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复仇女的洗礼》 复仇女的洗礼 本书谨献给爱阅读的朋友: 其实,历史只不过就是让风雨封尘了过往的一片片、一场场杂物,它们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洗礼中发黄变脆,让后来人轻轻一碰就变成碎片,正是这块块碎片,才让后来人编演出一段段、一桩桩,曲曲折折、惊心动魄的故事来。 邢书春题记。 人物表 1 端白兰:女,18岁,满族。身姿高挑,靓丽秀美。家学识书,武功卓绝,善用三尺剑。她任性,但明白事理后,九头牛也拉她不回来,视恶如仇,有恩必报,死而无憾。端方之女。 2 端方(1861-1911):男,字午桥,满州正白旗人,托忒克氏。1909年任直隶总督,因贪残横暴被劾罢职。1911年复官,以侍郎衔督办川、汉、粤铁路,将人民从帝国主义手中赎的铁路修筑权出卖给洋人,引起广大爱国志士不满,暴发了震惊中外的保路运动,端方受命赴川镇压,行至四川资州,被义军处死。端白兰之父。 3 端夫人:贤慧,胆小。端方之妻,端白兰之母。 4 史坚:男,30多岁,革命党人,祖藉上海,文韬武略,秉性豪爽,胆大心细。曾被端方保举到日本进修,秘密加入孙中山的“同盟会”追随变法。他向应武昌起义,在四川资州发动兵变,将端方处死,但他也在战斗中牺牲。 5 刘师爷:男,50岁,阴险狡猾。端方之师爷。 6 罗克民:男,资州县令,见风驶船,逢场作戏,胆小如鼠。 7 唐尧:男,26岁左右,资州县丞,革命党人。 8 袁福:男,60多岁,视钱如命,不择手段,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曾与端方同朝为官,端方下野后疏远之,端方复职后巴结之。袁福由京官调任上海道台,因贪污库银被罢官,永不录用。他开古玩字画店为生,在洋人唆使下合伙谋夺金项圈。字画库房被天雷击中起火,同时他也葬身火海。袁怀之父。 9 袁怀:男,25岁,教会学堂毕业,他英俊,风流倜傥,一肚子坏水,袁家古玩店二掌柜,为谋夺金项圈骗取端白兰信任,娶其为妻。后被端白兰杀死。 10 梅琴:女,23岁,任性,肥胖。袁怀原配妻子,自持娘家对袁家有恩,经常找事哭闹,得知袁怀娶端白兰为小老婆,大闹一场,不甚摔断腿,没有接好骨头,成跛脚,疯了。 11 三姨太:女,40岁左右,袁福之三夫人,袁怀之母。 12 史静仙(艺名玉倩):女,漂亮,上海新剧社的台柱子,武功高强,革命党人,数次搭救端白兰,当得知端白兰来上海追杀的仇人竟是自已,她推心至腹,晓之以理,终于让端白兰觉醒,为保护国宝做出贡献。史坚之女 13 上善若水道长:男,年近70岁,革命党人,以道长身份救助端白兰。 14 紫云道长:男,30岁左右,受上善道长遗嘱,将金项圈完好地交还端白兰,暗中救助之。 15 花奶奶:女,60岁左右,善良慈爱,以卖绢花为生,收端白兰为干孙女。久后,接收端白兰赠与的金项圈,逃离上海,不知所踪。 16 张亮:男,30岁,老实憨厚,内秀,暗藏武艺。为葬父,借袁家钱,因还不起驴打滚闫王债,到袁家做厨子,以工抵债。原义和团红灯照义军厨子,后秘密加入孙中山的革命组织,因救端白兰而牺牲。 17 金嫂:女,29岁,家庭主妇,张亮之妻。 18 小雨:男,12岁,张亮之子。 19 魏姐:女,31岁左右,原红灯照义军,现新剧社剧务领班。 20 妇科郎中:老头,温和宽厚,枉材不取。 21 江湖郎中:男,中青年。 22 李经理:男,北平古董商人,胖子。 23 鲁西:男,40岁,英国商人,明是是驻上海买办丝绸生意,实为文物收藏家。 24 一只耳、沈五、独眼、胖子等十余人,袁家鹰犬,打杀手。 25 龟田正雄:男,中年,日租界宪兵队少佐。 26 古老板:男,中年,杂货店小老板,一心想发财。 27 其他人物略。 目录 第一章 格格出走报父仇 蒙面夜盗白马寺 第二章 女扮男装走上海 白兰力战碑林岗 第三章 侠女相逢不相识 往事难解乱世情 第四章 青年酒馆议世风 花婆路倒城隍庙 第五章 花郎马场斗白熊 义胆巧计救小哥 第六章 疗伤难隐女儿红 花婆乱世收格格 第七章 忍悲收泪说根由 英雄血撒保路权 第八章 放声唱花走长街 鬼魅暗侦卖花女 第九章 双凤絮语九曲桥 讲茶结盟原是仇 第十章 父辈恩怨话未了 钱串弄奸授计谋 第十一章 落毛凤凰不如鸡 奸侫小人怀鬼胎 第十二章 贫寒花婆良苦心 各有所图不是爱 第十三章 老酒似刀意双雕 一杯浊酒半点醉 第十四章 巧舌如簧惑芳心 屈尊下嫁吐真情 第十五章 白兰快马取珍宝 梅琴大闹藏娇屋 第十六章 孤芳悔恨嫁错郎 义士勇救迷途女 第十七章 间谍勾结欲吞宝 白兰怀孕泪染巾 第十八章 梅琴跛脚成疯人 不义之财起波澜 第十九章 老谋深算终摊事 白兰醒悟求义士 第二十章 佞贼捞钱起阴风 鸽子窝笼一地毛 第二十一章 格格探亲为报恩 鬼子洋人窃玉照 第二十二章 小鬼献艺伏杀机 白兰痴心黄梁梦 第二十三章 无义鬼魅命无常 神镖魏姐救名伶 第二十四章 巧舌如鹦拒绝听 因祸得福获自由 第二十五章 狗急跳墙扣人质 公爹丢脸跪儿媳 第二十六章 下毒手伤妻害子 惊恶梦决断孳缘 第二十七章 暴雨雷劈藏宝屋 客店逃亡俊格格 第二十八章 冰释前恨再续缘 剧社义演唱共和 第二十九章 说革命白兰助人 举正义张亮入狱 第三十章 梅琴含恨死黄泉 护国宝义侠殉难 第三十一章 黔驴技穷杀娇妻,恶棍命丧三尺剑 故事梗概: 故事背景说得是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三日,清朝的实际统治者慈禧太后驾崩于颐和园的仪鸾殿,随后溥仪登位大宝,史称宣统帝。溥仪尊隆裕为皇太后。几天后,慈禧灵柩出运时,隆裕皇太后正恭行大礼,直隶总督端方命洋人摄影留念。隆裕皇后大怒,以不敬罪革端方职。虽然端方不高兴,倒也毫不在意,他为啥这样呢?只有他自已清楚……被罢了官的端方躲进私宅,华服宿阴,提笼溜鸟,酒楼茶馆,好不逍遥自在。 忽一日,当朝同僚袁福来端家造访,无意中看见端方女儿端白兰脖子上戴有一只金项圈,感觉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也没多问,谈完紧要之事便起身告辞。他回府后苦思瞑想,终于想起慈禧老佛爷驾崩入葬时丢了一件金项圈,由于当时改局不稳,诸多官宦一味明哲自保,躲还躲不过来呢,谁还愿意惹这臊事,便不了了之了。 三年过去(1911),清**实行铁路新政策,实际是把铁路权割让给列强,引起广大爱国志士强烈不满,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保路运动。朝廷起用端方为川、粤、汉督办大臣,率领部分武昌新军入川镇压“保路运动”他行至四川资州,保路同志会按插在他身边的史坚响应武昌起义,发动兵变,把端方杀死,史坚也在激战中牺牲。 端方之女端白兰为替父报仇,带着父亲留给她金项圈,单骑走上海,因她不知道此物的来历,却神使鬼差地与奸佞之徒邂逅相爱,血泪杂陈,一波三折,由此引发出许多悬念,夺宝护宝,爱恨情仇,怒斩丈夫,勇杀鬼子,体恤民苦,有恩必报,弃仇结盟,在革命党人的启发和感召之下找回了善良的心性和思想转变的心路历程。洗礼涅槃,死而无憾。在正义之士们的帮助下,使她所保护的价值连城的金项圈没有流入海外,深藏于中华民间,不知所踪,至今也是个惊天迷案。 第一章格格出走报父仇蒙面夜盗白马寺 立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夕阳西辍。在一条空旷而寂静的古道上行进着一辆楠木柒红的马拉轿车,自西往南走着,蹄声哒哒,车轴声吱吱哑哑。那拱形顶棚随着铁钉铆接的木轮子滚动而摇晃着,蓝底白花丝绸轿帘,不时被风掀动一角。 马夫摇着马鞭,哼哼叽叽唱起来: 想(那个)当年,杨乃武与小白菜呀, 恩爱一对赛鸳鸯哟…… 轿子内一声女音叱咤道:“嚎什么,快赶路!”她叫端白兰。 马夫:“是,白兰小姐。嘚儿,驾!” 轿车加快了,颠颠簸簸向前奔去,车后扬起一股股尘土。 此时,轿身侧面的小窗口的布帘被挑开了,露出一张秀美的瓜子脸,那双目光带有悲,含着恨,机警和戒备地搜视着漫无边际的田野;她凤眉微紧,隐隐流露一股杀气,只有头发上插着的那朵白花,方显出女儿家的一点温柔。 刹那间,起风了,“呜——呜儿——”好凶煞的风。端白兰闭紧窗帘。马夫忙戴好茶色眼镜,加劲赶打着那匹枣红马。风刮起黄尘,枯草败叶波浪似地滚动着满地跑,仿佛要把这孤苦伶仃的轿车卷到九霄云里去。又跑了一程路,那枣红马已是跑得大汗淋淋了,眼见前方好象有一处村庄。马夫高声问道:“小姐,天快黑了,这紧的风,我们到前边庄子里歇息了吧!” 端白兰在轿子里答应了。 及至来到这里一看,原来是一座不甚大的破寺庙,背靠土坡,周围古树参天,杂草丛生。庙门紧闭,门柒斑驳脱落,沉旧的门眉上横挂一匾——白马寺。 风依然在刮着。马夫跳下车辕,快走蹬上台阶,叩打门环,叫道:“开门,有人吗,开门呐!” 半天无人应声,马夫加重力气,“当当当!”叩砸门环:“有人没有啊,快开门呐!” 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条缝,探出个光头来,原来是十三、四岁的小和尚,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没好气地说:“叫门何干?” 马夫:“小师傅善心,我们想借住一宿,明早便走!” 小和尚:“不行不行,你们走吧!”他说着就想关门。 马夫紧忙推着门说:“哎哎,我们不白住,给银子哩!” 端白兰来到门前,深深一礼,说道:“小师傅,我等路过宝刹,天色晚了,风又大,想暂住一宿,万望给个方便,我多俸香火钱就是了。” 小和尚闪眼一瞧,见是一位十八、九岁的俊俏姑娘,但见她身穿素衣素裙,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又瞭一眼台阶下的轿车,暗自嘀咕道:此人决非一股世家姑娘,还是跟师傅说一声。于是他不情愿地说:“等着,我去通禀师傳,他让住,算你们吉星高照,如不答应,你们趁早赶路!”他说完,关紧门走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打里边走出一位长老,但见他须眉皆白,三绺长须飘拂胸前;面有饥色,却慈眉善目。老和尚合十唱道:“阿弥陀佛,兵荒马乱,小庙寒舍,无有斋饭提供,委实屈尊你们了,请进来吧。” 长老让小和尚去管好轿车马匹,他引领着端白兰进了一间客房,寒暄几句,便回自已房间睡觉去了。端白兰让马夫去弄来一壶热水,他们洗洗手脸,取出随身带的干粮,胡乱吃了些。端白兰便让马夫去到隔壁房间睡了。她栓紧房门,又去查看窗户是否关死了,这才吹熄灯,合衣抱剑躺在炕上睡觉。 外面风很紧,吹得窗纸“呼嘣呼嘣”地响。月光昏朦,给窗纸洒上一片暗灰色。 一路劳顿,折腾的端白兰很疲乏,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则身望着窗纸,满腔的幽怨恻隐在心中,使她心痛的不能忘掉那一场场血腥的撕杀,不能超跃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社会氛围……自从资州兵变,国情突转,遍地烽火狔烟,原先好一个大千世界,竟和她在侯门相府里的生活犹如两重天,一方是官场的逢迎,灯红酒绿,锦轿彩衣;另一面是乞丐、骂声、哭泣、罢工罢市。这些历历在目的事情令她吃惊,让她冥想,这是为什么0牙,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得不到其中真谛。但有一条,父亲在官场的沉沉浮浮,使她知道自已从此不能再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更不能获得朝廷的荫庇了,一切全靠自已去闯! 去闯,她不怕!她只恨那个曾经使她敬重过的、智勇双全的将军史坚,虽然史坚死了,不要紧,父债子偿!她决心去上海找到史坚的女儿史静仙,用史静仙的人头来祭奠父亲的亡灵。这是她唯一要达到的目的,成功之后,她让自已落发为妮…… 穾然,端白兰仿佛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一会儿那声音又停了,接着又“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不好,有贼!此念头在她脑际一闪,她神速地翻身下炕,空灵蛇步,移到门旁,侧耳细听,恰在此时,她耳下的门插管被尖器轻轻拨动着。“咔哒咔哒……”门插管被极其轻微地拨拨停停,停停拨拨。 端白兰闪在门后,悄悄按稳剑簧,缓缓抽出宝剑。 门被外边人轻轻推开了,只见飘忽进来一个黑衣人影,蹑足提刀,蹭近炕边,正想动手杀人,仔细一看,呆愣住了:炕上的人呢?……管她,有东西就好! 端白兰看那黑衣人抓起自已的包袱,抽身便逃。 “贼儿休走!” 黑衣人吓一跳,并不答话,一手紧拎包袱,一手挥起柳叶刀似一弧闪电,劈向端白兰脑袋。说时迟,那时快。端白兰见刀砍来,梅花步一转,宝剑一剋,翻腕顺刀向前一刺,剑尖顶在柳叶刀的护手上。黑衣人只觉虎口一颤,踉跄后腿一步,后腰碰到桌沿上,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上,他心性发急,“呀”的一声,挥刀逼将过来,很是凶猛。端白兰不慌不忙,避其刀锋,寻找战机,果然看准了黑衣人的破绽,使出一招“凤屋展屏”剑过处,那黑衣人的一只耳朵被削掉了,他怪叫一声,夺门就逃。 风停了,残月高照。在院里,端白兰没追多远,只见黑衣人越墙而去,紧接着听到外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偷儿莫穷追,端白兰骂道:“鼠贼!” 她转身去找马夫,远远看见马夫的房间亮着灯,房门洞开,她心内一紧,小跑过去一看,才知道马夫被梱在椅子上,嘴里堵着臭脚布,她上前拽出臭脚布,用剑割断了绳子。 马夫跪地说:“谢小姐救命大恩!” 端白兰:“起来,我问你话!” 马夫起身:“啥事?小姐。” 端白兰:“刚才怎么回事?” 马夫:“我睡的正香,愰小惚闻到一股香味,想起来看看却怎么也动不了身子,后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端白兰急忙让马夫去看看车辆马匹。马夫跑去查看了后回来禀报,一切都安然无恙。怪呀!她心中疑惑,如此荒凉破庙,哪来骑马盗贼?偏偏知道来偷她一个过路之人,定是那个老秃驴所干。她那娇横的秉性促使她又升杀机,让马夫到自已房间看管好钱物,自已提着宝剑去找老和尚算账。 她哪里知道老和尚的屋门只是虚掩着,屋内亮着长明灯,老和尚平躺在炕上,盖着被子睡的正香。她静静地观查着老和尚那瘦骨嶙峋的脸便退了出来,寻找到小和尚的房间,用舌尖湿破门纸,朝里探看,只见小和尚蒙头鼾睡,一条白白的大腿和半块屁股露在外边,端白兰自感脸发热,忙避开纸孔,抓起地上一粒石子,扔进纸孔里。只听“哒”一声,石子落地的声响。 果然,惊醒了小和尚,他癔癔怔怔地露出头来,喊道:“谁?” 端白兰忍着好笑,学了一声猫叫。 小和尚嘟哝着:“妈的,什么世道,连野猫也来欺负老实人” 说罢,他翻个身,盖好被子,又呼呼睡去。 端白兰悻悻地离开这里,但她还不放心,围着小庙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迹,便回到了自已客房。第二天,端白兰匆匆用了点吃食,便去向瘦长老告辞。 端白兰:“谢谢长老留宿。” 长老:“施主客气了。” 端白兰:“长老,敢问贵庙香火可旺盛不?” 长老:“哪里还有香火啊,唉,权当个避风巢罢了。” 端白兰:“咱这庙里现有多少佛门弟子?” 长老:“实不相瞒,先前到有几十位僧众,如今兵荒马乱年月,常有兵匪来庙里横行,香火断绝,平日里连吃食都因难至极,弟子们都逃命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师徒二人了。” 端白兰:“哦,如此说来这里常有盗贼出没,是不是这样啊?长老。” 老和尚听出话里有话,不觉一怔:“盗贼?那到没有,如此破庙,拆梁卖木也不值几文钱,何来盗贼?” 端白兰:“哦,我随便问问(她取出三块银洋说)这点钱只当我们的香火钱吧,请长老收下。” 老和尚:“惭愧,多谢女施主!” 老和尚、小和尚将端白兰送出庙门。马夫已经在门外备好车马,端白兰上了轿车,马夫收起脚登,跳上车辕,手摇马鞭,喊一声:“嘚儿,驾!” 轿车离开了白马寺。 端白兰坐在轿车里,不由地想起黑衣人夜盗包袱的事……盗贼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何单单只愉包袱?他是为了资财和银两吗?不对不对,那他为什么只愉我,而不去偷长老的东西呢?……她思绪很乱,抽出宝剑,用袖管慢慢擦着剑骨,眉间紧锁,刚毅的小嘴绷成一条彊硬的曲线。疑视着剑骨上刻着的一个名子——托忒克氏端方。眼前仿佛又重演出资州兵变的战火,杀声阵阵,在那战火浓烟滚动中父亲端方的亡灵朝她喊道:“杀我者,史坚也!” 轿车轱辘速速滚动着……她拉开轿车窗帘,随着车子的晃动,凝望着远方……虽然她性格倔强、任性,但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和明白,知道自已这一去,前途未卜,凶多吉少;但是为了自已,为了父辈的**恨,或许还为了一点点没落贵族失败的悲呜,决然前往去复仇,甚至死而无憾。 原创主题歌起:《归去来兮》 问苍天, 此去经年, 恩恩怨怨藕断丝连。 问远山, 路迢迢, 磕磕绊绊岁月蹒跚。 山河碎, 起狼烟, 矫情落尽东逝水, 荣辱沉浮万般纠缠。 今夕何处, 天涯嗟叹, 一曲酒歌唱得好心酸, 红灯高照翡翠美玉还! 第二章女扮男装走上海白兰女力战碑林岗 书接上回。端白兰坐在轿子里,目光隔着小窗投向深邃的天空,阳光剌得她眯起双眼。此时她的心情由任性转变成愤恨和狂怒,跌入孤独的深渊。在资州乱战之时,她被一个不认识的疯癫道人所救,当她深深地泣拜感谢道人时,道人却说:“免了,我一个云游四海的疯道人不需要这些,但愿你善根永存,体恤贫民,方得善终……”说罢,飘然而去。当时,她趁夜黑人静,带上父亲遗赠给她的首饰和银两逃之夭夭,一路行来,她瞻前顾后,小心地警惕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感到自已象一只孤雁独飞,不知道自已独身去复仇将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在她看来,资州兵变完全扰乱了朝廷法度,是大逆不道。但是贵族家庭的教养,使她一直想成为巾帼英豪的壮志也在动乱中荫动了——乱世出英雄嘛。所以她想献身于和她休戚相关的大清王朝,成为有口皆碑的女中豪杰。想到此,她不由地流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咯噔!” 车子辗过一块石头。 “当!” 她放在腿上的宝剑震落下来,打断了她刚刚启扉的一点惬意感。 马夫:“白兰小姐,晌午了,你不想吃点什么吗?” 端白兰这才听见外边喧喧嚷嚷的叫卖声,撩开轿帘一看,原来已然来到了一座小镇,说道:“好啊,找家饭铺吧。” 走不远,马夫看准一家有二层楼的饭庄子,叫停了马,放好脚凳。白兰背着包袱,手握宝剑,下了轿车。马夫将马拴在马桩子上,他们进了饭庄,径直到楼上要了单间。 店小二:“客官,吃点啥?” 端白兰:“两碗木耳针锦汤,两盘牛肉,一盘馒头。” 店小二:“好咧,请稍候!”店小二离去后,不一会儿端来两荤两素和馒头,说:“客官请慢用!” 端白兰摆摆手,店小二离去,她让马夫坐下同吃。 马夫:“啊不,你吃,我在这边小桌上吃。” 端白兰:“不碍事,这年月哪还讲什么主奴之分,坐下吃吧!” 两人吱吱溜溜地很快吃饱了。端白兰取出一锭大元宝,足有五两重,递给马夫,严肃地说:“这个你拿去,我们就此分手吧!” 马夫:“啊,小姐你不是去上海吗?还有百十里路呢!” 端白兰瞪了他一眼,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说:“少废话,告诉你,只当你没有这趟差事,若说出半个字,你脑袋就得搬家!” 马夫:“不敢不敢,俺就一个脑袋。” 端白兰:“还有,那轿车马匹都送给你了,你走吧!” “哦哦,那我这就走……” 马夫极不情愿地走了。 端白兰站在窗口看着马夫弄好车马,跳上车辕,朝她抱拳拱手,以示告辞。端白兰这才转身叫来店小二,结清饭钱,背起包袱,提着宝剑下了楼去。她来到街上穿行在人流中,无心浏览热闹的街市,而是匆匆地寻找到一家成衣店。 店主正在喝着香茶,见进来一位姑娘,忙招呼道:“姑娘,想买件啥衣裳?” 端白兰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是围着柜台看。 店主:“瞧,这是上等的缎面湘绣。” 端白兰:“拿来我看看。” 店主拿过来,展开,说道:“这衣裙可是高门大户的格格们都喜欢穿的!” 端白兰手摸着衣服,微笑的脸渐渐收拢起来,说道:“哦,我要的是男儿装,黑色的,身材胖瘦就象我这样能穿就行……” 店主迟疑一下,看看端白兰的身高、胖瘦,走到另一处,取下一套黑色男装。端白兰接过来展开看了看做工还不错,颜色、款式和面料正合心意,便比着自已身体试了试,说:“同款式的再给我拿一套。” 店主:“你要两套?” 端白兰:“嗯。哎,有帽子没有?也要黑色的。” 店主:“有有有!” 他立马又拿来一套同款式男装和帽子。 端白兰:“一共多少钱?” 店主:“最低价七块大洋,少一个子不卖。” 端白兰明知道店主要了高价,也不在意,取出七块银洋,买下这两套男装,扭头就走。店主看着端白兰背影,嘟哝着:“这都是什么人呐?真是世道变了!” 端白兰匆匆出了小镇,躲到僻静之处,换下女儿装,放进包袱里,将那乌亮的云鬓拆散,梳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盘在脖子上,又把一顶青色瓜壳帽扣在头上,急急忙忙踏上了去上海的路。就这样,官道上已然行走着一位手提宝剑的美少年,一身青色缎子衣裤,背上斜勒着一个黄缎子包袱,一条茶色布带扎紧裤口。尤其是那张粉灵灵、白皙皙的脸蛋上,一双赛似玻璃墨球的眼睛,漾溢着神秘、超脱的青春光彩。她大约行走了三十多里路,红红的太阳已站在了西山尖上了,阳光穿过万紫千红、变幻莫测的云霞,给大地万物披上一层令人振奋的光辉。 端白兰走得有些累了,可她不想歇脚,自已劝说自已说再走十里路,掌灯时分便可赶到凤阳镇落脚了。于是她抖擞精神,运足脚力,穿村过店,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下来,没一丝风,显得特别空旷和宁静。她踏一道大土岗,眺望岗子下边远去的道路,但见那路拐了两个弯,又向前伸去,自嘲地笑道:“这路怎么这样别扭,照直着过去多顺畅,为啥偏要拐两弯才能朝前走!” 她咚咚咚地跑下土岗,抄近路走去,走着走着就见前边有好大一片碑林,坟头错错落落,枯草败叶,黄黄凄凄,老鸦飞叫,甚是肃穆悲凉。就在她踏进碑林不远,忽地跳出两个持刀汉子,拦住去路。她一怔,定神一瞧,原来其中一人正是那个马夫;另一个人耳朵上缠着布条,正是白马寺的盗包贼。自已那匹枣红马也在那儿,枣红马见到主人,朝端白兰“咴儿咴儿”地引颈长鸣几声。 马夫哈哈一笑说:“白兰小姐,你没料到吧,我们在此等你多时了,想变个小白脸也瞒不住老子的火眼金睛,要想活命快将包袱留下,饶你小命,不然休怪爷们手狠!” 端白兰早已是血贯瞳仁,抽出宝剑,怒道:“鼠辈,难道我怕你不成!” 只见马夫“呀”地一声,挥着柳叶刀砸砍过来。一只耳也跟进砍杀。三人分两拨好一顿狠斗,潜意识告诉端白兰不能硬拼,她虚晃一剑,闪闪躲躲,引得两贼跟着自已转圈圈。马夫急了,喊道:“二哥,你有伤,待小弟取她!” 说话间,马夫那柳叶刀照端白兰连肩带背斜劈下来。端白兰闪身躲过刀锋,只听背后“吃”地一声,包袱被刀割破了,“哗哗啦啦”包内的银两、首饰、衣服散落一地,特别是一个大大的金项圈,光灿灿的甚是惹眼。旁边的一只耳看见金项圈,眼一亮,紧忙窜过来猫腰拿了起来揣进怀里,闪在一旁观战。 端白兰顾不得财物,自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到过如此羞辱,顿时杀性大起,暗暗运足内功,放大了梅花步,左闪右跳,盯着柳叶刀,找准空挡,在马夫眼前虚晃一剑,那剑尖突地滑向马夫胸口用力刺去,将马夫穿个透心凉。马夫残叫一声,倒在地上小命呜呼了。 一只耳见同伙丢了性命,惊吓的没了魂一样撒丫子就朝那匹枣红马跑去。端白兰立刻想到那个金项圈还在一只耳手里,急忙边追边大喊:“站住!站住,不想死就给姑奶奶站住!” 请看下集 第三章侠女相逢不相识往事难解乱世情 上回书说到一只耳想逃跑,哪里知道端白兰比他跑的还快,只见她脚下轻功快似闪电,刹那间便追上一只耳。“看剑!” 端白兰飞身一跃,朝一只耳后背一招“金蛇吐信” 却扑空了,踉跄几步,崴伤了脚,险些摔倒。 一只耳返转身来见有机可乘,发声狂叫:“还我耳朵来!” 他那连环刀法呼呼生风,一刀紧煞一刀,一刀狠似一刀。端白兰忍着脚伤,刀来剑架,斗了几路回合,渐渐体力不支,此时她只想着能败中取胜了。一只耳见端白兰腿脚迟缓,剑法不准,暗暗欢喜,刀刀直取那只伤脚。 正在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石子,不偏不歪正好砸到了一只耳的眼睛上,他“哎呀!”一声,刀落在地上,疼得他捂着眼睛在原地跳脚转圈圈,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端白兰趁机飞起一脚踹倒了一只耳,当胸踏住,剑尖顶着一只耳的喉咙,怒道:“还我金项圈!” 一只耳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只手指指自已胸前,端白兰脚向下移动一下,才取出了金项圈,厉声道:“为什么抢劫我,咹?” 一只耳闭目咬牙不说。端白兰将手中剑一抖,剑尖在那肉皮上划出一道血痕,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说是吗?这碑林就是你的坟地!” 一只耳怕死,忙说:“我说我说,我看你有许多金银首饰,串通了你的马夫合伙杀了你……” 端白兰:“胡说!我看你俩就是一伙的,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挺剑欲刺杀一只耳。 一只耳大呼道:“饶命饶命,我说得全是真话,姑奶奶饶命啊!” 这些日子,端白兰所遇到的人心叵测,世态冷暖,早已将她的野性湧动的不能克制了,眼下她哪儿还能管得了许多,正欲剑杀了一只耳出出胸中恶气。此时只听一声亮嗓喊道:“英雄住手!” 端白兰抬头一看,见有两位姑娘朝这边走来,体态婀娜妩媚,服饰都是当下时尚的女生装;鱼白色斜襟滚边上衣,下配湖蓝缎料裤,足蹬时髦的黑色半高跟皮鞋。所不同的是一个头发短点,一个头发长点。齐耳短发姑娘浏海齐眉,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显得清淑高雅。 短发姑娘:“先生,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了他吧。” 一句话,使端白兰想起那个老道人说过的话,她狠狠踢了一只耳一脚,说:“滚!” 一只耳爬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向枣红马,那马突地躲开,跑向了端白兰身边。一只耳只好无奈地逃命去了。 端白兰心疼地摸着枣红马,说:“火儿,让你受惊了,从今后准也别想分开咱们了!” 说罢,她转头对那两个人说:“多谢两位恩人鼎力相救!” 短发姑娘:“你为何事与他们厮打!” 端白兰:“他们抢劫我包袱,还想杀死我,哼,真是自找死路!” 长发姑娘:“我看那两个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短发姑娘:“你这是上哪?” 端白兰:“我,我去上海……” 短发姑娘:“路不近,那你快上路吧!” 端白兰:“敢问两位恩人尊姓大名,仙居何处?容在下改日登门答谢!” 两位姑娘相视一笑,没有正面回答。长发姑娘“吃吃”地笑道:“看你和我们岁数差不多,倒是满口的孔老父子腔调,也难怪,你这身辫子服正和你的话搭调。” 短发姑娘:“见人有难,理应帮助,何须留名,我们还有事,再见!” 再见?新鲜词,端白兰从没听见过这种客气话,她愣在原地,惶惑不解地望着远去的人。 两位姑娘走不远,长发姑娘回头多看了端白兰几眼,对短发姑娘说:“姐,这个人真怪,岁数不大还死抱看满清辫子不放手!” 短发姑娘:“哪啊,你没看出来她是个女孩吗?” 长发姑娘:“啊,她是个女孩子?” 短发姑娘笑道:“她一定是女扮男装了!” 长发姑娘:“不会吧,男孩儿长得象女孩儿模样的人多了去了!” 短发姑娘:“你看她那纤细的手指,说话的声音,还有她两只耳朵都扎了耳洞,说话的声音还是北平腔,所以我料定她一准是个女儿身!” 长发姑娘:“那她为啥这样啊?” 短发姑娘:“乱世风情,路多磨难。她一定是摊上了麻烦事才女扮男装,这样在路上才安全些。” 其实,端白兰对两位姑娘的出手相救又不留姓名的善举还是深表谢意的。她疲惫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首饰和衣物,当她拿着心怡的金项圈,顿时生出一种新念头:父亲曾说过此物价值连城,是传家宝,更是留给她的嫁装。此去上海,人多眼杂,歹心莫测,万万不可大意把这件传家宝落入歹徒之手!她思索良久,四下里望望,没有一个人影,于是找到一块很特别的石碑,此碑似乎是用一块没有打磨过的石头立在坟前,三尺来高,上小下大,象个梯形;正面上方刻制着道家的圆形阴阳鱼纹标识。碑文用阴文刻成,内容更是古怪,与众不同,竟是一幅对联: 欲见严容何处觅, 唯思友训弗能闻。落款:上善若水敬挽 显然这碑是有人为朋友所立。端白兰读罢碑文,深为那两个不认识的人他们之间的友情感到欣慰。她将碑文牢记于心,转到碑后边,清理干净一块空地,用短刀挖出个一尺多深的坑,将金项圈用布包裹好放进坑底,还是不放心,看看坟堆旁这有块小石板,搬过来,用刀砍断三根树枝架在布包上,放上小石板,添埋好土,又在上边弄些干土、碎石和杂草,这才放心地背起包袱,纫蹬上马,离开了碑林岗。此时太阳已过午时,风儿掀动着官道上的枯草败叶沙沙地跑,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端白兰心情骤然一阵惆怅,松了手中缰绳,按辔徐行。细想这几天的遭遇,特别是方才那位短发姑娘的倩影又浮现在她脑际。她琢磨着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哦,想起来了,那个短发姑娘多象“鉴湖女侠”秋瑾。她记得那还是前年的事,朝廷发下图像,好不容易追捕到了革命党人“鉴湖女侠”秋瑾,几堂审过,便被朝廷以叛贼之罪斩杀了。当时,端白兰见过秋瑾的照片,也听父亲说过秋瑾的英勇事迹,深深感叹了好一阵子。但是,由于端白兰接受的是封建家庭式教育,因此对革命党人反叛朝廷的做法很是不满,她认为一个女侠委实不该愧对朝廷。 现如今是怎么了呀?上上下下一切都在变,变得让人看不清人的真面目,象是进了一座迷宫,困惑不解。就连平素最亲近的人都变的无限疏远。尤其是她尊重的史坚竞然也是个革命党人,她恨自已认错了人,更恨史坚杀了父亲……原来,去年(1911年七、月间)在京静养的端方复官,以侍郎衔督办川、汉、粤铁路,命他去武汉率领湖北新军一部,赴四川镇压保路运动,一切用项很快准备完毕,他稳坐后堂,踌躇志满地品着香茶,黄惨惨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启微眯,只等着副将史坚从东洋回京同去武汉,但是横竖不见史坚人影来,他只好携带着夫人和女儿动身去了武汉。 武汉三镇江面,龟蛇对峙,波涛汹涌。这一日,端方到了武汉立马与道台和武备等地方官员交接了领军事项,酒足饭饱后刚回到行营坐定,刘师爷就进来了,说:“端大人,朝廷急电!” 端方:“念!” 刘师爷:“急电:四川路潮猖獗,令入川署理总督端方火速……” “别念了!”端方打断刘师爷的话,说:“这些早知道了。你没看出来吗?驻防武昌的新军里也是不稳啊,我们选来选去好不容易才敲定新军一部,只等史坚前来报到,这小子怎么就不见他人影呢,姥姥!” 刘师爷:“大人,四川路潮猖獗,同盟会又在广州暴动,炸死了凤山将军孚琦,闹得朝廷焦头烂额,实打算颁照实行君主立宪,来平息风波,上边能不着急嘛!” 端方冷笑一声说:“又是挂羊头卖狗肉,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站起来踱步,心里不停地骂“姥姥”。 年近五十岁的刘师爷垂手站立一旁,眼珠跟着端方来来回回的走动移动着。只见端方倏地一个急转身问刘师爷:“你说,史坚他能回来吗?” 端夫人坐桌旁认真地绣着一张绣品,抬头看了端方一眼,又去静静地绣着。 刘师爷:“大人稍安毋躁……” 端方瞪起眼珠子,说:“稍安毋燥,我稍安毋燥得了吗?上边电令逼着进川呢!” 刘师爷:“史将军是大人你一手栽培起来的门生,焉能不听你召唤?估计他迟迟未到一准是被什么事拖了后腿。” “姥姥!” 端方脸上掠过一道阴影,说道:“人心叵测,谁知道他在东洋搞些什么名堂。有传言说孙文也在日本成立了‘同盟会’ 哎,你说这些人怎么就杀不尽、斩不绝呢,唉,只怕大清的天下真的要乱套了。” 刘师爷手拈细须,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不敢接茬往下说。端方从珐琅鼻烟壶中倒出一撮烟末,慢慢揉进鼻孔,打了个喷嚏,来了点精神头,说道:“一会儿你去给我卜一卦,看看此去资州是吉是凶。” 刘师爷:“是是!” 这时,只见端白兰拎着一把银龙宝剑进来了,但见她身穿白缎子斜襟武服,胸前一排密密扎扎的鸳鸯扣,下衬白色灯笼裤,腰系四寸宽红底绣黄花巾帼英雄带,足蹬薄底湖蓝色绣花踏云鞋。特别是她脖颈里戴着一个大大的、金灿灿的、镶着红绿宝石的项圈,好一派巾帼英武之气。她脸放红晕,凤目逼人地说:“爹,这次进剿保路军,也该给我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了吧!” 端方:“傻闺女,历朝历代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呀!” 端白兰:“怎么没有啊,花木兰、王昭君、穆桂英诸多裙衩有哪个不是精忠报国之人!” 端方:“彼一时,此一时,想当年还没有洋枪洋炮、洋火洋电灯、洋……” “行啦!”端白兰:“什么洋啊洋的,我一听‘洋’字就浑身不自在!” 端方:“别瞎说!” 端白兰:“我偏要说!爹你想想啊爹,咱不管革命党人抗拒详人的事,可他们就不该反叛朝廷,你说是不是?” 端方:“好了好了,你说得忒多了,去玩吧!” 端白兰调皮地说:“你答应我,我就听你的话。” 一名亲兵来报:“老爷,史将军回来了!” 端方:“快让他进来!” 端白兰一听,笑了。 史坚健步跨进门内,大礼参拜:“学生参拜恩师端大人!” 他三十多岁,一身武将官服,五官端正,不胖不瘦,身材高大。 端方:“免了,军情紧急,快说说你去东洋考察的事。看茶!” 他们分宾主落座。小厮上好茶,站一旁候着。端白兰从来不回避官场,站在母亲身旁。 史坚:“承蒙大人提携,感激圣上宠恩,未将此次东洋考察大开眼界,学得不少用兵之道,振兴中华,乃我之鸿志!” 端方:“讲得好!可回家看过没有?” “没有。”史坚说:“我接到命令,不敢怠慢,只因办理回国事宜才耽搁了几日,请大人尽快分派任务,以尽忠孝!” 端方笑着说:“你该回上海看看她们娘俩,想来小静仙已长成大姑娘了啰,呵呵呵。” 史坚笑着未及回话。端白兰早笑嘻嘻插言说:“静仙?好漂亮的名字!她人一准也很漂亮,你怎么不把她领了来让俺俩认识认识啊!” 端方嗔怪地说:“静仙哪里象你,整日介舞枪弄棒,风风火火,就没有格格的样儿!” 史坚:“白兰格格识书达理,英姿飒爽,敢说敢当,正是我朝巾帼之材!” 端方听罢哈哈大笑道:“兰儿去玩吧,我们有事相商!” “嗯!”端白兰撅着嘴,提剑朝厅外走去,忽又转身说:“史将军,你一定要把那套剑法向我传授完了呀!” 史坚:“一定一定!” 他祖居上海,父亲曾是同治庚午年的武举人,自小受家传太虚剑法,熟读兵书,又博采众家之长,练就一身硬柔之功和文韬武略,只因他秉性耿直,思想开放,戊戌变法时追随光绪帝,九月政变时几乎遭到慈禧的严惩。端方当年任直隶总督,很赏识他的才略学识,向老佛爷请懿旨,带罪去日本学习。他在日本加入了孙中山的革命组织同盟会。目下军情紧急,将领难得,端方电令史坚回来任命剿乱副先锋官。 史坚:“端大人,只怕学生力不从心,有误战机,让恩师失望了……” 端方脸色略显不快:“你怎么变得如此拘谨了?不要推三阻四,快去准备,明天一早动身!” “是!” 史坚大步走出后堂,刚走过二门进了前院,只见端白兰从假山后边闪身出来,手中摇着一枝红花截住了史坚,说:“怎么这样就走了?” 史坚:“听说你要随父从军,是不是?” 端白兰:“我爹他同意啦?” 史坚:“你想呢?” 端白兰:“你快说嘛!” 史坚:“格格,这次行动非同往常……” “你别说了!” 端白兰扔掉花,说:“我就是要上战场,国乱当头,什么同盟会、光复会、同志军把大清搞得乌烟障气,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啥样的三头六臂!我托忒克氏,朝廷重臣的格格,怎就不能尽忠报国了!” 史坚不便多言,他那深思的眼睛盯视端白兰,心里说:“好一个有血气的姑娘,还死抱着摇摇欲坠的腐败王朝,多么可怜又可悲,但愿她能走出这封闭的王府到外边转一转,看一看,早日迷途知返啊!” 