怜人。 “别吃人,你们都还是人。” 第十二章距离 一路狂奔。 一路不顾体力的狂奔。 她已经走了六天了! 她还好不好?瘦了没有?她应该很着急吧? 想到她,我就是那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不再躲避路上的僵尸、变异动物,甚至天上的飞鸟,因为逐渐进入山区,变异的飞鸟越来越多。 虽然能灵活的避开那些飞鸟的袭击,可每耽误一点时间,我就越发暴躁,我想尽快的陪在她身边,给她最安全的保护。 地上有不少倒伏的僵尸,搏斗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这证明的确有人群从这里经过——大致的方向没有错,我也不知道,这冥冥中的天意,能不能让我再次见到她? 啃噬尸体的变异动物,似乎并不怎么在乎我,只是在我小心翼翼的经过时,会发出低沉的护食声。 是我身上的气息,被它们当做是同类了吧? 我的左手伤口没有任何恶化的迹象,只是伤口附近长出了一些扎人的灰白色长毛。 奔跑了六个小时,跑了接近两百公里的我,靠在一块垮塌在公路上的山石边休息,同时仔细研究起自己身体究竟起了哪些变化。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隐隐泛白出骨色,而且指甲前端长出了两节坚硬的骨刺,很容易就戳进了地上的冻土。 其他变化是看不到的,比如我现在变得更灵敏,看的更远,听的更清晰。同时,力量、速度都有不同寻常的提升。 还不是为这些变化感到害怕的时候,哪怕日后真会变成野兽呢? 但是这就是我现在寻找她的唯一依靠了。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灰白色的视线,算了吧,反正世界也没有颜色。 放开喉咙嘶吼一声,这荒无人烟的世界里传来的只有我吼声的回音。 活动活动手脚,继续赶路,越早见到她越好。 风声逐渐变大,该死的冻雪又要来了,我还没有想过我现在的身体能硬抗冻雪,赶紧得找个藏身的地方。 公路上只有大大小小的坑洼和各种倒伏的尸体,路旁的山体倒是有很多垮塌后留下的巨大缝隙,我很犹豫要不要钻进去躲避,毕竟冻雪温度太低,如果把山石冻的酥脆了,就会像遇到胖子那次一样,差一点把我给活埋了。 哎,听天由命吧。 最终选择的是一个不大的,坍塌了半截的小山包,坍塌的那一面完美的成为了一道挡风墙。山体内有一处空洞,简直是完美的避难所。 洞里面居然有过人类遗留的痕迹? 燃尽的火堆附近还放着几根木柴,靠近山洞的最里面还整齐摆放着二十多个空罐头盒。 看了看罐头的商标跟日期,我不由得狂喜! 跟我背包里的罐头一样! 摸了摸火堆,没有什么温度,但是至少方向没错! 尽量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燃起火堆,我想整理下自己。 用匕首把头发再割短一点就好,见到她的时候我想我更精神一些;再摸摸脸上,除了一些细小的伤口,也还好;嗯嗯,刮一下胡子是必要的;还有什么?我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 我拿起一个空罐头照着自己。 下一刻,我疯了似的将罐头盒砸向地面,又翻起另外一个罐头盒照着自己的脸,再扔,再照,再扔…… 我的左边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块一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斑痕;左边的虎牙外突,已经暴露在嘴唇之外,这样看上去的我,跟一个直立行走的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茫然的靠在石壁上。 不不不,可以的,我把脸遮起来就可以了,我真蠢。 解下手臂上的白布,在脸后系好,再用力把头发拉下来,尽量挡住左脸。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头发没有那么长,根本就遮不住脸,我烦躁的将罐头盒一个个踏扁。 闭上眼想假寐一下,也根本无法安静下来。 就这么如困兽般在山洞里徘徊了近两个小时,冻雪刚停,我就冲了出去。 也许寻找的疲劳会让我忘记了我的丑陋。 倒伏在路边的僵尸尸首分离,应该是有人战斗过,仔细的检查了下僵尸,有弹孔。 手枪弹孔。 这让我在欣喜之余有有些忐忑,前方,到底是不是她? 凛冽的山风夹杂着飞雪满天乱舞,路面很滑,我干脆脱下鞋,我的脚掌也有变异的现象发生,踩在湿滑的路面上比穿着鞋子更稳定,而且,我根本就不觉得冷。 天色逐渐黑暗,但是我的视线依然清晰,除了巨大而漆黑的山体让人有种无名的压迫感。 我只有一个想法,顺着这条路一直追踪下去。 路边出现了一具新鲜的变异动物尸体,看样子在没有变异前应该是只不大的野猪。虽然被冻的梆硬,但是我可以轻易分辨出来,这动物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那么,前方,对我而言不远的前方,有人。 不会是救助队,救助队的自动步枪穿透后,会在尸体背部形成巨大的伤口,只有手枪子弹,才无法穿透这皮糙肉厚的变异野猪,所以才整整打了七个弹孔。 仔细嗅了嗅地面被凝固的血液。 人的血液。 风太大,但是依稀听的见有什么东西在奔跑的声音,就在前面,就在前面山路的转弯处! “呜!” “艹!” 刚转过弯路,一道巨大的身影就一头撞在了我肚子上,将我整个人活生生的撞飞了出去。 剧痛,一口鲜血涌出咽喉,我几乎喘不上气,我知道我已经受了内伤,但是我现在不能死在这里! 停下来的黑影转过身,我才看清,这是一只身长四米,高三米的巨型变异野猪! 地上那具小野猪的味道跟这野猪差不多,难怪我没有闻到味道,以至于不小心吃了这么大的亏。 看来这野猪是来寻仇的。 万幸的是,这野猪六颗白森森的獠牙,没有顶进我的肚子。 野猪再次向我疾冲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冰雪四溅,我甚至还可以看见野猪满嘴的兽涎在飞溅。 侧身躲开,只能勉强躲开,我需要一点时间调整。 连续躲开几次冲撞后,被我用力捆绑住的腹部,没有那么疼痛的感觉了。 而没有撞到我的野猪,已经是狂性大发了。 这次我没有避让。 一个助跑跳起身,在野猪仰头想用獠牙挑刺我的时候,一把抓住猪嘴,再次借力,稳稳的落在了野猪背上。 ***就迅速的捅进了野猪的脊椎。 野猪疼痛的发出一声巨吼,开始跳跃,想颠下背上的我,但是它越颠簸,刀就刺的越深,没有办法抽刀再刺,我只能用右手紧紧的握住刀柄,左拳开始用力轰击野猪的躯干。 虽然左手的力量确实远超常人,但是对这个巨型野猪造成的伤害还是不够的。反而让这野猪更发了凶性,“哐”的一下,将我再次扔在了山壁上。 “尼玛啊!” “吼!!!” 我已经不管不顾了,就在野猪冲过来时,躲开之后一把搂住了它的脖子。 左手手指的骨质轻易的划开了野猪厚厚的皮层,但是剧烈的颠簸、野猪吃痛下拼命的跳跃,甚至在将我这一边狠狠的撞向山石——我没有办法让手指再深入。 狠狠的咬开皮肉,每一口都咬在野猪的脖颈血脉。 野猪在嚎叫,我也在嚎叫。 我觉得我的背部没有一处好肉了。 可我的依然用力的将手臂戳向野猪的身体,我不能输! 软软的躺在野猪的尸体旁,我突然有些发冷,翻身抱紧逐渐失去温度的野猪尸体。 尝试着站起来,好像不行,没有力气。 要不,休息一会吧,就睡一会……一小会…… 不行!不能睡!我得去找她! 猛然惊醒,我摇摇晃晃的,尽全力站了起来。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我再次倒地。 第十三章她 “这是个人还是个僵尸啊?” 有人在说话,而这个说话的人,正用什么戳着我丑陋的脸。 “应该是个人吧?就是丑了点,你看他脸上都是黑斑——咦,还有绿色的。” 我脸上的斑是黑色吗?还有绿色的斑块?这样的一张脸让我怎么去面对雷蕾? “不过你怎么就开枪了呢?” “我以为是僵尸啊,你见过正常人能弄死这么大个变异野猪吗?”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静静的听着这些嘈杂,现在我只想让自己借着这点短暂的时间回复体力——他们有枪。 值得庆幸的是子弹只是擦着我的肩膀飞过,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二十米之内,给你一把枪你都不见的打的准。 再休息一会吧,休息好了再收拾他们也不晚,我明白现在满身是血的我受创严重,该死的野猪最后一次撞到山石的时候,让我的左肩遭受到了最严重的一击——我现在整个肩胛骨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别说了,把野猪收拾一下,我们继续出发。” 一个冷静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把他扔路基下面去。” 当有人开始搬动我的时候,我蓦然睁眼,一声低吼,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一个背摔轻而易举的干翻了对方,我赤手空拳冲入惊呆的人群,他们有枪,混乱中近身搏斗是给我的唯一选择。 正当我准备大杀四方时,我看见了高高的山石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雷蕾?!” “砰!” 枪声在我失神时猝然响起,这一次,子弹准确的钻进了我的腹部。 我晃了晃身体,我很疼,但是我忍得住。 看着她,看着她讶异的转身看向我…… 面对着她,我所有的暴躁和暴怒一瞬间都消失无踪,我只是楞楞的看着她—— 我跪了下去。 脑后重重的一击,让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冰水和疼痛把我激醒时,我看见了她。 是的,没错,是她。 哪怕我的眼睛只能分辨黑白色,但她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是色彩缤纷的回忆,是我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她。 “你是……老张?” 是的,是我,是我啊!我是老张,我是张楚轩!是那个一直、一直、一直纠缠着你,一直想陪伴着你,一直爱你的张楚轩! 是你啊,是我啊!我是伤痕,你是雷蕾! 我的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我死命仰着头,我不想她看见我的泪水,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狼狈和丑陋。 “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声音很平淡,但是…… 我喜欢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 “别废话了,他杀了我们同伴,你认识又怎么样?把他弄死赶紧赶路了。” 在那个熟悉的男声再次响起后,我的头发被人粗暴的抓住用力后扯,我被迫转向一边——我怒睁着绿色的双瞳,紧紧盯着抓住我头发的人。 我想看着她,不要妨碍我看着她! 我开始呲牙,我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我用力的挣扎着,我想看着她! 哪怕只是面朝她方向,就好。 “雷蕾,既然你认识他,那你看怎么办吧,他受了伤,我们药品不多,而且他杀了我们的人,我想大家可能也不会同意救他。” 这个冷静的男声令我作呕,令我愤怒,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我知道他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叫她雷蕾! “这样吧,我们就把他扔这里自生自灭好了,都不为难。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走吧,雷蕾。” 她应该是我的雷蕾! 是那个,吃力的提着一大袋饮料,来我公司看我,面对着我微笑的女孩; 是那个,挥舞着袖子,在我身边像蝴蝶般飞舞过的女孩; 是那个,要我夸她聪明,那个俏皮可爱的小仙女; 是那个,有了收获,就开心笑着,高兴中不自觉提高音量的女孩; 是那个,每天都在奔波,一刻不停为生活努力的摩羯座工作狂; 是那个,周末放松时喜欢喝红酒,能把自己喝醉,却不能释放压力的女人; 是那个,坐在我身边,控制住情绪,低声问我,我们可能吗? 那个疏远的、理智的女人。 “啊啊啊……!” 我只能嘶吼,我泪流满面。 我只是一只野兽。 她没有回头再看我。 别这样离开,你眼里那道光,会指引我走出黑暗啊?你现在转头离开,是不是又要让我重坠深渊? 可你不仅仅是离开了,你——轻轻点了点头。 我被扔到了路边,面前扔下了一把匕首。 “你可以自己割开绳子,在我们走了之后。” 那个冷静的男声再次响起,我死死的盯着他,我认识他。 “别这样看着我,失败者。” 他的不屑让我几欲发狂。 当铁棍再次敲到我后脑勺时,我没有晕过去,但是我顺势倒在了地上,紧紧闭上了我最后带着血色的绿瞳。 入夜。 一直尾行在他们身后的我,绿色的瞳孔泛着血红,我混不在意我的肩胛骨就那样暴露在寒冷中,我更不在意刚被我割开,取出弹头的腹部伤口。 我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混沌的,我只想夺走她,带走她! 她只能是我的雷蕾。 他们有帐篷。 当燃起的篝火驱散着寒冷时,他们开始就餐。 我能远远的看见,他在跟她低声说着什么,能看见他在递给她打开的罐头。 我的胸膛中有嫉妒、仇恨的火焰在燃烧,但是我死死的咬住嘴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当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值夜的人后,我看见她走进了帐篷,而他,就住在紧挨着她的帐篷边。 再等等,再等等。 篝火燃尽了最后一根柴薪,只剩下一点余温,我已经接近了值夜的哨卫。 他们看不见我,但是我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方位。 行动! 轻轻的将被打晕的哨卫放好,一切都很顺利,所有人都被我安静的打晕在了帐篷里。 我尽量抑制着自己嗜血的冲动——因为这些人,至少保护过她。 我不想在她面前变成野兽。 他的帐篷有点动静。 当他掀开帐篷时,我捏住了他的喉咙。 看着他,我在想,死亡的胜利者,还是胜利者吗? 内心深处狂暴的声音在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我的手指在逐渐用力,他在徒劳的挣扎。 “放开他。” 耳边响起雷蕾清冷的声音。 “闹够了吗,你可以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她在我身后沉静的说着。 身后只想起了帐篷被掀开的声音——那是她转身离去的声音,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我说。 恨恨的松开手,没等他咳嗽出声,重重的一膝顶在他的下身,趁他痛的弯腰时,我重重一肘击在了他脖颈。 拉开帐篷,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带任何感**彩的看着我。 我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让我厌恶。” 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双手甚至都在不自觉的哆嗦着,我知道,我让你厌烦,我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干扰了你的生活,可是,可是现在…… 我必须带你走。 “现在你想怎么样?想对我做什么?来吧,你这个肮脏的男人!” 她的声音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尖利。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 她不再看着我。 “跟我走,小哪吒在我家。” “你骗我!你一直就在骗我!你还拿我最后的希望骗我!” 我没有看见过她的泪水,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不想拥有的钻石。 我只想拥有她的微笑。 她愤怒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很大,很美,但是此时此刻,充满了愤怒,盈满了泪水。 一如她在指责我的时候。 “你不配跟我在一起,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没有结果的,你是不是傻了?你滚,你赶紧滚好不好?我害怕你,我害怕你!” 我知道我不配。 没有再做解释,我从裤兜里掏出那块巧克力…… “你哪来的?哪来的?你快说!” 她失态了。 哪怕刚才,她也只是宣泄,而现在,她是真正的失态了。 我能理解,我能,你的压抑,快乐,我都见到过。 她紧紧的抓住我的左臂。 “求你告诉我我孩子在哪里,求你了。” 她从来没有触碰过我,而此时握紧我手臂的,是她那双我一直想牵着的小手,只可惜,那么冰冷。 出乎我意料的冰冷。 “你别激动,小哪吒是我无意中救下的,把他抢走的人叫朱瞎子,你有没有印象?” “是的,是的,就是他们,我孩子呢?我孩子呢?他还好不好?!你快告诉我!” 我伸出了手想去扶她,但是却又犹豫着不敢碰她,她的泪水像最浓烈的强酸腐蚀着我的心脏。 “小哪吒现在在我家,我们马上就回去。” “好的,好的!现在就走,走啊,走啊?” 她冲动的拉着我的手,几乎是在哀求。 我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 “别慌,你这样的状态我们走不快,我现在要做一个背架,你去拿一点食物。” “你不会骗我吧,是不是?你不会骗我,是吧?” 我点头,用力点头。 是的,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任何事,任何事。 迅速的拆掉帐篷,用帐篷里的合金管做好背架,细心的将坚硬的背架铺好几层帐篷布。 我半跪着对发呆的她招了招手。 “坐上来。” “干嘛?” “我背着你跑,速度快。” “不用,我自己会走。” 她的眼神恢复了一点点神采,但是还是那种冷冷的眼神——我知道她总在怀疑我,总在提防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我必须给她一个解释,哪怕万现在的心跳那么快。 “如果你想尽快见到孩子,上来,我做不了多的解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的体力跟常人不同。”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流利的,跟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我的话语永远打动不了她,能打动她的,只是关于孩子。 那是她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她坐上了背架。 将御寒的毛毯硬塞给她后,我开始奔跑。 她怕冷。 我可以听得见我左肩的骨头跟背架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疼痛还是能忍受的住,可是腹部失血带来的眩晕让我脚步有点不稳。 我尽量保持着平稳,我害怕她摔倒。 其实背着她行进,我也只是能保持着正常人的行进速度。伤痛、山路、寒风、负重,这些我每一步前进都需要克服。 “能快点吗?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还能快点。” 她总是这么主观,也总是那么固执,放你下来,走不到十公里就得休息,而我背着你……我可以不用休息。 咬着牙,低着头疾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虽然我非常、非常想跟她说话。 她开始拍打背架,我微微皱眉,现在并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好时机,但是……我尊重你。 我刚准备跪下身方便她下来,她已经跳下来了。 “他们找过来了。” 第十四章回家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跟他们说。” 她不是用的命令的语气,但是不容置疑。 我习惯了。 打着火把追赶了这么远,我真的好奇她在这群人中的重要性,我更好奇的是,难道这些人不知道这暗夜里,光明就是最大的靶子吗? 不想考虑这些的问题,至少她在。 我很开心,所以用野猪鬃毛缝合腹部崩开的伤口的时候,我甚至都能哼着歌曲止痛。 那边声音越来越大,明显是发生了争吵。 好像有人在拉扯她。 我缓缓的站起身,她摆脱开了人的拉扯,在那里情绪激动的跟他们说着什么。 有人过来了。 五个人。 两米之内。 为首的那个小伙子举着一把***手枪的枪口对准我,我有点好笑,以我现在的速度,他们来不及开枪的。 “你赶紧……啊!” 我讨厌任何人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们并不是她。 手枪在我变异的手掌里就像是个玩具一样,但是这玩具砸在人脸上时,一样会给人带来巨大的疼痛感。 只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这五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后,我再次看向她。 剩下的人终于停止了争执,有些痴傻的看着我。 是的,痴傻。 他们大部分人,我认识,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恐惧的目光。 这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狂热的自豪感。 我想,只是在她面前,这种感觉才格外强烈吧? 站在她面前,我漠然的看着其他人。 在他们眼里,我是宛如怪兽的存在——我的左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中、高高的凸起;我左脸上黑色的、绿色的、甚至血红色的斑块,似乎是魔鬼潦草的铭文。 而我现在暴露在所有人眼中的左臂,长着长长的、灰色的兽毛;而我的腹部,是被缝的乱七八糟的野猪鬃毛。 “他是个怪物!” 终于有人惊惶的叫出声。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怪物。 我还是个神经病呢——但是你们没有机会再说一次了! 凶相毕露的我对着他们露出了獠牙,我为什么不能杀死他们?!我需要热血来铭记这个时刻! 但是雷蕾的一句话,就让我散尽了胸中的杀意—— “别杀他们。” 她来不及阻止我迅速的打倒所有人,但是她就是能阻止我杀死所有人! 再次背好背架,半跪下,我抬头看她。 她看着我。 “如果你骗我,我会死,你也会。”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坐倒在地。 轻轻的用毛毯把她包裹好,小心翼翼的把她固定在背架上,根本在意背后那些惊恐的、包含着各种含义的目光——我们再次出发。 我们,回家。 终于走出山区,熟悉的平原对我的返回表示热烈欢迎,所以给了我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冻雪。 四周是空荡荡的荒野,没有任何遮挡物。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绝望,我惊慌失措了。 不,肯定有办法,肯定有! 我和她一直配合的很好,我和她运气也一直很好,不可能没有办法的,肯定有! 有! 我开始疯狂的挖掘。 我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我必须去做! 在冻雪将要降临前,我只来得及挖了一个四米深,刚刚好容她一人平躺下的藏身之所。 完全不顾她的反对,将所有的衣物、保暖的毯子,统统裹在她身上,之后——我第一次那么粗鲁的对待她。 把她塞进洞。 “别说话,你听我告诉你,我家怎么走!” 我整个人覆盖在洞口,想为她遮挡这天地之威。 风声越来越大,背上开始犹如刀割一般疼痛,我可以感觉的到,寒风透过了我背上的那层兽毛,撕裂开我坚硬的皮肤。 我只能对着她大喊。 “冻雪停了后你就沿着大路直接朝东走!走二十公里左右!之后你会看见在你右手边有一片黄色的废墟!很显眼!” 我的全身在颤抖,我的体温在迅速流失,整个人就像被利刃反复的切割,以至于我的手掌用尽所有余力插入冻土中。 “废墟里有个黑色的破铁门!别从铁门进去!铁门左边有个洞!爬进去!爬到尽头用力敲地面铁板五次!记住!敲五次就好!” 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我的身体已经麻木。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对着天空怒吼:“我爱她!” ——是的,我爱她,我会用生命去捍卫她,去保护她。 孩子,是我的希望;爱情,是我的寄托。 我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中游荡,在不知所谓的胡思乱想。 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知觉,我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 或许,我是真的已经死了吧?难道不是只有死人才感觉不到痛楚吗? 不不不,我只是个半野兽,半僵尸的怪物,我怎么还会有痛感呢? 我又不是人…… 雷蕾呢? 她在哪? 老人们不是说,灵魂会在世间游离七天,一直依恋着、关注着心里最爱的人,最割舍不下的人吗? 可为什么我看不见她? 我只依稀看得见面前的火堆。 这火堆让我觉得,我的血液又开始流动。 “呃。” 随着血液流动开始遍布全身的痛楚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蜷成一团,痛哼出声。 她紧紧的靠在土洞墙壁上,离我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我的意识很模糊,可我想触摸到她,我想知道这世界还是不是真实的世界。 我颤抖着伸出了手。 她往后缩了缩。 挺好,这确实是真实的世界。 “你别死,我点了火。” 她应该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那么生硬的开口。 我想笑,这不是她,她不会关心我,这是假象。 接下来的话让我再次肯定了这个世界真实的疼痛。 “你死了我找不到路,我有点路痴。” 她尴尬的笑了笑。 她的笑点一向很低,可是我非常非常喜欢她的笑,她笑起来总是那么美……就算她微笑的时候,和我一样,眼里没有笑意。 我也牵扯着嘴角笑了笑。 是啊,我还是别死,哪怕我现在觉得生不如死呢? “把火灭了。” 我嘶哑着嗓子告诉她:“会招来东西的。” 她没有办法熄灭火堆的——我只能艰难的趴在了火焰的残烬上,胸腹部有了那么一点温度,我就那么蜷缩着,我冷。 “把我的背包给我下。” 再这样下去,我会坚持不住的。 在农科院收集的药剂,还有五支,我不知道对我这垂死的人是否有效,但是……都要死了,试一试有何妨呢? 在她不解、厌恶的目光中,我强撑着将一支绿色的药剂注入到我静脉中。 昏昏沉沉再次醒过来的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剧烈的疼痛了。 这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离我离的更远了些。 彼此沉默着吃了一些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食物,我靠在墙壁上,主动和她保持着距离。 “吃完就走吧?走到农科院再休息,也许我们可以带点物资走。” 她没有回答我,默默的站起身看向荒野。 农科院附近的血腥味消散了些,就连以前在血湖附近四处活动的变异动物都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城市附近的人类越来越少,所以这些东西都迁徙了? 这不是我现在应该关心的事,我一直在她右手边行进,小心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攻击。 以前,一直是走她左手边。 房间里没有人。 地上是干涸的血液,也有随处散落的大米、面粉,以及各种各样的物资。 就是没有人。 也许是起了内讧? 可是不对啊,地上没有尸体,房间里也没有。 人离开了?那为什么物资几乎都没有减少? 我看着她,她茫然的看着外面。 哦,对,我想起来一件事。 “给你。” 背包里,是我的眼镜,一直留给她的眼镜。因为我和她的近视度数一样,她应该能戴…… “不要。”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 “你如果没有一个清晰的视野,会遇到危险的。”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有些不自然。 