端白兰急道:“你说话呀,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史坚勉强笑着说:“啊,对对,去经历经历战火也不错的……” 天空中有一队南飞的大雁,突然叫了几声。惊醒了回忆中的端白兰,她狠狠地骂了一句:“去你姥姥的史坚,我和你不共戴天!可怜我那蠢爹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奸细来!你死了,还有你闺女,父债子偿,我要你女儿的人头来祭奠我父的亡灵!” 她抖抖马缰,那马飞奔起来。 请看下集 第四章青年酒馆议世风花婆路倒城隍庙 复仇!复仇!!复仇!!!端白兰只想着尽快赶到上海杀掉史静仙,替父报仇。她一身男儿装,骑着枣红马晓行夜宿,趟水翻山,穿村过镇,每到闹市,或直插而过,或绕道奔去;时而女扮男装,时而一身豪门格格服饰;若遇风景独好处,间有停马盘桓,少许游览,从不贪观景致。一路走来,让她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人和事,更未见过这广阔的世态人情,特别是那些破衣烂衫的讨饭人饿死在路边,却无人问津。还有那愤怒的饥民在官府粮仓门前呼喊的求粮声…… 这日,端白兰来到江南一座小镇,只见有数十位灾民在镇府门前排成长队,手拿碗筷,议论纷纷,等待施粥。三口大锅里熬着稀粥,锅下的柴火汹汹,青烟飘飘。有个畜着二撇须的胖子站在台阶上监视着灾民。 锣声传响,施粥开始。每人只供三勺稀粥。一中人得到稀粥,没喝几口便吐出沙粒,忍不住冲着胖子喊道:“呸呸,这哪是粥啊,有一半是沙子!” 胖子吊起三角眼,声色俱厉地喝道:“你吵闹什么?这年月有稀粥度命算你好运气了,难道你还想吃白米干饭?你没烧高香!” 讨饭人中有个青年人喝一口粥也吐了出来,他上前责问道:“哎,**赐给灾民一人一餐多少粮?” 胖子白了青年人一眼,见他脸色白静,衣着沉旧却很利落,象个破落子弟,便不放在眼里,苛责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过问**的事,你算是哪根葱?!” 青年人:“赈灾人人有责,有何动问不得?” 胖子傲慢地两手交叉在胸前:“你没那个权利问我!” 青年人对众人说:“乡亲们,新**发放的赈灾粮规定每人一餐三两,大家看看这碗粥有多少米?” 众人:“汤水都照见人影啦!” 青年人:“这家伙一定是贪污了赈灾粮,大家答应不答应啊?” 众人怒吼道:“不答应,绝不答应!” 胖子瞪眼盯着青年人,骂道:“你你,你竟敢搧动闹事?看我让**拿你问罪!” 边说边想溜号。 青年人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冲上来两名壮汉,扭住胖子。胖子被这阵势弄懵了:“你,你敢打我……” 此时有人突然传报:“镇长大人到!” 胖子“嘿嘿”冷笑道:“哼,我家镇长老爷到了,你跑不了啦!” 青年人喝道:“跪下!” 壮汉给了胖一脚,胖子才跪下。 众人开处,只见张镇长快步如风地过来,拱手对青年人说:“失敬失敬,林巡察,台下到南京开会,晚来一步,陪罪,陪罪!” 林巡察:“张镇长,不客气!” 张镇长:“小镇工作失查,这赈灾施粥重新置办,请林巡察到镇公所当面指示!” 林巡察:“押下去,交由督察署法办!” 两名壮汉押着胖子走了。胖子大呼:“冤枉,不管我事,我冤枉啊!” 林巡察、张镇长等人看着胖子被押走,他们到镇公所不提。 单说端白兰看罢这段路景,心情不禁怨嗟,暗骂那些不顾饥民死活的贪官污吏不是好东西。她一个贵族小姐,如不是在社会大课堂里走动,根本经历不到这些事,使她在茫然之中多多少少泛起些许同情之心。 这一日,端白兰来到了苏州,天色将晚,她留宿一夜,次日用过早餐,结清店钱,便沿着苏州河大道马不停蹄直奔上海。当她来到苏州河与吴淞江接流的一个小镇,镇子叫陆家浜。她长松了一口气,总算踏进了上海地界,脚下是茫茫滔滔的河水,沿河岸骑快马不过两天路程便可到上海滩了。不知咋回子事,此时她看着河水,反而心逐浪翻,兴奋中夹杂着怅然若失之感:自已千里走单骑去杀掉仇人的女儿,让一个与资州兵变毫牵扯的姑娘来偿还宿仇,这公平吗?再说,自已又不认识史静仙,短时间内在诺大的上海滩难以寻见她,怎么办呢?总不能常住在客栈呀!那样会引起人的猜测,极易发生意外,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她踌躇不定,真有点后悔自已的行动有些莽撞了,一任马儿慢慢的走。落日的余辉把河面映得似一条莹翠玉带,粼粼闪光。她感到有些饥渴,寻到一家饭馆,按排好马匹,进了饭馆,找个僻静座位坐下。 跑堂的急忙过来,说:“客官你想吃点啥?” 说看递上菜单。 端白兰顺一眼饭单,说:“一小碗白米饭,一盘过油里脊,一碗紫菜银耳汤。” 跑堂:“好咧,请稍等!” 旁边一张桌上早有几位青年学生在吃酒,兴致正浓。开始,端白兰并没有关注他们,当她听那几个人说到资州兵变时才引起她注意,不由地朝他们瞥了一眼。原来那几个人都是剪掉辫子的新式青年,只这一点就让她厌恼,不由地暗骂“忘了祖宗之辈!” 青年甲喝干杯中酒,愤愤地说:“就是那个老贼端方,将国人从列强手中赎回的铁路修筑权出卖给了洋人,他一个卖国贼早该死了才好!” 青年乙:“知道不?是同盟会安插在端方身边的史将军杀了端方,可惜史将军也牺牲了。” 青年丙:“嗯是这样。兵变那天有一二百新军将士,他们如同天兵天将,个个都是三头六臂,杀得官军鬼哭狼嚎,屁滚尿流!” 青年丁取笑道:“哎哎,你亲眼见了,该不是说那孙悟空大闹天宫吧!” 众人都笑了。青年丙不服气地接着说:“你们别起哄,听我说呀。那个史将军还是咱上海人呢,他善用一把长剑,有这么长,寒光刺眼,能屈能伸,铮铮有声,削铁如泥。端方老贼也使一把剑,虽然他与史将军打得难分难解,终究作贼心虚,死在史将军剑下。” 青年丁:“好傢伙,真有这么厉害?” 青年乙:“他不厉害也不敢去卧底杀卖国贼,少见多怪!” 青年丙:“听说史将军的灵柩运回上海,出殡那天下着雨,自发送行的人有一里多长呢!” 青年甲:“对,那天我去了。灵柩从青风得月楼街口出来,只见英雄的女儿哭得泪人似的……唉,英雄千古啊!哎哎,别净说啊,干了这酒!” 端白兰听着,脸色早已是阴沉的要死要活,真想上前去理论,狠狠揍他们一顿。怎奈不便暴露身份,只好克制着情绪。然而天下事就是怪,虽然她不知道史静仙的准确位置,置少知道了史静仙住在青风得月楼附近,这点信息给 她添了不小的兴奋感。 跑堂的端来一盘子饭食,放桌上:“客官请慢用!” 端白兰匆忙吃罢饭出来,天已大晚,找家客店住了一宿。第二天,正逢陆家浜集日,买卖人早早出来抢占风水宝地。小码头上异常热闹,挤肩擦背,人声鼎沸。端白兰牵着马走在人群里,她知道身上的钱不多了,这匹马到了上海已无多大用处,不如就此卖掉马增加一点盘缠。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拍拍马的脖子,轻声说:“火儿啊,你跟着我一路辛苦,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担惊受怕,我对不住你了,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用再受罪受累了!” 枣红马好象听懂了主人的话,不停地用它的腮来挨擦着主人,毫无顾忌地流露出一种依恋之情。端白兰亦是情不自禁地偎抱着马头,两颗大大的眼泪滚出眼帘……随后,她打听到骡马市,很快卖掉了枣红马,径直去购了船票,从水路到上海。 家事国事的兴亡,世事风云变幻,往往就在眨眼的瞬间。端白兰到了上海已是1912年元月中旬了。这年元旦伊始,孙中山先生已在金陵当选为民国**临时大总统,建都金陵,改称南京。并在《神州日报》刊出就职宣言:帝制为之断绝,专制为之推翻,永远铲除千牢之毒,创建民国…… 端白兰到了上海下船上岸,顾不得吃午饭,就去打听青风得月楼的地址。路人告诉她说在城隍庙附近,她人生地不熟地四处乱找,穿行在花花世界的街道上,总感觉有好多双眼睛在盯视自己,还有人向她指指点。她细心一想才明白过来,象她这样的年轻人都剪掉了辫子。顿时感到自己忒不合时代了,不禁有点脸发烧,硬是撑起精神头,抖擞风姿,一路找寻着青风得月楼。这青风得月楼距离上海城隍庙豫园不远,豫园始建于明嘉靖三十八年,为申江佳胜之地,其间楼台亭榭,池石花木,布置的错落有致,十分精巧,是上海滩最繁华的经济活动中心之一,路两旁各家商号门头插挂着中华民国国旗——五色旗,那旗上有红黄蓝白黑图案,代表汉满蒙回藏五民族共和的意思。 此时,一队青年学生手拿彩色小旗,唱着中华民国国歌朝这边走来: ……亚东开化中国早 揖美追欧 旧邦新造 飘扬五色旗 民国荣光 锦绣山河普照 我同胞鼓舞文明 世界和平永保! (注:1912年初中华民国临时**颁布了此国歌,沈恩孕作词,沈彭年作曲。) 端白兰伫足观看,她听不懂歌曲的意思,只等队伍过去,继续寻找青风得月楼,找到这里时已是灯摇窗棂时分了。她转了几家客店,不是客满就是价码大高,不觉间,她走出豫园路有一里之遥了,此地不象方才那样灯红酒绿,笑语嘈杂,显得萧瑟和冷清。她正想去打问客店,忽听有人**之声,低头一看,一个老婆婆倒在路边,年近七十岁了,半篮子纸花撒落出来。端白兰心底的善念袭上心头,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这是咋得啦?” 老花婆:“……我,我饿昏倒了。” 一阵悲凉占据了端白兰的心头,暗道:“路人有难却无人管,还称什么用金子铺路的大清朝!” 她忙去馄饨担上买下一碗馄饨,两片油饼,拿来给花婆吃。老花婆感动的哽咽地接过来就吃。 端白兰:“慢点,别烫着!” 老花婆点着头,只管狼吞虎咽地吃着。 端白兰:“你家住哪里?” 老花婆:“豫园后街。” “豫园后街?”端白兰觉得有机可乘,接着问道:“家里人怎么不接你回去?” 老花婆喃喃地说:“儿子死了,媳妇……怎么说哩,她为了糊口,进了幺二堂子一去不回,剩我一个孤老婆子只好卖纸花偷生。” 端白兰:“那你去幺二堂子找她呀!” 老花婆忙摇手道:“那地方可不能去!” 端白兰:“为什么不能去?” 老花婆:“小哥,你是外地人吧?幺二堂子就是妓院,我怎么能去那儿找她!” 端白兰脸腾地红了,头歪向一边,动起心思:为替父报犰理当苦其心志,伤其筋骨。她决定到花婆家去,暂时有个栖身之地,一来少人耳目,二来借卖花之机走街串巷,也好寻见史静仙!主意即定,她等花婆吃饱后说道:“吃饱了吗?老奶奶。” 老花婆笑着:“饱了,今天我算是熬过去了,死不了啦。老身谢谢你赏饭吃,我要回家了。” 端白兰把花扶起来:“奶奶我送你回家吧!” 老花婆笑着:“这怎么好意思,我走的动,前边拐两条街就到家了。” 端白兰:“反正我也没啥事,送你到家好了!” 老花婆拗不过端白兰一片诚意,就答应了,收拾好花篮,两人朝前走去。花婆家住的地方是贫民区,各家院落杂七杂八,破旧不堪。这条街座落在天主教堂后身。不大功夫,花婆引领着端白兰就进了自家院子,来在屋内,点亮油灯,花婆指一把竹制椅子说:“坐吧。” “哦,谢谢!”端白兰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掬谨。 老花婆:“孩子你叫啥名?家是哪里的?” 端白兰早编好说词,凄凄地说:“我叫小兰,是北平人,因闹了兵荒,我家被大火烧没了,父亲临死时说让我到上海投亲,没成想,总也是找不到那个亲戚……”她说不下去了,眼里似乎还浸出泪花来。 花婆睁着浑浊的眼睛端祥着端白兰:“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长得文文雅雅,白白净净,倒象个姑娘家。好啦,即然是这样,你就暂住在我这儿吧,等找到你那个亲戚再走不迟。哦,小兰你坐着,我去温点水、” 端白兰忙说:“我来吧奶奶,你指点指就成。” “不急,等你熟悉了再干不迟。”花婆来到院里的一个棚子间,点亮油灯,弄好煤炉子,做上壶水,坐在小凳上,拿起高梁秆子边剥皮边等着水开。 此时屋里很静,端白兰环视着屋内,她长这么大还是首次见到贫民的生活环境是如此的破败不堪。这是套两居室,分里外间,处间屋除了床铺,一张桌子两把竹椅,靠墙用砖支撑一块朩板上堆放着各色纸张,糨糊和竹篾子。地上一张小地桌和几个小凳子。 花婆拎着壶和盆子进来说:“水温好了,小兰咱们洗洗脚睡吧!” 端白兰一惊,很怕露出女儿家的体态来,极力掩饰着自已,忙去接过来水盆和水壶,说:“奶奶,你坐下,我来给你洗脚!” 老花婆高兴地咧开少牙的嘴,不知说啥好:“这这,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啊!” 端白兰向盆里倒好水,开始给花婆洗脚。老花婆看着端白兰那把剑,突然问道:“你会武功啊小兰?” 端白兰低着头,边洗脚边说:“儿时学了一点,出远门,好防身。” 老花婆:“嗯,兵荒马乱的,出门在外要小心才是……”花婆看着端白兰那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给自已洗脚,心是热乎乎的。其实,别看花婆上了年纪,她心里明镜似的,似乎猜到端白兰是个女儿身,只是不愿意问明真假,她在等机会好让端白兰自已说来。两人洗完脚,花婆让端白兰睡里屋,她俩便安歇了。 请看下集 第五章马场花郎斗白熊义胆巧计救小哥 书接上回。端白兰这一晚睡的很踏实,转天她早早起床,收拾好屋子出来,见花婆坐在小地桌前,桌上己摆好饭菜;久违的“家”的一点温暖抖然升腾在心底,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早安!” 花婆笑道:“去灶间洗把脸,咱吃了饭好去卖花。” “哎!” 端白兰愉快地应一声,出了屋。 花婆等端白兰去了灶棚,进里间屋一看,床被叠的整整齐齐,包袱放在被子上,原先的杂物也收拾的规规矩矩,那把宝剑挂在墙上。她满意地笑了。 吃罢早饭,端白兰抢着洗涮好碗筷,自告奋勇地要上街去卖花。花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允,细细说了各色花的价钱。端白兰一一牢记在心,便出了门。从此她就住了下来,每天早出晚归,这个贫寒的屋内平添了几分热乎劲。 这一日端白兰卖花回来晚了,把卖花钱一分不少地交给了花婆。花婆拿出两个铜板,说:“小兰,这个给你拿着吧,看有啥想吃的就买点吃。” 端白兰:“不不!奶奶,我不能要,你能收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花婆:“看你说哪去了,你能在我一个孤老婆子跟前知冷知热地说说话,就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拿着吧!” 端白兰想了一下,接过来两个铜板,说:“奶奶,你可知道青风得月楼那边有叫史静仙的人吗?” “史静仙?”花婆说:“不知道。他是你要找的那个亲人吗?” 端白兰谎称道:“哦,不是不是,他在北平时我们是邻居,后来他跟着父母搬迁到上海,我俩就没有联系了。” 花婆:“只要他还在上海就不愁找不见他。哎对了,小兰。” 端白兰:“啥事?奶奶。” 花婆:“明天租界里要举办赛马会,这时候去卖花很容易出手。” 端白兰:“我听说了,奶奶。” 花婆:“租界里啥样的人都有,你可要注意安全啊!” 端白兰:“知道了奶奶。” 花婆:“你去睡吧,把衣裤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端白兰:“这……” 花婆:“看你衣裤脏成啥样子了,穿着去卖花会让人歉弃的,快脱下来换身干净的,啊。” “哦。” 端白兰暗暗庆幸自已多买了一套男装,紧要关头没有露馅,她起身进了里屋,脱下外衣,把内衣细细打整一翻,穿上干净衣裤,出来看见花婆已经备好了洗衣盒。说:“奶奶您辛苦了!” “去睡吧,明天还得早早去卖花。”花婆接过来衣裤,扔进水盒,笑着说:“哎对了,或许还能见到你那个邻居呢!” 夜空,没一丝云,繁星点点,圆月高照。端白兰这一夜睡得很香。 赛马会由洋人主办,在中国人不得入内的年代里每逢赛马,跑马总会必请社会各界名流来观光,使得上海一些小名流非常羡慕。后来,他们为攫取更大的金钱利益,到宣统元年向中国人全部开放,但票价从五角钱飞涨到六元,价钱虽高,自有达官显贵、买办人等肯去花钱,自此,赌赛马的恶习也象癌症病毒一样扩散开来,有的人竟然把自已老婆、闺女或者房产压赌注,往往是血本无归,引起自相残杀! 这一天,端白兰拎着花篮,扛着插满绢花的花杆,早早来到赛马场门外。呵,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身穿制式服装的学生,头戴礼帽穿西服的洋人,还有留着大辫子、穿长衫的大清遗老,以及街头混混、流氓和妓女;各种抢生意的人也都来凑手,想赚个盆满钵满。你看:投圈的、卖梨膏糖的、拉洋片的、卖大饼脆麻花的、卖书卖报卖针头线脑的、练功夫卖艺的……不一而足,把若大的几条街挤的水泄不通。端白兰边走边叫卖边留神观察,凡是有人来买花,她总找借口小心打问是否知道一个叫史静仙的姑娘,回答她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此时在一家茶馆内,临窗坐着四条汉子,一个头戴礼帽的人背对着窗外,对同伙说:“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一人道:“放心吧,只要她来到了咱上海滩,就让她有来无回!” “混蛋,抓活的有赏!” “是是是!” “卖花哟,卖花哟!” 端白兰站路边叫卖着,看着一队身穿制服,佩带洋刀、毛瑟枪的洋人从路中间走过去。 “卖花哟,卖花哟——”她清亮的嗓音象唱曲一般,惹得不买花的人也要多看她几眼,她女扮男装,那身腰、那步态、那小巧的嘴、那粉白透红的脸和细长的凤眼、白皙的手指,无不和她的花一样鲜美漂亮,惹人喜爱。其实有时候她对自已的服饰从心底里会泛起一股寒酸感:这哪能和她一个出身侯门的格格相配呀,如果不是为了报仇,自已断然不会走到女扮男装、寄人篱下的日子。 “小嵬子,来束花!” 端白兰回身一看,只见是个蓝眼睛鹰钩鼻子的洋人在喊她。洋人还挽着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国女人。端白兰最看不贯这种形态,暗骂道:“真给中国女人丢脸!” 她扭头就走。 “站住!”洋人伸手拽下一枝花束,送给了妖女人,献媚道:“亲爱的喜欢吗?” “嗯呐!”妖女人嘻嘻笑着。 洋人在妖女人脸上亲了一口,拉上她就走。 端白兰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一把拽过来那枝花摔在地上,“呸呸呸!”在花上唾口水,连连踩了几脚。 洋人“嗥”地一声,挥拳便打端白兰。端白兰闪身退出一步。洋人象疯了一样追打过来。端白兰躲闪不急,篮子被打掉了,撒了一地花;她急了,用插花杆子朝洋人劈头盖脑地砸去。洋人一派拳击架势,双拳护着自已左跳右闪,躲过花杆子,见缝插针,出手抓住花杆子用力一拽,扔出老远;双拳护在胸前,脚下象装上了弹簧一样蹦蹦跳跳地狞笑着、逼观着。端白兰冷静地把辫子一甩盘在脖颈上,慢慢握紧双手,暗叫丹田气,只等洋人发拳。洋人根本不把端白兰放在眼里,拳头象铁锤一样连续砸端白兰的脑门和胸脯。端白兰脚下似踩有风轮一般围着洋人转圈圈,引得洋人眼花缭乱,不知人在何处,她趁机猛击一掌打在洋人眼眶子上。洋人一溜歪斜地踉跄几步,偏巧倒退到一片水坑里,脚下一滑,摔个仰面朝天,他一骨碌爬起来,还未及站隐,下巴上又被击中一掌,洋人头一仰,立刻张大嘴也,干呜呜说不出话来。他下巴骨被打脱臼了。 这里早有百十号人围观看热闹,见卖花郎竟敢打洋人,都发出一片叫好声:“打啊,打死臭洋人!”“打的好,解气!” 端白兰赖得理洋人,整理一下弄皱了的衣衫,拿上篮子和花杆,没走几步,只听有人大喊道:“端白兰站住!”端白兰愣了一下,立刻感到不妙,上海没人知道自已的真实姓名,所以她加快脚步,佯装不是在喊自已,照在不误。 但见人群中有四条恶汉快步追赶过去,为首的那人伸手抓向端白兰。端白兰只听背后有人追到,拧身闪在一旁,厉声道:“干什么你?” 那人头戴宽边礼帽,眼架墨镜,哈哈一笑道:“端白兰,你就是真变成个带把的也逃不过我的法眼!” 锣鼓听音,人听声。端白兰立刻明白了,此人正是被她削掉一只耳朵的劫匪,冷冷笑着,毫无惧色。 恶汉甲:“大哥,你瞧这妞儿的脸盘好亮啦!” 恶汉乙:“怪不得老爷让我们一定要找见她!” “少他娘的废话!”一只耳命令道:“上,抓活的!” 四条恶汉一轰而上,张牙舞爪地围拢过来就抓人。端白兰将蓝子砸向恶汉,蹲下身,猛使个扫堂脚,恶汉们象跛了脚一样七仰八歪,站立不稳。说时迟那时快,端白兰原地又起旋风脚,踢在一个恶汉头上,那恶汉“嗵”地倒在地上,吭吭吃吃半天爬不动窝。三条恶汉不敢轻敌了,分开路数,势如疯狗,向端白兰一阵乱打。端白兰怒火攻心,打得性起,她那掌快似铁锹,拳赛炮锤,上剋下打,右攻左闪;出手轻如纱,击中象钢锭;时而掌推泰山移,时而脚踏雷锋塔,时而妙弯柳腰,时而巧转梅花步。但是,那四条恶汉也非吃素之辈,仗凭人多,出手招招狠毒,如果不是袁老爷有令抓活的,他们早下了黑手。 毕竟端白兰人单力薄,渐渐只有招架之势,无有攻击之力。恶汉们却是出手越来越脏,他们早知道端白兰是女儿身,边打边挤眉弄眼,起哄架秧子,坏笑着招招专打端白兰的私处和**。端白兰又羞又恼又急,脱不开身,不顾性命地死拼烂打。一只耳见帮手们只顾使坏招,担心时间一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手腕一抖,发出一支袖镖,正打在端白兰大腿跟儿上。端白兰趔趄一步,忍痛击倒一个恶汉,冲出包围圈就跑。恶汉们哪里肯放手,紧追不放。 忽听有人大喊:“巡捕房来啦,快跑啊!”话未落音,就听见“叭叭”两声枪响。顿时围观的人群大乱,四散奔逃。但见有五六个警员挥舞着警棍驱赶着人们。 端白兰象一只瞎眼鸟,慌不择路地挤在奔逃的人群中乱跑。一只耳等人被慌乱的人群冲挤着,倏然间看不见了端白兰。 原来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突然有个姑娘拉了白兰一把,说:“快跟来!” 端白兰来不急多想,不由自主地跟着姑娘拐进一条小街,跑不远又钻进一条胡同,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废弃的小院,那个姑娘随手关紧门,喘着气说:“好了,没事啦!” 端白兰惊诧地看着姑娘:“啊,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日前救过她的那位短发姑娘。 短发姑娘:“呀,血,你腿受伤了!” 端白兰低头一看,那支袖镖还扎在右腿跟儿上,血染红一片,她忙解下绑裤口的布带,拔出袖镖,用布带缠紧了伤口。 短发姑娘:“这怎么行,走,我们去看医生去!” 端白兰:“这点伤不算啥。大姐,你两次救我,真是有缘份,你倒底叫啥名?告诉我呀,容我日后叩射,求你了!” 短发姑娘微笑道:“什么谢不谢的,我看你怒打洋人和流氓,心里高兴。” 端白兰:“大姐啊,快告诉我你家住哪里吧,求求你了!” 短发姑娘只好说道:“我叫玉倩,家住豫园路三弄堂,四号门。” 端白兰抱拳道:“好,就此别过,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请看下集。 第六章疗伤难隐女儿红花婆乱世收格格 书接上回。端白兰辞别了短发姑娘玉倩,忍痛拖着伤腿回到家,那模样把花婆吓的不轻,慌忙扶着端白兰进了里屋,躺在床上就要解裤腰带查看伤腿。端白兰流露出姑娘的窘态,死活不让:说:“没事没事,奶奶我自已来!” 花婆:“傻小子,害啥羞哩,快让奶奶看你伤哪了?” 端白兰:“不不不,奶奶你出去吧,我自已来!” 花婆:“你这孩子!好好好,我不看,你自已料理吧。”她不勉强硬要查看腿伤,嘟哝着出去了。 端白兰等花婆出去了,她解开包袱拿过来一小瓶刀伤药,宽衣解带,脱下裤子查看腿伤,只见伤口在右大腿跟儿的外则,由于她当时用绑腿布带扎得紧,那伤口的血渍已经干结,但是一动,伤口又裂开了,立马浸出血来,疼得她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不敢出声叫疼。她将药面散在伤口上,用布带缠好,穿上裤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委屈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滾落下来。 外间屋。花婆烧开一壶水,倒在竹皮暖瓶里,坐下来想道:是时候了,一定得弄清楚她的来路,不然让多嘴的人向地保举报了,查问起来,我还不知道她是个啥样的人,那还了得!于是她问道:“小兰你料理好了吗?” 内屋。端白兰:“好了,奶奶。”她忙擦掉眼泪,一跛一拐地出来。 花婆:“你出来干嘛,快屋里躺着!” 端白兰:“不碍事,蹭破点皮儿。” 花婆:“你这伤是咋弄的啦?” 端白兰:“我,我跟洋人打架了,花也给弄丢了,对不起奶奶。” 花婆:“啊,为什么呀?” 端白兰:“他抢花,不给钱,就打起来了。” 花婆:“小兰,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这租界里的规矩,连朝廷也是让他们三分。再说少卖一些花,咱也少不了一两肉,多转个地方就能多卖点,往后可不兴与人打架了,咱惹不起人家!” 端白兰:“知道了,奶奶,那我去躺会儿了。” 此时,赛马场门外,四个恶汉纠集在一块,一只耳骂到:“饭桶,你们都眼瞎了,眼睁睁地让她跑掉了!” 甲:“哥,谁知道他娘的巡捕房这时候来捣乱。” 乙:“如果不是人多,早拿住她了。” 一只耳无奈地说:“回去后嘴都给我严实点,还不知道袁老爷怎么剋咱们呢!走吧。” 一只耳说得袁老爷就是前文书提到的袁福。袁福祖居河南开封,父亲是当地的大商人,家境富有,只盼着儿子袁福能混个一官半职,可袁福整天与一帮狐朋狗友吃喝豪赌,泡妓遛鸟。老袁狠揍了儿子几次,请来家教,将袁福关在屋里读书。别看袁福是个混混,他脑子极聪慧,人到中年乡试、秋试,弄了个两榜及第。由于他善溜须拍马,逢场作戏,看人下菜碟,在京城混了个小官,却很不甘心。当年端方任直隶总督,袁福特意给端方送去二十根金条,算是巴结上了。端方吃了这些金条,心知肚明,便在老佛爷跟前进言。当时政局不稳,慈禧正要用人,便调封袁福为刑部侍郎,从此袁福便显贵起来。不久,老佛爷死在了仪鸾殿;端方便失去了老佛爷这个保护傘。隆裕皇后又看不上端方,端方被罢官后,袁福就和端方断了来往。 袁福有三个奢好值得一提:一件是他在刑部任上时,又受封了上海道台官职,因此他在上海结识一个英国商人叫鲁西,绰号“中国通” 当时上海道台是个大肥缺,各地摊派来的庚子赔款达数千万两,集中到上海道台衙门,由上海道台汇总交割洋人。鲁西向端方献言:尽量拖延交割银子,而这中间的利息就成了“外块” 使得袁福茅塞顿开,所得“外块”分给鲁西百分之十,因此两人都发了大横财。他二人高兴地互换兰谱,袁福称鲁西为盟弟,鲁西叫袁福为把兄。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捞外块的事还是被人揭发了,吓得袁福赶紧上下打点,左烧香右拜佛,花去不少礼金,总算把脑袋保住了,那道台的官帽却被摘了去。他被罢官后便在上海定居下来。 现在袁福体态肥而稳健,刀条脸,又弯又长的小眼睛总象是在笑。只要他去社交场合,衣服穿着很讲究,青色或茶色长衫,上身套马褂,马褂于正胸横行一排疙瘩扣,共十三颗,马褂四周镶浅色边。他戴的是一顶瓜皮帽,以六瓣缝合,黑色绸缎面,红衬里子。这种帽子极为方便,不戴时可将其摺起来藏于衣袋中,戴上它又显得端庄而宽厚。他脑后垂着一条又细又短、白多黑少的小辫子,彰显着清朝遗老的风骨。 袁福另外两件嗜好就是他很喜欢古董、文玩字画和捞钱,这些事,且听在下慢慢道来。这日,袁福在家等候一只耳回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烦躁地踱出书房,来到房前的廊道上。这是一座豪宅大院,正房门两则挂着一副牌联,上书: 琴棋饮酒一弹两品, 奇珍异宝七赏八玩。 他走近廊道上挂着的一只画眉鸟笼子前,沙哑着声音说:“叫,叫一声我听听……叫啊!” 画眉鸟歪着头呆楞楞看他一眼,又看了别处去。 袁福怒道:“真他娘的是只傻鸟,好不容易弄你回家来,一声都不叫唤,你想死呀你!” 他伸手把画眉鸟抓出笼外,将翅毛撕巴撕巴,狠狠地摔在地上,生闷气。 “袁老爷……” 一只耳已然站在袁福身后。 袁福吊着小眼道:“找见她了没有?” 一只耳:“找见了。” 袁福眉开眼笑地说:“好啊,她在哪?快带我去问她!” 一只耳嗫嚅地说:“老爷,我们交手了,哪知道巡捕房来人了,还放了枪,场面大乱,又,又让她跑掉了。” 袁福吼道:“追啊,怎么不去追啊,咹?” 一只耳:“追了,眨眼功夫就不见她了。” 袁福骂道:“笨蛋!” 一只耳:“不过……” 袁福:“有屁快放!” 一只耳:“听小六子说她好象是被一个女学生救走了。” 袁福:“给我去查找她,滚!” 再说端白兰受伤后,几天没出门。花婆放下一应杂事,一日三餐专心照顾端白兰。这日,天晴日朗,祖孙两人围坐在院里的地桌前制作绢花,准备以后再去跑生意。 花婆:“小兰,明天你留在家里,我去卖花。” 端白兰:“不差这几天,等我伤好了还是我去吧。” 她把一朵粘好的绢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笑着说:“奶奶,这花真好看,跟真的一样,只是……” 花婆:“只是啥?说来我听听。” 端白兰:“只是它没有香味,喷点香水就好了,准能卖的又快又多,还能多赚几块钱!” “啧啧啧,” 花婆笑着说:“咱可出不起香水钱,那东西老贵了!” “我拿钱!” 端白兰突地站起身,刀伤痛的她趔趄一步。 花婆忙说:“小兰别动你的钱,这样就廷好!” “奶奶,你给我的钱都攒下了,正好用上它!” 端白兰不听,径自拐着腿进了屋。 花婆自语道:“唉,这孩子心里装着一肚子的事。” 端白兰咳嗽着出来走到花婆跟前,说:“奶奶,给这六块银洋,买两瓶香水,够用一阵子了。” 花婆没接银洋,真诚地说:“小兰,不能动用你的钱,你以后万一有大用项了,叫奶奶我往哪儿去弄钱?放着吧,啊。” 端白兰又一阵巨烈地咳嗽,脸憋的通红。花婆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摸摸端白兰的头,说:“哎哟,你发烧了!” 端白兰:“没事!” 花婆:“不行,咱不干了,回屋去!” 她拉上端白兰就朝屋走去。在里屋,花婆把白兰按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说:“你先躺会儿,我去烧点姜糖水。” 端白兰:“不用了,奶奶,我睡会儿发发汗就好了。” “瞎说,你头烫的跟火炭似的,哪能一会儿就好!” 花婆欲走,又改变了主意,说:“不行不行,还是去请郎中来看看吧……” 端白兰:“不用看医生,真的,我发发汗就好了,奶奶。” 花婆:“药铺子不远,都是老街坊,我去去就来!” 她走了。 其实,端白兰身体难受的够呛,迫于不愿公开自已的女儿身,才硬撑着佯装没事。此时她独自静下来辗转反则地想心事,不禁潸然泪下,哀叹自已的命比黄连还苦,感到欣慰的是在乱世之道偶遇善良的花奶奶,让自已度过艰难的日子。眼下她对自已以后的处境是好是坏、是喜是忧,不敢放胆去想。常言道:一花一叶皆菩提,一草一木也涅槃。她自已问自已:“我该怎么办呀,难道复仇的计划就此泡汤了不成?父母之仇不报,枉为人子。苍天呐,你快给我指条明路吧……” 此时,端白兰听见外屋花婆的声音:“先生,孩子在里屋。” 只见门帘一挑,花婆和郎中先后进来,那郎中是个清瘦的老者,背着药箱。 花婆:“小兰,先生来了” 她说着,把凳子搬到床前:“先生你坐。” 郎中坐下,静静观察了端白兰一会儿,和善地说:“伸出舌头来我看看。” 端白兰乖乖地伸出舌头。郎中观察了一下,说:“好,你把手伸出来,把把脉。” 端白兰往里挪挪身子,从被子里伸出手腕。郎中三个手指搭在脉搏上,他把着把着,不由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患者。端白兰猜到郎中那眼神里有故事,慌忙逃避开了,心里呯呯直跳。 郎中认真地:“你没有患风寒发热症,身上是不是有伤口了?” 端白兰窘态的脸几乎要哭了,点点头。 花婆劝说道:“孩子,这里没外人,病不避医,你让先生看看伤口也好对症下药哇!” 端白兰只好撩开被子,坐起来,解开裤带,退下裤子,只穿一条红色裤头,露出大腿。郎中慢慢解开布带查验伤口,立刻惊问道:“看,这都化脓了才来疗伤!” 花婆忙打圆场说:“先生,咱穷人家钱紧巴,有劳你神医给看看怎样诊治才好,钱不少给你。” 郎中不高兴地说:“花婆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这样吧,我没带着疗伤拔脓膏,回药铺子去,再抓几付汤药,内外同治很快就会好的。” 花婆:“好,听先生你的。” 在路上,老郎中忍不住问花婆:“哎,我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小儿子啊?” 花婆:“哦,他是我乡下一个老乡,父母得暴病死了,来投靠我认了干亲。” 郎中笑道:“什么她是干儿子,别扯谎了,她是个姑娘!” “看我这张老嘴,哪能瞒过你老神医呐!” 花婆不好意思地笑了。 郎中:“你知道不知道她来月经了?” 花婆:“啊?这孩子!” 花婆取药回来路上,遇见邻家的孩子小雨。小雨十四岁左右,长的虎头虎脑。 小雨:“花奶奶你抓药去了?” 花婆:“你咋没上学去?” 小雨:“官府来学堂抓革命党人,放假了。奶奶,小兰哥真了不起!” 花婆:“她咋了?” 小雨兴奋地说:“那天我在街上见有洋人抢小兰哥的花,他把洋人好一顿暴揍,嘿嘿,我要有那本事就好了。” 花婆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匆忙回到家里,用盐水把白兰的伤口清洗干净,敷上膏药,到厨棚里弄好炉子,用砂锅熬上汤药,坐下来边折绢花边观察着药锅子。端白兰躺在床上,心里象烧开的汤药翻江倒海。这几天,花婆跑前跑后,洗洗涮涮,象对亲闺女一样诚心实意地照顾,使她百感交集,不能克制情感,她想:自已为了私仇只身沦落江湖,身负重伤,能遇到这样好心的人实在是上苍的恩赐。她知道自已不能再隐瞒女儿身了,坐起身解开包袱,将那漂亮的格格服装拿在手里摸索着,默默地垂下眼泪。 花婆端着蓝花粗瓷碗盛着的汤药进来,看见白兰手中拿着一件华丽的衣衫,明知故问:“哟,这,这是件姑娘穿的衣裳吧?” 端白兰一脸窘态:“嗯。” 花婆把药碗放桌上凉着,说:“给我瞅瞅,” 她接过衣衫翻看着,不禁问道:“小兰,我看这衣裳象是旗人家的小姐穿的,是不是呀小兰?” 一句话勾起端白兰隐在心底的委屈,止不住抽泣起来。花婆把衣服披在白兰身上,心疼地说:“好孩子,要是你信得过奶奶就把来上海的事说出来,兴许还能帮助你做点事。” 常言道:危难时刻见真心。端白兰猛扑进花婆怀里失声痛哭。花婆低声说:“哭吧孩子,把心中的憋屈都哭出来,这样会好受些。”端白兰只是哭了好一阵子。花婆又说:“你不愿意说,奶奶就不问了。来,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洗洗换下的衣裳,往后啊就别再穿这假小子衣裳了!” 端白兰忍悲收泪,坐正身子,一口气喝完了汤药,嗽嗽口中苦药味,硬硬地说道:“奶奶我说!我是满族正白旗人,老姓托忒克氏,我真名叫端白兰。赎个罪说,家父端方曾在朝为官,受封川、粤、汉铁路督办大臣,去武汉三镇统领新军入川剿灭‘保路运动’不料大队人马刚到达四川资州……” 她疑眸沉思,似乎又回到了那血与火的情景之中…… 请看下集。 第七章忍悲收泪说根由英雄血撒保路权 书接上回。老花婆静静地听着端白兰述说来到上海的原由。 端白兰长叹一口气,说:“那是去年刚入秋,我和母亲跟随父亲刚到四川资州就接到朝廷急电,说驻武昌新军工兵营举旗造反(辛亥年公历十月一日)把个协统黎元洪推举为民军都督。特电令家父尽快剿灭川路众匪,火速曾援武昌……” 回忆——端方带领史坚来到资州县衙大门口。资州县令罗克民及县丞唐尧等人跪地迎接。端夫人和女儿坐在马拉轿车里,只见端白兰挑开轿帘瞧看着一干人等。 罗克民:“端大大,卑职迎接……”还没等他说下面的话,只听远处传来三声枪响。 端方骑在马上微微一惊:“什么情况?” 罗克民:“大人莫惊,是在处决乱党要犯。” 端方:“哦,这么说罗大人是先行一步了,起来吧!”他和史坚先后跳下马。 罗克民等人起身。罗克民说:“端大过奖,剿灭乱党乃卑职义不容辞之责任。” 端方:“军营驻地可否按排妥当?” 罗克民:“早已就绪,端大人的官邸也已备好了。” 端方满意地点下头,对史坚说:“史将军。” 史坚:“在!” 端方:“你去送夫人到官邸安歇,再命将士们到军营待命。我与罗大人有话说。” 史坚:“是!” 罗克民忙对唐尧说:“唐县丞你去给史将军个路吧!” 唐县丞跟着史坚走了。罗克民对端方说:“大人请!” “罗大人请!” 端方说着,径自朝衙门走去。他们来到县衙议事厅,落座品茶,客气地相互慰问几句,罗克民便沮丧地诉苦道:“端大人,卑职接到军机处指令立马行动,从严弹压路匪,可是这帮亡命徒杀他一个又跳出来仨,四处串联,天天聚众闹事,卑职实在无计可施,有愧皇恩。现在端大人前来督战定能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端方轻视道:“一帮乌合之众,翻不了天,不出三日定能剿灭他们!” 罗克民:“是是是,敢问大人有何妙策,何时动手?” 端方:“你将他们的活动规律、联络地点弄清楚了没有?” 罗克民自信地说:“放心吧端大人,这些事早已在掌控之中了!” “很好。”端方:“你通知相关人员,明天一早到军营议事,不得有误!” 罗克民:“一切听大人吩咐,大人一路劳累,卑职略备酒水……” 端方立刻截住话茬说:“勉啦勉啦,大敌当前,国事为重,我回军营去了!” 再说端方和夫人、女儿白兰住进行营的临时官邸,已是掌灯时分。他们用过晚餐,端白兰一抹嘴,提上宝剑去厅院里练剑。端夫人在书房认真绣着绣品,密密的针脚绣的是观世音菩萨。端方穿着便服,放下手中书,揉揉眼,问道:“夫人,你这次来川怎么毫无兴致呢?” 端夫人:“……我总有点不祥之感,眼皮跳了好几天了。” 端方:“哦?” 端夫人怅然地说:“我也说不清楚,总感到史将军这次回来怪怪的,我担心他不会守信于你。” 端方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待他不薄,就说他去日本求学吧,还是我奏请老佛爷开恩让他去的,现在社稷有难,让他回来尽忠朝廷,难道他不应该吗?” 端夫人固执地说:“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放心!” 端方:“那你带上白兰返回北平好了。” 端夫人:“你真能说出口,正因为我不放心才同你一起出征的!” 端夫人起身进入内室,端方看着夫人的背影,思索道:“夫人的多虑不无道理,动乱之时常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我还是提防些才好。” 于是喊道:“来人!” 军士进来:“老爷。” 端方:“去请刘师爷过来!” 军士应声离去。不大功夫,刘师爷进来:“端大人叫我?” 端方:“据罗大人说资州保路党人已成燎原之势,已渗透到各个角落,我等需有个稳操胜券之策,你有何高见?” “这……”刘师爷忖度着,飞快地瞟端方一眼,说:“我明白大人必以防备万一之虑,资州危急之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端方动容地说:“好,忠心可见,本督办甚慰!”他说着,把随身的手枪送给刘师爷,说:“这把枪是隆裕太后恩赐于我的,大敌当前,你拿去防身吧!” 刘师爷感激地接过手枪,说:“谢过大人,是大人让我有了出头之日,除灭乱党,我万死不辞!”他走了,刘师爷是汉人,祖居河北保定,家境小康,因多试不第,便在北平租房以卖菜为生,因常给端家送菜,一来二去,端方看他识文断字,颇有心智,便收为门客,留在身边。 话分两头。当天,唐尧引领史坚将端夫人母女先送到官邸歇息,他们即刻率队赶到军营驻地,按排好食宿。史坚心中有事,对唐尧说:“唐县丞,我们可否到军营转转?” 唐尧:“我正有此意,史将军请!”他们在军营里边走边聊。残月高照,秋风凉意,地上的落叶被风吹动着。唐尧四周看看无人,没头没脑地发感慨道:“秋风飒飒落叶舞,但等来年春晓日!” 史坚略显一怔,慢慢说道:“根植沃土聚乳汁,梅花春来何需迟!” 对上了暗号,两人会心一笑。史坚说:“都准备好了吗?” 唐尧:“早盼着你回来呢!” 史坚:“此次行动成功与否在此一举,端方备足了军需物资装备,千万不可大意。” 唐尧:“那怎么办?” 史坚:“只能智取,不可乱来。保路会的兄弟们都有妻儿老小,死伤了他们,我等于心不忍。你速去知晓弟兄们,只在军营门外示威,万不可闯营。端方必然有动静,如果他迫于民威,收手逃回北平,也算他命大,但凡他不识时务,镇压百姓,我也好见机行事!” 唐尧抱拳道:“史将军多保重!”说罢,匆匆离去。 转天,资州街头一队示威人群有三四百号人,举着小旗浩浩荡荡地朝军营走去,高呼:“严惩卖国贼!”“还我路权,保障民生!”的口号。他们来到军营门口,一位姑娘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同胞们,朝廷腐败软弱,向洋鬼子割地赔款,那银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呐,端方老贼把我们赎回的修路权又出卖给了洋鬼子,我们决不答应!还我路权!” 群情激昂,高呼:“还我路权!端方老贼出来,还我路权!” 此时,端方、史坚、罗克民、唐尧、刘师爷及各标队头头正在议事厅商定军事行动。一个军士小头目跑进来喊道:“报告端大人,外边闹事的人堵在门口了!” 端方:“慌什么!有多少人?” 军士:“乌泱乌泱的有四五百号人,看样子要冲进来了!” 端方:“去,只要他们闯营就开枪!” 军士:“是!”他跑出议事厅。 端方镇静地说:“哼,虚张声势。各标队听令!” 史坚和两个标队头头站起身。端方命令道:“三标队从后门出发,速去铲平匪民老窝,二标队出去平乱闯营群匪,而后去接应三标队。史坚标队保护军营!” 史坚:“端大人。” 端方:“说!” 史坚:“让我去平乱吧。” 端方:“不必多言,你留下来确保大营安全,凡有闯营者,格杀勿论,都行动吧!” 众人道:“遵令!” 此时军营栅栏门前震撼天地的呐喊着:“打倒卖国贼,还还路权!”一个青年爬上栅栏门头挥拳高喊:“端方老贼你出来!” 读者诸君,我们必需说一下端夫人母女,她娘俩也跟着来到军营,远远地朝外边看,端白兰是想到战场上一展巾帼英雄气。端夫人却是耽心端方的安危,她害怕地拉一把女儿,说:“兰儿,太吓人了,我们回屋去!” 端白兰执拗地说:“不,我要看!” 却见二标队朝门口跑来,那二标头见有人闯营,“呯”地一枪射杀了青年人。 人群惊散开,有两人冲过来抬起血泊中的青年往回撤。二标头命门卫打开门,军士们呼啦啦冲出营门追打示威的人们,只见二标头追上抬着受伤人的两个青年,疯狂地挥刀砍杀,又一个人倒下了。标头狂叫着:“散了,都他妈的散了!都他妈的散了!” 手无寸铁的示威人群,乱哄哄向后退去。刚才讲演的姑娘大喊:“同胞们,为了子孙后代,我们跟卖国贼拼了!” 人群又呼啦冲了过来。一时间格斗声,喊杀声,惨叫声,尖厉的碰击声,人的**声乱成一锅粥,各有伤亡。就在双方激烈撕打的人群外边,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道人,他脸清瘦,长须飘胸,衣着沉旧,冷峻地观看着打斗的人们,似乎与他毫无瓜葛。此时,史坚把他的标队分散到军营各处把守,只带领四个军士赶奔到军营门口,以防示威队伍冲进来。忽然他看见端夫人和女儿在这里,急奔过来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快到议事厅去,端大人等急了!” 端夫人一把死拽上女儿慌慌张张离去。这时示威人群已经呐喊着冲进栅栏门,那个老道长混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什么。毕竟示威人众多,毛瑟枪在近战中失去威力,护营军士早吓的跪地投降。暴怒的人们抢过军士的刀枪冲向军营四处,呐喊着:“冲啊,杀掉卖国贼,还我血债!” 躲在另一间屋里的罗克民紧忙脱掉官袍换上便服,从后窗跳下逃命。却被外边的唐尧盯个正着,他提刀奔过来,厉声说:“罗大人,你敢临阵脱逃?” 罗克民苦笑着说:“唐大人,你我同为文职,舞枪弄棒的事咱管不着,还是逃命要紧。” 唐尧:“闭嘴!你这祸害百姓的狗官,保路同志会早就想杀了你!” 罗克民:“啊,你你你是……” 唐尧手起刀落,结果了罗克民。 人都派出去了, 议事厅内只剩下端方,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动着。一军士跑进来:“大事不好了端大人!” 端方:“快说!” 军士:“垮了,全垮了!” 端方:“史将军呢?” 军士:“他他,没见着他,不知道他去哪了!” 端方:“滚!” 军士瞪了端方一眼,溜了出去。端方自语道:“唉,真该听了夫人的话啊!”他拿起桌案上的银龙宝剑,拔剑出鞘,看着剑面上的刻字——托忒克氏。喃喃地说:“想不到我端方蛰伏三年又遭此厄运。”于是他冲着门外叫道:“史坚你误我大事!” 正巧,史坚提着刀,大步进来说:“端大人,我来了!” 端方:“你?哦,我们快逃走吧……”. 史坚:“你走不了了,这里全是同盟会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你不明白吗?” 端方:“你个小人,来吧!” 史坚冷静地说:“我让你死个明白鬼,你贪占军饷,妄加苛捐杂税,鱼肉百姓,你把好端端的筑路权出卖给洋鬼子,血腥镇压保路运动……” “住口!”端方哪里还听得此话,早气白了脸,挥剑直取史坚项上人头。史坚用刀剋剑,“当”的一声,剑走偏锋。端方手腕一拧,宝剑倏地划向史坚侧腰,史坚退身闪过。二人拼杀三四个回合,端方拖着肥胖身子就气喘嘘嘘了。史坚步步紧逼,不让半招,刀尖猛刺端方胸口。端方“啊呀”一声,血染官袍,倒在了地上。史坚驻足验看,说:“卖国贼当有今日!” “呯!”一声枪响,史坚后背中弹,他趔趄着慢慢回身看去。原来是刘师爷枪杀他,史坚踉跄着要与刘师爷拼命,刘师爷又开了一枪,史坚晃晃身子倒地死了。刘师爷冷笑着转身要走,只见唐尧已然堵在门口,不由分说,挥刀砍向刘师爷,刘师爷吓的哧溜哧溜四处乱窜,毛瑟枪也不听使唤了,他连连喊“饶命”!唐尧刀似万箭齐发,连肩带背一刀砍杀了刘师爷。唐尧奔到史坚跟前,跪地呼唤道:“史将军,史会长……”他见史坚没了气息,抱起来朝门外走去。 再说端夫人和女儿离开军营前门朝后边走去,刚拐过营房墙角,正遇上几个军士,其中一个说:“看,这婆娘也不是什么好鸟,结果了她们好向党人邀功请赏!” 另一人道:“对对对!”他们呼啦上来抽刀便杀。端白兰一边保护母亲,一边徒手拼打,架不住群狼扑食,她没有保护住母亲,端夫人被砍杀了。端白兰哭喊着扑向母亲,哪知一军士挺刀直刺她后心。此时突然飞来一个人影,一脚将军土踹了一溜滚儿。“呀嗬,哪来的疯老道,活腻啦你!”他说着便砍向老道。老道长不慌不忙,微微闪身,一牚击中军士脑门。军士头一仰,翻翻白眼,扑嗵倒地死掉了,另两个军士吓的扭头就跑。 端白兰抽泣着深深一礼,说:“谢过老道长救命之恩!” 老道长:“免了,贫道不需要这些,你记住,但愿你善根永存,方得善终,快回家收拾细软逃命去吧……”说罢,边走边仰天吟唱道:“乾坤,乾坤——申时度势兮;日月,日月——阴阳碰头兮;明白,明白——上善若水兮。” 端白兰莫明其妙地看着老道长离去。此时军营里已没了呐喊声,静静的,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急忙跑去议事厅,想让父亲来将母亲尸身收好,当她进了议事厅一眼就认出几具尸体中的父亲,扑过去嚎淘大哭:“爹啊,你死的的残啊!我娘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呐……喔喔喔……” 冥冥之中的端方听见喊声,微睁双眼,见是女儿,精神突然有点亢奋,两颊泛红,眼睛亮了些。端白兰不知道这是人弥留之际的回光反照,惊喜道:“你可吓死我了!” 端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闺女,你是端家的后代吗?” 端白兰:“是啊,怎么了?” 端方:“记着,杀我者,史坚!” 端白兰:“是他?!” 端方:“我的好女儿,你起誓!” 端白兰:“我起誓!” 端方:“杀掉史坚,替父报仇!” 端白兰:“杀掉史坚,为父报仇!” 端方喘息会儿:“有件事为父放心不下……” 端白兰:“女儿愿听训示!” 端方:“看来天下要大乱了,北边的家你是回不去了,我死后……” 端白兰急切地:“爹,你挺住,我们走!” 端方凄然笑道:“你快快去收好那个金项圈,它价值连城,不得走露风声免生祸端……去做个百姓,生活遇到困难,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它解救燃眉之急……”说到这生,他气力难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祈求苍天护祐女儿逃过劫,劫……”他没说完,溘然死去。 花婆家。端白兰回述到这里,抽泣着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又说:“史坚有个女儿在上海,父债子还,我就是来寻她报仇的!” 花婆:“就为这?” 端白兰点头道:“嗯,可我到现在也没见着她人影!” 花婆:“杀父杀母之仇当然要报,这理我懂。可是你知道吗?那些党人为啥要保护路权,痛恨洋鬼子,官府洋人串通一气祸害百姓,奸淫烧杀,无恶不作……” 端白兰不愿意听了,拦住话茬说:“奶奶你,你该不是党人吧!” 花婆忙说:“耶耶,你这话都吓死我了,我哪里是党人咧,我常在街市上走动,这样的事听多了,见多了!” 端白兰忐忑地:“奶奶知道了我的身世,还愿意收留我吗?” 花婆笑道:“白兰,哦,该叫你格格,你把心放肚里好了,奶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经过的事比你走的路多,只是耽心你找寻仇家,打打杀杀的这不是姑娘家干的事,听奶奶劝,等你伤痛好利索了,是留是走你自已拿主意,想跟奶奶过日子呢,我也不会外待你。” 端白兰感动地说:“奶奶我不走!” 花婆:“这就好,你吐出了憋在心里话,好受些不?” “嗯!”端白兰笑着点点头。 花婆:“好了,你歇息着,我把你那身假小子衣裳洗洗,往后咱不穿它了,就穿你那身格格衣裳,多鲜亮!” 一股暖流涌上端白兰心头,颤地叫了一声:“奶奶。” . . 第八章放声唱花走长街鬼魅暗侦卖花女 书接上回。却说花婆去洗端白花换下的那件假小子衣裳。虽然刚才花婆让端白兰以后穿自已的格格服饰,她心下一阵高兴,但她仔细一想觉得不妥,心中的固执和偏见促使她想到眼下处在新旧激烈动荡时期,自己穿一身格格装去追杀仇人史静仙是很扎眼的。因此她决定还是弄两身贫家女穿的衣服较为稳妥,她等花婆洗完衣服进来,说:“奶奶,我不想穿我的格格衣裳了。” 花婆:“怎么了?” 端白兰:“我想好了,虽然北平那边的朝廷还在,但这边已建了民国了,如今的年月人人都在变,我想穿现在时兴的女儿装。” 花婆:“这……” 端白兰拿过来包袱,从钱代子里取出两块蟠龙银洋,说:“够买两身衣裳不?奶奶。” 花婆:“哦,我想起来了,儿媳妇有几身衣裳没带走,她跟你身材胖瘦差不多高,我拿来你试试合身不?”于是花婆去衣柜里取来一身衣裳:“给,穿上试试。” 无巧不成书。端白兰拿在手里看了看,还八九成新呢,她随即下床,穿在身上,挺合身,她笑了。人贵在自知自明,她知道自已今后的日子不能再象先前那样奢侈了,连连点头说:“我穿,奶奶我穿!” 花婆:“好啊,穷人家过日子能省点就省点!” 几天后,在花婆精心调理照顾下,端白兰伤病很快痊愈了,她又提着满满的一篮子绢花去街上叫卖,其实她是在用心寻找仇人史静仙。“卖花啦,香喷喷的绢花不用洗,放不蔫,摔不坏,保鲜亮,卖绢花啦!” “哎,这玫瑰花一束多少钱?”一青年人问道。 端白兰:“两个铜钣!” 青年人闻闻绢花:“还挺香!” 端白兰:“嗯,俺的花加香不加价!”今天的生意不错,她转过几条街,卖掉不少绢花,忽然想起曾经两次救过她的玉倩姑娘,还末答谢人家,于是寻找到豫园路。原来这地方正是青风得月楼左近的一条弄堂,她拐进去来到四号门,抬眼一望,呵!好一处高墙大院;青一色的大砖虎头瓦墙,院里的爬山青藤越过墙头探出墙外。黑柒大门紧闭,一副**、幽静肃雅气派。她上前叩门,半天才有个女人声音:“谁呀?” 端白兰:“玉倩小姐在家吗?” 门开处,一位中年女佣模样的人上下打量着来人:“你找我家小姐啥事?” 端白兰:“我,我是来答谢玉倩小姐的。” 女佣:“答谢?” 端白兰:“玉倩救过我的命。” 女佣:“哦,小姐她在新剧社,你去那儿找她吧!” 端白兰:“新剧社在哪儿?” 女佣:“在安垲地那边儿,去找吧!”说罢,她关上了门。 端白兰离开四号门,一路打听着安垲地的位置,当她路过小世界广场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和服、脚踏木屐,哼着《支那之夜》的日本浪人,声音自远而近,那浪人一见端白兰,眼光中便流露出戏谑淫猥的神色。端白兰想则身照直走去。那浪人摆手阻止装作买绢花,趁机摸端白兰的脸蛋。端白兰掉头就跑。日本浪人色嘻嘻地追上前去掀翻花篮,张臂抱住端白兰强行亲吻。端白兰尖声叫嚷着,几个路人毫无表情地观看着。此时,一个头戴礼帽,身材粗野的麻脸汉子从小世界商场里跑过来,用日语招呼道:“龟田君,我们头等你半天了,快去吧!” 浪人只得推开端白兰:“臭卖花的,快滚远点!” 端白兰忙把撒落地上的绢花捡到篮子里离开这里。那个日本浪人跟着麻脸去了小世界商场一家茶楼雅间,一只耳站起来笑脸迎道:“龟田君,欢迎欢迎!” 麻脸插话说:“龟田君在街上和一个卖花女玩玩,嘿嘿嘿……” “卖花女?”一只耳一怔问道:“哪个卖花女?” 麻脸:“就是个穷卖花的,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一只耳:“她长的啥模样?说哪的口音?” 麻脸:“她细高个子,眉眼挺俊的,口音……口音好象是北平腔。” 一只耳听罢,急道:“老二你他妈的猪脑子啊,这个卖花女就是我们要抓的人!” 麻脸:“街上卖花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哪认得就是她。” 一只耳:“快带个兄弟去追!” 麻脸:“是!” 一只耳:“等等,悄悄盯上她,看她住在哪!” 麻脸离去后,一只耳对日本浪人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请龟田君验货吧。” 只见桌上除了茶壶茶碗,还有件青铜铸造的弥勒佛,锈蚀斑斑,古色古韵。日本浪人双手捧起弥勒佛,笑眯眯地:“哇,好东西好东西。只是你开的价钱……” 一只耳:“我们老爷说了,这可是战国时期的真正老物件,你要还价就算了,至于朋友嘛咱们继续交往。” 日本浪人:“朋友大大的好,成交!” 刚才端白兰遭遇日本浪人调戏的堵心事,她没心情再去找玉倩,拎着花篮边卖花边朝家走去。往往倒霉事和好事相连着,今天生意还算不错,绢花卖去不少。此时已过午时,端白兰在路边买碗面条匆匆吃饱,朝贫民区走去,但她哪里知道有两个人跟踪着自已,她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花婆坐在小地桌旁糊制着绢花,见端白兰进来,说:“回来了小兰,先歇会儿,饭快熟了。” 端白兰没言语,坐下来把花篮放身边。花婆笑道:“嗬,卖不少啊!” 端白兰还是没言语。 花婆:“小兰,我听你梦说话老是仇啊仇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能忍则安,世上哪有解不开的冤仇。” 端白兰掩饰道:“没,没有,奶奶。” 花婆:“如今这世道……”她话音未落,只听院里“嗵”的一声,似有东西跳进院里。“不好!”时刻警惕的端白兰蹭地地窜进里拿上宝剑出来,脸色十分冷峻,双目凛凛怒光,说:“奶奶,别怕,他们是冲我来的!”说罢冲出屋外。 端白兰来在院里借月光一看,见有个人去开了院门,门外又窜进来几个黑衣人。她一直认为是革命党人对自已赶尽杀绝,今天她三尺剑在手,想拼个鱼死网破!叫力一摧,人和剑直向他们冲去。 “这回可别让她跑了,上!”一只耳挥刀砍向端白兰。 新仇旧恨, 端白兰已是血贯瞳仁,月光下剑似闪电,呼呼变化莫测,那多姿的腰肢闪转腾挪,一股劲地拼杀。一只耳吼道:“快去找金项圈!” 却见两个恶汉抽身冲进屋里去了,随后听见屋里传出哗哗啦啦的乱响声,和花婆的哭叫声。麻脸是袁福新招募来的打手,他一心想显摆显摆,在袁福眼里独占鳌头,挤掉一只耳老大的位子。前些日子他还戏弄说一只耳连个花姑娘都抓不住,真该去蹲着撒尿。今天他仗着力大持一把阔片鬼头刀横砍竖劈,全不把端白兰放在眼里,只是一只耳碍手碍脚使展不开,他叫道:“老大靠边,我来取她!” 端白兰知道硬拼不行,为保存实力,她用上史坚传授她的太极剑法,虚虚实实,软软硬硬,引着麻脸斗了十几个回合,麻脸已大汗淋漓,气喘如牛,路数显乱。端白兰看出对方刀法松散了,蓦然翻腕一抖,手中剑恰似蛟龙,又如水蛇,只见刀光剑影,不见刃尖刀口,右左不离麻脸的头脸,使他眼花缭乱,顿时慌了手脚。端白兰反而卖个破绽,剑尖一空,没了准头。麻脸心中大喜,见空就躜,直砍端白兰手臂,呀,空了,他想变招,为时已晚,只觉得左眼一黑,赤橙黄绿青蓝紫,眼前色彩乱飘,接着就是一阵扎脑仁儿的疼痛,他丢刀捂眼,变腔变调地拔腿撤出圈外。一只耳早领教过端白兰的厉害,他麻脸被刺瞎一眼,哪还敢再战,命令道:“撤,快撤!”他先自跑了去。屋里人听见外边同伙跑了,慌忙出来,正见端白兰怒目提剑堵在门口,两人不敢交手躲闪着落荒而逃。端白兰赶紧闩好街门,回身进屋。 屋内已被翻个底朝天,凌乱不堪。花婆卷缩在地上嗦嗦发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流着血,衣服也撕破了。瞬间发生的事使端白兰钻心的难受,她双腿跪地,泣声说:“奶奶,是我连累你受苦了……” “别这样,不哭!”花婆慢慢地说:“小兰,虽说你我萍水相逢,却原来是同仇同恨呐……” “同仇同恨?”端白兰诧异地问。 花婆:“扶我起来,听奶奶我跟你说!” 本集未完待续 第八章续 端白兰缠扶起花婆坐到竹椅上。花婆思想一下说:“小兰,我认识那帮该千刀刮的流氓。” 端白兰:“啊,奶奶你认识他们?” 花婆:“他们就是烧成灰也能认出来!” 端白兰:“难道他们不是革命党人?” 花婆:“他们就是袁府的打手,恶棍!常在这一带残害百姓。先前我家老头子是个有名的金银匠,人们称他叫“金不换”去年,袁府让老头子打造一个白金维那斯像,老头子本不愿意接这个活,看他们给钱多,就答应了。等打造好了,袁福领着个洋人来验货。老头子早恨死洋人了,借口那玩意儿还有点毛病再修凿修凿,拿过来几锤子砸了个面目全非,因此就遭了他们毒手……临断气时对我说:‘老伴,我没给咱中国人丢脸,死的值!’” 端白兰陪着落泪问道:“奶奶,你说的袁福他是干什么的啊?” 花婆:“他原先是上海道台,听说是贪污了国银被罢了官,在上海开个古董书画店,和洋人拉呱的火热,专干坑骗人的买卖。” 端白兰听罢此话,心中一震,“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花婆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哎,小兰,刚才他们只管逼着我要什么金项圈,我说没有,他们就往死里打我,你到底有没有那个东西啊?” 端白兰目光晃了一下立刻消逝了,摇头说:“没,没有啊……” 花婆:“这就怪了,看样子他们就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端白兰:“奶奶我真的没有。” 花婆不想深问,疑惑地差开话说:“唉,人的命天注定,是自已的跑不掉,不是自已的想捞也捞不着。算了,收拾收拾屋子吧!” 她们收拾好屋子,马马虎虎吃点饭,便歇息了。端白兰合衣躺在床上,思絮乱如蔴。自从她顾用了马夫,半路上杀出一只耳,又扯上了道台袁福,时至今日非旦没有寻见到史静仙,却因金项圈招惹出许多麻烦。她想,金项圈就是个女人用的饰品,让这些人有必要弄得这样神秘吗?如果不是,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她绞尽脑汁想啊想啊……忽然想起去年还在北平时,端方清闲在家,还没有复官……当时,端家三口人在客厅品茗闲聊,女佣站一旁伺候着。 端夫人:“老爷,咱不做官落得一身清闲,也是好事!” 端方捻着几根胡须说:“嗯,自光绪帝和老佛爷相继仙逝,小皇上溥仪岂敢不听隆裕皇太后半句话?眼下朝野动乱,各国洋人虎视耽耽,那些党人串通一气整天嚷嚷着实行新政,订立新宪;我看隆裕皇太后是有意拖延立宪,她想扩充军备,不会想不到起用老臣的。” 端夫人不乐地说:“你还想着要复官?我看还是算了吧,伴君如伴虎!” 佣人来报:“老爷,袁大人求见。” 端方:“他?哦,有请!” 端夫人:“你们谈,我和兰儿回屋去了。” 端方:“不必,袁福不是外人。” 不大功夫,袁福和两个抬着礼品箱的人进来,只见年已六旬他身穿便服,满面红光,神采飞场地拱手施礼说:“许久不见,端大人,嫂夫人一向可好哇!” 端方还礼说:“同好同好,快请坐。看茶!” 分宾主落座。女佣斟好茶。端方笑道:“袁大人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袁福笑着说:“自端大人卸职后,下官常想过来拜见,只是政务在身无有闲遐,还望端大人见凉!” 端方:“哪里哪里,听说你又调任上海道了,可有此事?” 袁福:“唉,没法子的事。隆裕皇太后恩准调我任上海道台,因此特意前来告别。” 端白兰一脸喜色,插话说:“呀,上海可是个热闹的地方!” 袁福这才注意到端白兰,付合着说:“嗯,那是个热闹地方,不过就是太乱了点……”他边说边定睛一瞧,看见端白兰脖子上戴有一只大大的、黄灿灿镶着红绿宝石的金项圈,感觉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端方关注到袁福的神色变化,心内一惊,忙恭维地说:“以袁大人的才干自会整治有方。” 袁福:“哦哦,端大人过奖过奖,我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聚,这点心意请端大人笑纳!” 端方:“你能来我就高兴,还拿这些东西干什么,端某受之有愧。” 袁福:“端大人说远了,上边催的紧,下官告辞!” 读者问了:袁福为啥来向下野的端方辞行呢?原来端方被罢官后,话说三年过去,到了这一九一零年出现了金融危机,为充实国库,朝廷想了个好办法,将民间筹资建设的铁路权收归朝廷,实行铁路新政,实际是把路权双手捧给洋人,引起广大爱国志士强烈不满,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保路运动,其中四川最为厉害。宣统三年九月,朝廷准备启用端方为川、粤、汉铁路督办大臣前去镇压。袁福探听到消息,耽心端方东山再起后疏远了自已,因此他赶紧的挤出时间来向端方辞行,而后才动身去上海任职。 端方送走袁福后回到客厅,沈看脸说:“兰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戴这个金项圈,你就是不听话!” 端白兰:“我喜欢戴,怎么啦?” 端方:“犟嘴!你知道什么,这件东西是泊来品,价值连城,你没察觉出袁福那双眼都看的直了!” 端夫人:“兰儿听话,咱家现在不比从前,那些冤家对头都盯着咱家呢。再说,家有财不露富才能过个安稳日子不是。” 端白兰:“哦,我不戴了。” 夜很静。端白兰回忆到这里不禁打个寒颤,翻身坐起来,呆呆地看着被月亮照成苍白色的窗纸,低低自语道:“金项圈,泊来品,它到底是什么来路啊?为什么老爷子给了我却不让我戴它呢?对了,还有一只耳是袁福的人,他们为什么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呢?甚至把我置于死地也要抢到金项圈!他们和史静仙有没有联系呢?唉……” 此时,外边天主教堂里传来哀鸣的锺声,给这个沉旧的屋子罩上更加悲怨的气氛。端白兰打开钱袋子一看,哪里还有钱,全被恶汉们抢了去,兴好身上还装着几块银洋,她想把这点钱给了花婆,肯请宽恕自已连累了这个贫寒的家。 请看下集 第九章双凤絮语九曲桥讲茶结盟原是仇 书接上回。转天早上,花婆和端白兰吃罢早饭,重新又收拾一下屋里和院里的东西,将弄坏的绢花清理干净就近晌午了。端白兰昨天夜里就想好了,她不想让好心的花奶奶因为自已而受连累,更恰当说,不能因为自已而遭毒手。所以她想尽快寻到史静仙,了断这份仇恨。于是她掏出几块大洋说:“奶奶,这点钱你拿着吧,万一我出去卖花时遇到不测,你也好用的着。” 花婆忙说:“哟哟哟,你快把钱收好,他们和你有仇,是冲着你来的,我一个孤老婆子他们榨不出油水,还是我去吧!” 端白兰执拗地说:“奶奶你说过,他们也是你的仇家,这仇我非报不可!”说罢,她把大洋塞给花婆,拎起花篮出了门。 花婆没办法,长叹口气,看着端白兰背影自语道:“唉,冤怨相报何时了哇!”不由地升起一丝瞒怨自已何苦收留一个烈性姑娘来招惹事非,但她转念一想,或许还能因这缘份替自已报了杀夫之仇,她又平添了些慰籍感。 端白兰前些日子上街卖花,不管卖多卖少总会用一点自已的钱充当卖花钱,说是多赚的,眼下她顾不了那许多了,她认为无端地横杀出一个袁福来谋抢金项圈,着实打乱了她以前的报仇计划。袁福、一只耳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想干吗?又与史坚、史静仙是什么关系呢?端白兰一时半会拿捏不准,又曾加了许多烦恼。她庆幸自已有先见之明,把金项圈藏匿好了,只要自已不说出来谁也别想再见到金项圈的真容,就是自已死了,那就让积德行善之人去让它重现光彩好了! “卖花哟,香喷喷的绢花,物美价廉啊!”端白兰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面上,轻快地叫卖着绢花。这地方叫“味花园”就在小世界广场附近,是达官贵人们聚集的场所,戏院子酒楼,照相馆茶铺,舞厅歌妓,拉洋车和乞丐,打把式卖艺的应有尽有。当然这里也是各种流氓、青红帮们喜欢集结的地方。前文书说到的短发姑娘玉倩小姐是同盟会新剧社的台柱子,演出的剧目多是新剧,如《秋瑾》《共和万岁》等。今天她排练完,和一个伙伴说说笑笑走出剧院大门,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玉倩姐,玉倩姐!” 玉倩转头一看,喜道:“呀是你,白兰妹妹!” 端白兰:“是我。” 玉倩:“你伤好些了吗?” 端白兰:“托姐的福,好了!” 玉倩笑道:“瞧你说得!” 端白兰:“姐,你方便吗?” 玉倩:“方便方便,说吧,啥事!” 端白兰欲言又止,看看玉倩身边的人。玉倩对伙伴说:“你先回,后天咱们接着排练。”那人应声离去。 端白兰:“姐,咱们走走吧,好吗?” 玉倩:“好的。” 她们边走边谈。端白兰:“姐,我是专程来感谢你救命之恩的……” 玉倩:“看你,就为这事来找我不值的,多耽误你卖花啊!” 端白兰:“其实我,我……” 这时,前边突然一声喊:“扒呀,快扒光她衣服!”原来,她们眼前围着一圈人,爆发出阵阵喧哗声,是几个流氓拦住了提着一把三弦琴的老汉和一位少女,那老汉惊恐地护着少女,还是被两个流氓拽开了,把老汉踹倒在地。两个小流氓推搡着姑娘,要乘机扒掉姑娘的衣服。围观人有的愤怒,有的悲叹,有的欢谑,无人敢上前制止。 “滚开!”端白兰见不得此事,怒喝一声,把花篮朝玉倩手中一塞,就要上前解救少女。哪知玉倩挡住了花篮,早冲进去抓住那个撕扯姑娘衣服的流氓的后脖领子,狠劲一拽,叫力一搡,流氓跌了个狗吃屎。流氓爬起来,擦一把磕破的唇血,打量一下玉倩,“呀哈”一呲牙,骂道:“妈的,竟敢管爷们的事,来,那就让爷尝尝你是啥滋味!” “混蛋!”另一个光头胖流氓上来骂小流氓:“你小子眼瞎了!”小流氓愣了,不知咋回事。光头流氓对玉倩媚笑着说:“小的们有眼无珠,请玉倩姑娘多多包含,告辞了!”便溜走了。 老汉对玉倩千恩万谢说:“谢谢了谢谢了!春姑,快过来我跟你说,她就是文明剧社的台柱子玉倩,你快给恩人嗑头谢恩!” 玉倩忙拦住春姑,说:“别别别,老伯你快去赶场子吧!”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玉倩、端白兰被刚才的事搅乱了话题,两人默默地朝前走着。通过这件事,端白兰对玉倩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仰慕十分,暗忖自已遇到了真正的仗义侠女,她想请玉倩帮助自已报仇的希望指日可待。玉倩见端白兰说话吞吞吐吐,疑她定有大事相求,只是还不相信自已,于是找话问道:“白兰姑娘,你家住在哪?” 端白兰:“贫民街。” 玉倩:“哦,那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老花婆?” 端白兰:“我是她孙女。” 玉倩:“什么,你是她孙女?” 端白兰:“我是奶奶收养的。” 玉倩:“我说呢,花婆可是个善良的老人,我常买她的花,半个铜板也不多要,她丈夫被人打死了,告到官府去审冤,呈子被驳回说‘金匠之死,无有证物’官司不了了之了。唉,穷人的命啥时候才是命啊……” 端白兰没吱声,她突然问道:“袁府里的人是革命党人吗?” 玉倩一怔:“袁府,哪个袁府?” 端白兰:“原任上海道台的那个袁福。” 玉倩想了一下,说:“听说他现在是古董商人,在上海滩有点名头,他是不是革命党人就不知道了。” 端白兰:“姐,你是文明剧社的人,是不是也参加了革命党?” 玉倩忽闪着大眼睛,坦然一笑说:“你看我哪里象革命党……我只会唱戏!” 端白兰长长地舒口气,差开话题笑着说:“玉倩姐,真不知道你是唱刀马旦的文明侠女……” 玉倩笑道:“‘文明侠女’?呵呵呵,我看你也是个文明卖花女呀,扎制的绢花满香呢!” 文明一词在当时是兴起的新字眼,如“文明棍”“文明头(男人剪掉辫留短发)”“文明鞋”等等,很多人赶时尚说文明。当然端白兰也在不觉间受到了新时代的感染和熏陶。说话间,她们踏过了九曲桥,端白兰看见一家茶楼,便说口渴,提意到茶楼坐坐。玉倩猜到端白兰就要说正事了,爽快地答应道:“好啊!” 茶楼里买卖正红火,人头瓒动,茶香扑鼻;窗台上挂着鸟笼,啁啾争鸣;兜售爪子、香烟的小贩游来串去;粉面青眼窝的妓女嘻嘻笑着陪坐;《唐伯虎三笑点秋香》的曲声不绝于耳。特别是前台旁边挂着块大牌子上写着“严禁讲茶”很是显眼。何谓讲茶?就是甲乙双方遇到情况,便来借着吃茶论理说事,有调解人从中说合,如双方自愿和好,中间人就把红、绿两种茶混在碗里晃晃,再分到两个碗里,双方一饮而尽。如果谈不合美,不愿合解,闹不好就会出现桌翻杯碎的局面。 端白兰、玉倩上得楼来,进了雅间落座。端白兰要了红、绿茶各一壶,斟好茶,凉着。玉倩静静地等着端白兰开腔说话。虽然端白兰是个直言不讳、傲气十足的贵族格格,但她这半年来经历了战火和独闯乱世,学会了许多保护自已的乖巧。她思索一会儿才开口说:“玉倩姐,你几次救我,小兰我没齿不忘,只因独身在外没有重礼相送,小兰愿高攀一枝,红绿茶为证,结盟手足,肯请姐姐不要嫌弃!” “好啊!”玉倩料到这是先结盟后说事,便顺水推舟,欣然同意,将红绿茶掺合在一个碗中。双方通报了生辰八字,原来同岁,只是玉倩长白兰四个月。端白兰兴奋地说:“我叫姐姐还是叫对了呀,真是苍天给的缘份!” 玉倩也笑着说:“好,那我愧为姐姐了!” 端白兰:“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改日我去叩见伯父伯母。” 玉倩收起笑容,慢慢地说:“家父不在人世了,只有我和母亲度日……” 端白兰:“啊,看我这张臭嘴,不该让姐姐说不愉快的事。” 玉倩摆摆手,继续说:“家父曾是位朝廷的武官,去年随端方去四川资州镇压保路运动,死于战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端白兰一听,脱口说道:“你,你不叫玉倩,你是史静仙,你父叫史坚,没错吧!” 玉倩一楞:“是啊,我真名叫史静仙,玉倩是艺名。哎,你咋知道我真名的?” 端白兰脸色煞白,那双眼神变凶恶了,目光象锥子一样直直地盯着史静仙,双手紧紧握成了铁拳。 史静仙见端白兰突然变了脸色,以为患了急病,慌忙问道:“兰妹你哪不舒服?” “姥姥!”端白兰根本克制不住情绪,猛地掀翻桌子,哈哈一阵狂笑。 史静仙惊诧地说:“白兰妹妹,我啥地方惹你生气了?” “呸!”端白兰愤愤地说:“你听仔细了,我家父就是大清国重臣端方,是你那个叛贼爹史坚杀死了我爹,父债子还,我来上海就是与你决一雄雌,替父报仇,了断宿愿!” 真是天作巧合。史静仙明白了,她平缓地说;“白兰妹妹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端白兰:“呸,我的名子也是能叫的?看拳!” 史静仙一歪身,抓住端白兰手腕,说:“你听我说呀!” 此时端白兰哪里还听得进只言片语,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恨不得一下子把史静仙掐死,她拳脚带风好似暴雨,连连攻击。史静仙只是躲闪,不出真招。茶客们听见楼上打斗声,早奔上来堵在门口扒肩伸脖地看热闹,其中一个说:“哟,那个不是文明剧社的名角玉倩吗!” 另一个说:“看吧,刀马旦打架才好看呢,嘻嘻嘻。” 茶老板挤进来哀求着说:“别打啦别打啦,行行好吧,茶钱俺不要了,你们别打啦!” 这时,一个戴墨镜家伙上来一把抓住茶老板说:“你别管,让她们打,误了的茶钱坏了的东西我兜着!” 茶老板一看那人,吓得不敢声张了,自认倒霉。再说史静仙本不想打,她理解端白兰的心情,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怎能忘掉杀父之仇?一时糊涂在所难免。所以她一味地退让着。“啪!”史静仙不小心被踢了一脚,摔倒在地。端白兰迅猛如恶鹰扑食,手指凸峰环握,使出至命一招“金弹击喉”,直朝史静仙脖喉击去。史静仙想不到端白兰竟出毒手,她心一横也来真的了,不待迟缓,左手一伸,玉肘缠住对方右臂,斜身一翻腰胯,出手抓住端白兰腰带,提气叫力,一拧身“忽嗵!”把端白兰从东墙跟扔到西墙跟,摔的不轻。端白兰喘着粗气怒视着史静仙,恨自已没本事替父母报仇,她闭眼等死。 史静仙上前扶起端白兰,说:“请妹妹愿凉,姐姐失手了!” 端白兰无奈地怒道:“史静仙,你等着,我跟你没完!”她拎上空花篮子走了。 史静仙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不到结拜了一个如此不明事理的烈性姑娘。她向茶老板深致歉意,付清茶钱,赔偿了摔坏的东西,回家去了。 请看下集。 . 第十章双凤恩怨情未了袁福弄奸授毒计 书接上回。