但是我肯定我的真诚。 “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你吗?” 她淡淡说完转身,开始收集那些外表看起来干净的食物。 颓然的垂下头,我攥紧了手中的眼镜,想了想,放回了背包里。 再次四下搜索了一下,最里面的房间里还有干净的水。哦,天,还有个歪倒在墙角的大木桶! 我兴冲冲的叫着她的名字,我想,我可以把自己弄的干净一点再走,至少不那么吓人。 她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 “不要耽误时间了可以吗?我想尽量看见我的孩子。” 当她转身的时候,她冷冷的补充了一句。 “再怎么洗,你也只是个怪物。” 在那栋安静的小楼下,当时惨烈的战斗慢慢的浮现在我的记忆中——我不自觉的着那片残留的血迹告诉她:“当时,我就是在这里救下小哪吒的。” “嗯,谢谢你了。”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上楼吧?” “上楼做什么?不能快点带我去见我的孩子吗?” 仅仅还有半截裤子的我只是想换一件衣服,我不想我这样狼狈的去见到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我也不认为我这身伤痕就是让你夸赞的勋章,我只是——我真的只是不想让家人看到我所经过的这一切! 我第一次没有回答她——我上楼了,她犹豫着跟了上来。 “哦?原来,你带我上来,是因为这里有床。” 她误解了。 “看不出来你还很讲究,一定需要床吗?” 她的声音逐渐尖利,里面有我从未听见过的刻薄。 “你来吧。” 认命般坐在床沿的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抖动,却极力忍受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只是觉得头大,怎么想的?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有床笫之间那点事? 我的确爱你!但是你给予我的是信仰而不是**,我的的确确对你有过旖念不假,可是,那只是我最沉默的想法,我永远不会对你去那样做! 我的信仰,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明白。 匆匆翻出几件衣服,我去了浴室,在关上门的那刻,我低着头,在门背后哑着嗓子对她说到:“马上要见到你的宝贝了,整理一下,我们都干干净净的去见自己的家人。” 以前非常合身的西服现在却套不进去了,借着镜子的碎片观察着自己,发现我的背部全部是支棱的肉刺,像刺猬一样,这是被冻雪反复切割造成的。左肩胛骨好像就应该是暴露在肉体之外那样自然的外露着。 最要命的是粗大的左臂现在已经长满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毛。 腹部的伤口倒是长拢了,就是野猪毛,也随着伤口愈合而长在了一起。 我不想再看自己了,我已经……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形。 撕下西服的左袖,艰难的套上西服,用布条把左手缠起来,再蒙起自己的脸只露出眼睛。 好吧好吧,就这样挺好了。 当我指点给她看孩子们制作的陷阱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在偶尔看向我时又会紧蹙起眉头。 五声敲击后,门开了,冒出来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叔叔是不是你回来啦?!” 第十五章离别 当母子俩相拥痛哭时,我在看她,所有人在看我。 “那个……都看我干嘛?” 我不大适合这种场景,我并不是一个天生的铁石心肠的嗜血者,特别是在我的家人面前,我不想暴露我任何黑暗的一面。 在我刻意的回避下,大家都把所有的问题憋在了心里,胖子往我身边凑了凑,我知道他想私底下问我。 我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眼神。 不大的空间里第一次燃起了火堆,这是我要求的,吃一点热乎乎的食物,让这狭小的空间多一点温暖,真的很好。 “磊哥,雅蓉,我没想到你们也在。” 情绪平复的她紧紧的抱着小哪吒,面对以前的熟人,或多或少的放松了些。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老张会把你找回来。” 她看向我,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不需要你的谢谢,一直都不需要,你平安就好。 “妈妈,这是可可姐姐,这是一一妹妹。” 小哪吒乖巧的指着我的两个丫头做介绍。 “姐姐你好,我是大大,我叫张昱。” 大丫头好奇的打量着她。 “姐姐你好,我是小小,我叫一一,我三岁啦!” 依偎在我母亲怀里的小家伙看一眼她,又看一眼火堆上的烤肉。 “笨一一,你应该叫阿姨。” 我母亲亲昵的捏了捏一一的脸,抬头对她笑道:“我是楚轩的妈妈,欢迎你来。” 篝火印的每个人的脸蛋应该都是通红的颜色吧,可惜我只看得见黑白色,但是我知道她淡淡的笑——是彩色的。 “小哪吒给大家添麻烦了,谢谢大家。” 还没等我们开口,她继续说道:“今天再麻烦大家一晚,明天我就带小哪吒走了,我想去找救助队。” 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大家都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我。 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也是我预料之外的结果。 在大家充满各种疑问的眼神中,我低着头,轻轻搓着自己的指尖,沉吟了片刻道:“可以,不过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走那么远,肯定不安全,而且你带的食物、药品也不够,我送你进山,找到救助队后就回来,我想我的家人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去。” 我抬起头看向她:“别固执,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到孩子的安危,先这样吧,让我妈帮你整理一点药品,我再出去找一点能用的上的补给物资。”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她抱着小哪吒跟着雅蓉去了小隔间,而我也早早的溜了出去。 胖子陈磊也跟着我屁颠屁颠的爬出了地下室。 “卧槽,你特么有本事啊?!” 胖子一出来就怪叫了一声,用力拍打我的肩膀表示赞许。 “本你个大粑粑。” 我对我这个兄弟发不起火,也提不起脾气,只是懒洋洋的敷衍他。 “说说你怎么把她找回来?” 胖子的眼睛里八卦的烈火熊熊燃烧,他像以前一样喜欢听我的光辉岁月,喜欢听我不可思议的传奇故事。 可是我今天没有兴趣跟他说这些。 伸了个懒腰,想躺平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躺不下去,只能斜靠在柱子上,思索提供她哪些物资最轻便,最合适。 “说说呗。” 胖子换了个姿势睡在我身边,那小眼睛特别炯炯有神。 “再问劳资就发火了,没什么好说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那你真的打算送她走?” 我把胖子推开了点,这家伙身上比我还臭。 “是的,我会送她安全离开,一直到找救助队,再返回来接你们。” 我认真的看着胖子,一字一句的说到:“我已经找到了她,这就足够了,现在,我需要,我也想给大家一个希望!” “卧槽!” 胖子怪叫一声,鼓掌。 “这不是我认识的老张啊,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老张了啊!怎么想通了的?” 我捂着额头,死胖子你反应也太大了一点。 轻叹了一口气,我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人不可能没有变化的。何况,当你再也进不去她的心里。” 我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我没有和家里人再交谈什么,我现在的样子,家人们见的越少越好,在简单交代陈磊后,我开始翻找趁手的武器。 其实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不想她走,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 是的,孩子们需要一个未来,哪怕这未来我们不能预见到。 “妈,还没睡呢?” 母亲在看着我疤痕累累的脸,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触摸我的伤口。 我躲开了,我不想母亲心疼。 “都是擦伤,没事啦,妈,你别这样,家里客人很多,看见了不好。” 母亲执意的捧起了我的脸。 “孩子,值得吗?” 我有些短暂的失神,是啊,值得吗? 随即,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值得!” 母亲轻轻抚摸着我额头的伤口。 “儿啊,我知道你其实只是表面的个性要强,但是你其实个很脆弱的人,每一次婚姻失败后你都归咎于自己,你总是躲起来不跟我说任何事,妈妈为你担心呢,你知道吗?” 母亲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是啊……要是真的那么爱一个人,你也必须爱护好自己,好吗?” 不想让眼泪流出眼眶,我使劲揉了揉眼睛。 “妈,我懂!” 母亲却严肃了起来。 “懂,就要做到!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母亲,我是您的儿子。 大家都睡了,我开始检查准备的物资。 药品已经打包装好,仅有的消炎药给了她一半,云南白药也是一半,已经没有其他药品了。 食物准备了很多,因为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我足足准备了三人份半个月的食物,整整一百五十斤一包。算上路上打打猎,应该足够。 我扛得动,我也可以少吃。 装食物的背包袋子有点松脱,找到了针线,我笨手笨脚的开始加固。 “我来吧。” 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坐到了一边,远远的一边。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 我习惯性的捻着指尖,我还是不敢看她。 “别说谢谢了,一直以来就不喜欢听你说谢谢。我最喜欢听你说——好,这样我就直接做好你吩咐的事就行。” 火焰在我眼前跳动着,我的心也在跳动着,可我在她面前总是那么粗嘴笨舌,总是智商情商都不在线! “我也一直没有喜欢过你,所以,这次麻烦你之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她手中的针线停顿了,她的手微微有点颤抖。 “好啊。” 没有任何迟疑,我笑着回答她。 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知道我爱你,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的眼睛有点酸痛。 天亮了,我们准备出发了。 小哪吒,用力的抱了抱他的可可姐姐。 大丫头摸着小哪吒的头笑着说:“要等姐姐去找你哦,姐姐一定要教你学会射箭,好不好?” 小哪吒瘪瘪嘴:“那你不准揪我耳朵。” 一一不肯抱。 “哥哥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以后还会见到哥哥的。” 不行,小家伙的眼泪止不住,我有点头疼,没有做好过父亲的我,教育方法总是有点粗暴的。 正当我准备发火时,她对我摆了摆手,从脖子上摘下她的那根天使之眼项链,轻轻挂在了一一脖子上。 “一一不哭,等你爸爸回来接你的时候,你以后还是可以跟哥哥玩的。” “那我怎么没有礼物。” 大大笑着对她摊开手。 她苦笑着,紧紧的拥抱了大大一下。 “谢谢你照顾小哪吒。” “姐姐,不用客气。嗯,你真的好美。” 和胖子碰了碰拳头。 “兄弟,家里还是靠你,等我回来带你们去。” 胖子嘿嘿的笑着:“没事,有我。放心!” “姐姐!保重!” 在丫头的叫喊中,转身,我们就要出发了。 第十六章突如其来 当我们再次路过农科院时,我特意再次进去探查了一次。 现在整个农科院都空空荡荡的,没有变异生物,没有僵尸,甚至没有尸体,就连血湖的湖水,都依稀清澈了许多。 我忍住了下湖探查的冲动,要是下湖弄的一身血腥味,小哪吒会害怕。而且,也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吧。 小哪吒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真的是开朗多了,一路上不停的说话,和她说,和我说。 真好。 这次出行似乎特别顺利,都要走到了山区入口,我们也没有遇上该死的冻雪,也没有遇到到处乱窜的变异动物和僵尸。 这是天意在送她们母子离开吧? 我心里很黯然,但是我尽量陪着小哪吒说话。 因为她有时候对孩子也挺……凶。 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了一天,我怀抱里的小哪吒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我才把孩子还给她,开始布置宿营地。 上次在冻雪中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所以进山后我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山洞。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洞口小,但是洞里高两米,深一米的山洞,将山洞扩又挖深了不少,才让她们进去。 我没有打算跟着进去,把硕大的背包堵在洞口,又将洞口用帐篷布挡好,仔细检查了下。 很好。 将长刀横搁在我的膝盖上,我盘腿坐在了洞口。 我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手从帐篷布边穿了过来。 “给,吃吧,热的。” “咦?怎么还是热的?” 