话说端白兰根本没料到几次救她的短发姑娘、让她仰慕的玉倩竟是她千辛万苦来上海寻杀的仇人史静仙,在茶馆决斗反落个残败,她明白自已不是史静仙的对手,今后怎么办呢?找个帮手?这里举目无亲,她真想死了算了,便去成衣铺子给花婆买下一件上衣,闷闷不乐地朝家里走去。 此时花婆正在缝补那件被撕破的衣服,她见端白兰拎着空花篮进来,高兴地问:“哟,花都卖完了!” 端白兰隐住不愉快的心情,笑着说:“嗯呐,咱的绢花比别人的鲜花都好卖!” 花婆:“哎,那个纸袋里装的是啥?” 端白兰:“奶奶,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你不怪我吧?” 花婆停下手中针线,疼爱地说:“你这孩子,褂子破了缝一下照样穿,往后……” 端白兰抢过话茬说:“奶奶,做生意赚钱就是为了吃穿,这是我孝敬你的。”说着把衣服取出来递过去。 花婆摸着衣服,满心欢喜,感动地说:“哎哟还是缎子料的呢。小兰,往后咱得省着点花钱,你也不小了,万一有人来提亲也好有积蓄给你置办嫁装不是。” 花婆冷不丁冒出这句话,让端白兰心里又惊又喜又羞又心酸,她本想用自已剩下的一点钱买件衣服,答谢花婆收留和照顾自已,而后悄悄去死。不禁暗道:“奶奶,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 花婆:“你想啥呢?小兰。” 端白兰脸红红地说:“奶奶看你说哪去了,我不嫁人,我要守你一辈子!” 花婆笑着说:“说傻活,你说过你北平那边没有亲人了,我得替你想着点啊。别不好意思,女大当嫁,天径地义。好了好了,你洗洗去,咱吃饭!” 话分两头。史静仙和端白兰在茶馆拼茶反目成仇时,那个戴墨镜的人正是袁福分派出几路人马之一的探子三七,他跟踪史静仙到家门口便悄然退去,象发现了大秘密一样向主子报告情况。 列位问了:袁福为啥要追踪端白兰?他怎么知道端白兰手中有金项圈了呢?说来话长,这可是在清朝众多的野史笔记有记载的事,且听慢慢道来。 当年,慈禧老佛爷过七十大寿,满朝文武百宫,以及各国特史前来祝贺。德国皇后前来揭见,送给慈禧一个龙飞凤舞的金项圈,那项圈上的大凤在上,小龙在下;龙是金线编制而成,凤是用金线连缀钻石翡翠串成;龙眼凤目是纯一色的乌黑珍珠镶嵌,闪闪耀眼;那龙口含有一颗偌大的绿宝石,凤尾花斑用猫眼石点心。龙凤活灵活现,跃跃欲飞。老佛爷欢喜的眉飞色舞,戴在脖子上,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忘了她脚下穿着中国式的高跟鞋,足之蹈之地宣耀起来。冷落了一旁的英国特史,他很是不满,梗梗于怀,但也没有办法。此后,慈禧老佛爷象得了个皇儿一样把金项圈存放在身边,极少拿出来给人看。但是她却恩赐两个人拿在手中尽饱眼福,一个人是直隶总督端方,另一个人就是袁福。不久老佛爷死后,金项圈自然成为随葬品,但在乱纷纷筹办丧事的过程中,入陵前按宝册条目逐一清点随葬品时发现金项圈不翼而飞,吓得料理事的太监屁滚尿流,慌不迭去禀报督办丧事的直隶总督端方。由于当时孙文、黄兴等革命党人在南方活动频繁,袁世凯在武汉操练着新式阹军,对老佛爷的丧事不阴不阳,一纸电报深表哀悼而一。朝廷上下所有人等慌慌不可终日,都想着退路。反正是人死如灯灭,端方把失盗金项圈的事压了下去,对那几个知道此事的人说“谁透露了消息就让谁的脑袋搬家!”从此,大家明哲自保,哑口不谈此事,金项圈便成了清末一桩天大悬案。 随着年代的推进,到了一九一二年清朝摇摇欲坠,朝不保夕。民国临时**在南京成立。英国丝绸买办文物间谍鲁西对袁福说到金项圈,并夸下海口说:如能找到此物给百万大洋。袁福这才想起来他来上海任道台时曾去造访过端方,见端白兰戴的金项圈和老佛爷的一模一样,便怀疑端方趁老佛爷大丧之时弄走了金项圈,暗骂了端方好一阵子。当他得知端方死在四川资州,于是勾起他贪占的野心,立马派一只耳去资州劫杀劫杀端白兰,反而伤了几条性命,急得他象一条疯狗看见人都想咬一口。 这日,袁福听罢线人三七的报告,沉思不语。他儿子袁怀宽慰道:“爹,不必多虑,想这丫头片子却是不好对付。” 三七帮腔说:“是啊是啊,老爷,一只耳他们在花婆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见那玩艺,估计她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袁福:“难道就没办了不成?” 袁怀:“那到不是。她来上海一无亲二无友,借住在老花婆家转街卖花,难道她就是为了糊口?不可能吧,那她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其中必有原因。”袁怀二十四岁,上过教会学堂。他是袁福和三姨太所生,是袁家的独生子,很得老袁的矫贯,让儿子做古玩店的二当家。袁怀心眼多的象风车一样见风就转,很会跟着潮流跑。他常穿时尚的青年装,中分的头发抹着贼亮的头油,苍蝇落上去也能撇大叉。 “嗯,她一定有大事要办才来上海的!”袁福经儿子提醒,赞同道。 袁怀:“爹,她为什么和那个臭戏子拼茶,难道她们之间有解不开的怨仇?” 三七:“老爷,端白兰交手时叫喊着‘报仇啊报仇’好象她就是来寻仇家的。” 袁福听罢,一拍脑门,说:“哦,我明白了!” 袁怀:“你明白啥了你?” 袁福问三七:“那个戏子是不是在史宅居住?” 三七:“是啊,老爷。” 袁福阴泠地说:“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袁怀:“你忘啥了爹?说啊。” 袁福:“去年资州兵变就是革命党人史坚杀死了端方,史坚也在激战中死去,他的骨殖运回上海是不是戏子披蔴戴孝送葬的?” 袁怀:“是啊,我还去看过出殡呢。啊呀,爹你怎么不早说,她一定是来找戏子报仇的,没错,一定是!” 袁福冷冷一笑说:“如今上海是民国了,就是把她弄来了她死不松口,也找不到金项圈,到那时万一她寻了短见,让**追查下来反到自找麻烦。我看硬的不行,咱就来粘乎的。”袁福把事情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摒退佣人,低声对儿子和三七秘授计策……袁怀听后兴奋的屁颠屁颠的。 袁福温怒地说:“别高兴的太早了,把事儿弄砸了你就没命了,懂吗!” 袁怀一缩脖子:“知道知道,爹你就等着听好信儿吧!” 第十一章仁义名伶启迪妹愚昧格格一根筋 话分两头。再说史静仙和端白兰在茶楼闹翻,她回到家里向史夫人问安后便到二楼自已的房间背台词,由于心情不爽,背了上句忘下句,她索性不背了,去听溜声机唱片,听着听着睡着了,一宿无话。她第二天起床后还未梳洗就听见院里有人大声喊叫:“史静仙你出来,史静仙你给我出来!出来!” 史静仙紧忙去窗口朝院里看,只见佣人吴婶端着水盆对端白兰说:“你这姑娘好没教养,进院就大呼小叫的,你想干嘛你!” 史静仙对外边的端白兰说:“白兰你别喊了,我这就下去!” 史静仙来到一楼客厅被史夫人拦住了,问道:“仙儿,你和人结啥仇了,让人家堵到家里来吵闹!” “没有!”史静仙边说边出了屋门。 端白兰见史静仙出来,柳叶眉一挑,“咣啷”一声抽出宝剑,吼道:“史静仙,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来吧!” 史静仙:“你要怎样?” 端白兰:“我要你人头祭奠我阿玛的亡灵!” 史静仙:“兰妹,那都是先辈们的事,我们是不是坐下来好好谈谈……” “少废话,吃我一剑!”端白兰报仇心切,言出剑到,那剑忽而横江飞渡,忽而高山取果,招招凶险,直取史静仙要命之处。史静仙不慌不忙从容应战,因她曾见过端白兰的剑法,是太极剑衍生的脉宗,这正是史坚家传的一派,所以她能招招破解,且战且退,引逗着端白兰朝院门外追打自已。 在街门外,史静仙边接招边说:“兰妹别打了好不好,你我父辈都已阵亡,那是革命潮流所至,不如我们姐妹相好,忘掉怨恨……” “瞎扯,看剑!”端白兰忽然想起这剑法失败的原因是史坚传授自已的,暗骂自已蠢材,不由的银牙一咬,腕抖剑竖改变了门户,那剑法忽地上天揽月,转眼又是白蛇吐信儿,上三路下三路连连攻击。刚开始史静仙还能招架,越来越难以应对,只见那剑在自已身旁赛似风驰电闪,飞上翻下,却不见人影,果然厉害!她慌神了,路数显乱,稍一疏忽,她的臂肘被剑划破一道血口子。 史夫人急得哇哇大哭道:“别打了,小祖宗们别打了!”吴婶扶着史夫人也是呼喊着让她们住手。 这时,很多路人远远地瞧看着,其中就有三七。 现在史静仙已是汗透香衫,血染肘臂,嘴唇突突颤抖着勉强应战。端白兰却是越战越勇,剑剑险恶,她一心想速战速决,杀了仇家,祭奠亡灵。此时她见史静仙身手没了机敏的劲头,暗自高兴,又使出狠招,直取中路,等到了胸前趁史静仙躲闪的瞬间,那剑突地向下削去,变为断龙斩腿。史静仙大惊,纵身腾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两个滚,只在落地的剎那间,“嗖”地投出一物,狠狠打在端白兰握剑的手上,端白兰“啊呀”一声,手松剑落。原来史静仙脱下粗粗的铜手镯打了过去,她不敢怠慢,鱼跃凤飞,双掌齐出,对准端白兰两眼一糊。端白兰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噗嗵”直挺挺仰面摔倒在地上,头嗡嗡作响,昏了过去。 吴婶跑过来抓起剑就要刺杀端白兰,被史静仙挡住了,说:“她不仁咱不能不义,来,把她抬到屋里去!” 她们把端白兰放到客厅的长沙发上,紧忙去二楼给史静仙包扎剑伤。吴婶说:“把她扔在客厅不会有什么事吧!” 史静仙:“没事,震她一下不会有事的。” 史夫人泪痕挂脸,问道:“你啥事得罪了人家,让人家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史静仙:“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史夫人:“倒底咋回子事你得让娘知道啊!” 史静仙:“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伤口包扎好了,史静仙去衣架上取下一件干净衣服穿好,说:“我去看看她。” 此时,端白兰已经醒过来了,疑惑地观看着屋内。她见史静仙、史夫人、吴婶过来,吃惊不小,瞪圆双眼,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史静仙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微笑着说:“兰妹,请愿凉姐姐失手了。” “姥姥!”端白兰暗骂,她认为史静仙有意捉弄自已,讥笑自已,挖苦自已,铁青着脸把头扭向一边,不接水。 史静仙把茶杯放几案上,依然笑吟吟地说:“兰妹,你真的想杀死我吗?” 端白兰:“你不配活在世上!” 史静仙:“那好,咱俩就谈谈吧,如果我真该死你就拿了我的命去,我认!” 端白兰:“没什么好谈的,家仇、国仇我全要报!” 史静仙:“你知道,先前我史家也是大清国的官宦之家……” “闭嘴!”端白兰吊着白眼反问道:“那你父亲为何还要加入革命党?” 史静仙:“兰妹,即然你问这事,咱就直说,如果我也是革命党人我也要替父报仇,但和你报仇的目的不一样!……你让我把话说完,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是北平那边大清朝遗留下的烂摊子依然还在,洋人趁火打劫,掠夺财物。革命党人都是为了振兴华夏,彻底砸烂‘东亚病夫’这顶帽子。难道说你戴着这顶帽子就舒坦了不成?” 端白兰:“你说的我不懂,我就知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史静仙:“凭良心讲,你在花婆家住了这些日子,你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和你先前过的一样吗?再说了,你从北平到武汉,又从资州到上海,一路上看到的江河满溢,无家可归的难民,嗷嗷待哺的婴儿……难道你看见这些心里就落忍吗?还有,保路风潮分明是朝廷把国民的权利出卖给洋人,难道这不是卖国行经?” “住口!我不需要听这些话!”端白兰冷笑道:“大清国虽有千般不是,但它也走过了几百年,我辈理应为朝廷鞠躬尽粹,死而后己。” 史静仙:“兰妹,你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华夏千百年来贵乎历新图治,克以新政,你看看现的民国**哪一点……” 端白兰:“别啰唆了,我定要杀了你!” 史静仙:“你杀了我,替父报了仇,难道你内心的恩怨就勾销了吗?” 端白兰一阵狂笑,说:“宿愿归宿愿,其它事我不管!” 史静仙:“即然这样,我等着你,你走吧!” 端白兰起身就走。史静仙说:“哎,拿上你的剑!” 端白兰悻悻地瞪了史静仙一眼,接剑在手,走了。吴婶朝端白兰“呸”了一口,问史静仙:“这就让她走了?她还会来找事的!” 史静仙:“让她走,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端白兰走在街上的人流中,感到自已象是茫茫大海中漂浮的一叶小船,摇摆不定,起伏难平。她感到很无助,泪往心里流,恍恍惚惚踏进一家小酒馆,叫了一壶酒,一盘小菜,不知不觉中竟将那壶酒吃光了,醉意矇眬地又叫来一壶酒。店小二见酒客醉了,还是个小女子,好言相劝道:“小姐,犯愁吃酒会伤身子,别喝了,来碗醒酒汤吧!” 端白兰醉眼一瞪:“怕我给不起你酒钱还是咋的?”说着掏出一块大洋,“啪”地拍在桌上,提上宝剑,趔趄地走出小酒馆。她为自已再次败在史静仙手下感到愤怒和委屈。责备自已不能替父母报仇雪恨而恼悔不已。冥冥之中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召唤她:“……来吧,来吧,来到这里一切静好,丢掉了烦恼,超脱了尘缘,永远是个最好的地方,快来吧……”人醉心不醉,她不想回花奶奶家了,昏昏沉沉毫无目标地走着…… 请看下集 第十三章贫寒花婆良苦心各有图谋不是爱 上回书说到端白兰结识了袁怀,为了一已之愿决心赌一把,试试命运,她不听花婆的良言忠告,悄悄和袁怀来往了。每次出门卖绢花总是空篮而归,那是袁怀买下了剩下的绢花,说是放到古玩店作为送给客人的赠品,其实,绢花象垃圾一样被袁怀扔掉了。端白兰心知肚明,每次都笑脸感谢袁怀帮助自已,因为她带来的钱已经捉襟见肘,如果绢花钱赚不多,她和花婆的吃饭钱都成了问题,因此她按着自已的计划一步一步实现着…… 人们常说:你嫁给他图了他什么? 或者问:你娶她图了她什么? 一个“图”字便道出了男女婚嫁不外乎是图人、图财、或是图权势,都有着各自想要得到的罢了,都是一个“私欲”在做作怪而一。 自从端白兰爬出娘肚子长这么大,如不是遇上世道巨变,她就没有不顺心的事,眼下她孤身上海,万万想不到遇上了朝廷道台的公子哥、古玩商号的二当家。为了日后有个衣食无忧的栖身之所,任性和矫情的情格让她自信压上这个赌注定能成功。她和袁怀频频接触,每次谈话以后,那种渴望和期待的关系更加强烈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不想再熬下去了。主动约袁怀到江边走走,凭栏而立,凝望着江中游戈的船只,听着树梢上鸟儿的叫声,她完全陶醉在感情的漩涡之中。 袁怀望着江心说:“一个人活着是应当有点精神盼头的,不然白来世上一遭,你说是不是?” 端白兰看着江水,笑而不答。袁怀看见树杈上有个鸟窝,便兴奋地爬上树去掏鸟,那鸟儿“噗楞楞”惊得从窝中展翅飞出,落在更高的树枝上看着袁怀惊叫个不停;同时惊动了岸边一只癞蛤蟆,“咕咚”跃入水中潜身于远处。 见此情景,端白兰首次破格大笑了,说:“瞧你那熊样儿!” 袁怀也为自已那孩童般的举动笑了,他从树上下来,自嘲地笑道:“这家伙瞒机灵呢,稍有响动就开溜!”袁怀早从父亲那里学到一条真理,认为在这个争名夺利的势利场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会产生奇特的效果,从而得到自已想要的东西。 袁怀:“兰兰。” 端白兰:“嗯,啥事?” 袁怀从衣兜里取出二十块大洋,说:“给!” 端白兰:“给我?这是啥钱呀给我?” 袁怀:“两天的绢花钱呀,你忘了?” 端白兰:“这么多,我不要!” 袁怀:“拿着吧,太过任性了终究不好,我知道你在花婆家穷日子不好过。” 端白兰垂下眼脸:“袁先生真是个善心义胆的人,我替奶奶谢谢你了!” “说什么呢你!”袁怀笑着说:“让我的牙都酸倒了,我可没有那么高尚。” 端白兰陪着笑。袁怀掏出怀表看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等生意的黄包车说:“走吧,时辰不早了。” 端白兰一楞,心想今天该办的事还没结果,怎么走呢,于是反问道:“去哪儿?” 袁怀用多情的目光审视着说:“兰兰,你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顶着星星出门戴着月亮回家,我真耽心你的身体,今天到我那儿歇歇脚,好吗?” 端白兰妩媚动人地微笑着说:“好啊,我确实有点累了……” 黄包车夫见来了顾客,笑脸迎道:“二位去哪儿?” 袁怀:“古玩胡同。” 黄包车夫:“好咧,请上车!” 端白兰正欲上车。袁怀说:“把花篮给我!”端白兰甜甜地笑着把篮子给了袁怀,她才上了车。袁怀随后上车,俩人紧紧挨着坐稳了身子。 黄包车夫:“坐稳啦,走着!”他蹽开脚力跑起来。 袁怀:“兰兰,这篮子可是你和花婆吃饭的宝贝呢,不能稍有闪失啊!” 端白兰凄然一笑,没有言语。两个人静静地各自盘算着心事。袁怀受教会学堂的教育,使他对待人生和社会的认知悟出一条洋人的道理:男人对女人只有礼物加服饰、才华加教养才能打动女人的芳心。况且,老袁福对这次行动一再告诫儿子:端白兰是朝廷重臣的千金小姐,虽说她落破街头,但骨子里铸就了的聪慧和矫横的心劲不会改变。因此,袁怀必须慎之又慎,不然骗宝的计划定会鸡飞蛋打,所以袁怀拿捏着不敢越雷池半步,可谓是机关算尽了。他还有个爱画油画和铅笔素描画的特长,笔笔画得维妙维俏,在当地的古玩书画界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主儿。 端白兰跟随袁怀来到古玩街库房院,步入客厅。大厨张亮忙前忙后将香茗伺候好,刚站下。袁怀说:“张亮,你去备些好酒好菜,今天请端小姐用餐!” 张亮应声而去。端白兰这次来到库房院,没有了先前的掬僅,她象来到老朋友家一样放松地去欣赏百宝架上那一件件古玩器物字画,当她走到一张画架子旁边,只见画纸上盖着一张半透明的纸,纸下有幅铅笔素描人物画,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她掀开一看,惊呆了,但见那幅素描像画的正是自己! 此时,袁怀已然站在端白兰身旁,愉眼瞧视着这位俏丽的格格,克制着内心的骄傲,轻声说:“兰兰没经过你允许,你不介意吧……” 端白兰羞涩地说:“袁少爷,你,你啥时候画的?” 袁怀:“自从认识了你,你的身影,你的京腔和美貌都深深刻在我心里了,白天黑夜都挥之不去,希望你喜欢。” 端白兰飞红着脸,低下头,软声说:“喜欢。” 袁怀殷勤地理理端白兰垂下的乌发,说:“送给你,来,这边坐吧。” 他们回坐到椅子上,中间摆有一张漂亮的红木茶几。端白兰:“真不知道你还会画西详画,画的真棒!” 袁怀:“你过奖了,我很少画肖像,要画就画我喜欢的……” 端白兰:“还有什么大作拿出来让我饱饱眼福。” 袁怀神秘地目光望着端白兰,半晌才说:“还有一幅油画,你猜猜画得是什么?” 端白兰:“是你自已的肖像画吧?” 袁怀笑着说:“不对不对,我这个丑样儿上不了画,吓死鬼呢!” 端白兰一听,前合后仰地笑出了眼泪,说:“我可猜不着了,快拿出大作来让我欣赏欣赏吧!” 袁怀:“好的,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端白兰急不可待地说:“你就别摆迷魂阵了,什么条件,说吧!” 袁怀:“好,那你把眼睛闭上,等我喊一、二、三!你再睁开眼,记住可不许耍鬼偷看哦。” 端白兰:“行,听你的!”她顺从地回答着,认认真真闭上眼。袁怀拉着她的手朝书案走去。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续 当袁怀触到端白兰那纤细的手时顺间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热血促使他真想拥抱亲吻这位乱世佳人,但他克制住了。端白兰闭着双眼,温顺地慢慢朝前走着,虽然她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芳心涌动,期待那富有和幸福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不由地想起袁怀说过的话…… (回忆)也是在这间客厅内,袁怀说:“你一个女孩子只身来上海报仇,屈尊下居,一无亲二无友,能成功吗?” 端白兰认真地说:“不知道,白兰只知道天不负有心人,但愿能有个贵人相助,我甘心为他铺床叠被……” “哦……”袁怀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端白兰说:“白兰,我……” 端白兰:“你什么呀,快说!” 袁怀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替你报仇!”(回忆完) 袁怀拉着端白兰来到书案前,拿起一个画夹子展开了说:“一、二、三,看吧!” 端白兰睁开眼,只见袁怀手里展开一幅色彩鲜亮的人物肖像油画,是一位风华正靓的时尚少女全身像,她身材高挑,穿着藕紫色绸质斜衿盘扣上衣,腰扎宽板丝带,下穿灯笼裤,一手握剑鞘,一手拉剑半出鞘,乌黑的头发下一张靓丽的瓜子脸,那双深沉的眼睛闪烁着智慧和坚强的光芒,彰显着青春活力,好一个活脱脱的英姿焕发的巾帼英豪形象。 “啊,是她?”端白兰的笑脸倏然消失了,惊愕的目光盯着画像。此画恰似一把盐撒在她受伤的心口,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整个身躯都在瑟瑟发抖,脸色铁青地挤出一句话:“你,你你,你怎么会画她的肖像?咹!” 袁怀故意反问道:“这只不过是个戏剧人物,为什么不能画?” 端白兰提高嗓门:“闭嘴!我说过她就是我的仇人,仇人!你懂吗你?” 袁怀:“正因为她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才画给你看的……” 端白兰:“你什么意思你?” 袁怀:“兰兰,当今风云变幻,要想报仇,万事还须谨慎,不可操之过急啊!” 端白兰:“有屁快放,别绕弯子!” “哟,”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们俩为何事争辩啊?” 袁怀透过端白兰肩头,看见父亲袁福进来了,忙说:“爹,你怎么来了?” 端白兰回身一看,只见来人身穿绸缎长袍马褂,头戴爪皮帽,她立马认出是袁福。 袁福笑吟吟地说:“店里人说你不在,我就知道你准在库房院儿。噢,这位姑娘是不是端总督家的白兰格格?” 端白兰:“是我,白兰给袁伯伯请安了!” 袁福:“免礼免礼。” 他们分宾主落座,端白兰斟一杯茶给袁福递过去,说:“袁伯伯请用茶!” “我领了,还是老礼儿好啊!”袁福颌首笑道,稍停一下又说:“白兰格格,怀儿跟我说他认识了一位北平来的卖花姑娘的遭遇,我琢磨这事一定有来头,只因杂事缠身没有及时约你来家聚聚,还请端姑娘不要见怪。” 袁怀说:“今天不是正好嘛,是吧兰兰?” 端白兰凄然笑着点点头。 袁福怅然若失地说:“自从京城一别,世道象万花筒一样变换的让人眼花瞭乱,看见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会是啥样子。唉,去年听说端兄端总督在资州为朝廷殉职,令我寝食难安,可也没法子前去殡吊英灵……” 袁怀忙解释说:“兰兰,你不知道,大前年有人向朝廷诬告我爹挪用库银被罢官了,差点丢了性命。” 袁福:“我两袖清风,问心无愧,无官一身轻,不提也罢!” 袁家父子一翻伤感动人的话,使端白兰无不为之动情不禁落下泪来,低声说:“袁伯伯,我替爹娘领情了!” 袁怀:“爹,刚见面你就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袁福:“要说,要说哦!这是我几年的心结从没对外人说过。端姑娘,那端大人的尸骨你是如何料理的啊?” 端白兰凄凄地说:“回伯伯话,兰兰不孝,资训、京城两地路途遥远,只好就地安葬,修书一封派人带着家父家母几件衣物回京报与家人知晓,我就赶奔上海来了。” 袁福:“听说你来上海就是为了替父报仇,是吗?” “是!” 端白兰重重点下头。 袁福:“好啊,你没给端大人丢脸,有气节,老伯我支持你!不过就一个人在上海滩干这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咱还要好好活下去不是?” 袁怀:“爹,你不用多虑,我们早想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袁福笑着说:“哎,刚才你们为什么事争辩?” 袁怀拿起画夹子说:“为了这幅油画。” “油画?我看看。”袁福饶有兴致地接过画夹子,象个签定师审视着自语道:“这不是新剧社的主角史玉倩姑娘吗,画得还可以。”他瞥了一眼端白兰那毫无表情的脸,接着说:“中国人物画与西详肖像画有本质区别,中国画讲究用笔墨,讲究线条美;西画注重光影色彩,讲究刻画真实,有情有意。兰姑娘,你以为如何?” 此时,端白兰完全乱了心绪,于是差开话题说:“我对艺术一向是外行,不懂!” 袁福:“这不重要,只要你看见一幅作品它能对你产生心动,记住它了,这画就算成功了。艺术大师们的经典杰作无不是时代的产物。” 袁怀帮腔道:“是这样,我看中国人物画都是千篇一律的模样,提不起心劲来……” 此时大厨张亮进来说:“老爷、少爷,现在用餐吗?都备好了。” 袁福:“好,我今天见到端姑娘高兴,走,咱们边吃也聊!” 他们来到餐室内,围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袁怀边给袁福斟酒边说:“爹,我们和兰兰也是异地逢故人,不容易。你老多喝两盅。” 袁福笑容可掬地说:“来,为端姑娘旗开得胜干杯!” 三人举杯,袁家父子一饮而尽。端白兰心里堵得慌,呡了一口,连筷子也没动。 袁怀:“兰兰你吃菜呀。”他将一盘菜端过去,接着说:“这燕窝溜鱼片很养人呢,你吃吧。” 胜情难却,端白兰夹了一小块燕窝吃。 袁福:“端姑娘别拘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些年革命党人在全国纷纷起事,朝廷紧急剿杀叛逆,那六君子、秋瑾之流先后被杀已不是先列了。自从‘辛丑条约’签订之后,大清国主权实无保证了,国力日趋凋敝,改朝换代已是不可避免的事。” 端白兰闻听此言,怒从心中生打断袁福的话,愤愤地说:“如果不是这类叛贼闹事,我大清国何至落得国破家亡,我就要杀了小贼史静仙,为国尽忠,为父母报仇!” 袁福眯着双眼,慢条斯理地说:“端姑娘你切不可曲学而阿世,那史静仙不僅是新派艺人更是个铁杆的革命党徒,在上海滩你单枪匹马去刺杀她岂不是以卵击石,自找灭顶之灾!” 袁怀趁机顺水推舟说:“爹爹所言极是。兰兰,依我之见何不弄个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之计!” 端白兰:“移花接木借刀杀人?” 袁怀:“兰兰,我知道这浊酒难平你心中怨恨,你孤胆复仇心切,孝心苍天可见……” 端白兰:“啰嗦,快说!” 袁怀自饮一口酒,吃几口菜,把筷子一放,说:“爹,那个大鼻子鲁西还在不在上海?” 袁福:“在,怎么了?” 袁怀:“他和东洋武士关系不错,何不动他找个鬼子去刺杀史静仙。” 袁福:“这……” 袁怀:“东洋人正在设雷台比武,正是看热闹的时候,那地方离新剧场不远,就是案发了新**查出来也是干瞪眼。” 袁福:“鲁西诡计多端,只怕他不肯答应。” 袁怀:“他不是急求百赖地找一个什么圈圈,咱不显山不漏水地对他透透风,看他什么反应。” 袁福:“这事紧要,万不可对外人知晓半句!” 袁怀:“知道知道。” 袁福:“好啦,今天就到这吧。” 端白兰站起来就走。袁怀紧忙说:“兰兰等一下!”他去画架子上取下那张素描画过来递给端白兰,说:“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端白兰拿在手里,红着脸羞羞地说:“谢谢!” 袁怀送出端白兰时街上已是华灯明亮了,他叫了辆黄包车让端白兰坐车回贫民街。端白兰凝眉深思,无心恋看夜景,一个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着,回味袁家父子谈话的情景,虽然没有得到机会说出埋在心底的话,反而得到了“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帮助,她还是兴奋的不得了,因此她对袁家感恩不尽,更加心甘情愿地嫁给袁怀,只差捅破这层窗纸了。 第十四章老酒似刀意双雕半杯浊酒一点醉 上文书几次提到的鲁西何许人也?有必要说说他了。 鲁西年近四十岁,混血儿,其父曾在上海卖办丝绸生意,是个英国人。其母是华人,基督徒。鲁西在中国长大,教会学校毕业,会一口流利的华语,对中国历史、文化、地理、风土人情比较了解。其父病死后,他接替父业,但他秘密接受了英国文化外交官的聘任,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物间谍,近几年查找金项圈的下落便是他的首要任务。 前文书说过,当年德国皇后送给慈禧老佛爷的金项圈本属外交斡旋。而英国公使想借老佛爷过七十大寿送的礼品也不薄,意在拖廷签订《交收东三省条约》。但是那礼品和金项圈相比却逊色许多。光绪二十八年三月初一,朝廷和德国的条约照签不误,使英国人大为光火,耿耿于怀。不久老佛爷死后,金项圈未能随之入殓,不翼而飞,案子闹得纷纷扬扬也没有侦破。(据史料载:始终不知道金项圈身在何处,成为晚清一桩特大奇案、悬案。)因此,英国文物间谍很想把金项圈搞到手,招彰于世,以便佐证当年事件的根由,于是秘密指派鲁西以丝绸卖办身份和袁福勾搭上以后,他隐隐点出金项圈之事,并夸下海口说只要是弄到了金项圈,给价一千万大洋。袁福暗自兴奋不己,他猜测这东西一定在端方手里,因为他曾在端家见端白兰戴过金项圈。当年端方东山再起,任职总督进剿保路同志军,而袁福此时因贪污库银已被罢官,做古玩字画生意,他干着急没办法。没料想不出半年时间他得到端方在资州被杀,觉得机会来了,即刻秘派杀手强行夺宝不成,反伤了几条性命,硬的不行来软的,袁福又让儿子去“英雄救美”端白兰果然中招了。 端白兰这几天心情不错,每每叫卖绢花的声音清脆响亮:“卖花啊,香喷喷的绢花鲜亮不打蔫,卖花啊!” 一个干净利落的青年人走在穿梭的人流中,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他听见叫卖花声,透过人群看见了卖花女,赶紧朝她跑过去:“哎,卖花的等一下!” 端白兰回身问道:“先生你要花吗?” 青年人:“啊。” 端白兰:“你选吧,今天新制作的绢花,比别人的好看,还便宜!” 青年人:“你是端小姐吗?” 端白兰一楞:“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姓?” 青年人:“走吧,袁少爷叫你过去。” 端白兰警惕地:“你,我不认识你。” 青年人笑道:“别紧张,我是袁福袁老爷的跟班,老爷也在那儿等着小姐。” 端白兰:“去哪?” 青年人:“不远,天府酒楼,我带你去。” 时近傍晚。袁家父子已先在天府酒楼宴请鲁西。雅间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半空中悬挂着彩灯,墙角置放着绿色花树,墙上张贴着中式古典仕女画,特别是八仙餐桌中央置放着由黄铅丝插编成的龙凤鸟兽园形花盏,花盏中堆满的各色玫瑰花,释放出的香味灌满了整间屋子。 袁福道:“我袁某能和鲁西先生交上朋友真乃三生有幸!” 鲁西:“哪里哪里,我能在上海滩采办丝绸、经营诸多货物全仰仗袁老爷鼎力相助!” 袁福举杯道:“客气客气,来,请干了这杯酒!” “干!”两人碰杯。鲁西呷一口酒,说:“哈哈,华夏的酒真不错,味纯,缠绵可口,比红酒来的猛烈,好酒!”他放下酒杯,伸脖子用鼻子凑到花盏前闻了闻,又感叹道:“真是鲜花美酒香味芬芳啊!难怪人们都说上海滩是个花花世界。” 袁怀应和道:“是喔,自古好花谁不恋,历来君子好逑嘛!” 鲁西:“妙!袁少爷不愧是古玩界后起之秀,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袁怀:“过奖过奖。鲁西先生,你看这玫瑰花成色咋样?” 鲁西:“那还用说,简直是窈窕美女啊!” 袁怀哈哈大笑道:“鲁西先生你再上眼细瞧瞧,这是假花!” “假花?不会吧。”鲁西不相信,抽出一玖瑰花边摸边说:“哟,还真是假花,嘻嘻,可以乱真呢!” 袁怀神密地用双手指此划成一个大圆圈说:“这绢花就是藏有这个宝贝的人制作成的……” 鲁西眼一亮,认真地问道:“密司袁,你的意思是说找到了金项圈,是吗?” 袁福纠正道:“鲁西先生,是这样,自从你说要找到这个东西,我一直不敢怠慢,只是眼前有了目标还没有见到真货。” 鲁西:“有目标也好啊,在哪?” 袁福淡淡一笑说:“别急呀你,情况是这样的,要想把货弄到手还需请鲁西先生你从中斡旋才能成功。” 鲁西:“没问题,我能做什么说说看!” 袁福:“据我所知藏有此货的人有个心愿,她说谁要是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她就把货献出来,你看……” “替父报仇?”鲁西沉思一下说:“他要杀谁?” 袁怀抢过话茬说:“新剧社的台柱子史静仙!” 鲁西诧疑地:“史静仙?杀人是要尝命的!” 袁怀:“这我知道。鲁西先生你和东洋浪人素有交好,他们正在摆擂台比武,那擂台就在新剧社付近,此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买通日本武士神不知鬼不觉干掉她,你我不粘一点血腥,又把货弄到手岂不是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你说呢?” 鲁西冷静地用手指扣打着桌面,不回话。这时青年人进来对袁福说:“老爷,她来了。” 袁福面呈喜色道:“说曹操曹操到,让她进来!” 青年人退去。转舜,端白兰拎着花篮进来了,她扫一眼室内情景,便明白了什么,不露声色地对袁福说:“白兰给袁老爷请安了!” 袁福笑道:“免礼免礼,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大英帝国驻上海的丝绸卖办主管鲁西先生。” 端白兰深施一礼说:“鲁西先生好!” 鲁西以礼相待,伸出手准备和端白兰握手,说:“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但是端白兰好象对鲁西的手视而不见,转身去坐在袁怀旁边的空位子上。鲁西尴尬地笑着摊开双手,耸耸肩坐下了。现场气氛立马显得不怎么和谐了。 袁怀连忙对鲁西解释说:“端姑娘不善西洋人礼节,请鲁西先生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本章待续。 第十四章续 鲁西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贵国礼义男女有别,很好呀。难得与端小姐相识,来,我敬端小姐一杯!” “哦。”端白兰起身彬彬有礼地与鲁西对饮。 鲁西饮罢,自斟一杯举起来说:“密司特端海量,这一杯是为我们合作顺利干杯!” 端白兰没有动杯,矜持地说:“请愿凉,我不胜酒量!” 鲁西:“孬孬孬,人生难得几回醉,挚友相逢何需拒。我先干为敬!”他仰脖子“吱”地一声,尔后出示空杯,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对方。 端白兰不理那一套,为给鲁西个下台阶,她向袁怀投去求援的目光。 袁怀立马理解了那目光的意思,忙解围说:“鲁西先生,白兰姑娘是大家闺秀,不比那些小家碧玉,你还是多多包涵。这杯酒我来,我来!” 鲁西不爽地说:“那随意吧!” 此时青年人又进来了,对袁福耳语道:“老爷,家里来人说三奶奶在家里闹起来了,你看……” “知道了。”随后袁福歉意地对鲁西说:“鲁西先生,不好意思,家中有事先走一步,失陪了!” 鲁西:“不客气,你忙你忙。” 袁福起身对儿子说:“怀儿一定陪鲁西先生吃好喝好,知道吗?” 袁怀:“爹你放心好了,我们和鲁西先生是闯过风雨的朋友,我会舍命相陪的!” 袁福急匆匆离去。 自从端白兰进来,她就发现鲁西的眼光老在自已身上打转转,她不停地暗骂“色鬼”,骂归骂,但心里还是泛起许多想法:如果袁少爷对我是真心实意,就应该把话挑明了将我娶进府去,为何让我陪洋人喝花酒呢……她看了袁怀一眼,只见袁怀举起酒杯说:“鲁西先生,我们接着喝酒!” 鲁西与袁怀碰杯,杯酒见底。袁怀:“吃菜吃菜,别停筷子啊鲁西先生。” 鲁西打个饱嗝,微露醉态,将视线又投向端白兰,嘻嘻笑道:“密司端,你不愧是一个典型的、文静的、有素养的、带有病态的东方美女,你那绢花的香味和美艳也不如你漂亮啊!嘻嘻嘿嘿……” 端白兰紧锁俏眉,冷脸凝视着暗骂道:“什么玩意儿!” 袁怀赶紧打差说:“鲁西先生此言差了,端姑娘可比不上那个梨园戏子漂亮!” 鲁西:“你说的是史静仙吧?” 袁怀:“是啊,可以说她真真的是个充满温欣味的……一朵鲜玖瑰花!” 鲁西挑衅地说:“很遗憾,你知道不知道她是当局保护的新派艺人!” 袁怀:“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为新剧社捐助了不少钱,我没说错吧!” 鲁西用牙签儿剔着牙,似笑非笑,没有回话,他想:哼,你想借刀杀人啊,少来这一套……继而他又想到:不如先稳住他们,等见了真货再说不迟!于是他扔掉牙签,吐口唾沫,一脸诚意地说:“密司特袁,你想哪去了,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成功。来,为合作顺利干杯!” 袁怀:“干杯!”两人碰怀饮干酒,他又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我和端姑娘先告辞了。鲁西先生,房间已经给你订好了,呵呵,今晚保你身子骨舒坦舒坦……” 话分两头。再说袁福匆忙离开酒楼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因为这些日子他和儿子经常避开三姨太谈些事情,有时甚至夜不归宿。使三姨太起了疑心,几次问袁福发生了什么事,始终没有得到明确答复,惹得三姨太很不高兴。这天晚上,三姨太独自吃罢饭,回寝室趴在床上,一位丫环手持竹制的“痒痒挠”一边给她背上挠痒,一边说:“太太,老爷没跟你说他去哪儿了?” 三姨太皱着眉头说:“管他,没良心的东西死外边才省心……左边,往下,再往下,好,好!”她舒服了,问道:“哎,最近有个卖花姑娘经常去找少爷,你听说没?” 丫环:“听说了,好象有这档子事。” 三姨太:“她是哪儿的?” 丫环:“听库房来人说她是贫民街一个老花婆的孙女。” 三姨太:“少奶奶知道这事不?” 丫环:“都是私下里唧咕,谁敢跟少奶奶说呀!” 正说着话,只听门一响,三姨太见袁福进来,立马黑起脸问道:“你去哪了?是不是又去逛窑子了,咹?” 袁福白眼瞪着三姨太,说:“你有完没完,我说过那都是生意上的逢场作戏!” 三姨太:“鬼才相信你!” 袁福来到衣架旁,换着拖鞋说:“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三姨太:“鲁西是个洋鬼子,他什么女人没见过,用得着你为他拉皮条……哎,你怎么老抓不到点子上,往右,往右!好。” 丫环赶紧调准位置,轻轻挠着。三姨太舒服地动动身子,说:“好啦!” 丫环抽出痒痒挠,去桌上装好水烟枪点燃香头递给了袁福。袁福过来挨着三姨太坐下说:“跟你商量件事。” 三姨太:“你跟我商量事?咋了,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袁福吹吹香头,咕咕噜噜抽得水烟枪直响,而后才说:“少爷结婚三年了,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 三姨太一听,蹭地站起身,吊起眼睛说:“怎么着,你想让儿子休了梅琴?” 袁福:“不是,你想哪去了!” 三姨太:“你你,那你是不是想让儿子添个二房?” 袁福:“你听我说嘛!” 三姨太:“我不听!你趁早死了那份心,这事你让我怎么去跟大姐说去,咹?” 袁福:“你别急呀,只是……” 三姨太:“啊我明白了,可着是你父俩这几天唧唧咕咕在说这事呀,是不是看上那个臭卖花的?” 袁福笑道:“算你猜对了一半……”接着他对丫环说:“这没你事了,去吧!” 丫环应声退出,轻轻碰好门。 袁福:“你知道吗咱这是真戏假唱,一旦货到手,转手就是上千万块大洋!” 三姨太倒吸口冷气:“这么多,大鼻子不会是逗你玩吧!” 袁福:“你知道啥。那件东西是印证着慈禧当年签订《交收东三省条约》时外交来往的信物。” 三姨太脸色平缓了许多,说:“如果儿子添了二房,那就太对不住大姐和梅琴了。当年要不是大姐跟宫里人说情,摆平你贪污库银的事你脑袋早搬家了。” 袁福感慨地说:“是啊,我这人是知恩必报的!” 三姨太:“那你还让儿子添二房!” 袁福:“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 三姨太提到的大姐是她娘家的一个堂姐,当初在后宫是个小头目,很得隆裕宠信,可以直接进言。梅琴是三姨太大姐的闺女,刚刚嫁给袁少爷,所以才肯出大力帮助袁福摆平了贪汅税银的事,不然,袁福定会被砍头,产业充公,家眷流放边垂的下场。虽然袁福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但他也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准确点说是他祖上经商顺风顺水发了财,迷上佛经,坚信“不邪淫为善业”,视讨小妾为邪淫业。可是到他这里理应恪守此道,但他未能如此,自他入朝为官,因为前两任老婆始终没能给他续香火,才娶了这个三姨太生下了袁怀。不成想,袁怀婚后三年也不见梅琴给袁家添丁续女。袁福看在眼里急心在上,不便挑明了让儿子娶小老婆。正在这时端白兰出现了,他认为:一来端白兰是官宦人家出身,门当户对;二是端白兰嫁过来,不管结果如何,还能弄到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唉……”袁福长叹口气说:“为了这个家我前半生为官,本盼着光宗耀祖,荣归故里,哪想到他娘的朝廷说完就完了……我看现在的临时**也是乱哄哄的没个章程,不知到会发展成啥样子……(他吸几口水烟接着说)你去跟梅琴好好说说,怀儿的事让她暂时忍让着点,千万别去闹,一旦金项圈到手怎么处置端白兰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三姨太说:“你可够缺大德了!”她说罢打个瞌睡,去收拾床被准备睡觉。 请看下集 第十五章巧舌如簧惑芳心屈尊下嫁难为情 这人呐,一旦痴迷不悟,一根筋,一条路走到黑不到南墙不回头,等到明白时就晚了。端白兰就是这种人,她没有冷静思考花婆的苦心相劝,没有认清天下的形势,一味按自已主观意断走下去,她哪里知道前边有许多陷井等着她一个个往里跳……那天袁怀与鲁西在天府酒楼勾搭好了相关事宜以后,袁怀叫辆黄包车亲自护送端白兰回家。此时端白兰心内象打翻的五味瓶说不清楚是啥滋味,但有一点,她隐隐感觉出袁怀对自已是用心爱护的,因此,车还未到贫民街她便叫停黄包车。 袁怀:“还有一段路,到家门口下车不好吗?兰兰。” 端白兰:“不,下车吧。” 袁怀顺从地下了车,付了车钱。 端白兰:“我们走走吧。” 袁怀:“嗯。” 夜空中星星稀疏,一钩弯月被恢朦朦的云纱遮住了,月光暗淡,闪着阴冷而模糊的光。 端白兰一手拎着空花篮,一手挽着袁怀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谈,慢慢朝贫民街走去。 袁怀:“兰兰,你我的先辈都是朝廷重臣,他们鞠躬尽粹,死而后己,屈迎着种种苛求却落下个悲凉的结局,现在社会上一些人对我们这些遗老遗少的看法还固定在死套套里。所以,我们就应当靠我们自己好好活着,寻找自己的幸福,你说对吗?” 端白兰:“是啊,你说的在理,所以我要为我自己——拼死也要追求到自已的幸福!” 袁怀停下来双手搭在端白兰肩头,说:“兰兰,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不是还有我吗,即然老天爷让我们相识相认那就是天意,我不会离开你的!” 端白兰闪动着两只大眼睛,半推半就地说:“怀哥你别这样,我长这么大向来没有让男人碰过我,也从来没有爱过男人。” 袁怀:“那现在呢?” “我,”端白兰垂下眼睑,羞羞地低下了头,轻声说:“我不知道……” 袁怀猛地把端白兰紧紧搂在怀里,贴着耳旁说:“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空花蓝掉在了地上弹跳一下,歪在一旁。 端白兰头靠着袁怀坚实的胸膛,闭着的眼睛流出幸福的泪水,说:“我等你……” 袁怀:“我要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夜空中的弯月被飘来的云结结实实遮盖死了,一时间大地上的万物变的黑乎乎看不清真面目了。却说花婆今天早早备好晚饭却迟迟不见端白兰回来,她只好把饭菜温在锅里,在灯下的地桌上糊制绢花,等候着干孙女回来。时间悄悄流逝着,流逝着……外面传来天主教堂沉闷而苍凉的钟声。花婆捶捶酸硬的腰背,起身走出屋,穿过小院,开了街门,朝窄长的静静的弯弯的街尽头张望,什么也看不清楚。夜风撩动着她花白的头发,她感觉有些凉意,自语说:“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别出什么事吧……”她长叹口气转身进去,碰好街门,插上门插,却又迟疑了一下,将门插管抽开了,这才转身回屋去了。 花婆回到屋里从床柜中取出个蓝花包袱,打开,在灯下细细看着新买的两床大红缎子被面,那鸳鸯图案就象是自已当年结婚时用的样子,她醉心地微笑了……近些日子,花婆看出来端白兰根本不听劝告,依然暗中与袁怀来往着,她不再硬性劝说,象往常一样细心照顾着干孙女。善良人做事从不后悔,她私下里给端白兰准备着嫁装。 此时,袁怀陪着端白兰快走到家门口时,端白兰说:“我到家了,你回吧。” 袁怀依依不舍地说:“不急,我看着你进了门再走。” 端白兰:“回吧,记着早点来人提亲,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嫁给你!” 袁怀:“放心吧,委屈不了你!” 端白兰投去深情的一瞥,转身匆匆来到了家门前看着紧闭的街门,忐忑不安地自语道:“今天太晚了,奶奶还留着门吗?”她伸手试着推门,果然门象往常一样没有栓死,她不禁暗道:“奶奶好人呐你……”而后她回头看一眼,只见袁怀还站在那里朝自已摆摆手,示意她快进去吧。她笑着点下头,放心地进去后把街门栓住了,轻步蹑足朝房间走去。 门窗纸透着黄黄的灯光。花婆在屋内说:“是兰兰回来了吧。” “是我,奶奶。”端白兰推开屋门进去,尴尬地说:“奶奶还没睡?” 花婆:“睡不着,吃饭了没?” “吃过了。”端白兰盯着奶奶手中的被面,高兴地说:“这是啥呀?奶奶。” 花婆:“你去找他了?” 端白兰:“嗯。” 花婆:“如今兴起婚姻自主,奶奶我不能强迫你,即然你和他有缘份,奶奶我也不能让你孤苦零仃地嫁出门,看,这大红缎子被面多喜庆,到时候新里新面新棉花给你缝制出来,陪你出门……” “奶奶……”端白兰感动地跪地上,颤声说:“白兰一生一世记着奶奶的大恩大德,如有来生一定在奶奶膝下做亲闺女!” 花婆:“不过,我不想跟他袁家有一丁点瓜葛,你到了袁家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回来跟奶奶诉诉委屈,奶奶接着你!” “我记下了。”端白兰流着泪水说:“兰儿对不住奶奶你了。” 花婆:“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记着订好了日子言语一声,啊。” 端白兰:“奶奶,就是没有事我也会常回来给你老人家请安的。” 花婆满意地笑道:“起来,起来吧。” “当,当,当……”天主教堂的钟声响了十二下,午夜了。窗户纸被夜风吹的呼哒哒响,一道闪电突然掠过,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沉雷。花婆急忙去开了屋门,极目远望夜空,只见远处黑黝黝的天主教堂的塔楼上闪动着鬼火似的灯光,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花婆碰紧门说:“又要下雨了,睡吧。” 端白兰应一声,去了自已房间,点亮油灯,没有睡意,还沉浸在幸福之中。她坐在床边看着桌上那张素描画像——这是袁怀送给白兰的那张得意之作。她拿起像框凝视着自已静丽的肖像,浮想联翩:在古玩街被袁怀相救……在江边袁怀深情的表白……在酒楼袁家父子宴请鲁西,鼎力帮助她完成复仇心愿……一幕幕在她脑际闪现,少女的那种春心幸福感在她脸上露出美滋滋的笑容。这一夜她睡的很踏实,很甜美。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数日过后,噼咧啪啦的鞭炮声响过,端白兰披红挂彩地被一顶花轿抬走的时候,身边没有跟随的伴娘和伴郎、没有抱包袱的童男童女,花婆只将她送出街门,没有看袁怀一眼便返回院里。端白兰眼里浸着泪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老天爷也是不作美时不时下一点毛毛雨。四位轿夫是一色的壮汉,都穿着青布中式褂,白衬里高挽袖,青帮捏鼻的缎面鞋,头戴红顶瓜皮帽;两手紧握轿杆,相互吆喝着行话,小步紧踮慢跑。那轿子随着步履的运动而晃动着。袁怀骑着高头大马,喜滋滋地护着轿子。端白兰小心地拨开轿帘,见街两旁的一户户人家和站立的人从眼前滑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轿子来到了古玩街。她象在做梦一样听着唢呐声,礼炮声,人们的贺喜声,迈过火盆,踩过红毡,进了库房院大门。院里院外红灯高挂,双喜字贴的那那都是。她和袁怀拜过天地,跪过高堂,夫妻对拜,最后被人们涌进洞房,闹洞房的人喜笑一翻便知趣地退去了,洞房内安静下来。新娘坐在床边,透过红纱盖头看着新郎心神不宁地在房间踱步几圈,而后站在自已跟前,她知道要揭盖头了,心里翻翻腾腾又喜又愁,喜的是:从此自已就要陪伴着这个洋学堂毕业的男人过一辈子,生活有了依靠;愁的是:但愿他不要象花奶奶说得那样,让自已织就的复仇梦落空。 袁怀带着酒意在新娘头前伸了伸手,突然又离开了,他去摘掉自已新郎官的礼帽挂在衣架上,又去倒杯香茶,坐在椅子打个饱嗝,慢慢品着茶香,那样子就好象不是他的新婚之夜。 端白兰看着男人,暗想:怎么不揭盖头啊,他这是要干吗?想什么呢? 袁怀却实在想:这一步总算迈过去了,接下来还需要谨慎从事,不可粗鲁,千万不要节外生枝才好……他稳稳神,终于过来把新娘盖头轻轻拉开了,盯着新娘看眼睛都直了。 端白兰羞羞地笑着,光彩照人,漂亮的象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一般。 这时,袁怀不由地想起梅琴——那个象头肥母猪一样短粗的女人。啊,我该怎样感谢老天爷,阴差阳错地白白送给我一个尤物。他压制着内心的躁动,说:“兰兰,天太晚了,你也累了,咱们睡吧。” 端白兰抿嘴一笑,没有说话。袁怀摘掉新娘头上的绢花、五彩琉璃珠,脱去绣花鞋和袜子,抱起新娘稳稳地移送到床上。端白兰顺从地一歪躺平了身子。袁怀坐床沿儿上,讨好地说:“兰兰,从今往后我保你不愁吃穿,再也不要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端白兰:“就这?” 袁怀:“放心吧,你的心事我时刻惦记着,明天咱俩回门,去向花婆婆请安。” 端白兰倏地坐起来说:“别,不用去了!” 袁怀:“为什么啊?” 端白兰想了想说:“按说今天不该提这堵心事,” 袁怀:“堵心事?” 端白兰:“奶奶说你们袁家祸害过老铜匠花爷爷,她不想跟你们袁家有一丁点来往。” “啊,”袁怀惊诧地说:“你,你,她跟你说了这档子事干嘛!” 端白兰:“还有,前些日子你们把花奶奶家砸个烂七八糟,别以为我猜不到你们想要干什么!” 袁怀:“这事闹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哎,那你还嫁给我?” 端白兰:“我是我,奶奶是奶奶,本不是一路人。但是我决不许你去惹奶奶生气,更不许伤害她,一丁点也不行,不然我决不会饶恕你,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袁怀:“好好好,我听你的,不回了,行了吧。”其实,他早探听到花婆和端白兰关系,巴不得不去呢。更清楚端白兰的用心,因为害怕她使性子闹将起来还不象母老虎一样“啊吼”一声吞吃了他,金项圈也就泡汤了。 端白兰:“奶奶那边的事以后再说吧。” 袁怀:“如此更好,后半夜了,睡吧睡吧!”他伸手给端白兰解衣扣。端白兰只得脱了衣服,两个人钻进被窝里。 壁灯泛着昏黄的光。端白兰一声不响,没有反抗,却默默地流泪,一时间,她觉得自已今夜付出的爱的代价太大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从此她由一个女儿身变成了少妇。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有个什么样的结果,只盼着神灵能护佑自已实现报犰的宿愿。 请看下集 第十六章新娘卸妆成少妇为了痴心说真情 书接上回。端白兰次日早晨起床就没把自已当成新媳妇,她将穿戴的新娘装都收起来换上平常穿的衣裙,围上花布围裙,挽起袖子把屋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整整齐齐。袁怀起来后,洗漱已毕,两口子吃罢早饭,袁怀说去店里看看。 端白兰:“哎,记着找个使唤丫头来,这里里外外全是大老爷们,多不方便啊。” 袁怀“啊啊”地答应着就往外走。 端白兰:“你别走啊,啥时候去给你爹娘请安呐,再不去该说我当儿媳妇的太不懂礼仪了!” 袁怀:“不急,大老远的得空再去吧,老爷子不计较这些。” 时间如梭,不觉半月过去。袁怀白天到古玩店忙生意。端白兰在家看看书,欣赏字画,把玩那些小物件,无所事事,闷得久了便到小花园里练剑打拳,活动筋骨,直练的通身是汗,精疲力尽,方才罢休。有时袁怀也陪着端白兰过过招,但他不是对手常常败下阵来。开始,端白兰以为袁怀让着自已,不肯拿出真功夫,慢慢看出来了,袁怀真的不行。 端白兰笑道:“你就这本事啊!” 袁怀自嘲地笑道:“你厉害你厉害,小婿甘愿败在石榴裙下。” 端白兰:“贪嘴。哎,让你找的丫头找到了没,这屋里屋外清一色的是男人,哪个富贵人家是这样?真是奇了怪了!” 袁怀笑道:“你刚进门,还不知道这是老爷子立的规矩,收藏古玩的地方女人多了阴气重,不吉利,会招灾惹祸。” 端白兰:“瞎说,这叫哪门子规矩!” 袁怀:“没办法,就这样吧。” 端白兰:“鲁西办的事咋样了?” 袁怀:“再等等吧。” 端白兰:“还等啊!” 袁怀:“急什么,好事多磨,哪能象点炮仗一样急火火的就听响。” 端白兰不高兴了:“办不成就说办不成,他久拖不办是啥意思。算了,我去找史静仙!” 袁怀:“别别别,你是袁府的少奶奶,有失身份,再说你不缺吃不愁穿……” 端白兰犟劲儿来了,眼一瞪说:“闭嘴,什么吃穿,我看那些东西如粪土!” 袁怀:“好好好,我去催他抓紧办,咱回屋吧。” 两人回到客厅刚坐稳。大厨张亮进来沏茶,洗茶,倒两杯茶水放到主子面前,说:“少爷,少奶奶请用茶。” 端白兰点下头,等张亮离去后对袁怀说:“不是我急,谁不知道戏班子满世界去演出,万一史静仙离开了上海不回来了,我们岂不是瞎忙活了!” 袁怀呷口茶:“不会不会,我打听好了剧社正在筹排新戏,找鲁西要捐助资金呢。” 端白兰:“他给了吗?” 袁怀:“这小子比泥鳅还滑,从来不图利不打早起。” 有人轻轻敲门。袁怀:“进来!” 店伙计进来:“少爷。” 袁怀:“说!” 店伙计:“鲁西先生在店里候着少爷呢,让你立马过去。” 袁怀一脸喜色,对端白兰说:“怎么样,沉住气,生意场上办事急不得,我去去就来。” 端白兰:“快去快回,我要的是结果!” 袁怀:“放心吧!”说罢起身就走,店伙计紧跟其后。 端白兰听见门外传来袁怀的声音:“张亮,张亮!” 张亮的声音:“在在,少爷啥事?” 袁怀的声音:“给少奶奶送水果去!” 张亮的声音:“知道了少爷。” 端白兰脸上露出一些笑容,自她嫁进袁府得到袁怀无微不至的疼爱,她对自已的选择也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只是复仇的心愿迟迟没个结果,因此梗梗于怀,茶饭不香。 张亮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进来放到桌上,说:“少奶奶请吃苹果。” 端白兰:“喔。” 张亮刚想离去就被端白兰叫住了:“你等一下!” 张亮:“听少奶奶吩咐。” 端白兰拿个苹果给张亮:“给你吃。” 张亮受宠若地:“啊不不不,少奶奶。” 端白兰:“拿着!” “谢谢少奶奶!”张亮只得接过来转身就走。 端白兰:“站住!” 张亮:“啊。” 端白兰:“在这吃!” 张亮:“这,小人不敢,让少爷知道了要赶我走呢,少奶奶。” 端白兰:“让你吃你就吃,有我呢!” 张亮没办法,尴尬地啃了一小口苹果。 端白兰笑道:“你削了皮再吃啊,粗人!” 张亮不好意地说:“带皮吃消食解喝。” “那你吃好了。” 端白兰拿起个苹果和水果刀边削皮边问:“张师傅,少爷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张亮:“上房的事小人不知道。” 端白兰:“听说他和一个叫鲁西的洋人来往的火热,是吗?” 张亮打个楞,投出难以捉摸的笑容说:“……回少奶奶话,店里的事小人就更不知道了,我烧好饭让少爷、少奶奶吃着舒心我就高兴。” 端白兰瞥一眼张亮,吃口苹果,话锋一转说:“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张亮:“有小三年了!” 端白兰:“呃,时间不短嘛。” 张亮:“我是袁家的长工,袁老爷说了,除非俺家死了人才允许探家!……” 端白兰:“你家住哪儿?” 张亮:“贫民街。” 端白兰:“贫民街?” 张亮淡谈一笑道:“跟少奶奶说实话,我早听说你是花婆的孙女……” 端白兰也笑了:“照这样说我们还是乡里乡亲呢。” 张亮:“少奶奶抬举小人了!” 端白兰:“即然是乡亲,你总该说一点鲁西的事吧!” 张亮愉眼看看门外,压低话音说:“少奶奶,别看鲁西是个人五人六的外国商人,他对咱们中国的古玩珍品极有研究,经常来库房验货,只要是看上眼的立马买下来捣腾到海外去……”突然屋门开了,袁怀兴奋地进来。张亮忙改只说:“哦,少爷回来了!” 袁怀:“张亮快去备些酒菜!” “好咧!”张亮把手中吃一半的苹果和桌上的苹果皮收拾到垃圾盘子里,擦擦桌上的果渍端起来走出屋,随手碰好门。 袁怀坐下神密地说:“他答应了!” “他答应啥了?”端白兰立马问道。 袁怀:“他答应马上行动,但他提出个条件。” 端白兰:“什么条件?” 袁怀:“他让我们帮他找到一样东西,他见了东西立马顾人刺杀史静仙。” 端白兰:“不就是那个金项圈,对吧。” 袁怀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说:“给你看吧。” “金项圈!”端白兰一眼便认出照片上的金项圈和自已的一模一样,惊疑地问:“他怎么有这样的照片?” 袁怀:“我怎么会知道,也没多问他,我回家找老爷子看了照片,老爷子说他当年在宫里见过的金项圈和这照片上的差不多,是德国皇后送给慈禧过七十大寿的寿礼,后来老佛爷死后此物未能入殓.,查来查去也没能破案,成了一桩悬案。老爷子说问你见过没有?” 端白兰:“问我?” 袁怀:“老爷子还说,当年你父亲身为直隶总督经办此案,只因得罪了隆裕皇后才被罢了官,那案子便不了了之了。”袁怀缓缓地把端白兰拦在怀里,接着说:“老爷子还说他来上海时曾到你家去辞行,好象见过你戴的金项圈和照片上的差不多……所以他让我问问你。” 端白兰吃了一惊,手中照片掉地上了。袁怀拾起来放桌上,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别说了……”端白兰不寒而栗,过往的情景飞速地在她眼前划过,清新可见。特别是父亲临死时对她的遗嘱,禁止她戴着金项圈在人前显摆,至此,她终于明白父亲训教的真实用意,原来金项圈是老佛爷的遗物,是皇家国宝!父亲是如何把此物弄到手的,现在只有鬼才晓得。但是,她还是不想披露藏金项圈的秘密,于是问道:“鲁西费尽心机找这破东西干什么用啊?难道是送给他老婆用?” 袁怀笑道:“不是,看你想哪去了,他就是个抠脚汉,呵呵呵。”他起身绕到端白兰背后,轻轻地给她捏着肩头说:“这其中有许多细节我也不清楚,只晓得金项圈价值连城,我想如果真在你手里把它卖给鲁西,一来赚许多钱,二来又替你干掉了史静仙,一举两得省了许多烦恼。再说了,如今当局实在不稳,一会儿是孙中山当选临时大总统,一会儿是袁大头要称帝,一会儿又是隆裕皇后让小皇上在北平城里昭告剿平叛乱,整个是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五马换六羊,就不知道这社会变成个啥样子。咱的古玩店也是入不敷出,免強支应着,往后有了孩子开销更大了,没钱怎么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一席话说得端白兰心里暖暖的,试探地问:“这样一个小东西它能值几个钱啊?” 袁怀:“鲁西答应给千万大洋呢,那可是真金白银硬通货!” 端白兰半信半疑地:“这个破玩艺能值千万大洋?他不会骗我们吧?” 火候到。袁怀克制着内心的喜乐,亲吻一下老婆,说:“放心吧,我早谋算好了,只要你拿出金项圈给他验验货,他认可了,我们也不能出货,等他除掉了史静仙再来和他交易,保你万无一失!” 端白兰还是不放心地问:“那日本人也不见得靠谱吧?” 袁怀:“嗨,他办不妥就别想得到货不是!” 端白兰彻底信服了,暗暗庆幸自已的计划一步步向前推进着。于是挑明了说:“金项圈在我手里……” 袁怀瞪大眼珠子:“在哪?快给我看看!” 端白兰:“现在我拿不出来。” 袁怀:“为什么?” 端白兰脸色沉下来说:“我来上海途中遇到了强贼,差点被抢劫了去,我把它藏在碑林岗了。” 袁怀:“碑林岗?”其实他心知肚明,那正是一只耳干的事。 在善良人面前,魔鬼就是魔鬼;在利益面前,就只有高低之分了。袁怀丝毫不怀疑端白兰的话,追问道:“那可是个死鬼呆的地方,不保险呐,还不赶紧去取回来!” 端白兰:“好吧,明天我就动身。” 袁怀:“我陪你去!” 端白兰:“你别去了,店里店外离不开你,让张亮跟我去吧,我看他人稳重些。” 袁怀一楞,想了想说:“是不是多派个人去?” 端白兰:“不用,人多嘴杂,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就回来了。” “好,就这样!”袁怀在端白兰脸蛋上狠狠亲一口,柔情地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讨厌!”端白兰轻声说: 袁怀嘻嘻一笑,对门外喊道:“张亮,张亮!” 张亮听见喊声,答应着“来了来了!”他系着围裙快步进来。 袁怀:“酒菜备好了没有?” 张亮:“好了,少爷。” 袁怀:“摆上来!” 张亮应声离去,不大功夫酒菜摆上桌,夫妻二人双双举杯对饮,一顿饭下来已是灯火通明时分了,碗筷撤去。端白兰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宝刀和宝剑,烈酒烧得她复仇的心劲恰似翻江倒海……这时,袁怀**眯眯地笑着说:“我们回屋睡吧,明天叫辆车送你们去碑林岗。” 端白兰明白那眼神的含意,故意懒洋洋地笑着不动窝。袁怀上前拉起她去了寝室……自从袁怀娶了端白兰,他就象《红楼梦》里的贾琏偷娶了尤二姐似的,把端白兰养在远离袁府老宅的古玩店的库房院,一切花销供给非常充分,日子过的不错。端白兰也觉得报仇的目的指日可待,很开心,她这天夜里似乎真心体会到男人在自已身体上的快感…… 请看下集。 第十七章碑林取宝一场空太玄观中泣恩道 书接上回。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一条长长的土道上没有一个活物,风儿习习。此时深远处有个黒点速速朝我们移动过来,近了,近了,原来是一辆马拉轿车在车夫扬鞭吆喝俊马声中疾驰过去。不一会儿,土道上又出现了三个骑马的汉子,个个手握日本制式洋刀,也朝着同一方向消逝在土道的远方。 从上海到江苏碑林岗乘快马棚车,不遇上坏天气要走七八天路程,沿途有山,有水,有林子,有平原,当然少不了有闹市和村镇。端白兰和张亮无心观赏景致,一路晓行夜宿急急赶奔碑林岗。今天端白兰换上一身便装,手握宝剑,满怀希冀,心想此去一准能顺顺利利取回金项圈。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张亮:“张师傅。” 张亮:“嗯,啥事少奶奶?” 端白兰:“你说你是袁家的长工,以工还债,为了什么事啊?” 张亮把铁铲往旁边放放,说:“少奶奶有所不知,当年袁老爷还在任上时,聘用家父来府上当大厨,因患急病死了,我为葬父借了袁老爷三十块大洋,利钱按月息十文计算,计入本金,只因还不起本息钱,我辞掉了饭馆的活儿来袁家继氶父业,他说我做的饭不对口味就让我到库房院来了。” 端白兰:“是这样啊,你家还有什么人?” 张亮:“老婆和孩子。” 端白兰:“男孩还是女孩?” 张亮:“男孩,十二岁了,叫小雨。” 端白兰笑着点点头说:“我见过小雨,你家住的地方离花奶奶家不远,是吗?” 张亮笑着“嗯”了一声。 简短捷说。一行人进入江苏地界,没半晌功夫便来到了碑林岗的边上,显然这里下过一场雨地上湿漉漉的。端白兰叫停轿车,让车夫原地候着。车夫个子不高,很壮实,他看着端白兰和张亮朝碑林深处走去。由于埋藏金项圈时是去年的中秋时节,遍地枯草败叶,现今却是没过膝盖的青草。端白兰转来转去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那块石碑,看了看碑文,不由一阵窃喜,自语道:“就是这儿!”她转到石碑后边,蹲下身子就清除杂草。 张亮:“少奶奶你别动手了,我来我来!”他说着就用烧火铲子铲去杂草和石块,向下挖泥土。 端白兰:“轻点轻点,也就一尺多深。” 土坑很容易挖到了一尺来深,也不见有任何东西。端白兰眼睛都看直了,她推开张亮,用手在坑里扒来扒去仍不见布包,情急败坏地说:“姥姥!真见了鬼了!” 张亮:“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端白兰:“不会,就是这块石碑后边,碑文我记得清清楚楚。” 张亮:“会不会被雨水冲露馅后让人拿走了。” 端白兰:“不可能,金项圈用包着,上边压块小石板盖的严严实实。” 张亮:“石板?那再挖挖看。”他一铲子下去,“当”地被硬物顶住了,他轻轻地一铲一铲向外扩展开土,果然发现一块小石板。 端白兰兴奋地说:“快把石板拿出来,东西就在下边!” 张亮搬出石板,只见布包就在下边。端白兰紧忙取出来布包,顿觉不妙,那布包轻飘飘、软塌塌的没个份量,她手哆嗦着打开一看,傻眼了,包里却是一张布条,上面写着:凤阳镇太玄观上善若水留笔。“上善若水?”端白兰猛然想起资州兵变时,那个老道长救了她以后吟唱着惮语离开自已的情景: (回忆)老道长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高声吟道:“乾坤,乾坤——审时度势兮;日月,日月——阴阳转岁兮;正道,正道——上善若水兮。” 张亮:“上面写得是啥?” 端白兰没有言语,将布条递给张亮。张亮读罢,一头雾水地说:“什么意思啊这是,怪怪的。” 端白兰:“一定是他,没错一定是他!” 张亮:“他是谁?” 端白兰:“走,速去凤阳镇太玄观找那个老东西!” 从碑林岗到凤阳镇不算远,也就五六里路,他们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凤阳镇。虽然凤阳镇是个偏远小缜,但却异常繁华,正逄集日,街道两旁摊贩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端白兰挑开车帘看见一面酒旗迎风招展,酒旗上写着“如归酒家”她感到又饥又渴,让车夫在酒家门口停车。他们走进酒家,受到热情招呼。 店主:“三位客官,里边坐。” 他们找个临窗的位子坐好。店主跟过来问:“三位想吃点什么?”店主把菜谱递过来,他是个四十来岁的精明汉子,身着一件干净的青布衣衫,肩头上搭一条白毛巾。 端白兰看看菜谱,点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盘酱牛肉,一盘麻婆豆腐,一个西红柿鸡蛋汤,二斤包子,两瓶红酒。 店主:“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红酒。” 端白兰:“那就来瓶白酒。” 店主:“好咧,请稍等。”他转身离去,向里边高声吆喝着报过菜名,不大功夫酒荼摆上了桌。 张亮主动满上三杯酒。三人谁也不劝酒,各吃各的,默默无语。端白兰只喝了两盅小酒,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润。张亮又要给她满酒被挡住了,他知道端白兰心中不畅快,宽慰道:“少奶奶多吃点,身子骨要紧,即然老道长留了地址,只要见到他一问不就清楚了。” 此时店主送来包子。张亮灵机一动,让店主与自已干一杯。店主笑脸推辞道:“你客气了,我要照顾别的客人,你喝你喝。” 张亮拉住店主衣袖,逼着与自已干了一杯,然后问道:“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人?” 店主:“我们是老酒铺,凤阳镇上无人不识,但不知你要问的是哪位?” 张亮:“太玄观上善若水道长。” 店主:“他呀,知道知道,出镇子东边走两里多地有个小山梁子,太玄观就在半山腰上。不过,他好可怜呐!” 张亮:“他怎么了?” 店主:“他死了。” “什么?”端白兰一听,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凶凶的目光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店主吓一跳,看着满脸涨红的女客人,说:“有两个多月了。” 端白兰:“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店主:“凤阳镇上人人都知道,当时下大雨发了洪水,老道长为救路人被水淹死了。” 临桌食客插话说:“你是外乡人吧,老道长的确仙逝了,上千名香客自发为送行,诵经超度。” 端白兰半信半疑地问店主:“太玄观里还有什么人?” 店主:“听说又推举个新主持,叫……嘿嘿,我记不清了。” 食客:“叫紫云道长。” 端白兰对张亮说:“不吃了,我们走!” 店主:“哎哎,你们还没结账哩!” 张亮笑道:“我来结,多少钱?” 店主:“六块!” 张亮掏出纸币给店主。 店主摇头说:“我们不收纸币!” 张亮明知故问,笑道:“这不是钱呐?” 店主:“不用解释,你懂!” 张亮为免费口舌,只好换成银元给了店主。端白兰一行人离开酒家,天已经擦黑了,只好找家客栈住下来。一宿无话,转天端白兰按照店主的指点,出了凤阳镇东门,快马加鞭,很快找到了那架小山粱子。原来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四周是田野,山上丛林密布,花草布满山梁。一架石制牌楼横跨在进山的路口上,牌楼上刻写着“太玄观”三个隶书大字,牌楼下一条崎岖的羊肠小路通往山上,显得十分宁静。棚车不放便上山,只好在山门这儿停车,端白兰和张亮徒步朝山上走去,转过两道山梁,果然望见半山腰有座道观,白墙红瓦,飞檐拱顶,空灵玄妙。他们不由地加快脚步来到道观门前拾阶而上。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续 端白兰和张亮来到太玄观门前见一位小道士正在清扫树叶,张亮:“小师傅好!” 小道士:“二位施主是来许愿的吗?” 张亮:“我们是见庙烧香,遇观请愿,劳烦你引见主持可以不?” 小道士:“进来吧!” 小道士引领着他们进院来到三清殿,但见三清殿大门两侧悬挂木刻楹联,上联:道觀古今包宇宙,下联:法尊自然馭人神。殿门上方一块大匾刻写:道炁长存。进得殿内,只见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圣尊塑像站立正面,威武尊严。香案上铜雕香炉内青烟袅袅,蜡台上高燃烛光。端白兰到香案上拿起三柱香,对准蜡头火苗点好,高举过头顶朝三位圣尊拜三拜,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微闭双目,默默祈求保佑她来此马到成功。而后拿出三块大洋放入功德箱中。她身后传来小道士的声音:“师傳,他们来了。” 端白兰转身看去,只见紫云道长从侧门出来,她合掌道:“紫云道长好,我们讨扰了。” 紫云道长:“施主有何吩教?”他五十多岁,清瘦脸,山羊胡须,目光深遂而和善,身板康健。 端白兰:“我们是从上海过来的,向道长打听个人。” 紫云道长似乎已经猜出来人的目的,笑问道:“呃,是贫观里的人还是……” 端白兰:“他是你宝观里的人。” 紫云道长:“他是谁?” 端白兰:“老道长上善若水师傅。”. “唔……”紫云道长手捻串珠,点点头说:“敢问女施主高姓芳名,祖籍何处?” 端白兰:“我叫端白兰,祖居北平,现居上海。” 紫云道长:“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 端白兰看一眼张亮,张亮忙取那张布条递给道长。紫云道长看罢字条,一声长叹道:“这就对了,实不相瞒,老恩师上善道长已经仙逝了。” 端白兰:“真的吗?” 紫云道长不高兴地说:“贫道从打枉语!” 端白兰还是不相信,她想即然老道长留下了字条,若是他真的死了,金项圈一定收藏在观里,或许是指派什么人保管,不然他留下字条是何用意?于是她差开话题凄楚地说:“紫云师傅,上善道长曾救过我一命,今日特来酬谢,不成想我来晚了,还望道长领我去祭拜仙师,以表我恭敬之意。” 紫云道长:“好吧,请随我来!” 机灵的小道士很有眼力见,他见来人两手空空,去旁边的小柜内取出水果和烧纸,追了出去。端白兰、张亮跟随紫云道长穿殿过院,来到后边一处简陋的墓地。小道士在墓碑前摆好果品,划着洋火,点燃纸钱。