我很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她会……会记得我没有进食。 “笨,把食物用锡纸包好,然后丢进水里,再加上生石灰,就可以加热食物呀。” 呃,这个我倒是真忘了,不过我挺好奇她怎么会知道的。 “你准备那么多生石灰干嘛呢?” 她也同样好奇。 我挠挠头——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准备是打不赢的时候,朝人脸上撒一把生石灰就跑吧? “有什么就收集什么了,谁知道什么时候用的上呢?” 我啃了一口包肉的饭团……味道真好! “你做的?” “是呀,我会做饭,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做的土豆片特别好吃,我还知道你偶尔会把莲藕汤当做芋头汤。 我都知道。 “好吃!还有没有!?” 狼吞虎咽吃过五个饭团之后,我们突然就沉默了。 她知道我平时不吃米饭,因为我自从认识她之后,一直在减肥,因为我觉得,人呐,老,丑,穷,肥,除了老不能改变,丑,我可以去整容,去纹眉;穷,我可以拼命努力去赚钱;肥,我可以减。 战前认识她之后的三个月里,我一直拼命节食减肥——瘦了四十斤后,我几乎都得了厌食症,但是,我觉得值得。 风有点大,我愉快的啃着热乎乎的饭团,我的心里在欢呼,在雀跃。 把最后一个饭团塞进嘴里,我打着饱嗝:“呃,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的。” 在她转身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我,淡淡的笑了笑:“谢谢。” 我有点痴呆,别再用你的微笑击中我的心脏——好不好? 还是没来得及客气,她已经进了山洞,抱着小哪吒睡去了。 我只能痴痴的看着火光中她柔美的脸,就那么看着就好。 山区夜晚的风声特别尖利,小心的把作为门帘的帐篷布再拉了拉。 “咳咳。”里面传来她的咳嗽声,这让我有点紧张,想了一会,我紧紧的攥着门帘小心翼翼的问道:“呃,我听见你咳嗽了,要紧吗?” 过了许久,我几乎认为她已经睡了的时候,她轻轻的回答了一句。 “不要紧。” “哦,好好好,不要紧就好。” 重新坐回原处,用刀尖在地上刻画着她的名字,写好一个,不满意,又擦拭掉。 “你……不进来睡吗?” 她的声音有点低沉,显得那么犹豫。 “哦,不了,我在外面挺好,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在外面反应能更迅速些。” 外面的确很冷,但是我却感受不到太多的寒冷,她的那么一点点关心,就如同烈火一般燃烧在我心头。 “谢谢你救了小哪吒。”她顿了顿,“咳咳,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救了孩子,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在咳嗽,真的不要紧吗?” 我不在意她的感谢,我只在意她的身体,现在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微小的疾病都可能致命。 “你进来睡一会吧?外面太冷,你也得保重自己,我们娘儿俩还指望你平安把我们送到救助队那里的。” 犹豫了下,我没有再坚持。 掀开门帘,我还是坐在了洞口处。 她抬头,对我嫣然一笑。 “……我还是去外面吧。” 我狼狈的逃了出去,我热爱她的微笑,但是,我不配拥有她的微笑……哪怕是客气的微笑。 当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时,我已经在我面前写了无数个她的名字。 “呃,小哪吒,跟妈妈说,我们可以出发啦。” 没有人回答我。 我有些疑惑。 “小哪吒?还在睡懒觉吗,别睡啦,叫妈妈起来了。” 没有回应我。 卧槽,我有点慌了。 抱着小哪吒的她,额头滚烫,小哪吒也是同样。 “草泥马。” 有点慌,但是手脚不停的在背包里翻出了抗生素,给母子俩灌了下去。 再次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我的心直往下沉……高烧。 背包里有一小瓶酒精。 我笨拙的抱起她的脚,好吧,她的鞋子我其实总是看的不习惯。 她的脚……我艹,我是在想什么呢? 自己的嘴角被一耳光就扇出了血,万小心翼翼的脱下她的袜子,用酒精给她擦拭脚心。 把她的脚小心的包好,我又开始给小哪吒擦拭胳肢窝。 待在这里不行,不行! 回去,回去! 把两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只留出口鼻呼吸,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背上背好,再抱好小哪吒,我朝来路开始飞奔。 来时需要走一天的路,对狂奔的我来说,也仅仅只需要四个小时就够了。 农科院就在前面,我决定再给她们用酒精降降体温。 她总在无意识的**着,我摸了摸她额头,她下意识的摆着头。 还好,没有那么烫了。 但是小哪吒的额头依旧那么烫。 再次用酒精给她们擦拭了一次,我在想哪里还可以找到生理盐水。 就在此时,血湖里传来一声巨响。 “日……尼……马……” 我有点呆滞。 从血湖里,缓步走出一个巨大的……僵尸?亦或者是变异动物? 当这个有着三只手,胸口出有着数十个人头,但是脖子奇怪扭曲着,长着一个猫头的怪物完整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想我是着实的被震撼了。 这尼玛我只在最恶心的动漫里见过。 这怪物身高足足是我的三倍。 所有没有腐烂的,没有腐烂的眼珠,都直勾勾的看着我。 躲?躲哪里去?身后就是我最爱的人。 逃?我一个人可以逃走,但是失去她我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 我缓缓的退后来到她身边。 捏着她的下巴,我把抗生素塞进她的嘴里。 她迷茫的睁开眼,看着我。 “你醒一醒,醒来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带着小哪吒,跑。” 我的语气很平静。 身后的怪物离我不过十米了。 转过身,仰天怒吼一声! 操!战斗吧! 第十七章白晶晶?紫霞? 这怪物最正中的那张秀气的脸,似乎正冲着我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是还记得我的大话西游吗? 现在你已经看见我最深爱的女主角了。 她是我的白晶晶还是紫霞? 可不管她是谁,你挡住我的路了! 猛的挥刀前冲!可这家伙只一个挥手,我就摔出去老远。 嘴角渗出的血液被我狠狠的擦了去。 这怪物张开的手,足有三米长,我连靠近都没有机会。 不行,得迅速解决战斗,两个人的病情不能拖延。 继续冲! 这巨型怪物移动速度不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就在我眼前晃悠,可它的反应速度却很惊人!就在我即将接近的一瞬间,那只弯曲着的,只有四根长长的手指的粗大手臂,狠狠的击打在了我腹部。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可我并没有飞出去,那是因为我的左手手臂穿过了怪物的手臂,而透过手臂的手腕张开,紧紧的抓住了这硕大的腐肉。 挥刀逼开怪物捶向我头部的一只手臂,但是却逃不过第三只手重重的一击。 再次一口黑血喷出,我开始发狂。 我开始硬抗!我根本不在乎接二连三捶打在背部的重拳,我只是注意躲闪着袭击我头部的那只手。而我的长刀,每一下都深深的劈砍在我穿透的那只怪物手臂上。 死怼!就这样耗死对方行不行!?我只要她能离开,只要她能活着,来吧,来吧! “咳唔!” 怪物发出一声怒吼,而我带着被我砍下来的怪物断臂,狠狠被甩在了墙壁上。 烟尘中的我吐着血,狞笑的看着这巨大的怪物,举起手中的断臂。 “傻X,你特么就应该两只手都弄我脑袋!” 咬住断臂,我撕下一条长长的腐肉。 “想他么的吃了我?我先吃了你!” 它的微笑终于消失了——这怪物所有的眼睛都呆呆的看着被我撕扯的断臂,虽然它的伤口并没有什么鲜血流出,但是它似乎是听懂了,或者是看懂了我的挑衅,再次怒吼一声,向我袭来。 “来啊!看谁死!” 我想像刚才那样如法炮制砍下怪物另外的手臂,可是这怪物好像学乖了,只是自上而下挥舞着手臂拍击我。 当我的刀是假的吗?! 我干脆不再躲闪,横举着左臂硬扛着怪物的拍打,右手的长刀拼命劈砍在怪物的腿上,腰上。 怪物的手太长,力量也格外强悍,那重拳总是可以捶下我格挡的左臂,在狠狠的落在我的背上。 每一次捶打,我都会吐血,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突然肩上一轻。 该死的怪物居然把我提了起来! 这是昏了头的我没有预料到的。 眼看着怪物摊开了另外那只手掌,对准了我的胸口。 “啊!” 将长刀交到左手,我用尽全力劈在了拎着我的长臂上。 “嘣”的一声,刀断了。 我再一次滚落在地。 看着地上的两只断臂,我纵声狂笑。 “继续干啊!” 我发了性,我心中的野兽在呼喊。 “撕碎它!吃了它!!!” “砰”的一声,我的左拳,狠狠的和它最后的手臂对了一拳。 我的左手似乎就要断裂了般疼痛,但是没工夫理那些! 再次挥拳。 这死蠢的怪物,也再次挥拳。 可我没有再和它对拳,我突然的翻腕,紧紧的攥住了它的手臂。 我开始向它身上爬! 是的,爬。 不管它是不是举起手臂将我摔打在地上,我只向上爬。 怪物茫然的看着已经爬到它兽头附近的我。 左手攥紧了怪物的肩膀。 “乖乖,劳资送你永生极乐啊!” 狂叫中,右手中的断刃,割开了怪物的脖子后,被我再次插入那绿色的,毫无生气的眼中。 那双眼,似乎跟我同样的颜色? 我跪在怪物的尸首边,咳着血,费劲的砍下了怪物的兽首——这是杀死所有怪物后必须做的事。 是不是要割下其他的脑袋?真特么费事。 精疲力尽的我再一次举起了刀。 我再次看清了这张熟悉的脸。 似笑非笑,长相秀气的脸。 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额头有点凹陷,那是被我掼在地上的结果,影响了他现在的整体形象。 不过他该死的眼睛还是那样带着嘲笑看着我。 看着他,我突然感到饥饿,非常的饥饿。 我还感觉有些渴。 在我面前的,是不是给我的饕餮大餐啊? 我慢慢张开嘴,我想干什么? 那血液是绿色还是红色的?为什么我只能看到黑色的污浊在我眼前蔓延啊? 我饿了,我渴! 我要吞噬你,我需要更强大的躯体来保护她啊! “张楚轩!不要!” 我楞楞的移开落在腐尸上的目光,呆呆的回过头——她扶着墙壁,跪倒在门口。 她那已经褪色,但是却是我最喜欢看的黄发,慢慢的垂了下来——是拉住我的网。 我没有什么力气了。 我甚至觉得,我回不去了。 背上背着的她在昏睡,怀里的小哪吒也是。 我抱不动了。 只能把小哪吒放在左手臂弯中,我慢慢的跪下了。 我只能爬行了。 不远了,家的通道不远了。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你醒了?” 胖子陈磊出人意料的没有打盹,一本正经的坐在我身边。 艹,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的。 “废话,睁眼睛不是醒了难道是睡着的?” 能跟陈磊斗斗嘴,证明我还活着,真好。 “她怎么样了?” 我才不想给陈磊还嘴的机会。 “她醒了,你妈妈和我老婆在照顾她,丫头们在照顾小哪吒。” 没事就好,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哪吒还没醒。” 陈磊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 “啊?什么情况?”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陈磊。 “发烧,高烧。” 刚刚进来的母亲回答了我。 “家里的药不对症。只吃抗生素恐怕不行,还需要一些退烧药。” 母亲看着陈磊,补充道:“最好是针剂。” “我去找!” 陈磊刚站起身,就被我拽住了。 “妈,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去冒险,何况,他对附近也不熟悉。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你怎么去!?” 母亲爆发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去?!你想去死你就去死啊!丢下我们一家老小就去死啊?!我们不是你家人吗?!” “我自己去吧。” 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虚弱的说到。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但是,我不能再……我不想再让你为我做什么了。” 她摔倒了。 母亲流着泪看着我。 雅蓉把她抱回了房间。 陈磊和大丫头在准备武器。 两个小姑娘看着小哪吒在嚎啕。 乱成一团。 我讨厌这样! “你们,都听我的!” 我抑制着自己的怒火,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我有办法。 “你们都别乱跑,我这次遇到的是一个比平时都要大的僵尸。” 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身体就有我们住的地方这么高。” “你们应付不来的。” 喘了口气,喝了一口母亲递给我的水,我抬头看着母亲。 “妈,你先用酒精给小哪吒继续降温,多给孩子喝水——热水,多烧点,胖子你得守家,温度也会引起异兽的警觉。” 随即,我看着大家,我知道此时的我很严肃:“你们,都不准出去,现在,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有办法。” “胖子,我的包给我下。” 胖子把我的小包递给了我,疑惑的看着我。 “你也出去。” 就在胖子转身的那一刻,我迅速的掏出药剂打入了脖颈。 第十八章悄然的平淡 疼痛在消失。 虽然横七竖八的伤口还在慢慢渗着血,但是不疼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筒,咧嘴笑了。 真尼玛神奇,是不是? 我就是天生的异兽,是不是? 可是力量在慢慢回复,在这末日里,有什么比力量更重要的?我需要力量,我需要保护我所有牵挂的力量! 右手指尖处也开始刺痒,我知道,这是要长出骨刺的前兆。 手腕处的纹身,那双曾经天使般维护着她姓氏的翅膀,张的更开,颜色更深更狰狞——宛如恶魔。 而右臂的血管,我可以看的很清楚……逐渐变得更加粗大。 我哪里还会在意我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小时后,我出现在大家面前。 