端白兰不禁伤神落泪,跪下说:“恩人啊,白兰看你来了,你的救命大恩小兰没齿不忘,我逃难的路上一时糊涂,将金项圈理藏在碑林岗,恩人仙魂有知,留字指点迷津,白兰三生三世也感恩不尽……” 紫云道长听的真真切切,说:“起来吧女施主,你的诉求上善师傅早有嘱托!” 端白兰起身说:“请道长明示。” 紫云道长:“你有所不知,上善恩师曾是革命党人,他去资州参加兵变之战时接到命令,得知你与端总督的关系,不忍心让一个豆蔻芳华的女孩死在战乱之中,因此救下了你,他预测到你要去复仇,很想度你迷途知返,一路跟踪到碑林岗,见你在那一场恶战,幸好被人解围,又见你理藏一物,恩师耽心被歹人弄了去,因此留下字据只等你来取。” “啊,原来是这样。”端白兰迫不急待地问:“敢情金项圈有道长收存着,是吗?” 紫云道长颌首微笑道:“正是!”他转身对上善道长的墓碑,合十禀报:“无量天尊,恩师在天之灵,你嘱托的事弟子完成了,善哉善哉!”而后对端白兰说:“走吧,金项圈可以物归原主了。” 他们原路返回。端白兰:“上善恩师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紫云道长:“恩师让你不要报啥子仇了……” 端白兰眉头一聚:“嗯?” 紫云道长:“天干地支,日月星辰,乾坤轮转是必然道法。当今天下,万民祈盼甘露,走向共和乃是大势所趋,还望施主好自为之啊……” 红红的夕阳落在山峰尖上,归鸟在林中噪叫,群山寂寥,万籁无声。紫云道长将金项圈交还给端白兰手中,让他们暂住一宿。端白兰归心似箭,拿出一百块一封的银元,权当筹谢。紫云长推辞不过,便收下了。端白兰和张亮速速下山,棚车掌灯,高高兴兴地星夜返程,却不知道后边等着她的更是一场触死的战斗。 请看下集 第十八章梅琴大闹库房院落毛凤凰不如鸡 花有两朵,单表一枝。就在端白兰离开上海去碑林岗取金项圈以后,住在袁府老宅的梅琴——袁怀的结发老婆,她自持娘家对袁家有恩,又是亲上加亲,稍遇芝麻大点事不是哭嚎,就是吵闹。三姨太即当婆婆又当姨娘,凡事都让着梅琴三分。袁福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可把袁怀折腾残了,处处小心伺候着梅琴,自从他把端白兰偷娶到库房院就极少回老宅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袁怀金屋藏娇的事还是被梅琴嗅出味来,她找婆婆理论,三姨太尊照袁福的授意,对梅琴如此这般地编排一翻,让梅琴暂时忍着点,一旦金项圈弄到手,立马让小贱人滚蛋,并答应给梅琴一笔不小的数目。梅琴动心了,她知道娘家随着朝廷的衰败失去了靠山,被宫里赶了出来,家境窘迫,正需要一笔钱去接济娘家人,于是她忍下了这口恶气。哪知袁怀几个月不回家,梅琴象活寡妇一样独守空房,心里燥动,越想越来气,恨那个小狐狸精抢去了自己的男人,真想看看那个人长得是啥样让袁怀如此鬼迷心窍,于是她暗暗带上个小丫头去了库房院。 一辆黄包车在库房院门前停下,守门人见车上下来的人是大少奶奶,心下一惊,忙笑脸迎道:“大少奶奶来啦,里边请。” 梅琴鼻子“哼”了一声,照直进了门。一个守门人紧追了过去。 梅琴扭动着肥大的屁股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几只鸽子象无视来人似地照旧“咕咕”地啄地找食吃,挡住了她的去路,梅琴狠狠踢一脚鸽子:“滚开!” 鸽子们“朴楞楞”飞走了,落在厨房那边的窝笼上,歪头盯着梅琴。 守门人不敢怠慢跟在主子和小丫头后边,但见她们朝袁怀的寝室走去,来到门前一看是“铁将军”守门,锁的正紧。 梅琴:“他们干吗去了?” 守门人:“回大少奶奶话,少爷去谈生意了,请大少奶奶到客厅用茶。” 梅琴来到客厅,一股女人用的香水味立刻灌满她鼻腔,她拧着眉头,撇撇嘴,越发恼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铁青着脸不说话,死等! 守门人:“大少奶奶请用茶。” 梅琴:“不用,那个小狐狸精呢?” 守门人:“这……” 梅琴:“这什么这,说,不说实话当心扒了你的皮!” 此时只听门外传来张亮的话音:“总算到家了,少奶奶。” 梅琴腾地站了起来,死盯着门口。只见张亮把湘竹帘子一挑,端白兰手拿宝剑进来了,张亮头上裹着浸血的纱布,手中拎着包袱,随后跟进来。 张亮一见梅琴,暗惊道:“她怎么在这儿,坏菜,这下可要乱套了!” 端白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梅琴对视一会儿。梅琴慢慢逼近,围着端白兰上下打量一圈,说:“行啊,小样不错,你就是迷走我男人的小狐狸精吧?” 端白兰:“什么?你骂谁你?” 梅琴冷笑道:“哦,我明白了,敢情你还蒙在鼓里呢,你听好了,我就是袁怀的原配老婆,你小贱人就是鸠占鹊巢,懂吗?鸠占鹊巢!” “啊!”端白兰惊诧地:“你,你胡说!” 梅琴哈哈大笑,指着张亮说:“你问问他,随便问问院里的人!” 静,一时间似乎屋内没有一个人静的出奇,只有外边传来鸽子的“咕咕”叫声。端白兰见张亮扭过脸去,她相信了,不禁心在滴血,倏然泪下。她现在才知道袁怀欺骗了自己,羞愧难当,她怒了,骂自已有眼无珠,更恨自已没有听花奶奶的忠告……天呐,我该怎么办呀…… 梅琴阴冷地笑道:“怎么你到是说话呀,你不说我说,你是立马滚蛋还是觍着脸在这当小老婆?哈哈哈……” 端白兰握宝剑的手越来越紧,她的思想飞速转动着:即然木己成舟,金项圈已是失而复得,先忍一忍,等报了仇再跟袁怀算总账,即使自已死了,死而无憾!于是她冷静地说:“我要是不走呢?” “你你!”梅琴急了,扑过来就掐端白兰脖子:“你个死不要脸的小贱人!” 端白兰闪身,握剑的手轻轻一剋。梅琴的肥身子打了个转圈,她啊呀一声喊:“小贱人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她发疯地张牙舞爪,乱爪乱挠端白兰。端白兰只是推推搡搡,躲躲闪闪,不出手。 院里其他人早守在门口瞧看着,张亮,小丫头看着两个主子打架,劝谁都不好使,只能喊道“你们别打啦,别打啦!” 两个少奶奶哪里还听得进去,只顾打的不可开交。端白兰躲闪着吼道:“老母猪你别逼我出手!”说罢,一脚踹在梅琴肚子上。梅琴后退几步靠在多宝架子上,她转身抓起个瓷瓶“嗖”地投去。端白兰头一歪,瓶子正好砸在刚进屋的袁怀脑袋上,掉地下碎了。 袁怀捂着头吼道:“你疯啦!” 梅琴哭嚎着:“你个没良心的养小老婆,还有脸回来说我?”说着扑将过去抓挠袁怀。袁怀脑门上起个紫包,他气急败坏地搡了梅琴一把。梅琴坐地上撒泼道:“天哪,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不了啦,娘啊快来救我呀,袁家老少欺服死闺女了,快来救救我呀,喔喔喔……” 袁怀看一眼端白兰。端白兰不答理他,抹一把泪水,转身就走。 张亮忙叫道:“少奶奶,给你这个!”他把包袱递给了端白兰。端白兰接过包袱跑出了客厅。袁怀立刻猜到包袱里是什么东西了,他想追过去,却被梅琴一把拽住了,哭嚎道:“你个该千刀万刮的长本事啦,长胆儿啦,我死给你算了……” 袁怀:“你给我闭嘴,蠢猪!” 梅琴:“呸!要不是我娘家帮着你袁家,你们能有***过吗?咹?喔喔……” “你少他娘的胡唚,快给我滚回去!”其实,袁怀怕她再抖落出别的事来,急赤白脸地拽起来梅琴就往门外走。原来,袁怀在家等了十多天还不见端白兰回来,他憔燥不安地去找鲁西讨教办法。英国佬鲁西不阴不阳打哈哈说:“那就等着吧,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哎,你该不是心里痒痒想弟妹了吧?” 袁怀:“去你的,万一她要是找不回金项圈,或是遇上什么不测我们岂不是瞎忙活了” 鲁西:“不可能,没准她们已经取回金项圈在路上呢,走,到酒巴去散散心!” “不去!告辞!”袁怀暗骂:“妈的,大鼻子到底是咋想的?”他离开这里,直接去找老爷子袁福去了。 此时,袁福见儿媳妇半天不在家,觉得不对劲,问三姨太梅琴去哪了,三姨太说不知道,问其佣人都说不知道,正在扯话时袁怀来了。 袁福:“梅琴是不是到库房找你了?” 袁怀:“不会吧,她去那干吗?怎么啦?” 三姨太:“她出去好半天了,也没说去哪儿。” 袁怀:“她就是去了库房院还能反了天?再说了,这种事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早晚会知道的。” 袁福:“瞎说,你傻了你,她俩见了面还不得打起来,快去看看,她要是在那儿说什么也要把她揪回来!” 袁怀象烧了猴腚似的急急赶回库房院,果然被猜中了,两个女人正在打架,他死拉硬拽地将梅琴揪回老宅,交给了三姨太,又慌忙返回库房院安慰端白兰。 请看下集 第十九章忍气吞声错错错义士勇救迷途女 书接上回。袁怀硬是揪着梅琴回老宅之后,库房院里恢复了平静。却说端白兰跑回寝室,胸中气愤难消,她哀叹自已命苦;她咒老天爷眼瞎,处处跟自已过不去;她骂袁家人面兽心,自已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成了人家的小老婆;她怨社会动荡,使自已贵族家庭轰隆倒塌了……她抓起茶碗把梳妆镜砸个粉粉碎,扑倒在床上痛哭成个泪人,只哭得头发晕,天地转。 张亮清扫着院子,听见寝室里有破碎的声音,他想去安慰主子几句却摇摇头没有去,他知道一个下人说话人微言轻,况且这种偷养小老婆的事,话说多了反而不好使。此时他见袁怀急匆匆回来了,有意识地大声招呼道:“少爷回来了!” 袁怀没理张亮,径直去开了寝室门,见端白兰歪倒在床上用毛巾被蒙住头,身子不停地抽动着,显然她在抑制着哭泣声。他慢慢走到床前,嚅声道:“媳妇,看来你是真的生我气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起来听我解释好吗?” 端白兰:“……” 袁怀轻轻拉她一把。 端白兰:“别碰我,滚!” 袁怀:“媳妇,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认识的情景吧,我不是向你表功,还有我们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那的确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是真心爱着你的,如有二心你杀了我决无怨言。你都看见了吧,梅琴她肥的象头老母猪,胡搅蛮缠,横竖不讲理,我早就受够了,给我点时间休了她是早晚的事,行不行?” 端白兰:“不听不听,我不听,你给我滚,滚出去!” 袁怀:“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端白兰撩开毛巾被,瞪着眼珠子:“你滚呐!” 袁怀:“你让我把话说完吧,求你了。” 端白兰:“你不走我走!”她跳下床,拎起那个包袱拿上宝剑就往外走。 袁怀忙拽住她,说:“别,你别走,我求求你了!”他说着跪下了,拉着端白兰的手接着说:“求你别离开我,我会死的。” 端白兰甩掉袁怀的手:“还用得着吗?!” 袁怀盯一眼包袱,说:“媳妇,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还好受一点,我不能离开你!” 端白兰:“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太狡猾了,当初你不是跟我说过‘空怀壮志,不遇知音,决难谈婚论嫁’,你要用你的一切使我幸福吗?我真傻,竟然相信了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你知道不知道我去取全项圈时差点丧了命……”她不由地抽泣了。 袁怀:“啊,有这种事?你该清楚了吧,你身边一直有个鬼影在纠缠着你,而你呢,就象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不,就象个傻妞,单靠任性办不成大事,你一走那端老爷子的深仇大恨何时才能报啊!” 端白兰:“不用你管!我……”她突然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压也压不住,忙去痰盂那边干呕不止,就是吐不出来…… 袁怀过去轻轻给她拍着背,说:“怎么啦媳妇你哪儿不舒服?” 端白兰难受的要死,吐出几口酸水。袁怀:“你先忍着点,咱叫郎中来瞧瞧。”他开了门,高声喊道:“张亮,张亮,张亮!” 在厨房忙活的张亮听见喊声,跑过来:“少爷啥事?” 袁怀:“快去请邝郎中过来,快去!” 张亮应声瞅一眼端白兰,跑走了。 袁怀体贴地说:“好些了吗你?” 端白兰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怯怯地看着袁怀,那中女人特有的一种复杂的、不可名状的心情袭上心头。刚才的愤怒、悲哀和慌乱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的体贴变成了一丝慰藉。她低声叹口气,勉强点点头站了起来。 袁怀:“到床上躺会儿吧,郎中一会儿就来。” 端白兰乖乖地被袁怀扶着去躺在床上,把包袱和宝剑放在身边。 袁怀:“你别怕有我在,想喝水吗?” 端白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慢慢流出来。袁怀坐床沿上静静地守着。张亮引领着郎中进来。邝郎中五十多岁,慈眉善目,他问:“袁少爷,她哪儿不舒服?” 袁怀搬凳子放床前,急切切地说:“刚才好好的,突然就呕吐不止。” 邝郎中:“她吃什么东西了?” 袁怀:“你吃啥东西了,跟先生说说。” 端白兰:“白米饭,西红柿炒鸡蛋,没别的啊。” 邝郎中从诊箱中取出诊脉包:“来,把把脉。” 端白兰将手腕搭在诊脉包上。邝郎中微眯双眼,把一会儿脉,心里有谱了,说:“少夫人,你有多长时间没来例假了?” 端白兰脸刷地红了,想了想说:“有两个月了,平时很正常。” 邝郎中微笑着对袁怀说:“恭喜袁少爷,少夫人有喜啦!” “啊!”袁怀一听,欣喜若狂地说:“是真的吗?邝先生。” 邝郎中瞅一眼地上的碎玻璃,说:“袁少爷,你就好好待承贵夫人吧,别让她生气着急,注意饮食冷暖,别让她累着了,少走动,好好保胎。” 袁怀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说:“好好好,邝先生,你给开个保胎止吐的方子吧。” 邝郎中收好诊脉包,背起诊箱,笑着说:“刚有点反应,观查几天,能不用药最好不用药。” 袁怀:“邝先生你真神医啊,听你的!”他掏出两块大洋给郎中。 邝郎中:“算了!” 袁怀:“别,怎么好意思不给先生出诊费!” 邝郎中:“把把脉的事,如有情况叫我再来,告辞。”邝郎中是仁合药铺子的店主,与古玩街隔着一条马路。他祖上三代行医,一直尊照家传训教,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枉材不取。 此时袁怀克制不住喜乐,对张亮说:“快去给少奶奶做些好吃的送过来!”张亮应声离去,他对喜悠悠地对端白兰说:“媳妇,老爷子要是知道了你怀孕的事还不得高兴死啊!” 端白兰把头转向一边,眼含泪光,手摸着包袱内的金项圈。 袁怀:“从今天起你啥也别想,更不许乱走乱动,好生保胎,想吃啥喝啥,看他们谁敢怠慢一步我不打断他狗腿。”他把目光落在那个包袱上,又说:“媳妇你碑林岗跑这些日子受累了,包袱里是金项圈吧,快给我看看!” “别动!”端白兰打开袁怀的手,坐起来说:“鲁西办的事咋样了?” 袁怀:“这小子不见货不办事,他说验准了货才肯行动。” 端白兰:“去吧他叫来在家里验看,为了这个破玩艺我和张亮差点送了命……” 袁怀:“啊!” 端白兰:“你没见张亮头上有伤?眼瞎啊!” 袁怀:“我问他了,他说是不小心划伤的。怎么回事?” 端白兰陷入沉思,慢慢诉说起来……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续 原来,端白兰在上善水道长墓前的泣诉,紫云道长听的真真切切,他遵照上善恩师的遗愿将金项圈归还给端白兰,留他们吃过午饭,席间,紫云道长祥细说了,上善恩师因救人而牺牲的经过,端白兰泣嘘不己。天色将晚,端白兰谢绝留宿,她和张亮趁着月光,棚车挑灯,星夜往回赶路,一宿跑出近二百里路,天朦朦亮时来到了一个小镇,多数店家还没开门营业。他们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早点,又继续蹬程。就在他们动身上棚车的时候,有三个汉子拿着日本制式长刀,骑马从棚车旁过去,其中一人神情专注地盯着端白兰。而此时端白兰的目光恰好与那个汉子的眼神相碰了,她心中一激灵,暗忖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小心为上,再不要出现遭遇劫匪的事了。她让马夫专走官道,不穿小道近路。 两天后,端白兰轿马一行人穿过了一架草桥,沿着河堤朝前奔去,进入了上海地界。马夫还嫌走的慢,他“啪”地一甩长鞭,对轿里说:“我们进入上海地界了!” 端白兰、张亮各自拨开车帘观看路景。只见蓝天白云下的河水泛着白光,缓缓东流;堤岸边是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向前沿伸着。 张亮笑道:“少奶奶我们快到家了!” 端白兰放心地笑着点一下头。 此时忽地从林中飞出一块石子,正砸在马脖子上,那马受到惊下,扬蹄伸颈长鸣,不敢前行。“吁——”马夫赶紧勒住马缰绳,跳下车辕,惊恐地查看着树林子。 但见从树林中窜出三条凶汉,飞一般跑到马头前边一排溜挡住了棚车,中间的胖大凶汉手提鬼头大片刀,另两个人用的是日本制式洋刀,左边那个矬子剃光头,母猪眼,留着人丹胡子,右边那个是瘦高个儿,满头乱发,绿豆眼。胖子刀一指,说:“车上人听着,留下货物放你们过去,不然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地!” 车内。端白兰、张亮大吃一惊,知道遇上了劫匪。张亮抓起烧火钢铲,跳下车,抱拳对三个凶汉说:“三位好汉有话好说,在下就是个厨子,受约去烧菜做饭,并无资财,还望三位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胖子:“少废话,不留下货物就把你们喂鱼去!” 车内。端白兰把包袱结结实实捆扎在背上,提剑跳下车站在张亮身旁,镇静地注视着凶汉。 那凶汉立马关注到端白兰背上的包袱,冷笑道:“哎,我们不想杀人,赶快留下包袱,立马滚蛋!” 张亮:“好汉,我们真的是厨子,走南闯北,略知道上的义气,这样吧,奉送十块大洋权当见面礼,交个朋友!” 胖子:“谁稀罕臭钱,快点,(刀指包袱)小娘们把包袱拿来,别惹老子不奈烦!” 张亮恼了,把烧火钢铲一横,目光劲逼,说:“你好没道理,哪有强贼不认钱的?” 胖子:“你找死啊你!快点,老子手中力想舔血了!” 张亮:“来吧,那你问问我手中钢铲答应不答应!” 另两个凶汉抽刀便要冲杀过来,胖子挡住同伙,突然改用日语说:“且慢,杀猪不用牛刀,看我杀了他!”说罢挥刀冲向张亮。 端白兰一向认为张亮就是个厨子,没有武功,怕他吃亏,早抢前一步将张亮挡在身后,剑不出鞘,“当”地一剋胖子的刀。那胖子虎口震的发麻,刀险些脱手,他后腿几步,怪叫道:“吆喝,小娘们还有点力气。”但他暗想:看来那个东西就在她包袱里了……于是他两膀一晃,挥刀搂头便砍。端白兰闪躲过去,就势一手拿剑鞘,一手抽出宝剑,削斩胖子的肥腰。两人好一场厮杀,雪亮的刀剑在阳光下恰似道道闪电,忽上忽下,忽右忽左,晃的人眼花瞭乱,分不清楚哪是人哪是兵刃。 同伙见他们打得难分难解,“嗥”一声蹿过来助阵。张亮不敢怠慢,提钢铲纵身一跃横扫过去,敌住两个凶汉,上封下迎,没半点破绽。日本人哪里见过这种兵器,窜蹦跳跃,躲闪腾挪,连连招架,自是近不得张亮身手。 那马夫早吓得钻进棚车底下,惊恐地看着五个人打成两堆。 张亮边厮杀边十分关注着端白兰人身安危,他知道,万一少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回去后自已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他心动意随,轻捷如猿,一柄烧火钢铲恰似飞轮,十几个照面将瘦子右肩膀狠狠拍了一铲。瘦子“啊呀”一声,倒在地上,肩胛骨被拍碎了。张亮趁势正要结果其性命,冷不防那光头冲过来飞起一脚正中张亮后腰上,张亮趔趄几步,差点倒下,他反转身与光头厮杀。 此时,端白兰早已是气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力了。那胖子越战越凶,刀刀直取端白兰命门,时不时狞笑着说:“快把金项圈交出来,绕你不死!” 端白兰也不答话,只顾护着背上的包袱,拼命恶战。胖子想尽快劫取了金项圈回去交差,领到筹金了事。他虚晃一刀留出破绽,对方一闪,他那鬼头刀尖直刺对方胸口。端白会慌忙跳出圈子,不料站立不稳。胖子乘机扑上来挥刀兜头力劈端白兰。张亮发现端白兰身处险境,躲过光头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将钢铲“嗖”地投向胖子。但见那钢铲像离弦之箭,不偏不歪“当”地戳在鬼头刀片上,刀歪向一边失去了目标。端白兰借机来了个就地十八滚,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却崴伤了脚踝骨,她只能一跛一拐地挥剑苦战。 就在张亮投出去钢铲的刹那间,光头横刀砍向张亮脑袋。张亮躲闪不及,脑门上被刀尖划破一道血口子,但他仍然徒手与光头恶战。 胖子早杀红了眼,只想速战速决,正在追杀端白兰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蒙面大汉,横在胖子面前,厉声道:“小贼休得作恶!” 胖子一惊,定睛细看。只见来者身穿道袍,黑布蒙脸,只露一双亮眼,目光如电,身板伟岸,赤手空拳。胖子吼道:“管你屁事,快走开,不然你也是刀下鬼!” 蒙面人:“无量天尊!劝你早些放下屠刀,作恶者不得善终!” 胖子:“放屁,拿命来!”胖子两膀一晃,直扑蒙面人杀来。蒙面人闪转身形,游刃有余,不上三五个回合,一脚踢飞鬼头刀,他跨前一步,将胖子一只胳膊拧成反背,丹田叫力,一掌击在胖子太阳穴上。那胖子只觉得脑仁炸裂似地疼痛,两眼一黑,哼了一声,断了气息。 蒙面人丢掉胖子,转头见张亮满脸是血,正在苦苦地和光头拼杀,端白兰跛着脚时不时助上一臂之力。那光头见蒙面人打死了胖子朝这边过来,他慌神了,且战且退,想溜。 蒙面人高声断喝道:“倭寇小儿,你也想死在这吗!” 光头住手了,惊恐地望着眼前高大的蒙面人。 蒙面人:“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逃命去吧!”他摆摆手,示意放光头一马。光头似乎领悟到意思,跑过去缠扶起瘦子仓惶逃命。 张亮抱拳道:“在下厨子张亮,谢过救命之恩,敢问道长尊称,仙居何处,容当日后报答!” 蒙面人看看张亮,又瞅瞅端白兰,目光慈善地一笑,走了。 端白兰失口叫道:“你是紫云道长吗?” 蒙面人经自远去。有歌词为证: 仇不是那个仇 恨不是那个恨 酸甜苦辣人情尝遍 何去何从 但愿美酒醒来 一刻难留、千金不换 还说青史在人间! 他们回到棚车上,端白兰扯下一条包袱布给张亮裹好头伤,继续赶路。两人都不说话,不大功夫,张亮忍不住问道:“少奶奶,听蒙面人话音好象是紫云道长,他为什么这样啊?” 端白兰:“我想是他,他那样自有他的道理,或许以后会明白的。哎,张亮你怎么会功夫啊?” 张亮笑笑,不想解释。 端白兰好奇地又问:“你家住在贫民街,跟谁学得钢铲功夫,厉害呢!” 张亮不得不回话了,他沉思一下喃喃地说:“少奶奶有所不知,家父先前是红灯照义合团的厨子,自创一套烧火钢铲功夫,我从小就学会了,只为防身。我和娘亲跟着阿爸转战南北,后来义合团失败了,我一家人隐名埋姓逃到了贫民街,当时袁家招用厨子,我阿爸受聘了,但好景不长,阿爸一病不起,他死后我四处求钱葬父,头嗑遍地,倒不是人家不错给钱,而是贫民街上的人穷的实在拿不出。我去求袁福,他吸着老烟枪,琢磨了半天借给我三十块大洋,让我以工抵债,我就在库房院干起了厨子。” (现实)端白兰回忆到这里,接着说:“要不是张亮舍命救我,我早死在贼人手下了。回来就遇上你这烂事!你让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袁怀尴尬地笑笑,问道:“张亮他真的会武功?” 端白兰:“他功夫了得!” 袁怀:“这几年我真小瞧这家伙了,隐藏的够深!哎,那个蒙面人是谁?” 端白兰:“他没说就走了。” 袁怀:“他不说拉倒,省了答谢他了。取回了金项圈才是正事,快让我看看是啥样子!” 端白兰:“不行!等鲁西……”她又一阵恶心,痛苦的想吐。 袁怀忙去端来痰盂,接着呕吐物。 请看下集。 第二十章一孕一恨皆是情生日撒泼摔断腿 却说端白兰拖着伤体回到库房院,知道了袁怀和梅琴的烂事,虽然她气愤难平,但和她报仇的决心相比还是次要的。倒是有一件事让她怀疑情况有变,那就是回来的路上为什么会出现日本人抢劫金项圈呢?她怀疑袁怀和鲁西别有用心,勾结起来顾人半路杀人越货私吞了金项圈。所以她逼迫袁怀去找鲁西,试探试探其中端倪。其实在这一点上她冤枉了袁怀,先前袁家想秘密杀人劫货,现在不同了,端白兰怀上了袁家的骨血,因此只想骗取金项圈卖个大价钱,还不至于放肆将端白兰弄死。 第二天,袁怀硬着头皮来到鲁西的丝绸洋行办公室,他们谈的并不顺利。鲁西皮笑肉不笑地说:“密司特袁,好朋友,我正抓紧办呢。不过,你说贵妇人取回了金项圈,怎么不拿来让我瞧瞧,让我相信呢?” 袁怀:“你太谨慎了,你等着,我会让你验货的!” 鲁西:“好啊,但愿能见其真容!” 袁怀:“告辞!” 鲁西:“不送!” 其实,鲁西前些日子从袁怀嘴里知道了端白兰去碑林岗取金项圈以后,他就秘密顾青帮杀手胖子和日本浪人拿上端白兰的照片,暗暗跟踪,妄图半路上杀掉端白兰,独吞了金项圈。哪里知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胖子死了,日本人逃回来禀报实情,他只得另作谋算。 袁怀离开洋行,没有回库房院,改路去了袁府老宅找老爷子袁福讨教办法,顺便报喜说说端白兰怀孕的事。 好花两朵,单表一枝。梅琴现在的情绪糟糕透了,脸上总是布满阴云,她恨自已肚子不挣气,恨袁家捉弄自已,恨袁家忘恩负义。她倒在床上半个月了几乎不吃不喝。三姨太怕闹出意外,对不住娘家大姐,亲自端来美食,好话说一箩筐。梅琴仍然是气息奄奄地垂泪。 三姨太:“梅琴,自古男人们娶个三房四妾的是常事,已然成这样了你就想开点吧,啊,再说了,你为大她是小,看她敢不敬着你。怀儿他要是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整治他。好啦,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把怀儿叫回来,好好为你庆贺庆贺,也让白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给你致贺。” 梅琴毫不动容。 三姨太没办法,去书房找袁福。此时,袁福和袁怀正在书房谈话。 袁怀:“爹,别说她给我金项圈了,连看一眼都不让我看,鲁西不见货他不动真格的,怎么办啊?” 三姨进来:“老爷,” 袁福瞪一眼三姨太,不让她说话,继续对袁怀说:“那个东西错不了,即然她心存芥蒂,就让她拿上金项圈和我们一块去让鲁西验货,只要鲁西承喏的话.对现了,白兰心事一了,她自会交出来,到那时就由不得她了!” “啊?”袁怀嗫嚅地说:“爹,我,我离不开她了……” 袁福:“嗯,怎么回事?” 袁怀:“我喜欢上她了,你不知道……” 袁福:“蠢货,你别说了!你知道个啥?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北平那边朝廷还在,隆裕皇太后召见了袁大头,让他‘交办共和’,希望他保住皇室一统江山。如果真出现了那种局面,端氏小姐她就翻身啦,到那时她就是我袁家头顶上的一颗雷,懂吗?” 袁怀:“可,可她怀孕了!” 三姨太、袁福异口同声地“啊”了声。袁福端起老烟枪,吹吹香火头,呼呼噜噜地吸着想事。 袁怀:“爹,你不是早就盼着抱孙子吗?再说她交出了金项圈咱家还能大赚一笔呢!” 袁福突然呵呵笑道:“好事好事,两全齐美,苍天有眼,不绝我后啊!” 袁怀欣喜地说:“爹你同意啦爹!” 袁福眯起眼睛说:“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这段时间你好好伺候她就是了,过几天我和你娘去看她。(转问三姨太)梅琴她怎样了?” 三姨太长叹一声说:“还那样,不吃不喝。明天是她生日,我想给她冲冲喜。” 袁福想了想说:“成!” 三姨太:“让白兰过来不?” 袁福:“她就别来了,怀孕的人来冲喜,秽气!(对袁怀)后天我们去找鲁西。” 三姨太:“还请别人不?” 袁福:“算啦,她这样还不够丢人呢!” 转天,袁府老宅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客厅内酒水已摆好。袁福、三姨太、袁怀坐定,好一会儿才见丫环缠扶着梅琴跚跚来迟。 袁怀嘟哝道:“忙什么呢,这半天才来,菜都凉了!” 梅琴吊起白眼说:“你还没赚大钱呢,倒摆起架子来教训我,就是你赚了钱也不配向我吆喝!” “当!”袁怀气得牛眼圆瞪,拿起酒杯在桌上一蹾,杯中酒花四浅。 梅琴:“天呀,我早知有今天啦,你们袁家给我过生日就没安好心,看我不顺眼拿刀来杀了我吧!”她乘机放刁撒泼,眼泪鼻涕呼啦啦流出来,满脸狼狈相,一头撞向袁怀,乱抓撕掳起来。三姨太、丫环慌不迭地死拉硬扯地劝架。 袁福一把拽开儿子,吼道:“打什么打,混张东西,成何体统!” 梅琴哭叫着扭身跑走了,丫环追了过去。梅琴刚跑下门外台阶,一脚蹬空了,打着滚摔在台阶下边。丫环上前要扶起梅琴,她竟然站不起来了,脚疼的她大声哭嚎。 袁家人都追下了台阶。袁福对儿子说:“快把你媳妇扶起来回屋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袁怀內疚地缠扶起梅琴,不成想梅琴腿脚疼的根本站不起来,袁怀只好抱着梅琴回屋去了。在屋内,袁家人真真假假的好话劝慰着梅琴,梅琴躺在床上只是哭着不领情。三姨太掀开梅琴的裤子,只见小腿上血紫血紫的,心疼地说:“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袁福看那伤的不轻,担心摔伤骨头,叫丫环去请正骨郎中。不巧,郎中大清早就被人请走了。袁家人看着梅琴呼天呛地的样子,三姨太是有病乱投医,让丫环在街上叫来个江湖游医。那郎中来后对梅琴小腿骨一观、二摸后说:“断了断了,小腿骨摔断了!” 梅琴一听更是疼的哇哇大哭大叫起来:“我瘸啦,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袁福:“先生,你看如何诊治才好?” 郎中:“接正位,打夹板,再吃几付跌打疗伤的药丸,保她又走又跳,完好如初!” 袁福:“那就赶紧吧!” 郎中不紧不慢地说:“老爷,我的诊治费用要得可高啊!” 三姨太:“不管多少如数给你钱,赶紧接骨吧!” 袁福:“你总得说个价吧你,你要多少?” 郎中伸出五个手指说:“大洋五十块,不要纸币!” 三姨太小瞧地看着郎中说:“少不了你的,赶紧着!” 郎中摁住梅琴小腿,左搓右拧一会儿后猛地下拽上顶一下。疼得梅琴象被杀的猪一样直着嗓子嚎叫。三姨太不忍目睹,抹着眼泪出去了。 郎中把小腿骨接好后,说:“你别动,再一动开了就接不上了!”他从行医箱中取出四块不足一尺长、二寸宽、一分厚的薄木板,在梅琴伤腿上分四面夹住,再用纱布条缠牢木板,长长地松口气,又从药箱中取出六盒跌打丸递给袁怀,说:“一日二次,用虎骨酒或黄酒送服。伤筋动骨一百天,患者一应杂事在床上料理,三个月后去掉夹板她就能下地练习走路了。”说罢,他伸出手又说:“你们谁结账啊?” 正好三姨太进来,把一兜五十块大洋交到郎中手里,说:“你点点吧,一块不少!” 郎中:“不用了!”他背起药箱就走。 袁福:“先生走好!” 郎中:“客气客气!”他已然出了门。 袁福对儿子说:“你别回库房院了,好生照顾梅琴,记着明天要办的事!” 袁怀:“好吧!” 三姨太跟随着袁福出去了。袁怀从竹皮暖壶里倒杯水凉着,欠疚地说:“梅琴……” 梅琴:“我恨你!” 袁怀支开丫环:“你去让厨子烧碗燕窝汤来!” 丫环:“嗯。”走了。 袁怀:“梅琴,我跟你说过,端白兰的事只是权宜之计,你我结发夫妻,我能不爱你吗?等把事办成功了,我们一家人离开这乌八糟的地方到英国去定居,吃香的喝辣的,让你享一辈子福!” 梅琴情绪稍稍稳定些,看着袁怀。 袁怀:“如果我说得我作不到,让老天爷打雷劈死我!” 梅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丫环端来一碗燕窝汤。 袁怀:“给我吧!”他接过来舀一勺汤吹吹凉,一口一口地喂梅琴吃。梅琴却实饿极了,很快吃喝完燕窝汤,身体热乎乎的舒服些。袁怀:“再来一碗?” 梅琴:“不了!” 袁怀:“伤筋动骨一白天,你好好养着,那边的事你千万别再往心里搁,知道吗?” 梅琴猜到他要走了,渴望地说:“你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还想走?” 袁怀:“别听老爷子的,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已经和鲁西约好了,我得准备一下,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梅琴失望地转过头去。袁怀对丫环说:“你去搬个躺椅来,在这睡觉,好好伺候大少奶奶,不许偷懒,有事到上房禀报!” 请看下集。 第二十一章验货真假怀鬼胎公婆殷勤只为孙 书接上回。当晚,袁怀回到库房院寝室,见端白兰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关切地问:“你吃饭了吗?” 端白兰:“嗯。” 袁怀:“还吐吗?” 端白兰:“还那样,一阵儿好一阵儿坏的。” 袁怀坐在端白兰对面说:“有的人怀孕后反应强烈些忍忍就过去了,跟你商量个事。” 端白兰:“嗯?” 袁怀:“已经和鲁西谈妥了,明天带着金项圈去见他,看他怎么说!哦,你别怕,老爷子也过去。” 端白兰思索一会说:“你去买个密码箱来。” 袁怀:“干吗?” 端白兰:“你别管,我有用!” 有活则长,无话则短。第二天,太阳刚刚树稍高,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停在鲁西的丝绸贸易商行门前。袁福独自坐一辆,袁怀两口子同乘一辆,他们先后下车,袁怀付了车钱朝门里走去。今天袁福身穿青色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脑后的小辫子上扎着红头绳,手提文明杖,显得气度不凡。袁怀身穿西装,黑皮鞋贼亮,头戴灰色呢子料礼帽。端白兰脸上略使粉黛,换了一身淡紫色绣花旗袍,脖子上套着白金项链,大大的翡翠耳坠垂在两边,圆口半高跟红皮鞋,更是显露着阔太太的尊贵。她一手拎着小巧的保险箱,一手挽着袁怀手臂。 客厅陈设是一派欧式格局,豪华大气。鲁西正在打电话:“……混蛋,你们不许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等待我的命令!”他啪地挂了电话,拿起一面古青铜镜细细观看着。 女佣(英国女孩)进来:“他们来了。” 鲁西:“让他们进来!” 女佣转身走到门口外:“你们进去吧!” 袁福、袁怀、端白兰依次进来。袁福:“让你久等了鲁西先生!” 鲁西站起来,面带笑容道:“哪里哪里,快请坐!”他约请三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中间有张长条茶几。鲁西坐主位,袁福坐上首,袁怀、端白兰陪坐。女佣给各位面前摆好一杯中式的盖碗茶,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鲁西:“请三位朋友用茶,这可是当年的龙井哦!” 袁福笑道:“鲁西先生对中国人的习贯很了解的嘛,华语说得也很地道!” “过奖了!”鲁西傲慢地一笑,夸耀说:“我出生在北平,妈妈是北平人,我就上了华语学堂,如今是大民国了政绩举世瞩目,北平的朝廷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袁老爷子是满清遗老,对朝廷政局鞠躬尽萃,当任不让啊!” 袁福:“惭愧惭愧,只是竭尽棉薄之力而已。鲁西先生在上海滩代表贵国商界也是风云人物,还请多多关照,大路朝天,合作共赢嘛!” 鲁西笑着说:“好,合作共赢合作共赢!来,以茶代酒,干!”他们碰一下杯,各自呷口茶。鲁西看一眼端白兰面前的小保险箱,对袁怀说:“带来啦?” 袁怀心里有气,干脆地说:“诚信为本,说话算数,带来了!” 鲁西:“痛快,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合作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生意上只有对赌才会赢,可否当面一饱眼福!” 袁怀瞅一眼袁福。袁福示意端白兰打开保险箱。端白兰迟疑了一下,调准秘码打开保险箱,稍稍向鲁西那边一推。鲁西伸长脖子,闪动着两只蓝色眼珠子细细张看了一会儿,便“嗥”地一声,转身去办公桌抽屉内取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的照片,过来拿起金项圈对照着好一阵验看。显然他心知肚明,此物绝对真实不假,但是他却慢慢放回金项圈,脸色怀疑地说:“各位朋友,让我怎么说呢?” 袁怀:“直说吧,何必吞吞吐吐!” 鲁西:“你们知道,现在古玩市场上以假乱真的货忒多,防不胜防,万一你我都打了眼,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如果你们相信我,就把它放在我这里,待敝人请专家签定签定……哎哎,请放心,我决不会干偷梁换柱的勾当!” 袁福一直毫无表情地观察着鲁西,他暗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端白兰一听,被激怒了,一把拉过来保险箱“砰”地盖紧箱盖,锁好密码锁,拎起箱子就走。袁怀紧追几步拉住端白兰,小声说:“别上火啊,听听他还胡唚些什么!” 鲁西惊诧地说:“别急嘛袁夫人,有话可以再勾通啊,再说这也是古玩界的潜规则呀。袁先生你说是不是?” 袁怀一时语塞:“是是是……” 鲁西:“再说了,我也不能拿出千万大洋玩了水漂不是。还有(他盯着端白兰说)我还要满足端夫人的心愿,顾杀手去干掉那个戏子,也得破费不少钱!” 袁福:“兰兰坐下,听我说!” 端白兰没有坐:“说吧,我听着呢!” 袁福:“鲁西先生,你怀疑这东西是假的?” 鲁西:“啊不不不,我是……” 袁福:“你等我把话说完!鲁西先生,我当年在朝为官,慈禧老佛爷曾经赏我拿着金项圈一饱眼福,这东西不会是假的!” 鲁西:“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袁福:“你多虑的过头了,你知道她(指端白兰)是谁家的小姐吗?” 鲁西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袁福:“她就是直隶总督端方端大人的千金小姐端格格,去年端大人奉旨去四川剿匪为国殉职,端格格为替父报仇才肯把朝廷赏赐的国宝拿来与你做这笔交易的!” 鲁西打个响指,说:“袁老爷子,我相信你说的话没错,只是市场潜规则不得不防,请不要见怪!” 袁福想了想说:“这样吧,你请专家到寒舍去验看,当面鼓对面锣看准了以后咱们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可以吗?” 鲁西闪动着蓝眼珠子暗骂道:“老狐狸精?”嘴上却说:“好啊,正合我意!” 袁福:“那我等你消息!” 鲁西笑着突然冒出一句英语:“一言为定!” 袁福:“告辞!” 其实,袁福已经觉察出鲁西心怀鬼胎,只因他极想早点促成这一笔大生意,才使出一招让鲁西带人到家里去签定金项圈,尽快离开这人鬼难分的上海滩,从此不再干这烫手的买卖,回老家开封颐养天年。半路上,袁福和儿子分了手,自已回到老宅。转天,他叫上三姨太,拎着几兜子保胎营养品,亲自去库房院探视端白兰。那三姨太只在儿子婚上见过端白兰一面,以后几个月从没有说过话,如不是端白兰怀上袁家的种,她才懒的来呢。 此时,端白兰躺在床上见袁福和三姨太进来,心内一惊,忙起身叫道:“爹,娘你们来了,儿媳给二老请安了!” 三姨太热情地奔过去,说:“别动别动,动了胎气可不好!”她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拉住端白兰的手说:“咱娘俩说说知心话,都是我当婆婆的不好,早该来照顾你,也是没法的事,梅琴这个不懂事理的闹出那一档子事,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和你爹好一顿数落她,这几天她总算安稳了些。(顿了一下又说)兰兰,你说这贵门大户人家的爷们谁没个三妻四妾的,还不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光耀门庭。” 端白兰听到这些早烦透了,碍着情面,她只是含笑不说话。 三姨太:“兰兰,怀儿他是袁家的独根苗,还好,老天爷开恩让你怀孕了。老爷说你是袁家的大功臣呢,往后哇你只管好好保胎,那件事由着他父子俩去办好了,省点心思,想吃啥尽管说,怀儿他要是慢待了你看我不打烂他屁股!” 袁怀:“娘,看你说到哪儿去了都!” 三姨太:“好啦,兰兰你别动,我们走了,哎哎你别动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端白兰含笑微微点头。袁怀送出袁福、三姨太。房间内静下来,端白兰眼睛直直地望着房顶,头下的圆长枕是一面毛蓝色枕套,与她细皮白嫩的脸蛋形成强烈对比。嫁人是她自已选择的,她到了这一步心里是喜?是悲?是耻辱?还是罪恶感?她自已都搞不清楚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袁怀进来,喜悠悠地说:“看见了吧,他们知道你怀孕了高兴的都快找不到家了!嘿嘿嘿……” 端白兰脸色象笑又象哭,心里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她侧转身去呆呆地看着白墙,一手摸着枕头边那个小巧的保险箱,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袁怀:“你啥也别想了,就静养保胎,金项圈和你报仇的事我自有办法替你打理好的。哦,好几天不去店里了,我该去看看生意,晚上一准回来陪你。” 请看下集。 第二十二章梅琴跛脚成疯人袁家贪财弃大义 回文再说梅琴悄悄去库房院探查袁怀养小老婆的事,偏巧和端白兰相遇,她大闹一场,被袁怀揪回老宅后不吃不喝。三姨太专为她张落过生日冲喜,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又与袁怀话不投机,甩门而去,不小心摔断了腿骨,请郎中来家接骨疗伤,她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腿伤不怎么疼了,腫涨也消退了不少,那夹板有点松动,她手指伸进去一摸竟然摸到一块凸起的骨头,吓得她尖叫道:“娘啊,这这这是怎么搞的呀!”丫环慌不迭跑去叫来三姨太和袁福。 袁福壮着胆子解开夹板一看,众人都惊呆了,只见那小腿骨头高高地顶起的肉皮都发白了。梅琴见状吓得倒噎口气,差点背过气去,身子颤抖不止。 三姨太哭着说:“老爷你快想个法子啊!” 袁福没答腔,转身就出去了,他三步并两步地去找街西头的毛郎中。这毛郎中是祖传接骨世家,六十多岁,人不错。他来后检查发现梅琴的骨伤根本没有接正位,连连说:“晚了晚了!” 袁福:“就没办法了?毛先生。” 毛郎中:“袁老爷,我动不了刀子,你赶紧去找洋人开办的骨科医院,兴许他们能治好她的骨伤,不过……” 袁福:“怎么了?” 毛郎中:“闹不好就要动刀子割开腿肉,用锯子锯开长错的骨头,刮掉旧骨茬子再把骨头重新接正位,钉上骨钉,或许能好点……” 众人一听脸都吓白了。梅琴更是大哭大嚎道:“我不活了,你们这些该死的郎中还要割我的肉,锯我的骨头,比恶鬼都凶残呐!我的娘啊,我的命好苦呀,我不活了……”她哭喊着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毛郎中。 袁福:“你疯了!怎么能砸毛郎中呢?” 梅琴毫不相让,指着袁福骂道:“你们袁家就没一个好人,全她娘的是狼心狗肺,想整死我呀!我疯了你们好去逛窑子鬼混,好去骗人钱财,哈哈你们去呀去呀,我就是死了也会咬你们一口!喔喔喔……哈哈,哈哈哈……”一时间,梅琴眼珠子发直,浑身哆嗦,躺在床上又哭又笑,那屎尿立马就出来了,弄得身上,衣服上,床上那那都是,满屋子恶臭,她疯了。 袁福不好意思地说:“毛郎中,耽误你功夫了,我这就去医院!” 毛郎中:“没事,你们赶紧去吧,我走了。” 老袁福本想把梅琴送到洋人医院接骨疗伤,可梅琴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接骨疗伤和治疯病两项费用加起来不知道要破费多少大洋,这让他更加不高兴了。先前因为梅琴不能生养,他才真真假假地把端白兰娶进门,人家即能为袁家传宗接代,又能捞到一大笔钱。因此袁福心一横,决定将梅琴养在家里,不少她一口饭吃,是死是活由她去吧。所以他送走毛郎中,根本就没去医院,回书房去喝茶了。 三姨太说不动袁福,自是伤心不己。前文书说过,三姨太祖籍承德,出身家贫,她爹上山砍柴摔死了,生活无着落,她为活命跟着堂姐——也就是梅琴娘,和姐夫、姪女梅琴去北平讨生活,正巧朝廷的“**府”招用替外奶妈,梅琴娘狠心将刚满月的孩子送了人,把梅琴在丈夫身边,她去当了替补奶妈。 先前袁福在老家时就有老婆,没有生育。他做了京官后未将原配带进京来,讨下了二房,可二房还是没有传宗接代,于是一纸休书让二房回了娘家。此时,袁福心思着再续个三姨太。当时慈禧老佛爷垂帘听政,宠信直隶总督端方,而袁福又与端方交好,端方便给他推荐了一位后宫里的“备用”奶妈——梅琴娘保媒,将三姨太许配给袁福,这才生下了袁怀。此后两家人亲上加亲,梅琴娘又将亲闺女许配给了袁怀。 何为“备用”奶妈呢?必须交待清楚。奶妈在中国历史上可是大有来头,有千年之久,上至帝王下到权贵之家都有聘用奶妈的习贯。单说皇帝招用的奶妈,其显赫地位可谓一步登天,荣耀无比。自西汉朝就确定下来,由皇家专设一座**府,里面招来许多奶妈以供朝廷选用,被选中的奶妈专门哺育皇子、王爷或公主。历朝历代的皇家奶妈多数被封为“保太后”,明朝熹宗皇帝的奶妈客氏本是个农家媳妇,曾被封为“奉圣夫人”就是铁证。奶妈可领取丰厚的奉禄,享受荣华富贵,死后厚葬。当然,还有许多等待备选的奶妈,在**府每隔两三个月便要调换一批新奶妈。 有清廷名将曾国藩写的一幅挽联为证: 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只少怀胎十月。 千金难报德,论人情事理,也当泣血千年。 梅琴娘在**府就是个替补奶妈之一。袁福为感恩,将梅琴娘保举给隆裕皇太后,虽然梅琴娘没能当成正宗奶妈,但她很会来事,深得隆裕坦护,封她当了个官女们的小头目,因此袁福在任上海道台时犯下了贪污库银之罪,由梅琴娘在宫中上下调合打点才免了杀头之罪,所以说梅琴娘是袁福大大的救命恩人。只是后来朝廷政局不稳,财政严重亏损,后宫裁減人员时梅琴娘便被裁出去了,又成了个平常百姓。 自梅琴疯了之后,袁家人老实了许多。而梅琴因骨伤末能治愈,成了个又疯又跛腿的女人,那疯病时好时坏,犯病时又哭又笑,咒骂袁家没一个好人、不得好死等等。骂归骂,袁家却是对她精心照顾,好吃好喝,好言劝说,又给她房里添加了个丫环,衣食周到地伺候着她。过了些日子,梅琴的疯病慢慢好转些,大家紧张的情绪总算平缓些。这其间,袁家人对金项圈的事暂时搁置一边,袁怀也是三天两头跑回老宅陪着梅琴。 端白兰见袁怀隔三差五地夜不归宿,便起了疑心,一天她责问道:“你干什么呢你,经常不回家,店里的事就那么忙吗?” 袁怀不想说谎,坦诚地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端白兰:“说吧,只要是真话我就不生气。” 袁怀一五一十地将梅琴过生日怎么摔伤腿,医治不好变成了跛子,因惊吓又患上疯病等等都说给了端白兰听。端白兰不免暗然伤神,出于一个女性的软心帮着梅琴骂袁怀:“梅琴她好可怜呐……都是你这混蛋,不,都是你们袁家造的孽!” 袁怀自知理亏,陪着笑讨好说:“现在她好多了好多了!” 端白兰:“哎,怎么还听不到鲁西的消息?” 袁怀:“再等等吧,他说他去北平找人了。媳妇,我想……” 端白兰:“说,啥事?” 袁怀:“我还得去老宅住几天。” 端白兰:“别说了,去吧去吧!” 请看下集。 第二十三章货真增值话当年贼心不死暗勾结 女子十八、十九一朵花。半年多来尽管端白兰饱经许多艰辛,必竟嫁给袁家后她吃穿不愁,一时间,使她本来就亮美的模样更加妩媚动人,尤其是怀孕以后那胸脯象是充了气似的奶滴滴地涨鼓起来,屁股蛋更圆浑了。女人味十分浓厚,格外诱人。女人做到这份上还有啥好说的?夜里,虽然袁怀在老宅陪伴着梅琴,不再碰她身子,但她曾被袁怀弄过的地方都隐隐作疼,仿佛那只手还停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如毒虫滚动般地难受。此刻,她把这钻心的难受又化作对袁怀的憎恶,真想狠狠地揍袁怀一顿,出出心中闷气。库房院里的老瓦飞檐,多宝架上奇形怪状、老气横秋的古董,在她眼前都变成可怕的鬼影,蛰伏在她脑海里,不能消退。她想自已为了复仇,甘愿屈尊下嫁,还要违心地用心爱的金项圈去作交易。而鲁西总是不阴不阳,迟迟没有鲜明的动作,让她忐忑不安,焦燥地期盼着早些、再早些有个结果。 一天,袁怀兴奋地从外边回来说:“媳妇,妥了妥了,鲁西要来库房院验货!” 端白兰立马有了精神头:“是吗,他什么时间来?” 袁怀:“老爷子说他们在路上,一会儿就到。你拿上金项圈,我们去客厅候着他们!” 果然,不一会儿,袁福、鲁西和一个胖老头来到了客厅。 袁怀:“欢迎二位贵客来寒舍!” 鲁西:“都是老朋友不用客气了。来,少掌拒绐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北平琉璃厂古玩界响当当的签定师李古李先生。李先生,这位年轻后生便是袁老爷子的公子袁怀,亦是上海滩玩家中的后起之秀。” 袁怀:“幸会幸会,(说着掏出名片递给李古)请多关照!” 李古接过名片细细看过,也拿出一张金色名片給了袁怀。袁怀只见名片上印着: 北平集古斋李古鉴定师 主营:古玩、青铜器、书画、玉器杂项…… 袁怀看罢,说:“别站着了,快请坐!” 众人落座,张亮端着一盘茶盏进来,给每人面前斟满茶水,站一旁准备伺候着。端白兰静静地打量着李古,有五十多岁,白净的胖脸庞,两眼放光,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 李古:“袁老爷,少掌柜咱们长话短说。鲁西先生让敝人来开开眼,看一件海外稀有的古董是不是真货,这正是敝人的长项,我在琉璃厂经营多年,与世界各地的大博物馆常有来往,对稀少的杂项还是略通一二的。” 袁福呷口茶:“刚才听鲁西先生介绍他和你是老交情了,都是自己人,实不相瞒,这次请你来掌掌眼看它出自什么年代,又是出自何方,派过什么用场,至于鉴定费用……” 李古:“哎,谈费用就见外了,纯属帮忙,没费用的!” 鲁西挠起大拇指:“大气!大手笔从来不吝啬。” 袁福示意端白兰打开保险箱,端白兰小心地调换着秘码…… 鲁西手指尖点着桌面……李古环视着客厅…… 端白兰打开箱子让李古签定。李古戴好自已的手套,小心地拿起金项圈反过来倒过去验看着,不由地惊大了眼睛,象是拿了块烫手的山芋,赶紧放回保险箱。 袁福、袁怀、端白兰掩示着得意的笑容…… 鲁西竭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怎么样?李签定师。” 李古:“鲁西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鲁西:“嗯,我哪儿不对了?” 李古:“你只说让我赏玩一件海外稀有的古董,可没说是这件东西啊!” 鲁西:“它怎么了?” 李古:“这金项圈好象是当年清宫里的东西。” 袁福暗道:好眼力!于是他问道:“你说说看!” 李古:“不过咱丑话说前头,如果我说的不对算我打了眼,瞎说……” 鲁西:“嗐,你真啰唆,它吃了你呀,说吧说吧!” 李古眯缝着双眼,想起他过往的事——他脑海里叠印出一张报纸上的照片,这张照片和鲁西让袁家人看过的一模一样。于是李古慢慢说道:“前些年我在琉璃厂开古玩店,那时慈禧老佛爷升天后,北平各家报纸上刊登出一侧新闻,说是德国皇后送给老佛爷一只金项圈过七十大寿,而这东西却未能入殓,不翼而飞。报纸上还刊出一张彩色照片,以证视听。从那以后北平各家古玩商把照片剪下来,开始私下里探求这玩艺……” 袁福急切地问:“找见了没有?” 李古:“上哪儿找啊,连个影子也没见着。人们猜测,这么珍贵的东西一般人是弄不到手的,就是飞贼也不敢到宫里去伸手啊,没准是宫里人早弄到海外去了。” 鲁西:“不说那些了,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 李古:“应该是真的,当年我也剪下了照片,印象很深。” 鲁西从公文包里取出照片:“你看是这祥的吗?” 李古接过照片只瞄一眼便说:“正是这样的照片,不过你这张没有剪下来下边注明的尺码和所用的材料、品质。你们上眼看照片和实物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袁福、袁怀、端白兰的目光都盯着鲁西。 鲁西高兴地说:“谢谢李鉴定师高见,走,今天我作东,到万国酒楼喝酒去!” 在万国酒楼雅间里,美酒佳肴摆满了一桌子。鲁西问袁怀:“少掌柜,怎么少夫人没来?” 袁怀:“哦,她这几天身子不舒服。” 鲁西:“阿门!真主保佑少夫人早日安康。来,干了这杯!” 端白兰没去万国酒楼,她收好金项圈,坐下来回想着刚才的经过,觉得鲁西对金项圈的疑虑打消了,开始幻想着自已报犰的心愿就要见分晓了,心情不免稍稍放松些。那么,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她心中还是没个准星。屋内很静,她感到闷得慌,便到院里溜达溜达,见厨子张亮在西墙跟下背对自已清扫着鸽子笼窝,便走了过去:“张师傅忙着呐!” 张亮:“少奶奶你……” 端白兰:“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张亮:“这样也好,净躺着也不是个事不是。” 端白兰:“嗯嗯。”她一边应着一边朝前院走去。 来在前院,她碰见护院人王超和沈五。王超笑脸迎道:“少奶奶好啊!” 端白兰:“你们都好!”她应酬着走了过去。自从她嫁到这里还是首次放松心情地在库房院里转转,那一切如常的冷清似乎让她感到有些温馨和安全。几只鸽子在院中逍遥地咕咕叫着。她站在旁边观赏着,心想:自已要是象只鸽子一样该多好啊,无忧无虑,平平安安,想飞到哪儿去就飞哪儿去!唉,她觉得自已都不如一只鸽子。也难怪,她自幼接受封建贵族家教,为了奄奄一息的权势和富贵,不看世事潮流,妄自尊大。然而活生生的现实从不顾及人们的喜好和决定。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她自身的命运就在这不可预测的交往中越陷越深。 却说袁怀吃完酒席晕晕乎乎回来刚走进后院,就听后边有人喊他:“少爷,少爷!” 袁怀问守门人:“啥事?” 守门人跑过来:“少爷,租界的龟田正雄要见你。” 袁怀:“什么,我与他素无往来,他来干什么?” 守门人:“他没说,我也不好问,少爷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把他挡回去!” 袁怀:“既然来了不见不好,请他到客厅去。” 守门人“哦”了一声转身去了。 袁怀知道库房院建在日租界,这种人得罪不起。本来袁家父子刚才在酒局上仍然没有得到鲁西的明确表态,心里就不痛快,他想着该如何对端白兰解释清楚,没料到这时候来了不速之客,只得接待。他刚进客厅,就见守门人领着龟田正雄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隨员。龟田穿一身中式服装,四十多岁,中等个头,刀条脸,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还没等袁怀开口,他供供手,用流利的华语寒暄道:“袁掌柜,鄙人不揣冒昧,登门拜访,恕罪恕罪!” “岂敢岂敢。”袁怀抱拳说:“龟田君大驾光临,寒舍蓬壁生辉,请坐!” 落座后,厨子张亮给他们斟好茶,站一旁候着。 袁怀:“请用茶!” 龟田软中带硬地说:“谢谢,袁掌柜你很忙啊,在我们日租界、不不、在上海滩也是个风声水起的少掌柜,整天见不着你踪影,今天鄙人特来高攀你呢!” 袁怀听出话中带刺,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哪里哪里,瞎忙。我正琢磨着请龟田君吃酒呢,不成想你来了,有何见教?” 龟田:“那我先谢谢了,今天还真有事相求!” 袁怀:“愿闻其祥。” 龟田:“当年德国皇后送给慈禧一只金项圈,后来这东西不知道去哪儿了,据说已经流入到上海,那可是佐证《交收东三省条约》的有力证据,鄙人有权代表大日本帝国代为侦办,你们袁氏父子开古玩店多年,袁老爷子又是权贵遗老,应当知道金项圈在哪里吧!”说罢,他盯着袁怀的表情变化。 袁怀心里“咯噔”一下,思想飞快地转动着,暗道:他怎么知了这事?是不是鲁西吹风给他了?不会吧,一样东西同时作给两家,他傻啊?对,先探探他底细再说!于是,袁怀好奇地笑道:“龟田君,虽然我袁家在上海干古玩生意,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事,恐怕是谣传吧。” 龟田脸色一沉,说:“袁掌柜,我是代表大日本帝国在跟你谈话,不是什么谣传!” 袁怀坦然一笑说:“既然不是谣传,金项圈之说何由而来?” 龟田楞了一下,装出笑脸诱惑地说:“袁掌柜要是精诚合作,查出了金项圈,你要多少钱任凭开口!” 袁怀微笑着遗憾地说:“生人意开口要钱,这我会,可惜我对金项圈的事一点也不知道,没法子开口啊!” 龟田一听,再次威胁道:“我不是来扑风捉影的,一旦查出来是要按破坏‘租界冶安’罪论处的!” 袁怀陪笑道:“龟田君,你这话我可担当不起,我真的没有听说过!” 龟田沉思半晌,自我解嘲地说:“即然袁掌柜不知道金项圈的来龙去脉,我就不多问了,我想请你帮忙协查一下你总不会拒绝吧?” 袁怀:“那是当任不辞,旦凡有点信息我一定前去禀报。” “好,鄙人等候你佳音了。”龟田站起来作出很有礼貌的模样,说:“打扰了,告辞!” 袁怀笑着送客,说:“请,欢迎再来!” 请看下集。 第二十四章老谋深算摊上事厨子巧藏千万金 书接上回。在街门口,袁怀送龟田钻进汽车,他们各自笑容可鞠地向对方挥挥手,汽车一溜烟跑远了。袁怀脸色倏然变的凝重和不安,突然发生的情况使他感到非常不妙,日本租界怎么就知道了金项圈的消息?是谁透了风?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寝室他对端白兰轻描淡写地述说一翻,便匆匆忙忙回老宅向袁福汇报情况。 不安的夜,书房里亮着灯。 袁福听罢,直眉瞪眼地问道:“租界里怎么知道了这事?” 袁怀:“可说是呢,这怎么办啊?爹。” “这里边一定有他娘的猫腻!”袁福大口大口地吸着水烟枪,陷入深深的疑虑。 三姨太陪坐旁边,陈谷子糟芝麻地数落说:“都怨你,自从来到上海任职,这几年就没有消停过,被罢了官不说还差点掉了脑袋,你还不接受教训!咱开个字画店撑不着也饿不着,安安生生过日子得了,你又变着法子让儿子讨个二房,害得梅琴成了那个样子。你还嫌不乱呐,又想把那个倒霉的玩艺儿弄到手,你当大鼻子蓝眼睛他是好人吗?看看,又招惹来了日本人,害得一家人整天担惊受怕,这日子可怎么过!” 袁福一声不言语,琢磨着目前出现的情况:即然鲁西承认金项圈是真的,为啥还不明确表态进入下一步行动?日本人怎么怀疑到金项圈在库房院?是不是他们勾结在一起找借口抢走金项圈?一连串问题让袁福感到事态发展不容乐观。 三姨太愁烦地催问道:“你到是说话呀!” 袁怀:“爹,你别发愁,听龟田口气他好象并不十分确信金项圈就在咱家,不然他也不会自找退路让我帮忙去协查,即然这样,在时间上就可以拖他一阵子,只是鲁西这小子……” 袁福把水烟枪桌案上一蹾,说:“不用怕!鲁西他不阴不阳,咱也来个掂三倒四,金项圈卖给谁也是卖。日本人的话也不能不信,但不能全信,再抻抻他的劲儿,他们两家谁先付钱,给得价高咱就跟谁成交!” 袁怀:“这行吗?一件货同时卖给两家,犯忌呢!” 袁福:“管他,钱到手了就是爷!眼下听说北平那边已经让袁世凯出山,可他称病躲在天津卫就是不动身,隆裕也是干着急仨法没有,这朝廷政局值不定会变成啥样子。去吧,你可要把库房院给我盯紧了,别再出了什么差子!” 袁怀没去看梅琴一眼,星夜匆匆赶回库房院。 却说当天晚饭时,张亮给端白兰送来葱花大饼,糖醋鲫鱼,青椒炒鸡蛋,银耳糯米粥。端白兰吃罢饭,一心只等着袁怀带回来好消息,夜深了还不见回来,她没脱衣服,也不关灭玻璃罩子里的煤油灯,躺在床上矇矇眬眬睡着了。 门一响惊醒了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 袁怀换着拖鞋说:“你还没睡?” 端白兰:“是不是那事办的不顺畅?” 袁怀:“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咋想的,酒桌上他东拉西扯就是不提钱的事。” “啊!”端白兰坐起身:“那干掉史静仙的事就没戏了,是吗?” 袁怀:“当着李古的面哪能说这种事,我叫他到外边叫过他了。” 端白兰:“他怎么说?” 袁怀:“他说和青帮老大因为佣金的事谈不拢,等等再说。” 端白兰:“实在不行就甩了他,找别人干,少了他臭鸡蛋还做不成槽子糕了!” 袁怀:“这都是小事,你知道今天日租界的龟田少佐过来说也他在查找金项圈,我去问老爷子怎么办……” 端白兰:“他怎么说?” 袁怀:“兰兰,正象你说的,货在咱们手里,谁给咱办成事咱就和谁成交!” 端白兰眼里流动着复杂的目光“哦”了一声。 袁怀:“别再费心思了,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一宿无话。袁怀很快进入梦乡,端白兰却是没睡安稳,刚刚放松的一点心情现在又被憔虑和不安占据了心头,她前前后后思量半年来发生的事情不禁暗然伤神落泪,不知道复仇计划究竟拖到哪一站才是个头。肚里的小生命偶尔闹点小动作,给她曾添了一点欣慰感,但却不能让她放弃报仇的决心,她知道袁家人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家里人来待承,只想拿金项圈去捞钱! 转天吃罢早饭,袁怀一抹嘴,说去找朋友了解古玩字画行情就走了,出门前他到库房里查看了一下,叮嘱护院们尽心尽力看紧库房,夜里多加一班人巡院,没有他的字条谁也不准进库房,这个月每人多奖一块大洋,护院们当然高兴了。 端白兰独自坐在房间,又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在丝绸贸易商行,鲁西闪动着蓝眼睛盯着金项圈说:“你们知道,现在古玩市场上以假乱真的东西忒多,防不胜防,万一你我都打了眼,不如先放在我这里请专家来鉴定签定……” ——昨夜袁怀回来说:“这都是小事,你知道今天日租界的龟田少佐过来说他也在查找金项圈,我去问老爷子怎么办……” 端白兰:“他怎么说?” 袁怀:“兰兰,正象你说的,货在咱手里,谁给咱办成事咱就和谁成交!” 端白兰回忆到这里心下一激灵,暗想他们都没有安好心,金项圈绝对不能落入贼人之手,它是自已淌过这条脏水的桥梁。如果稍不小心,不但达不到复仇的目的,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必须将金项圈转移出去才稳妥,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让谁保管好呢?她思来想去想到了厨子张亮不但是个诚实稳重的人,还对袁家有些怨言。于是她从保险箱中取出金项圈,用布包裹好,揣进怀里去找张亮。 院里静悄悄的。她站在屋檐下透过花树丛看见对面墙跟下的张亮正在给鸽子喂食吃,便缓步走了过去。 张亮:“哎,小黑你慢点抢啊,大家都能吃饱。” 端白兰的声音:“张师傅。” 张亮:“啊,少奶奶?” 端白兰:“你的伤好点没?” 张亮:“谢少奶奶惦记,早没事了。” 端白兰:“让你跟着受累了!” 张亮:“应该的。” 端白兰:“张师傅我找你办点事。” 张亮:“只要我能办到,没二话,啥事?” 端白兰:“走,到厨房去说吧!” 他们进了厨房,端白兰不想耽误时间,直说:“张师傅,袁家人对你怎么样?” 张亮一楞:“少奶奶……” 端白兰:“哦,你不用说了,我想让你替我保管金项圈。” 张亮:“让我保管?为啥?” 端白兰:“你知道此物是我的命根子,袁家想把它卖给洋人,日本人又来捣乱,我一时拿揑不准,在我那放着不保险,想让你暂时保管一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袁怀也不行。你不会推辞吧!” 张亮想了想说:“好,即然少奶奶相信我,刀架脖子上我也不说!” 端白兰取出金项圈递给张亮。张亮说:“少奶奶,我把它藏在鸽子笼里,只要你说一声我就还给你。” 端白兰:“藏在哪儿是你的事,我走了。” 张亮等端白兰走后,他把布丢掉,在金项圈上抹了一层猪油,再用蒲草缠了一圈,而后又象编草垫子一样把金项圈编织在蒲草里,不露丝毫痕迹。拿上笤帚和簸箕,出来看看院中无人,走到鸽子窝笼前打开笼子门,把原有的草垫子撤出来,清理干净笼内的粪便,将新的“蒲草”垫子放在里边,关好笼子大门,留开着小门让鸽子进出。随后他把地上的脏物清扫干净,倒进花树丛中,看看天空中盘旋的鸽子,笑着回厨房去了。 一天下来,库房院里的人各自办着自已的事,一切如常。后半夜,月暗星稀,古玩街上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各门各户一片黑乎乎的,时不时传来“绑绑绑”的打更声。一辆黑色轿车拐进古玩街口,疾驰地穿过黑暗的街道,嘎然停在库房院墙跟下,从车里跳下两条蒙面黑衣人,紧身衣衫,足穿轻便快鞋,搭好人梯,上边的人双手抓住墙头,腾身一跃翻进墙内。下边的人警惕地观望一下四周。 进院的黑衣人轻身落地,猫腰观察一下动静,蛇步轻行,快速进了门洞,轻轻将门栓抽开,门了一条缝。而后迅速向后院奔去,照直来到收藏珍宝的库房门外,用****三下二下便开了门锁,轻轻推开门进去,又把门关紧了,他按亮小头灯,一条光柱搜索着多宝架上的物品…… 护院人王超挑着灯笼,背插柳叶刀;沈五手拿齐眉棍,两人从前院一路巡查到后院。 王超:“沈兄,看来袁家又要摊上事了。” 沈五:“许是吧,不出事更好,咱们小心伺候着还能吃上个安生饭。” “当啷!”一声,从库房里传出的声音。 “不好!”王超说:“库房里有动静!” 沈五:“是老耗子吧?” 王超:“不对,快过去看看!” 请看下集。 第二十五章鸽子窝笼一地毛倭寇掠夺双手空 书接上回。王超和沈五快步跑到这里挑灯一看门锁开了,大惊,紧忙推开门进去,倏地一条光柱正对着他们,晃的睁不开眼,两人惊喊道:“什么人?”他们正要冲过去。那蒙面黑衣人早已飞身朝他们打来。王超、沈五闪身躲过。黑衣人不敢交手,乘机窜出屋门怆慌朝前院逃走了。沈五、王超各拿兵器紧追不舍。 王超大喊着:“快来人啊,有贼啊,来人啊!” 各房间里的灯先后亮了,人们都提着家伙什儿跑出来,端白兰手拿宝剑也在其中。眼见那头戴探灯的黑衣蒙面人就要冲进月亮门,却被前院赶来的护院人堵个正着。他不得不出手迎战,强贼怕弱主,黑衣人不敢恋战,边躲闪着边速速退到了前院,而库房院里的人团团缠住他不放。 端白兰嘁道:“抓活的,看他是哪路毛贼!” 黑衣人更加慌神了,只想快点脱身,他掏出****枪朝沈五开了一枪,那弹道火星擦着沈五头顶划了过去。众人吓得楞在那里不敢上前,黑衣人乘机冲出街门。街门外那辆汽车已经发动起来,开着车门,黑衣人逃出来飞身钻进车内,汽车呜呜地开跑了。袁家上下人等望着远去的汽车,大眼瞪小眼没办法了。 端白兰:“还楞着干嘛?都进去吧。” 众人回到院内,守门人栓紧院门。 端白兰:“你们谁发现的情况?” 沈五、王超异口同声地说:“我们!” 端白兰:“你俩留下,其他人去睡吧!”人们走后,她问道:“说说吧,你们怎么发现了贼偷?” 王超:“今天是我俩巡夜,刚进后院就听见库里有响声,过去一看是门锁开了,刚进屋那贼窜出来就跑……” 端白兰惊道:“啊,他进库里了?走,快去看看丢东西了没有!” 他们进了库房,点亮玻璃罩风灯,只见到处都是被翻乱的东西,一片狼藉。端白兰:“快查一下看丢啥东西了!” 王超、沈五将物品一件一件对号入座,细查一遍。王超松口气说:“少奶奶,还好,一件都不少!” 沈五:“那是我们发现的及时,小偷才没得手!” 端白兰:“天快亮了,你们把库房再加把锁,仔细巡院,我走了!” 端白兰回屋子里完全没有了睡意,虽然袁怀不在家,但她并不害怕,合衣躺床上分析这些烂七八糟的事。首先怀疑偷贼是冲着金项圈来下手的,可他们有车有枪并不象一般的毛贼,那他们会是些什么人呢……外边传来隐隐约约的鸡叫声,天朦朦亮了,院里开始有人走动的声音。 沈五的声音:“起来了张师傅!” 张亮:“啊。你们都还好吧?” 王超:“嗯,没事了!” 端白兰干脆起床收拾好被褥,开始洗漱。 此时,库房院街门外开来一车辆卡车,是日本租界的宪兵队,由一辆三轮摩托作前导,宪兵队少尉渡边从摩托车斗里跳下来,站在台阶上指挥卡车上的十几名宪兵下车后,他转身用力敲打库房院大门。“当当当!当当当……” 大门内一阵跑步声:“来了来了!” 大门打开了,守门人一看是宪兵队,吃惊地一楞,随即陪笑道:“哟,大清早的贵军有何公于?” “搜查私藏军火!”渡边用生硬的华语粗鲁地回答着,把守门人野蛮地推开,拍拍戴着白手套的手,带着队伍冲进院去。 院内。渡边站住命令道:“搜,前后院子统统的捜!” 宪兵们如狼似虎地散开冲向各个地方…… 一间房门被**子砸开…… 一间寝室内闯进来一个宪兵,床上沉睡的男人被惊醒…… 七八个宪兵穿过月亮门冲进了后院…… 库房门上的两把锁被砸开,三个宪兵冲进去……库房内,宪兵们把一件件古玩瓷器摔到地上,碎了……一个箱子被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金银器物滚动着发出金属声……一幅幅字画丢弃在地上,宪兵穿皮鞋的脚从上面踩过去…… 鸽子笼窝旁。张亮淡定地打开笼窝门,鸽子们鱼贯飞出去冲向天空,他清扫着笼内的粪便。一个宪兵跑过来推开张亮,探头看着笼子内——那张“蒲草”垫子上满是粪便和鸽子毛,很臭。宪兵咧咧嘴,他推搡着张亮说:“你的,那边集合,快快的!”…… 库房院里的所有人先后被赶到后院空地上…… 渡边在端白兰寝室内监视着两名宪兵到处翻找东西,一片凌乱。此时端白兰彻底明白了日本人就是来查找金项圈,为保护肚中的孩子安全,愤怒地盯着他们。 一个宪兵进来:“报告队长,没有找到!”又一个宪兵进来:“报告,都搜查过了,没有找见那个东西!” 渡边:“再去找,金项圈一定在这里!” 宪兵:“是!”“是!”两人出去了。 那个宪兵从床下拉出一个小保险箱,试了几下,打不开。 渡边看见保险箱,冷笑着暗道:哟西,龟田君说就是在这种箱子里。随即他对端白兰说:“你的,钥匙的打开!” 端白兰象没听见一样,头扭向一边。 “巴嘎!”渡边用****枪对准端白兰头,说:“打开箱子!”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手腕,渡边甩开那只手,扭头一看是袁怀。 袁怀笑脸拱手作揖说:“贵军怎么得空来寒舍啦,请,到客厅用茶说话!” 渡边冷笑说:“你的打开这箱子,快快的!” 袁怀盯着保险箱,嘴角突突地抽动几下,旋即不自然的笑着说:“嘿嘿,渡边君,这里边没啥好东西,全是女人用的口红、唇膏、眉笔……” 渡边啍了一声,命令宪兵:“砸开!” “别动!”端白兰上前拎起保险箱放床上…… 袁怀吃惊地脱口道:“白兰你!” 渡边阴笑着:“哟西,快快的!” 端白兰对准密码打开了箱子,藐视一眼渡边,闪在一旁。渡边探头看去,原来是几本线装书,他不信,用****枪挑翻箱子扒拉着书,依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不由地怒道:“袁掌柜,大日本帝国眼里不没有砂子,说,金项圈藏哪里去了?” 袁怀见箱中没有金项圈,松了一口气,装傻充楞地说:“金项圈?什么金项圈?小店经营古玩从来没有捣腾过女人用的玩艺儿。龟田君来问过,敝人已向他如实禀告。这不,我跑出去一天一宿就是去寻问金项圈的下落,想不到贵军却来这一手,是不是忒不讲交情了!” 渡边转怒为喜道:“唔,查到了没有?” 袁怀:“没呢,不过,一旦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向你们报告!” 渡边:“哟西,你大大的良民。我们走!”他和宪兵们撤出了屋。外边传来一阵哨子声,接着是皮鞋的跑步声过后,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袁怀看着屋内七零八乱的东西,欠疚地说:“兰兰,我回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端白兰秃唐地坐床沿上不看袁怀一眼,心里乱糟糟的。 袁怀笑道:“你把货藏哪儿了?真有你的!” 端白兰头扭向一边:“……” 王超进来:“少爷,库里乱套了,快去看看怎么办啊!” 袁怀:“先别动,我得去叫老爷子过来!” 此时,鲁西正在丝绸贸易商行经理室会见龟田正雄。 龟田情绪底落,抱怨说:“……我们都搜查过了没有找见金项圈,是不是你慌报军情忽悠我们了,咹?” 鲁西:“我亲眼见到的,确实在保险箱里放着!” 龟田:“那为什么搜不到,难道把他们都抓起来审问?” “这……”鲁西沉思一下说:“不妥,抓容易放可就难了,袁家父子在上海滩古玩界很有影响力,老袁又是前清遗老重臣,让报馆知道了把消息捅出去,就是北平不过问,南京临时**也会插手。不妥不妥,把事儿闹大了不好收场!” 龟田:“怕什么!金项圈是签订《交收东三省条约》佐证,理应归大日本帝国所有。鲁西先生,难道你想借我们之手把局搅乱后独吞了金项圈吗?” 一语击中鲁西的软肋,他一惊连忙辨解说:“龟田君你想哪儿去了,你还不清楚这金项圈的来路呢!” 龟田:“说!” 鲁西:“这件东西是端白兰带来的,她只想用此物换杀革命党人史静仙的人头,替父报仇,所以这件事她不达目的决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龟田:“难道就不干了?” 鲁西:“不不不。只要金项圈还在上海就飞不出我们的手心!要知道,袁福只是为了捞钱才肯出卖金项圈。”他说到这里“嘿嘿”地笑了。 