可能我突变的身体带给了大家巨大的压迫,也可能是我带着血丝的深绿色兽瞳让大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孩子们都不再看我了——她们甚至停住了哽咽声。 于是这哽咽声在我心里默然的开始流动,我挚爱的亲人们,请原谅我流不出眼泪——我能流露的只有男人的坚强! “我说过我有办法,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了吗?现在,我去找药。” 母亲怒气冲冲的上前给了我一个耳光。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灰暗,没有任何生气,而我,脚步蹒跚的前进着。 “爸。” 大丫头跟上来了。 “你跟来干嘛?回去!” 我凶狠的瞪着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冒险。 “你都无所谓家里人了,那我必须要学会照顾自己,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妹妹。” 女儿毫不畏惧的迎上我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了。 女儿开始前行,我一把拉住了她。 “可可,爸爸没事,真的,我们别耽误时间了,你不能出事,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我一个人打不过我还可以跑,但是带着你,爸爸跑都不能跑。”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哀求,但是我的声音是那么的不自然。 可女儿的话再次重击着我:“我不相信你。” 女儿甚至不愿意看我。 拉住了女儿的衣袖,紧紧的拉住我可爱的小公主的衣袖:“可可,相信我一次,啊?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 女儿猛然回头瞪着我,她的眼睛通红,满是泪水。 “爸爸,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是啊,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可可,等爸爸回来,告诉你爸爸的想法,好吗?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冒险,爸爸答应你,回来一定跟你说清楚。” 看着被我央求回去的女儿钻进了通道,我开始疾速奔跑。 不能让女儿跟上来,快,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血液在加速流动,我以为重伤未愈的我会很疲惫,可是,没有。 相反的,我每咳出一口血,我都会觉得更轻松一点。 连续翻找了三家诊所的废墟,总算找到了一些针剂,总之我把所有的药品一股脑打包带上了。 虽然不多。 回去的路上,我才觉得四周安静的可怕,除了风声,我几乎听不到有其他声音,也闻不到其他生物的味道。 这特么的是怎么了,僵尸呢?变异动物呢?难道,这世界安全了吗? 算了,没时间瞎想这些,难道我不是应该为没有遇到僵尸感到庆幸才对嘛? 雅蓉以前居然是卫校毕业,不过看她笨手笨脚的打点滴的样子,我不由得皱眉。 “你就知足吧,没我老婆,难道你自己会打针?” 胖子看出了我的不满,在我身边嘟囔。 看着药水慢慢的随着针管进入她们身体,我长舒了一口气。 好吧,我现在可以和女儿趁现在好好谈谈了。 通道外的转角处总是我跟女儿说话最多的地方,我用布条包裹着左手。 “你想知道什么?可可。” 除了今天,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的小公主了。 女儿歪着头看着我的动作,努努嘴:“你先告诉我你的手怎么了,还有你的眼睛,你脸上的斑块,我都想知道。” 我停下动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果然敷衍是不起作用的,女儿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慢慢又变成泪水即将溢出的委屈。 我赶紧开始半坦白半遮掩的解释:“可能是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收到了辐射,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毕竟辐射的衰减期没有这么快。” 揉了揉眼睛,我想了想,硬着头皮继续哄她:“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该不是变异的猫肉吃多了?以后别吃那东西了。” 女儿狐疑的看着我,但是这荒谬的世界里,是遭到辐射而变化,也不是不可能的。 毫无预兆的,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的抱住了我。 “爸爸,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我很诧异,我茫然失措的张开了手臂——最终,我慢慢的抱住了,我慢慢的抱紧了我亲爱的女儿。 现在,我只觉得温暖。 “爸爸不会死,你看,爸爸现在多强壮?乖,不哭,不哭。” 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背,安慰着她,我的孩子。 女儿还在小声的抽泣,但是情绪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爸爸,爱情和家庭,对你来说,哪个重要?或者说,雷蕾姐姐,和我们,谁重要?” 十年前我抱着我的小公主,她搂着我脖子的手臂是那么柔弱,可现在,我的女儿,我的可可,你的手臂依然纤细,但是那么有力,你是害怕这个末日,还是害怕失去父亲? 爸爸有答案,但是爸爸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啊…… “坐吧,丫头,我们坐着聊。” 女儿挽着我的手,乖巧的坐到了我身边。 “爸爸以前,是不是不算是一个好爸爸?” 慈爱的看着我的宝贝,如果我没有变异,她的个子真的比我高出许多了。 “嗯,不算是一个好爸爸。” “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女儿此时的表情突然变得精彩。 “不好的太多了,你容易发脾气,不跟我们说话,也不管我学习,还不给家里钱,又懒,经常什么事都不干,就天天在家躺着睡……” 我开始讪笑,我甚至捂住了额头——没错,可可你说的都对,可是这样直接的说爸爸不是,是不是太不给爸爸留面子了? “还有,你都不爱洗澡刷牙,又胖又爱吃宵夜……”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我以前的毛病,那么你发现爸爸之后有什么变化了吗?” 松开捂住额头的手,微笑的看着吐槽我的女儿,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她曾经失败的父亲。 “咦,后来变化是蛮大的哦。” 女儿想了想,有些惊奇的回答我:“你开始健身了,瘦了很多,人都帅了不少。” “嗯……还有,你开始注重个人卫生了,每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精神神,这样的爸爸才没有给我丢面子。” 我用微笑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小气了,应该是努力工作赚到钱了,所以你给奶奶钱了,也经常给我零花钱了,哦,对对对,你还经常带我出去吃饭了……这样的老爸,挺棒的!” 女儿紧接着又调皮的补上一句:“就是吃饭的时候谈学习有点破坏气氛。” “那你知道,爸爸为什么有这些变化吗?” “肯定就是因为雷蕾姐姐咯,她真的那么优秀吗?” 是的,她有那么优秀。 “宝贝,有些人,注定会在你生命里留下最隆重、最精彩的一笔,但是这个人,如果没有给你最好的正能量,那么她可能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想着我和她在一起时做过的傻事,声音不由得有些低沉了。 “她在最适合的时间里,对我展示了她最优秀的那一面,让爸爸知道,什么是差距,什么是美好,什么是生活。” 我敲碎了面前的小石子。 “也让爸爸知道,什么是一种犹如信仰般的爱情。” 转头看着我女儿迷惑的脸。 “就是那种——她是一束光,温暖的光,哪怕她只是无意中把她那一束光给予了我这个自惭形秽的废柴身上,也让我突然就想变得更好,从而能靠近她一点点的感觉。嗯,不需要得到她任何回报的依恋吧?” “切,你就是单恋人家咯。” 女儿对此表示不屑。 “哈哈哈哈哈,是的,我单恋人家。” “那你真傻,爸爸,你为了你的单恋要放弃我们吗?” 我站起身,拉起女儿。 “不会,她让爸爸有了更大的责任心,她改变了爸爸,让爸爸觉得这个世界有真正值得珍惜的,值得牵挂的人,她给了爸爸一条救赎之路。” 看着女儿带着一丝不惑但是清澈的眼睛,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爸爸之所以这么维护她,就是想她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抬头看向空旷的远方,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她也可以照顾好你们,我,相信。” 不管我有没有表达清楚,但是女儿不再追问我了。 其实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是在爱她,还是自私到极致的那种爱自己呢? 小哪吒和她睡得很香,很沉。我探手摸了摸两个人的额头,还好,不是那么烫了。 可我这小小的动作就惊醒了他们。 “叔叔,谢谢你。” 小哪吒还是那么懂礼貌,那么乖巧。 可可喂了小哪吒一颗糖。 一颗真的糖。 一一出奇的乖,居然没有像平时一样接过小哪吒递过来的糖,反而是害羞的躲到了母亲的坏里,眨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坐在小哪吒身边的雷蕾。 雷蕾现在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人显得更消瘦了。 “没什么事了,你们应该是长期紧张,本来抵抗力就差,特别是你,雷莉啊,你绷得紧紧的,找到儿子后整个人一松懈,就病倒了。” 雅蓉递给她一碗热粥,继续说道:“孩子可能也不适应外面的环境,所以跟你一起病倒了。” 对雅蓉笑了笑,雷蕾端过碗,细心的吹了吹,喂了一口小哪吒。 女儿笑着接过来碗:“姐姐我来,你赶紧去吃东西,身体恢复起来才能更好的照顾弟弟呀。” 看着我女儿,她点了点头。 “阿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让老张……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雷蕾站在我母亲面前,端着我母亲给她做的粥。 “哎,没事,能活,就都稍微好一点的活着吧。” 母亲叹了一口气,开始安排其他孩子吃饭了。 我们开始收集物资,我跟所有人都协商了一次,一起出发,带上足够的物资,去西进寻找救助队。 她很能干,比起笨拙的我,她更灵活,和我出去,总能有很多意外的惊喜收获。 而且,她对弓箭的运用,似乎比我们都强。 当黑暗笼罩荒芜时,我,她,胖子,可可带着满满的收获到了家。 家里现在有取暖的火堆,有热乎乎的食物,有笑容。 看着跟妹妹一起玩闹的小哪吒,她微笑着调整着弓弦。 “呐,这个给你。” 我把手枪递给了她。 她有些讶异:“哪来的?” “胖子以前捡了一把没有撞针的破枪,后来跟你同事打架,不是打坏了一把枪吗,我就把撞针带回来了。现在修好了,给你防身。” “哎哟,老张同志你这不对啊,你完全可以贴身保护她啊,枪怎么不给我老婆用。” 胖子在给我装腔作势,没想到她把枪就递了过去。 “给雅蓉吧,我用弓就挺好的。” 胖子嘿嘿笑着:“算了,我老婆我会保护好她的,再说了,你看我老婆,那么强壮,一般怪物奈何不了,你就不行,你太瘦了……” 我抬手作势要打胖子,胖子笑嘻嘻的跑他老婆身边腻歪去了。 “谢谢,我能请你帮我一件事吗?” 她低声问我。 别说一件了,多少件都没问题。 可我却没有说话,我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告诉我是什么事。 “带我去一次,你上次换衣服的那个小楼,可以吗?” 第十九章意外 我不知道她要我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能帮我弄点水吗?我想洗澡。” 她的声音怎么那么低微?可我怎么可能拒绝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呢? 非常乐意效劳!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发呆,而我在忙前忙后的收集冰块,点火,烧水……我只是不停的在想,她的身体是不是还没有恢复?为什么那么小声呢? “你觉得你这样做,我是不是就会接受你?” 她幽幽的问我。 抬头对她笑了笑,哪怕我这张丑脸笑起来也带着一丝狰狞:“没有啊,我一直都只觉得,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就很开心了。” 搓了搓手,看着逐渐翻滚的水波,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举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继续笑着说到:“其实我就是想每天能看见你就好,你让我有一切前进的动力,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你是不是把认识我,当做是一种炫耀?” 她没有什么安全感,她对任何人其实都很提防,我能理解她的意思。 所以我很认真的回答她。 “你在我心里,我所有做的一切,并不是想证明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而是,我想多帮你做些什么,只不过……我的方法错了,我们又沟通太少。” 她有自己完整而固执的世界,我知道这个回答,她理解不了,但是她还是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懂得爱自己呢?” 我回答不出来,因为,我觉得爱就只能爱一个,要么是我自己,要么只能是你。 是的,最后——只能是你。 “水好啦,你去洗澡,我再给你烧上一桶放外面,你可以多泡一会。” 岔开话题,硕大的铁通被拎着去继续收集冰块,这铁桶在我手里已经像玩具了,哪怕桶里还装的满满当当的。 添好柴,把桶搁好,我去了二楼窗口。 这是我第一次,单纯为了一点小东西,袭击人的地方。 这也是我和她重新联系开始的地方。 就如同战前我第一次见她,陪着小哪吒一样。 真奇妙。 “你……上来一下。” 楼上传来她轻声的呼唤。 “好咧!” 我愉快的回应着她。 …………………………………………………… 映入我眼帘的,是她圣洁的身体。 是的,于我来说,就是……圣洁。 那种无与伦比震撼我的圣洁! 我知道她的皮肤,并不是那么白皙,甚至有点暗黄;我知道她的皮肤不好的原因,那是因为她的工作时间太久,而她发泄的方式又仅仅只是让自己喝醉。 因为我都知道,我都了解,她那些心路——虽然她从未跟我提及过。 可我依旧那么喜欢看她,就算她没有精心的打扮,哪怕我看见的是她慵懒的素颜——我就是那么喜欢看她。 我也过无数的旖念……我想过从背后轻轻抱住正在做饭的她,告诉她,亲爱的你辛苦了,我爱你;我也想过在午后的阳光里,吻着她的额头,轻轻给她盖上毛毯,紧握着她的小手,看着她午睡时那一副可爱的小女人的样子;我还曾想过,在漫天的星光下,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告诉她,盒子里是我最爱的人的照片——然后看着她紧张又忐忑的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面镜子,和一枚戒指…… 只有那么一次半途而废的欲望早已被我掐死在了自私中,如今的我对她没有一丝邪念!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占有她的身体,去猥亵她的圣洁。 我只是单纯的想守护她,我这单恋的爱情,最大的收获,就是勇敢和责任啊?! 端坐在床边的她不会注意到已经涨红脸的我,她只是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在抖动;天鹅般的脖颈微微仰着,她完美的下巴似乎在这微光里透射着我不能仰视的光芒…… 她的双手抱在胸前……我不敢再看。 我不敢再看你,我的天使。 我只看见了镜子碎片里的自己。 黑斑满布我的脸,左肩诡异的高耸着,而粗壮的左臂上,长长的兽毛,已经透过捆着手臂的白布缝隙,暴露在空气中。 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是的,我配不上她,我的心里一直知道。 我真的,配不上她。 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只野兽,恶魔般的野兽。 “如果,你现在想占有我,可以,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接受你任何东西,不想接受你任何善意和无意的伤害,好吗?” 她看着窗外,也许是想看着寒风将她吞噬的样子,她的声音都那么颤抖,以至于我被这颤抖重击到步步后退——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了。 我现在唯一能看见的,是她的眼里同样也满含晶莹。 “啊啊啊啊啊啊!” 我纵身跳下了楼,就那样跪在废墟中,我的全身在发抖,我的内心在咆哮!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排斥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惜,我连问她我错在哪里的机会都没有。 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我能为她做出一切,那么离开她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危机四伏的末世,谁来保护你呢? 当身边的瓦砾都变成了尘埃后,精疲力尽的我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这一刻我只觉得心灰意冷——行吧,都依你,都依你。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三楼,她已经穿好了衣服,静静的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我。 像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我瘫坐在了门边,我喃喃的说到:“可以,我答应你,都依你,等我们有了足够的物资,我们去找救助队,找到救助队后,我们……各奔东西。” 手指已深深的掐入了手掌,但是这点疼痛,那比得上我心脏一块一块破碎的疼痛? 她哭了。 我们不再说话,我只是垂着头感受这天旋地转的晕眩。 “走吧。” 她对我伸出了手。 “好的,走吧。” 我还是没有勇气去触碰她。 在她经过我身边时,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并不是你的外表丑陋。” 看着将头仰起来,不让泪水流出的我,她指了指的自己胸口:“你是这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简单……有两件事让我惊喜,但是更多的还是颓废。 在家里,她和每个人,都相处的很好,而我也尽量不让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异样。 更不会让家人们发现我的异样。 她特意做给我的饭团真的很好吃,我开始不再那么向往鲜血,我脸上的斑块居然在慢慢的消失,连右手上的骨刺都在软化,这是最大的惊喜——我是不是可以回复正常了? 我也讨厌我异兽般的模样。 可在我们外出收集物资时,颓丧的我依然会沉默的杀死了所有我看得到的变异动物以及僵尸。 虽然这些鬼东西几乎不多了,但是我每发现一只,都会沉默的杀死它们。 因为我们再也没有交谈过,我甚至都没有发现她正视过我一眼。 “不要再故意去找那些变异动物和僵尸了。” 她打破了沉默——这也是这些天来,她再次跟我说话。 “嗯。” 我沉闷的答应着她,却心不在焉。 天上有什么东西飞过,我抬头仔细看着。 这是一只我从来没见过的飞鸟,我不确定是不是变异的飞鸟,我只觉得,这只鸟样子张着翅膀滑翔的样子很怪异,很别扭。 这鸟飞的很高,以我现在的目力,都不大太清楚。 当我打算找一块高一点的废墟爬上去看看时,耳边传来她尖利的叫声。 “小心!!!” 我被推开了。 而她却绽开了一团血花。 在她的肩膀。 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那条巨蛇,巨大的獠牙穿透了她的肩膀,就这样叼着她的身体,而冰冷的,巨大的蛇眼紧紧的盯着我。 突然间这天地就崩塌了。 “嗷!!!” 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狂叫的我,持刀就那么扑了上去。 她被远远的抛开,落下。 “我杀了你!” 长刀砍在蛇头上,被轻易的崩断了。 但是这不妨碍我张开五指,硬生生的将巨蛇的獠牙掰断。 我要疯了,如果她有任何事,我要杀死这世间万物! 被巨蛇蜷起来的我,根本不在乎胸口的传来的压迫感,我只是疯狂的用獠牙狂刺着巨蛇的眼睛,蛇头…… 我在撕扯巨蛇的皮肉…… 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可我却觉得,那些友情、亲情……乃至她不经意间禁锢起来的兽性,开始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开始试图突破这些无比珍贵的东西做成的枷锁…… “啊啊啊啊啊啊!” 我开始怒吼!所有的迸发全部集中在我双掌上! 手指撕开了巨蛇坚硬的表皮,我奋力撕扯着,我要撕开你! 那些所有在陪伴她身边消散的兽性终于全部凶狠的扑进了我身体——如果我没有失去兽性,我不会发现不了这潜伏的巨蛇;如果没有失去兽性,我不会那么久才制服这巨蛇! 原来,我只能在是一只野兽时,才能保护你吗? “你怎么样?怎么样?雷蕾,醒醒,你醒醒,我救你,我会救你会治好你的!” 浑身鲜血的我,跪在她的面前,颤抖的手,却无法打破我内心中的壁障去触碰她。 她的脸色是如此苍白,比最白的雪更白。 “谢谢你照顾我啊……” 她**着说出这句话。 “不,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等着,我会救你,我肯定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语无伦次的我颤抖着安抚着浑身鲜血的她,我此刻的右眼居然能看清楚那一片鲜红…… 这不是我想要看见的颜色啊!! 再也来不及想什么,一把把她抄起抱在怀中,朝家里飞奔。 “其实,我也不想死呢,我,还很年轻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微——是的,我最爱的,你是属兔的小可爱,你才33岁。 她的手无力的下垂着,鲜血渗出绷带,顺着手臂在流淌。 “你肯定会帮我照顾好小哪吒的,是不是?” 是的,我不仅仅的要照顾好小哪吒,我也要照顾好你啊,我要救你回来! 我拼命的点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就这样滴在她了的脸上。 可是却冲刷不掉她脸上的血迹…… “是下雨了吗?” 她的头慢慢依靠在我的胸前。 “我开始对你的感觉还好,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我真的不知道那种最珍贵感觉该去如何维护,去发展。 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啊! “你好自私的,你很自私啊,自私到让人害怕呢……”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第二十章医院 完全没有在意这一路上我撞坏了多少陷阱,背上被射了多少箭。我只是小心翼翼的护着雷蕾。 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我冲着所有人开始大吼:“给她止血!给她止血啊!!” 我开始疯狂的翻找着各种药品。 我彻底的疯了。 “光是止血不够,她需要输血,需要特效消炎药。” 雅蓉给她重新换上了止血带,看着我插满羽箭的背颤声说到:“特效消炎药——这些要去医院找才有。” “还要什么东西,写给我,我马上去找!” 我不知道医院里还会有什么,但是这一丝希望我不能放弃,我不能。 一把抓过雅蓉递给我的纸条,我转身就要出去时,胖子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时间照顾你!” 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 “我能帮上忙,相信我,我有预感我这次能帮上你的忙。” 胖子再次用力拉住了我,看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的对我说:“相信我这一次,真的。” “行吧,走。” 临走之前我突然的犹豫了一下。 摸着胸口的铁盒,那里面装的是让我变异的针剂。 “雅蓉,把这个拿着,要是我们在三个小时内找不到药品回来,给她注射三分之一。千万别注射太多,三分之一就好,千万记得。” 我挑了一管颜色最淡的针剂递给胖子老婆,虽然不知道雷蕾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不希望雷蕾死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再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依旧是我的光芒! 胖子跟着我一路疾奔,我没有等他的想法,我心急如焚。 医院的大楼并没有彻底垮塌,楼顶上那个巨大的红十字歪歪扭扭的在寒风中抖瑟着。 只有寒风吹过,只有胖子粗重的呼吸声——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我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游走的僵尸去哪里了,也没有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一头扎进了大楼里。 “你等等!” 胖子在身后喊着。 “等个叼毛!” 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这破败的大楼里,地面上洒满了腥臭的血污,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柜子,唯独就没有看见什么药品。 “去后面,后面药库,这里不会有什么的。” 胖子提醒我。 我毫不犹豫的转头,胖子再次叫住了我。 “老张,你别去了!” 回头,绿色的瞳孔夹杂着诡异的鲜红,我盯着胖子,此刻我身上的杀意任谁都能感受到。 胖子看着我倒退了一步,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后面全部是那种巨大的僵尸,你别去,去了是找死。” “你怎么知道的。” “那次小哪吒和雷蕾高烧时我来过,没告诉你。” 我有点愣神,这还是我认识的陈磊吗? 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在他耳边说到:“兄弟,你是我的兄弟。” 但是,我必须要去! 就在我的声音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身后还传来胖子带着哭音的,绝望的叫喊。 “老张你别去啊!你会死的啊!” 黑暗吞没了我。 我必须去。 我无所畏惧! 一头扎进黑暗的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大厅里矗立着五只身高超过六米的巨大的僵尸,他们在宽阔的大厅里甚至还需要微微弯着腰!垂下的头颅显得那么巨大,头颅上环睁着绿色的、红色的、黑色的人眼,兽瞳。 这些大家伙正在啃噬其余的僵尸,就那么慢条斯理的,犹如人在品尝美食一样,四条巨大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捏起那些两米高的僵尸,撕扯开,塞到胸腹前外突的头颅的嘴里,塞到低垂的头颅里的嘴里,慢慢的品尝着血液和腐肉的味道。 而让我诧异的是,那些小僵尸,也任由这五只巨大的僵尸吞噬,仿佛是理所当然。 地上躺满了肢体扭断的变异动物,这些平时让人望而生畏的变异动物,惊恐的看着这五只巨大僵尸,拼命的挣扎。 我绕不过去,我绕不过去这地狱。 既然绕不过去——那就统治这地狱吧! 握紧双刀,敏捷的跳跃着躲开横扫而来的长臂,对准僵尸关节处,用力劈砍下去! “开!” 一声断喝,断臂处喷涌而出的血腥喷了我一头一脸,我丝毫不做停留的继续跃起,继续挥刀劈砍! 另外两支长臂破空袭来,空中的我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用身体硬抗了。 头部腹部同时被狠狠击中了。 “嘭!” 我像是个沙包一样被被砸落在墙壁上,在溅起的灰尘和污秽中,我舔舐着嘴边的血污。 我的血,僵尸的血。 这些该死的僵尸,只有一只在攻击我,其他的僵尸,依然在好整以暇的享受它们的美食。 “草泥马!” 这次我不再跳起来,当僵尸的手臂再次挥舞过来时,我仰身跪下,靠着前冲的速度在地上滑行。 双刀狠狠的捅进了僵尸的下身,连刀柄都没入了僵尸的身体。 这玩意也是有痛觉的吗? 僵尸身上所有的头颅都开始啸叫,那声音尖利又刺耳。 另外四只僵尸,停下了手中的撕扯,齐齐回头看着我。 看着狂吼的我,站在僵尸的胯下,将这巨大的僵尸顶了起来! 左臂的肌肉坟起,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就连我略有变异的右臂,此时也有了不曾有过的力量! “去尼玛的!” 将这巨大的僵尸摔倒在地,我合起双拳,拼命的砸向僵尸身体上的头颅。 一个,两个,三个…… 头上突然一紧。 该死的僵尸抓住了我的脑袋! 赶紧用手扳住僵尸那腥臭又粗壮的手指,用力向上扳。 另外两只手臂也牢牢抓住了我,是想撕开我吗? “啊!” 再一次用力!僵尸的手指应声而断! 左手的骨刺插入了僵尸的手腕,就这样用力划下去! 我再次被僵尸扔了出去。 头好晕,艹,这次摔的比上次更重。 但是,我还没有死,我不能死。 摆摆头站起来,我走近倒地的僵尸,现在,我要撕碎你! 用左臂硬接了一拳,很好,我也只是晃了晃身体,没有后退也没有摔倒。 当僵尸的手臂带着风声再次挥舞过来时,我干净利落的趴下了……我得抽出我的刀! 双刀带着血污被我抽离,我狞笑着,我狂吼着,我发出的声音不似人类。 切断了僵尸的手臂,切开了僵尸的胸腹,再来一刀! 当僵尸巨大的头颅被我拎着向另外的四只僵尸示威时,所有的小僵尸都禁止不动,而所有的变异动物,都朝我低下了头! 我举着头颅,向另外四只僵尸跨近了一步。 “我要找药,如果你们听得懂,让开。” 我果然是白费功夫。 四只僵尸慢慢的朝我围拢过来。 干吧,干死他们! 在我再次冲上去的时候,我扭头大吼了一声。 “陈磊!” 我吸引了所有僵尸的注意,现在,该轮到胖子去找药了。 胖子,陈磊,我的兄弟,对不起,我让你冒险了,你会不会出现? 如果你不出现,我也不会怪你…… 话音刚落,胖子的身影就出现了,抬头看了一眼我,就转进了黑暗的甬道里。 很好,兄弟,很好! 拜托你了。 不就是死亡吗?我特么面对过! 雷蕾,对不起,我甚至给予过你死亡的惊吓,虽然割在我手腕上的刀,没有触及到你,但是,却让你永远永远的远离了我。 那么今天,就让我为一切错误赎罪吧,如果,这罪我能够赎回! 僵尸的移动速度总是那么慢,这让拥有速度优势的我,还能勉强应付。 挥舞的手臂重重的击打到我,不觉得疼痛,只是脚步不稳,我没有办法同时挑战如此巨大的四只僵尸,我只能逐个击破。 我不是傻子,除了在雷蕾面前我是傻子外,其他时间,我只是不喜欢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我不用控制我的情绪了! 倒退一步,闪出僵尸手臂的攻击范围,我对其中一个僵尸比划了一个中指。 好吧,没什么用。 那么,我就只攻击你! 当最近的一个僵尸手臂再次挥舞到我面前时,我贴紧了墙壁,堪堪躲过这一击,随即,我用力一蹬墙面,借助这力量,狠狠的踹在了僵尸腰部。 当我还未落地之前,僵尸的另一只手臂已经自上而下的挥击过来,将我再次扫向了墙壁。 砖石落了我一脸。 鲜血只会激发我的凶性。 “你马X!” 双刀同时砍下,在僵尸胳膊断裂的同时,刀也断了。 断刃可以杀人,也可以杀死僵尸,何况,我不也同样是一件武器吗?! 跃起。 再次被僵尸捏住,就像人捏住一只青蛙。 在僵尸试图扯碎我之前,两把断刃,深深的插入了僵尸的双眼。 松开手,旋即双手紧紧抓住僵尸的头颅,我用力的撞了下去! 一下!两下! 刀柄被我完全撞入了僵尸的头颅,我的额头麻木,随之而来的是碎裂般的剧痛。 我的身体也在被撕扯。 “啊啊啊!” 被撕裂的疼痛刺激的发狂的我,竖起手掌,用我最坚硬,最锐利的骨刺死命戳进僵尸的头颅,反复的,凶狠的戳入。 污血四溅。 身体陡然一松。 掉在甬道门口的我,好累,好疼。 胖子,你怎么还不出来? 艰难的站起身,我得挡住甬道口,让胖子平安出来。 赤手空拳的我,应对剩下的三只僵尸,明显有些吃力。 被击倒在地面上,我爬了起来;被横扫到柱子上,我站了起来;被扔到墙壁上,我依然艰难的站了起来。 我必须战斗,我必须站起来!我必须等到胖子找到药。 雷蕾,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相信我。 “夺……” 眼前飞过一支羽箭,准确的射中了离我最近的僵尸的眼睛。 回头,一瞬间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爸爸!过来拿你的武器!” “你来干什么!” 我们同时吼出声。 是我的女儿,我最亲爱的家人,她背着我巨大的战斧,就那么吃力的站在那里,对准伤害我的僵尸,射出一箭又一箭。 不再废话,趁僵尸的注意力被女儿吸引,我连续两个纵跃来到了女儿身边,抓起了那把战斧。 入手处,感觉的到,这把三米长,六十斤重的战斧上是女儿的汗水。 “吼!!!” 我再次冲入僵尸中。 手里巨大的战斧并不影响我的活动,我狂吼着劈砍,挥舞,带起来的漫天飞舞的残肢和腥臭的绿色血液,不管是什么东西挡在我前面,只有一个结果。 挡我者,粉身碎骨! “哐”的一声巨响,其中一只巨大的僵尸拼着被我卸下一条臂膀,另外的手臂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战斧使劲一挥,我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墙上。 这一下撞的实在不轻,甚至连这快要垮塌都楼房都在轻轻抖动。 我半跪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爸爸!” “别进来!别让我分神!” 强挣着站了起来,却又被迎面扔过来的战斧砸倒在地面。 我的凶性彻底被激发了。 再次吐了一口血后,我举起战斧又冲了上去,这一次,我不躲不闪,挨一下,砍对方一次! “老张快走啊!药我找到啦!都收集齐啦!” 胖子欣喜的声音在甬道那段响起。 这句话让我恢复了些清明,却也让我有瞬间的走神。 “嘭”的一声巨响! 我被僵尸拉着战斧,连续撞碎了仅有的几根支柱。 当我再也抓不住战斧时,胖子经过我身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快走!我带你走!” 胖子在狂呼,大楼在抖动。 “丫头你别进来!我带你爸爸出去!接着!” 胖子用力的向丫头扔出她的背包。 我没有力气了,我动不了了,但是这不妨碍我掰开胖子抓住我的手指。 “兄弟,赶紧跑,替我照顾我家人。” 我惨笑着,我嘴角渗出的血液,逐渐从黑红,变成深绿。 “说什么傻话呢?一起回去!” 胖子拉着我不肯松手,他在大吼,僵尸在后面接近,而大楼摇晃的更厉害。 就连那些呆呆傻傻的变异动物,都开始争先恐后的开始向外奔逃。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狠狠一脚揣在胖子屁股上:“快滚!你还有家人!我活不了了!” 胖子趔趄着向前,我对他微笑着比出中指,回头。 我只能战死在这里了,如果我退缩,这些追击出去的僵尸……胖子他们不会是对手的。 “咔啦……咔啦” 大楼发出难听的,犹如磨牙般的声音,最后在胖子的一声惨叫中,大楼垮塌了。 “胖子!陈磊!” 我目眦俱裂,胖子被压倒在了门口。 离逃出生天仅仅一步之遥的门口。 “丫头,快跑!快回去!告诉你陈阿姨,她是我的好老婆!” 坍塌的轰鸣中,被僵尸倒拖着的我,听见陈磊最后的狂喊:“你也要把点点当自己的妹妹啊!拜托了!” “拜托了……” 陈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湮灭在这持续垮塌声中…… 当我被僵尸狠狠的扔到陈磊身边时,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我仰躺在胖子尚未冰冷的尸体旁,我不知道,我眼角滑落的,是泪水还是血水。 “你个表子浪费我的星巴克。” 这是小气的胖子。 “来,你看我,左手比六右手抖,左腿画圈右腿瘸。” 这是在逗我开心扮傻子的胖子。 是的,胖子陈磊,我的兄弟。 木然的坐起身,举起手,对准自己的脸。 指尖的骨刺深深的划开了我的脸。 “吼!!!” 来!来吧!让我们都一起灭亡! 呼啸的我,冲向僵尸! 第二十一章朋友 其实,剩下的这几只僵尸,也是伤痕累累了。 说起来,我们都是苟延残喘,就看谁拼到最后一口气了。 其实我很清楚我自己害怕死亡,所以我才会拼命求生,可我现在有个很荒诞的想法,这些僵尸是不是也会畏惧死亡? 摇晃的大楼还没有彻底坍塌,天花板上不断落下的瓦砾、地面扬起的烟尘,让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模糊,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沉闷又单调的回响着,而掺和着腐臭血腥味的烟雾,让我能清晰的辨别巨尸的方位。 坍塌后的空间不大,没有留下多少腾挪闪躲的空间,我只是单纯的,机械的用我的左臂挡下所有的攻击后,用右手的战斧循着血腥味狠狠劈出。 没有在意有没有劈砍到僵尸什么致命的地方,只要砍到就好,只要有绿色的腥臭飞溅就好。 我在大口大口的咳血,但是我还在奋力的劈砍。 得砍死它们,我才能去找你,胖子,陈磊,我的兄弟,等我。 当我再也挥不动战斧时,面前还能站立的僵尸,只有一个了。 “噗” 僵尸长长的、坚硬的手掌,洞穿了我的腹部,在带起一蓬血雨之后,我再次被扔到了瓦砾上。 我还不想死,我还要带着胖子回家,我,还要去照顾我的家人,我,还要去守护她。 “啊……” 几乎不似人类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挤出,我颤抖的手摸出了那只剩余的针剂。 这是通向地狱的钥匙吧? 脖颈处的轻微刺痛,缓慢,而又坚决。 僵尸已经逼近,甚至抓住了我的双脚,它是想把我撕成两半吗? 我抓住了僵尸的手。 下一刻,我的脑袋狠狠的撞击在僵尸的额头上,顿时就听见一声哀嚎。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觉得我好像又能站稳了。 药水在起作用了。 我的脑袋炸裂般疼痛,是撞击的剧痛,还是药水的副作用? 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的话语声,有孩子的哭泣声,有成年人的哀嚎声,有动物猎杀时低低的吠叫声。 有胖子最后的大吼声!有母亲担忧的哭泣声!有她绝望的拒绝声! “啊啊啊啊啊啊!” 我能感觉到我时刻遮掩的獠牙现在已无可抑制的戳出了唇外,左手变的更粗壮,整个手臂都被长长的兽毛所覆盖,就宛如一只巨大的,变异的猩猩那样。 整个身体左右也显得极不协调,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僵尸横扫过来的手臂,用力将这该死的怪物拖到面前。 再次用力撞击僵尸的额头,但是却被这玩意闪开,它咬住了我肩膀。 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暴露在外的肩胛骨已经成为了盔甲一样坚实的东西。 咬吧,大家一起咬! 我咬住了僵尸的咽喉。 我们都在撕扯着对方的身体。 当僵尸的喉咙被我扯出体外后,这一切都停止了,包括时间,都犹如静止了。 所有的哀鸣,所有的声音,就在这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趴在僵尸尸身上的我,费劲的坐起身,用力扯下僵尸的头颅。 举起巨大的头颅,我在这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放声狂吼! —————————————————————— 胖子,你在哪? 脸颊上有热热的液体划过,是我的眼泪吧?是的吧? 垮塌的废墟里很安静,很黑,但是我一样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但是看的清楚又能怎么样呢?我颓丧的靠在一块瓦砾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要挖出一条通道,我要带胖子回家,我还要继续照顾我的家人和她! 坚硬的骨刺不会折断,也感觉不到疼痛,靠着越来越强的野兽本能,我很轻易的就分别出了方位,我开始挖掘。 我辨别的是胖子的方位。 每一块挡在我面前的瓦砾都会被我击碎,接近于颗粒甚至是粉末状,似乎这样我才能发泄心中那无法克制的邪火。 我觉得焦灼,口渴,饥饿。 但是我在继续挖掘着,胖子,我想你了,胖子。 我好想见到阳光啊,胖子,你是不是也想见到久违的阳光啊? 放心,我会把你挖出来,我会带你去天空下,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黑暗里的。 我的眼里应该有什么液体滴落,应该是那种叫眼泪的东西吧? 胖子你肯定会笑话我,是不是,要不我再给你去找一包烟吧?抽完烟,我们俩可以惬意的靠在公司门口的大树下胡天海地的瞎聊。 你应该还是会问我,会打趣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雷蕾吧?其实我告诉你好多次啊,我就是喜欢她啊,莫名其妙的就喜欢啊,一见钟情的喜欢啊。 死胖子你还笑我。 不,我不叫你死胖子了,你别死,胖子。 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打麻将,还可以等孩子大了,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在路上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欺负你。 好吧,你偶尔欺负我也是可以的。 如果你不死,我给你欺负也不会还手的,我还会请你喝星巴克的。 是真的,胖子,就算你再用你那把破枪指着我,我也不会揍你了。 泪水在脸上滑落,点点滴滴都滴在了被我挖出来的胖子脸上。 可是这泪水冲刷不干净他脸上的灰尘,我试着用手去擦拭他脸上的那些灰尘。 可是我擦不掉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过了多久我不知道,当我觉得我再也流不出眼泪,再也想不起胖子跟我的点点滴滴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带着胖子出去了。 我得继续挖掘,我得回去。 我现在的体力并不在乎这连续的挖掘,我只不习惯,也不喜欢在这种暗黑里。 最重要的是,我饿。 胖子静静的躺在我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好像是一块巨大的蛋糕。 带着我向往的血液的蛋糕。 胖子,你应该不介意我吃了你吧? 喉咙里似乎有一只手在抓挠,在伸向胖子。 可是我介意! 坚实的地面被我捶出来一个深深的坑洼,龟裂的开的地面犹如我脸上现在绽开的伤口一样,四分五裂。 转过身,我开始撕扯着僵尸的尸身,我饿,我渴。 不管是不是腥臭还是腐烂,我需要补充体力,我需要出去,不管我此时此刻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只想出去。 当第一丝寒风透过那道缝隙吹到我身上时,我想我闻到了浓烈的膻腥味。 是的,是那些变异动物浓烈的膻腥味。 对此我毫不在意,不在乎再战一场就是了,我应该还能收获更多的肉食和血液。 一拳轰开了缝隙,我将这缝隙扩大成了一个能让我抱着胖子走出来的大洞。 我突然就喜欢上了这彻骨的寒风。 挖了多久?一天?两天?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现在抱着胖子站在了洞口。 我想走出去,但是我又害怕出去。 我不知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现在能看见的,是自己身体的巨变。 左臂已经被厚厚的,粗硬的兽毛覆盖,五指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的骨刺,尖锐而且坚硬,最让我纠结的是,我的左臂已经可以摸到自己脚面了。 右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骨刺变成了三根,手臂上虽然没有左臂那么多兽毛,没有那么变态的粗壮,但是也比一般成年男人的手臂要壮实的多,唯一看上去正常一点的就只有长度了,还是正常人手臂的长度。 背部完全没有感觉了,似乎是结了一层冰晶一样的龟甲,这是我蹭到瓦砾时发现的,这层龟甲隐藏在长长的兽毛之下,格外的坚硬,以至于我在跟僵尸搏斗的时候,背部的捶打只是给我造成了一定的内伤。 不敢想象自己的脸成了什么样子,我也没有办法知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带着胖子的尸体回去,我怎么去面对他的家人? 回去,一定得回去,我要给胖子的家人一个交代,我要看雷莉好起来没有。 我要守护大家。 抱起胖子的躯体,我迈出了洞口。 浓烈的膻腥味没有引起我的恶心,反而又让我觉得兴奋,因为在坍塌的大楼外广场上,有黑压压的一片变异的动物。 呃?如果这些变异动物都在,那是不是说明大丫头成功的逃离了? 强自压下心中那种渴望得到鲜血和鲜肉的欲望,我牵挂的是女儿的安危。 环顾四周,没有人类的骸骨。 那就好,那就好。 而令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我环顾四周的时候,所有的变异动物,都趴在了地上,我觉得,这是在向我表示臣服!? 当我小心翼翼的跨过一只变异动物时,它没有发出那种收到威胁的低吼声,而是更加驯服的贴向了地面。 而我似乎能感受到它们的善意,或者说,尊重? 无暇去管这些变化,我开始抱着胖子飞奔,我要回家。 一路上遇到零散的变异动物,无一不雌伏在地对我表示尊重,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人类的新鲜尸骸,这让我更觉得安心。 临近了,就在前方了。 可我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门口的陷阱被尽数破坏了,而且空气里有一种我熟悉,又不熟悉的味道。 枪械的味道。 第二十二章母亲 这世界还有大规模持枪的人群吗?我如果有,对于我来说,也许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坏事。 毕竟我的样子,已经不再是人了。 毕竟我爱的人,会有更多的选择了。 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思绪赶走,我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下胖子已经灰白的脸——转身将胖子的遗体放在一个隐蔽的瓦砾堆里,我明白野兽般的模样只会迎接一场人类灭亡我的战斗,虽然我不知道我的身体强度能不能抗住子弹,但是,我必须面对。 我的兄弟,等我带你回家,我不会让人打扰你最后的宁静。 使劲嗅了嗅鼻子,我的嗅觉现在也是格外的灵敏。 没有血腥味。 深吸了一口气,我伏下身体,缓缓的向隐藏通道里爬去。 坑道的铁门被粗暴的掀翻在了墙角,但是我听不到任何声响,也闻不到任何人类的味道。 我的心跳有些加速,再次侧耳听了听,真的没有任何声音,也真的没有任何新鲜的血腥味。 于是我跳了下去。 地下室里格外安静,狭小的空间此时让我居然觉得空旷……因为,我感觉不到家里没有任何人了。 发生了什么?我有点惊慌。 推开雷蕾养伤的房间——没有人,只有地上胡乱丢弃的纱布和药箱,而纱布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已经凝固。 推开我自己的房间,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她平静的躺在那里,但是这平静却让我极度的不安。 甚至慌乱。 我感受不到我母亲的气息了。 “奶奶?”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妈?” 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可是我依旧不敢走上前,我提高了嗓门,我试图唤醒我的母亲。 “妈?!”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我迈开了步子,我几乎是全身颤的走到了床前,我的母亲——依然没有给我回应。 我不敢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我害怕。 我害怕失去最挚爱的亲人。 哪怕我一直以来,都没有那么注重我的家人,但是我总是抱有希望,我希望我能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充分的去陪着她们,去爱护她们,而不是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 而现在,我的母亲,静静的躺在我面前,她再也听不到我对她的呼唤了。 “妈,你别吓我,你回答我?” 我轻轻的推了推母亲。 入手冰凉。 枕边有一个厚厚的信封,我知道我此时有多恐慌,但是我还是颤抖着拿起了信。 “我的儿子,妈妈走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也不能再替你照顾孩子们了。” 字迹很大,那是我眼睛不好的母亲,一笔一划留给我的信,是我最挚爱,给予了我生命的母亲,给我最后的叮咛—— “我的儿子,妈妈现在离开了你,你会不会想念妈妈?” “从你十岁开始,我们娘俩就相依为命了,但是妈妈没有能力,没有给你一个好的未来,没有供你读大学,没有让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你会不会怪妈妈呢?” “你辍学的时候,妈妈比你更难受,为了我们的生存,你骑着自行车,去那么远的地方,驮着比你还重的货物回来的时候,妈妈的心很疼,妈妈特别特别疼,可是儿子啊,妈妈没有办法啊。” “你慢慢的长大了,你在家里偷偷的抽烟,我知道,但是妈妈没有打过你,孩子,其实妈妈都知道,妈妈劝过你,你从来不听,也不承认,现在还好,你把烟戒了,妈妈很开心,你要学会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 “你去读警校的时候,妈妈第一次看你穿着警服出现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我儿子好帅气,我儿子长大了!” “可是那时你也才14岁,你在学校里受欺负了也不说,妈妈给你收拾衣服的时候,经常看见你的衣服上有血迹,妈妈问你,你不说。” “你总是闷声不响的自己一个人,你跑的好远,你跑到了妈妈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妈妈怕你出事,多少次的去找你,给你打电话,但是你从来都只是说,没有事,别担心。” “可是妈妈怎么能不担心呢?你是妈妈的一块肉,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啊?” “后来,你结婚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办法留在家里,你的心还在外面飘着,妈妈知道,所以妈妈把可可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妈妈希望,她以后能好好孝顺你,在你老了之后,你有人依靠。” “妈妈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妈妈不要求你回报妈妈什么,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妈妈知道你爱着微微,所以她车祸去世之后,你一直在自责,你一直在自暴自弃,可是孩子啊,你还要继续生活的,是不是?” “妈妈很高兴你认识了雷蕾,我能看得出她给你带来的改变,你所有的性格缺陷都被这个女孩改变了,你有微笑,有责任了,你甚至去强迫自己做一个你真正想做的,善良的人,而不是像往常那样逃避,妈妈为你认识她感到高兴,但是妈妈也为你感到担心——因为妈妈知道,这个女孩并不爱你。哪怕你现在改变了这么多,都是她带给你的,可是,孩子,你能给予她什么呢?” “有时候啊,不见得在一起就好,她给予你现在的一切,让你变好的一切,也是你的一种快乐吧?那就把这份快乐保存在心里,去守护她就好——不要轻易去打扰她的生活,她是个好孩子,只是她背负的一切,犹如妈妈年轻时背负的一样那么沉重。” “可惜妈妈看不到你以后的样子了,不过我最亲爱的儿子,妈妈每天看见的你,都是最好的你。” “你走之后的当天就来了一队士兵,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士兵,他们说西部山区有新建的避难所,要求我们一起去,我们本来坚持要等你回来的,但是他们说不去不行,我就让其他人都跟着去了,我不想去了,我只想等你回来,我的儿子。” “你也放心,他们替雷蕾治疗过了,大家走的时候,雷蕾已经醒了,而且这些人当中有人应该认识她。” “不过妈妈可能等不到你了,所以妈妈给你先留下这封信,你不要伤心,妈妈老了,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答应妈妈,爱惜你的家人,爱惜所有爱惜你的人。” “附:跟你做的鞋子在床下,只有两双,你看看是不是合脚。” 我木然的跪在床前。 眼角滑落到嘴角的眼泪咸腥味很重,是我从没有体会过的咸腥味。 带着丝丝腐臭,带着我身体里散发的——绝望的腐臭。 我一动不动的跪着。 这个世界灰暗而且寂静,没有任何声响可以唤醒此时的我,那些继续滑落在信纸上的水滴,是无色,还是红色?我已经再也看不清楚,我能看清的,只是大滴大滴的蔓延。 那些字迹这湿润的侵蚀下愈发显得大了,母亲,对不起,我记得给雷蕾眼镜,怕她看不清,但是我却不记得给你去找一副老花镜。 母亲,对不起,我记得所有朋友的生日,也记得雷蕾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是我却不记得你给我的叮嘱。 母亲,我告诉过那些路过我生命的女孩、女人,我爱她,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我爱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扶着床沿想站起来的时候,却脚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不能连力量都失去! 勉强挣扎着站直了身体,我忍不住,忍不住轻轻吻了吻母亲早已冰凉的额头,母亲,你冷不冷?你在一个人等待你儿子归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我小时候那样,张开双臂,看着我磕磕碰碰的奔跑着,扑进你怀里? 抱着我的母亲,让我再抱你一次,母亲。 将母亲的信放在了袋子里,连同家人都照片,连同雷蕾的照片,我都放在了一起。 用铁皮把塑料袋封好,我把铁皮,用铁丝缝在了胸口。 身体没有一点感觉,可我的心一直在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 我终于嘶吼出声,眼里的血泪瞬间迸发。 我狂吼着,砸碎我面前一切都一切! 将陈磊的尸身静静的摆放在了地下室的正中间,我推倒了墙壁。 我努力的掩埋着我的友情。 我努力的掩埋着我的亲情。 此地,将长眠我的人性。 等一个巨大的坟包出现后,我狠狠擦了一把脸。 我舔舐着我手上的血泪。 为什么不带我母亲走?为什么?! “吼吼吼!” 我仰天长啸,此时此刻,我的身躯在膨胀,我的血液里都沸腾着死亡的味道! 徘徊在面前的变异动物,都老老实实的跪伏与地。 我闻了闻手里雷蕾受伤时换下的血衣,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 没有她的味道。 不要紧! 将手里的血衣给变异动物都闻了一遍,我对着它们狂吼:“啊吼吼!” 它们似乎听懂了我的吼声,也狂呼着回应我:“嗷呜!” 我举起巨大的手臂用力捶击了一下地面,地面碎石乱飞! 西方山区的避难所吗?我让你们所有的避难所都成为陪葬! 当我的身形跃起,即将和这些野兽们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时,我再次回头。 再见,母亲。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