龟田:“你笑什么?” 鲁西:“贵军这一闹没准坏事变成好事呢。” 龟田:“没听明白啥意思。” 鲁西:“我太了解老袁头了,他视钱如命,为捞钱从来不择手段。你这一闹他肯定急着解脱麻烦处理掉金项圈,过来找我谈判。” 女佣进来:“经理,外边袁福求见。” 鲁西无声地笑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坏事变成好事了吧,龟田君。” 龟田:“那我不方便在这里了,告辞!” 鲁西:“不,你到内室听着就是了。” 龟田起身进了内室,门开一条缝。鲁西对女佣说:“让他进来!” 请看下集。 第二十六章倭贼定计起阴风白兰小街遇窑姐 书接上回。袁福得到库房院被砸的消息立马赶来验看,气得他脸绿鼻子歪,丢掉了往日的文雅,大骂“我日你奶奶的小日本!”但是当他知道了金项圈还在儿媳手中,大加称赞端白兰是好样的,不愧是端家的好格格,袁家的好儿媳。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使他当下就猜到一定是鲁西捣得鬼,转身去找鲁西理论。 回文再说鲁西让龟田正雄进内室偷听,他站起来伸伸懒腰,到窗口望望天空,摆弄着窗台上的盆花。自从他与袁福勾结将金项圈弄到海外去,他就暗自打起了鬼主意,先是收卖青帮去杀掉端白兰,一计不成又搧动日本人闹腾了一下子,他想逼迫袁福尽快卖出金项圈,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进行着。 经理门一开,只见袁福提着文明手杖,阴沉着脸进来了。鲁西离开窗台,满面春风地抢先过来招呼道:“密司特袁,老朋友你是不请自来呀!” 袁福:“我不来找你行吗!” 鲁西:“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为啥事来的,请坐!” 袁福:“你知道就好,我们交情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不可以沟通,如果达不成合作还可以是朋友嘛,你为啥背后捅刀子害我?” 鲁西耸耸肩说:“别光火老朋友,都怨我没有及时通知你。你不是说让我找人干掉史静仙吗,我找龟田谈合作的事,兴许他理解错了,就到贵府上去闹腾,纯属一场误会。” 袁福:“误会?哼,鬼才相信这是误会。他把我家翻了个底朝天,指名道姓地要金项圈,说声误会就算完了!” 鲁西:“他怎么能这样!不过,库房院必竟是在日租界的地盘上,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你也别往心是去,这仇亦解不亦结是不是?这样吧,改天叫他来干一杯,不愉快的事就算过去了。” 袁福:“我能不知道在他的地盘上吗?可我就是不想和他们有半个子的联系!” 鲁西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那你们干掉史静仙的事还办不办?” 袁福:“照办不误,但你不许让他们插手,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知道这金项圈是白兰的,她达不到目的是不会交出来的。这事必须秘密地干,一旦把事闹大了,北平的隆裕皇太后得知这件东西在上海,她还不急红了眼!” 鲁西:“打住。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大清朝的基业只怕是到了存亡危急之秋,我得到消息说天津的袁世凯早已和英美法三国公使串通好了,迫使隆裕答应了让袁世凯节制水陆各军,他袁某人会不会真的出山还两说着呢。隆裕她愁还愁不过来呢,哪管得上这屁事!” 袁福:“哎哎你别打差,只要你不让日本人插手我们的交易就可以继续合作!” 鲁西诡异地想了想:“好吧,就照你说得办。” 袁福:“那我等你消息,越快越好,告辞!”他走了。 鲁西:“再见老朋友!”他打个响指。 龟田正雄从内室出来,不屑地说:“蠢货!” 鲁西笑道:“你都听见了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后龟田君你别再露头了,有失身份呢!” 龟田:“不行,绝对的不行!我们……” 鲁西:“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要动力动枪地大动干戈,他可要转手找别人去合作了!” 龟田:“他敢,我先杀了他!” 鲁西耸耸肩说:“下策,下策啊龟田君,武夺不如智取。再说这老家伙在生意上还是讲点诚信的。” 龟田:“你信他?” 鲁西:“当然信他,他为了捞钱说到做到。这样吧,你秘密的给我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剩下的事我来办,不愁金项圈弄不到手!” 龟田不情愿地“唔”了一声,勉强答应。 回文再说端白兰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把金项圈转交给张亮托管。第二天就遭到日本人的捜查,险遭不测。虽然袁怀姗姗来迟,必竟为她救了急,解了围,她却没有一点感谢之心。端白兰在这段时间经历的人生旅途中很难让她窥知其中奥秘,那些活生生的人象罩上一张张变化多端、光怪陆离的面具,演艺着一出出活报剧,象迷一样困扰着她。但是,她的灵魂深处开始在这迷离的旅途中渐渐有所反思和苏醒。往日杂乱无章的事尽在眼前飞来晃去,应接不暇,难以自拔。但她有一点非常明确了,袁家人并不是真心喜欢牠,袁怀也没有爱她。她认为自已是傻了、疯了才嫁到袁家,不停地责问自已:袁怀有哪样好?是他强壮的体魄、英俊的仪容?是他一个新潮青年的冷峻?还是他是一个上海滩上的富家少爷,家资万贯?统统见鬼去吧!那是她手中的金项圈才是他们喜欢的唯一猎物,自已只不过是个临的时保管员,自已只不过是袁怀的泄欲器,自已只不过是给袁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路是自已走的,人是自已选的,她泪往心里流,不由地思念起远方的亲人,特别是善良的花奶奶。 屋内。袁怀手中托着银质果盘进来说:“兰兰吃点水果吧!” 端白兰躺床上毫无表情地看一眼盘中的水果,翻个身,脸冲着白墙不理采,不想吃,她感觉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袁怀:“出这么点事你就撑不住了,往后值不定还会出啥事,你就不活了?来,起来多吃点水果对孩子有好处。” 端白兰:“……” 袁怀见端白兰不理自已,只好把果盘放到桌上,坐下来挠起二郎腿,拿起个水果边啃边环视房间内被日本人弄乱的东西,不一会儿他吃完水果,扔掉果核抹抹嘴说:“我知道你很想快点替你父母报仇雪恨,可是这哪能象点花炮一样点着就噼里啪啦响。今天的事你别怕,老爷子去找鲁西了,他自会摆平这件事,你先静一静饿了就喊张亮做点好吃的,我去店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袁怀走了,房间里很静。端白兰感觉屋里象没有空气一样窒息的难受,真想去院里透透气,找人聊聊天,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 院里有伙计们收拾着被日本人弄坏的东西,张亮拎着菜篮子要出门买菜。端白兰遛达着:“张师傅去买菜呀?” 张亮:“啊,你有事啊少奶奶。” 端白兰:“我跟你去吧!” 张亮:“这可不行,你身子不方便!” 端白兰:“看你说得,没事,走吧!” ——就在端白兰和张亮说话的时候,沈五在库房门前往桶里装垃圾,非常专注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街上的行人不太多,他们边走边谈。张亮恭维地说:“少奶奶你料事如神呐!” 端白兰:“哪啊,是你藏的好才逃过了这一劫。” 张亮不无感慨地说:“少奶奶,老实说在这十里洋场上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买卖交换的关系,谈不成了常常出现掠夺和杀人放火的事。当年我们红灯照就是为了赶走这些恶魔才起事的,盼着还百姓一个平安和谐的日子……” 端白兰:“哦?” 张亮:“可是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红灯照里出现了叛徒才残遭失败了,百姓要想过上安稳日子,难啊!少奶奶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你是不会理解百姓的苦难的。” 端白兰一脸惶惑,静静地听着。她觉得张亮说得句句是实在话,因为她经历了资州兵变,以及来上海的途中看到和听到的一切,还有现在的不测遭遇都历历在目,使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现实的残酷。他们来到一条小街口刚想进去,张亮突然站住了说:“咱们还是别走这条近路了……” 端白兰:“为什么?” 张亮迟疑了下说:“小街不安全,还是绕到前边过去吧。” 端白兰:“大白天的有啥不安全,伙计们还等着你做饭吃呢,走吧!” 小街很静,说是小街不如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低矮破敝的小屋小院挤在两边,来上海滩讨生活的人在一天紧张忙碌之后回到自已的小窝,以便恢复再去搏斗生活和命运的精力。白天,有几家门口就站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衣着沉旧却干净,她只要看见过往的男人就会主动上前搭讪,请男人进家里去玩玩…… 端白兰被这寂静中透着凄凉的气氛攫住了,低低的说:“这是什么地方?” 张亮:“别说话,不理她们,只管朝前走过去!” 他俩不言不语地朝前走着路过一家门口,被一个小女人拦住了。 小女人:“哟,先生这是上谁家呀?还自已个带着人,我不行吗?” 张亮拉一下端白兰衣袖,说:“别理她,我们走!” 他们绕过小女人朝前走去,那小女人紧追上来横在他们面前,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向他们哀求什么。端白兰见是个尚未成年的少女,阳光照着她苍白俊俏的脸,圆圆的胸脯微微隆起在紧身衣内。 小女人:“先生我……” 张亮迅速从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塞在姑娘手上,说:“小姑娘,回去吧,再不要……”他的喉咙哽咽了。 小女人缓缓后退了两步,深深地掬一躬,转身跑了。张亮、端白兰继续匆匆朝小街口走去,谁也不说话。路过几家门前斜倚着的女人想拉客,看见他们走的急也就不搭讪了。走出小街,端白兰终于松口气,忍不住说:“你不该带我到这鬼地方来!” 张亮:“我也不愿意,是你要从这里过去的。少奶奶,你哪里知道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 端白兰眨眨眼说:“算了不说这事了,咱们快去买菜吧!”先前象她这样的权门小姐哪里会来这种地方,虽听说过却是不曾亲眼目睹过这怪现状,现在让她见到了另一种创造繁华和财富的底层人。因此,她似乎明白张亮的心思,也就没有责怪什么。她们默默无语地走了一段路,端白兰问道:“你买菜都要经过这条街吗?” 张亮:“这条路近,省时间。” 端白兰:“你很熟悉这地方吧!” 张亮脸色沉凝了,避开端白兰逼问的目光,差开话说:“你看那边就是菜市场,赶紧买了菜回去吧,不然饭点晚了少爷又该剋我了!” 请看下集。 第二十七章世事纷扰良心存私欲膨胀不认亲 书接上回。张亮、端白兰在菜市场买上菜返回库房院。单表端白兰进了寝室,看见被日本人翻乱的东西心里就堵得慌,却懒得收拾一下。她坐下来倒杯水慢慢喝,一种凄凉、痛苦的思绪仍然象做着一个睡不醒的荒唐梦:几个人影又断断续续地占据在她脑海里——端方、母亲、史坚、史静仙、上善若水老道长、紫云道长、袁家父子、鲁西和日本人、张亮和花奶奶、小女人。对了,还有金项圈……她胡思乱想着这些人,不由地暗自发笑道:这真是个纷纷扰扰的世界,这些人都是在不同生活下生长的,所以处事的原则都不一样。那么自已呢?单骑复仇,游戏人生,我不也是为了我的人生目标和誓愿才走到了这一步吗? 袁怀进来见满屋子乱乱的东西,不高兴地说:“哎,你怎么不叫他们收拾一下屋子?” 端白兰:“他们都忙着呢,这里着什么急!” 袁怀变脸笑着说:“你气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 端白兰:“我没什么不舒服。” 袁怀:“出去散散心吧。” 端白兰:“我不想动!” 袁怀笑着:“我陪你去!” 端白兰控制着情绪说:“你这不是在陪着我吗?” 袁怀被噎得够呛,换了话题说:“我想,你不要没日没夜地想着干掉史静仙,你就不能把生活调剂得浪漫一点、潇洒一点!” 端白兰急了,说:“你知道我嫁给你是有条件的!” 袁怀:“我这不是在抓紧办嘛,鬼知道会出现点差错,刚才老爷子到店里说他把日本人插手的事摆平了,鲁西答应安原计划行动。” 端白兰:“那就快点办,我等不急了!” 袁怀:“你把心放肚里好了,我哪敢不听你的话啊!”他说着近前一步搬正端白兰身子,眼里流露出一团温情的烈火。端白兰见丈夫眼中燃着两团情愫的火焰,那嘴唇微微启合着向自已凑过来,她头扭向一边,但还是被抱住了,想推开都推不动袁怀。袁怀轻声细语地说:“别推开我,你不要悲伤,我们的行动一定会成功,也一定能成功……” 端白兰失去了刚才的烦恼,她被软化了……时间静止了一会儿,两人的激情冷却下来。端白兰渐渐清醒了,她突然感到那个即定的计划并不是在一片热土之上,而是一座寒冷的冰窟。她推开袁怀,说:“我要去看看花奶奶!” “啊,你,”袁怀不理解地说:“她有什么好看的?一个穷老婆子!” 端白兰不想解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刚才那激情后的沉寂象突然断了气一样空虚、难奈。 袁怀听见雨声,他去玻璃窗前看看外边,那小雨象丝线一样下个不停,树的枝叶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太巧合了,是天意吗?袁怀情不自禁地笑着转过头来说:“你看下雨了,改天去不行吗?” 端白兰:“不行!” 袁怀:“我陪你去!” 端白兰:“不用,你去叫辆黄包车来!” 袁怀:“你,你身子不方便!” 端白兰:“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清楚该怎么做!” 袁怀:“那你吃了饭再走吧。” 端白兰:“我不饿,你去不去叫黄包车?”她站起来想走。 袁怀:“我去我去,行了吧!”他转身出了门。 命运让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一个是执拗刚硬、命运不济的权门小姐,在动荡的社会氛围中拼命寻觅着未来;另一个是贪官的纨绔子弟,心性多变,受过洋人教育,在动荡的社会氛围中不择手段拼命捞钱的男人。俩人同样在时代前进的轨道上急骤地前行着,寻找希望的终点。然而,生活的魔杖在他们人生路上敲开一条条裂隙,弄不清楚哪道裂缝才是真正的归宿。这些日子,端白兰多次提出要去探望花奶奶,都被袁怀以种种理由拒绝了,使她看清楚袁怀内心世界里另一种人性。此时她匆匆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坐上黄包车,在时停时下的小雨中去探望花奶奶。 袁怀送走端白兰,返回屋内抓起保险箱掂了掂,箱内传出“嘭嘭”声,他拨弄几下密码锁,打不开,气忿地骂道:“小溅人,贼心眼子真多,看你还能藏多久!”他扔掉保险箱,回老宅去找袁福了。 袁家老宅书房内。老袁福不慌不忙地习练着书法。袁怀催问道:“爹,鲁西那边有消息了吗?” 袁福头也不抬地说:“怕什么,你如今在上海滩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办事不能象以前那样毛毛燥燥的。” 袁怀:“再拖下去只怕还生出什什么乱子来。” 袁福:“乱点好,北平有个老友来信说紫禁城里乱套了。” 袁怀:“早就是乱轰轰的了,天下人都知道。” 袁福:“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袁怀:“喔,有新情况?” 袁福写完“人在江湖”最后一个字,不慌不忙地端起水烟枪吸了几口,喷出浓浓的烟柱,说:“英美法三国公使联手闯殿求见隆裕皇太后,软硬兼施,强迫隆裕答应了袁世凯的六项条件,封他节制水陆各军剿平匪乱。小道消息说南京、广州那边组团北伐军也是紧张的够呛,会议不断。呵呵呵,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我们老袁家终于逼宫成功了!” 袁怀不屑地说:“这和金项圈没有半毛钱关系,有啥高兴的!” 袁福:“这你就不懂了。袁世凯上马,各路军阀都动,必起战乱。这正是乱世捞钱的大好机会!” 袁怀:“那鲁西和日本人……” 袁福摇着手打断儿子的话:“日本人办事不靠谱,口是心非。这次鲁西答应的很痛快,照我们的计划行动。你媳妇是个有心计的人,没让日本人抢走金项圈,她藏的好啊!” 袁怀:“可她常想着去看那个穷老婆子,说她也不听。” 袁福沉下脸色,说:“她知恩必报,这一点就比你强!去吧,好好安慰她别让她再起疑心了,她要是不回来就让她在那多住两天,你再去接她回来,记着不许动粗!” “噢。”袁怀站起身没走几步,又被叫住了。 袁福:“等等,你不去看看梅琴了?” 袁怀:“着她干吗?” 袁福:“混张!她必竟是你是原配老婆,对我袁家有恩,看看她也是人之长情!” 袁怀:“现在都火烧眉毛了,等顺暢了再说吧!” 袁福:“对了,还有件事。你那边有人说白兰和厨子张亮走的近乎,是不是这样?” 袁怀一楞:“谁说的?” 袁福:“是不是有这回事?” 袁怀:“她和院里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兴许是他们去碑林岗取金项圈时张亮救过她,她才多说了几句话。” 袁福:“那也不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再说张亮是义和团红灯照的后人,他们中人都与革命党有瓜葛,你得多个心眼,发现有不劲儿的地方立刻辞了他,以防后患!” 袁怀:“喔,知道了!” 请看下集。 第二十八章白兰探亲报大恩张亮回获消息 上回书说到端白兰迫使袁怀叫来黄包车回花奶奶家探亲,路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啥时候停了,地上积水片片,有些湿滑,凉风习习,黄包车夫驾车紧踮慢跑。端白兰从一种亢奋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她叫停黄包车,跑进一家食品店买好可口的糕点和水果,坐上车直车贫民街。自从她离开花婆以后还是首次回“娘家”探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流淌着,很想快点、再快点见到恩人花奶奶,她知道在上海这是她唯一可以顷诉心中悲苦的地方。 雨后的街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一辆清未民初时期英国制造的小汽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马路上,恰如进入无之境,在黄包车、马车、独轮车和行人中穿行着格外引人注目。汽车内坐着鲁西和身穿日本和服的龟田正雄。 龟田看看金链子怀表,感觉车速太慢:“开快点,要开演了!” 鲁西拍拍前边司机的肩膀,说:“快点沙若夫!” 车速加快了,向前猛冲。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路人听见刹车声,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倒在了地下,顿时人群向十字路口拥去,交通一下子被堵塞了。端白兰正好要经过这里,车夫停下来。端白兰问车旁边的路人:“前边出了什么事?” 那人说:“好象是轧死了人。”说罢跑向人群里。 端白兰受好奇心驱使也下了车,挤进人群内,只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横卧在马路当中,从死者褴褛的衣衫和枯瘦的躯体来看,正是我们前边见过的那个求乞盲人老汉,他头部的鲜血和**在缓缓地流动着……不远的地方,停着那辆小汽车。 “闪开闪开,都闪开!”两名英租界的华人警察吼开人群,来在汽车旁敲打着车玻璃说:“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英国司机沙若夫吓懵了,看看后座的鲁西。鲁西从车窗里伸出头来递出一张名片说:“不用啦!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去找我们的公使好了!” 警察接过名片看一眼,他知道事故发生在英租界的地盘上,立马卑躬屈膝地说:“是是是,你请!” “这个东西嘛,叫人把他弄走就是了!”鲁西指了指那边的尸体,从皮夹中摸出一张大钞票(英币)交给警察。警察接了钱,笑喜喜揣进兜里,吹响了哨子,大声吆喝道:“散开散开,别看了都散开了!” 车内。龟田:“开车!” 沙若夫仿佛从梦中小惊醒,使劲摁了下喇叭,汽车开走了。 围观的人们仍在议论纷纷,不肯散去。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得意地对身旁人说:“你知道吗,车里人一个是英国丝绸大佬鲁西,另一个是日本租界的护军龟田正雄少佐。” “呸!他们是一窝疯狗!”一位新青年女性说。虽然这尖锐、愤怒的声音不大,确使人们感到一时的痛快。 好熟悉的声音!端白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两位新青年女性已然裹在人群里走了,其中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背影让她心下一惊,那不正是史静仙吗!她正想追过去,但是肚中的胎儿狠狠动了几下,袭乱了她的冲动,只得护摸着肚子去坐上了黄包车,赶奔到花婆家时已是半下午时分了。 此时,花婆坐在小地桌旁精心地糊制着绢花,听见外面那久违的、熟悉的脚步声,欢喜地说:“是兰兰回来了吧!”她话音刚落,只见门帘一挑,端白兰拎着大包小包就进来了,抢步上前扑跪在花婆跟前,颤声道:“奶奶我来看你来了!” 花婆两只青筋暴突的手颤巍巍地扶摸着干孙女的脸,看看这儿,摸摸那儿说:“……嗯,我闺女胖了,更白更漂亮了!” 端白兰:“我好想奶奶,真的,没有一天不想奶奶的!” 花婆:“起来起来,快起来坐下说话!” 她们围坐在地桌旁,端白兰看着那一堆绢花,心里一阵酸楚,便动手糊制绢花。 花婆按住她的手说:“你别上手了,你想吃点啥奶奶给你做去!” 端白兰:“我不饿……奶奶。”其实她没吃中午饭,真饿了。 花婆看出她心中有事,于是问道:“兰兰你这时候来,有事啊?” 端白兰:“没有,就是想回来跟奶奶说说话。” 花婆:“自从你嫁到袁家这几月,奶奶这里就没有了一点笑声。” 端白兰欠疚地:“奶奶……” 花婆:“你日子过得咋样?舒心不?” 突然院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阿婆在家吗?” 花婆:“在家,进来吧!” 张亮进来了。端白兰见是张亮她愣住了。 花婆:“张亮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张亮:“袁家少爷让我问问少奶奶啥时候回去。” 花婆笑道:“嗨,看我是老糊涂了,你是袁家的厨子,坐吧!” 端白兰:“他为什么不来?” 张亮看一眼花婆,对白兰说:“回少奶奶话,少爷说你在这儿住两天也行。” 花婆不悦地说:“他来了我也不接待他!” 端白兰忽地想起花、袁两家有仇,尴尬地打圆场说:“你回去跟他说,我住两天就回去了。” 张亮:“哦,阿婆我走了!” 花婆:“张亮你等一下,你知不知道小雨病了!” 张亮:“啊,他啥时候病了?” 花婆:“孩子都病了五六天了,你这个当爹的!” 张亮听罢转身就走。 原来,袁怀在老宅领会了袁福的意思,根本没去看望梅琴,回到库房院里里外外查看一遍,见伙计们已把日本人弄乱的东西收拾利索了,站在院里放心地看了一会儿天空中两只盘旋的鸽子,便去厨房找张亮。雨后的斜阳普照着大地,院中的鸽子自管咕咕着觅食,无视主人经过这里。天太热,他到西墙跟下的阴凉里朝厨房走去,经过鸽子窝笼时不由地躬身看看窝笼内,草垫子上干净整洁,他满意地笑了。因为这鸽子窝笼的构架是他亲自设计并找人订制而成的。 张亮在厨房择菜、洗菜、切菜,准备晚饭,见袁怀进来,忙说:“少爷回来了!” 袁怀点下头,看看这儿,查查那儿,象是要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张亮觉得奇怪,没话找话说:“少爷,晚饭给你和少奶奶烧燕窝枣子粥行吗?” 袁怀:“燕窝枣子粥?” 张亮笑着:“祝你们‘枣’得贵子啊!” 袁怀笑了:“好啊,哎,张亮你先不忙烧饭,去花婆家问问少奶奶啥时候回来!” 张亮停下手中活计:“少爷,我去不合适吧?” 袁怀:“你知道花婆与我袁家有过节,我赖得去看她那张老脸,去吧,少奶奶要是不愿意回来她住两天也行,去吧去吧!” 回文再说张亮听花婆说小雨病了,他慌忙往家里赶去,好在两家住的不远,很快拐进一条小弄堂里推门进院,来到屋里只见小雨依靠在床头,接过金嫂的汤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金嫂:“你咋回来了?” 张亮:“小雨哪儿不舒服了?” 金嫂:“可能是吃着了,上吐下泻的,还发烧。” 张亮:“看过郎中了没有?” 金嫂:“抓了几付药,今天好点。你咋知道小雨病了?” 张亮:“白兰回家探望花婆,袁怀让我来接她回去,花婆跟我说的。(他拿出几个铜子递给金嫂)以后别再去拣那些烂菜叶子吃了,再过半年我就可以离开袁家自已找活于了。” 金嫂:“你来厨房一下。” 他们来到厨房,金嫂小声地说:“我在街上碰见魏姐了。” 张亮:“啊,她在哪?” 金嫂:“她说她在新剧社干总务。” “唉……”张亮感慨地叹口气说:“想当年红灯照失败后各自逃命去了,想不到她还活着,真不容易啊,她还说什么了?” 金嫂:“看样子她加入了革命党,说得都是新鲜词,什么推翻封建王朝,走向共和;什么反对列强,砸烂不平等条约……我也听不懂。” 张亮:“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好了不说了,袁怀这狗杂种让我出来就没安好心,我得快点回去!” 张亮匆匆返回库房院,天已擦黑,只见袁怀站在厨房门口,沉着脸问道:“回来了你!” 张亮:“回少爷话,少奶奶说花婆身子不舒坦,过两天就回来了。” 袁怀:“没说别的?” 张亮:“没有。” 袁怀:“一揸长的地儿,去了这么长时间干吗呢你?” 张亮:“是这样,花婆说我孩子病了,我回去看了看,因此回来晚了。” 袁怀:“是这样啊,要不要给你点钱让孩子瞧病去?” 张亮:“谢谢少爷关心,不用了,他快好了!” 袁怀假眉三道地说:“这样吧,从今以后你可以隔三差五地回家看看。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拉家带口的男人不是。” 张亮:“谢少爷恩典。” 袁怀不露声色地问:“你与少奶奶取回金项圈以后,她跟你说过要干什么用没有?” 张亮:“少爷,她从来没有提起过金项圈,再说这是主子的事用不着跟我一个下人说啊!” 袁怀:“去吧,你赶紧烧饭去!” 张亮:“哎。” 请看下集 第二十九章鬼子洋人窃玉照格格怀孕难诉苦 回文接着说鲁西和龟田正雄半路上轧死个中国盲人之后,在他们眼里就象是眼前飘过一片倒霉的云,一走了之。此时他们赶到了新剧社广场,下了车,司机抱着一束鲜花跟在后边,隨着看戏的人们朝剧场涌去。剧院门口上方撗挂着巨型条幅上写着——著名新派话剧表演艺术家史静仙。门口左则海报上是史静仙演的剧中人物“秋瑾”的大型剧照:年轻的秋瑾头梳发结,上穿大襟唐装,下着百褶散裙,左手掐腰,右手按剑,扬眉注视前方风景如画的湖光山色,姿态十分端庄英武。右则竖写着孙中山先生的题字:“鉴湖女侠千古”和“巾帼英雄”。但是,剧照下边标注着一行黑字——赞助人英国友人鲁西。显得非常刺眼。 龟田正雄看一眼剧照,无不讥讽地说:“鲁西先生用心广大啊!” 鲁西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笑着反唇相击道:“哪里哪里,你们不也是倡导大东亚共荣、友邦亲善嘛!” “哈哈哈……”两人大笑着走了过去。 这位号称鉴湖女侠的巾帼英雄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秋瑾是清末女革命家(1875—1907)号竞雄,自号鉴湖女侠。官绅家庭出身,通经史,工诗词,善骑射击剑。对封建道德强烈不满。经人介绍与孙中山、黄兴认识,加入同盟会。在上海先后创办《白话报》和《中国女报》 一九零七年与徐锡麟约期分别于淅、皖起义,但事泄,她率少数师生武装抵抗,失败被捕,虽严刑逼供,绝无只词,于七月十九日在绍兴轩亭口从容就义,这时,她只有三十一岁。 戏园子的大厅里灯光明亮,笑语喧哗,中外达官贵人,巨贾名闺,一个个穿戴考究入时,珠光宝气。 一个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女工作人员正在和一位贵妇人周旋,她一眼看见鲁西,忙对贵妇人说:“那边来人了,不好意思,我去迎一下!” 贵妇人:“嗯,魏姐你请便!” 魏姐迎向鲁西:“欢迎鲁西先生大驾光临!” 鲁西:“魏总务,这位就是日租界警卫队龟田正雄少佐。” 魏姐压抑着不快,说:“呃,幸会幸会,请到贵宾室用茶!” “魏姐!”此时一个剧务跑过来说:“史团长叫你过去,她在化妆间等你!” 魏姐:“我这就过去!” 鲁西笑道:“正好,龟田君想拜访名角史静仙女士,快带我们过去见她!” 魏姐:“这不合适吧,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她是第一个登场,是不是等散了戏再谈?” 鲁西:“N0,那就太晚了,我们见见面就走,用不了两分钟,难不成这点面子都不给?” “好吧。”魏姐只好引领着他们去了化妆间。 化妆间里有几个演员还在化妆。史静仙的“秋瑾”已化好妆,正在穿着戏服,见鲁西等人进来,不觉一楞,问道:“魏姐这是……” 魏姐:“鲁西先生要求见你!” 鲁西:“史小姐,敝人冒昧了,这位日本朋友龟田君很欣赏你的戏,仰慕已久,他想与你合影留念,请史团长允许啰!” 龟田绅士般地把鲜花递过去,躬身道:“请史团长赏光!” 史静仙心里老大不愿意,碍着鲁西是赞助商,还是接过鲜花微笑着说:“不客气!” 龟田立马站到史静仙身旁。鲁西早端起相机调整好焦距“咔嚓”一声按了快门,打个个响指说:“0k!” 化妆间门“呯”地开了,舞台监督进来:“静仙姐马上开演了!”话音刚落,外边响起预报铃声。 “打扰了!”龟田似乎欠意地说:“我们去欣赏您的精彩表演啦!” 史静仙毫无情的目光移开龟田,边走边把鲜花扔到桌上,去上戏了。 剧场内,观众坐无虚席,鲁西、龟田等三人坐在头排。舞台上史静仙扮演的话剧“秋瑾”正在演出,这是一场秋瑾刚刚被捕后,当天晚上,在绍兴知府衙门的大堂里受审,知府大人贵福稳坐大堂之上,两边列站文武官员。贵福妄图叫秋瑾说出组织和同志们的全部情况,以便将革命党人及光复军“一网打尽”。但是秋瑾根本不把大耍威风的贵福放在眼里。 秋瑾:“我有什么罪?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贵福把捜出的文稿和报纸往桌上一摔,嚷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秋瑾轻蔑地瞪了知府一眼,坚定地说:“这些日记、笺折、是我写的,报纸也是我办的,怎么,我提倡男女平等,宣传妇女解放有罪吗?你回去问问你老婆看她怎么说!” 贵福被噎的理屈词穷,“哏哏”一笑辩解道:“好,先不说这些了,经常和你来往的人都有谁?” 秋瑾机智地讥讽道:“经常来往的人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知府大人你呀,不是你也常去大通学堂,赠给我‘竞争世界,雄冠全球’的对联,我俩还一起照过相呢!” 贵福被弄得目瞪口呆,简直成了受审者,他怕再扯出别的受连累,吼道:“你你你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我再问你,你联合徐锡麟背叛朝廷,组织光复军刺杀安徽巡抚恩铭大人该当何罪?” 秋瑾:“那是你们伤天害理的王法,革命党人不怕死,要杀便杀吧!” 贵福:“你,你就等死吧!” 台下的鲁西对龟田说:“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你可要派个得力干将啊,成功于否在此一举,(他发现龟田拧着眉头,对戏不感兴趣)龟田君没啥好看的,我们走!” 他们起身走了。 回文再说端白兰回家探望花婆,房间内又恢复了往日那合皆欢畅的气氛,使她脸庞泛起红晕,有些兴奋感,不可否认她对花婆感恩的情怀是发自内心的。屋内渐渐暗下来,花婆去点亮油灯,说:“现在这钱也忒不是钱了,一斤煤油就敢要十个铜子,还不收纸币,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端白兰从包里拿出一袋钱,说:“奶奶,这里有二十块大洋,孝敬你的,往后不要再去卖花了,我赡养你。” 花婆:“这可不行,我老胳膊老腿干贯了,不活动活动还难受呢,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端白兰把钱摁在花婆手里,说:“我应该孝敬奶奶!” “好,我接了。”花婆把钱袋子放桌上,说:“我去烧饭去!” 端白兰想去帮忙烧饭,肚中的小家伙动了几下,她忍了忍没有动身,她不想让花婆知道自已怀孕了,于是动手糊制绢花,那绢花似乎在她眼前跳动起来,不由地回忆起霎间的往事——(回忆)屋内。花婆笑着洗:“白兰,哦,我该叫你格格,你把心放肚里好了,奶奶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啥事没经过,只是耽心你找仇家打打杀杀的,这不是姑娘家干的事,听奶奶的,等你伤病好利落了,是留是走你自已拿主意,想跟着奶奶过日子呢,我也不会外待你。” 端白兰:“奶奶我不走!” (现实)肚中的小家伙又闹腾起来,打乱了她的回忆,她摸着肚子轻声说:“孩子,你可别捣乱啊,不然让老祖奶知道了,咱们的脸往哪搁。” 外面天主教堂沉重的钟声响起来。花婆端着一盘子饭菜进来,四个馒头,一盘烧竹笋,两碗白米粥,一一摆放到桌上,说:“兰兰洗手吃饭啦。” 端白兰真的饿了,她洗罢手回来抓起馒头就咬了一口,感到胃里一阵恶心,终究控制不住,捂着嘴跑出屋外干呕出馒头和酸水。花婆跟了出来,见端白兰这种样子,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喜啦?兰兰。” 端白兰挤出凄凉的笑容,眼里汪着喜忧参半的泪水“嗯”了声。 花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想吃甜的还是酸的,奶奶再给你做去!” 端白兰:“不用不用,这样就好,我喜欢吃!”她说着径自进了屋。 屋内。花婆从暖瓶里倒一碗水,递给白兰:“漱漱口吧。” 端白兰漱漱口,吐在痰盂内,坐下来。 花婆:“几个月了?” 端白兰:“快三个月了。” 花婆:“这可是女人要过的鬼门关啊,马虎不得。” 端白兰脸色不禁暗然下来,她怎能不知道怀孕是女人不得不过的鬼门关,但是走到这一步又能怨谁呢?委屈、羞惭、怨恨交织在她心里象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她望着花婆撇撇嘴想哭。 花婆:“兰兰,你说实话,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没,没有……”嫁出的闺女对娘家人往往只想说自已的日子过得很好,不想让娘家人耽心。 花婆:“哦,怀孕了是好事,别怕,女人都得这样过。” “嗯!”端白兰苦笑着。 花婆:“好了,慢点吃吧,我去烧点姜糖水去。” 请看下集 第三十章小鬼献艺伏杀机剧社转场去巡演 书接上回。端白兰在花婆家住了两宿,顷听了花婆许多劝说,郁闷的心情惭惭得到安慰。第三天吃罢早饭,花婆说出去买点粮食和蔬菜,端白兰也要跟着去,于是两人高高兴兴出了门。路上,端白兰兴致勃勃地讲起库房院遭到日本人搜查的经过。花婆问道:“日本人为啥要捜查他袁家啊?” 端白兰:“这……我也不知道。” 花婆感觉白兰没有说实话,也不便多问。 “无量天尊!”只见前边几米处一条弄堂街口有个年轻道士手摇法铃,高声唱道:“看手相,观面色,预知人生祸福的来!” 花婆注意到端白兰盯着那个道士,便问道:“兰兰,你想测测字吗?” “嗯!”端白兰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点下头。 她俩来到道士跟前,花婆:“先生,测字多少钱呀?” 道士:“测不对分文不取,测对了看着给,半文不少,两块不多!” 花婆指下白兰,说:“那你给她测测看。” 道士:“花婆,我们是老街坊了,不瞒你说,你算是来对了,今天我师傅来**于我,请他法眼一测便准!”在年轻道士指引下,他们进入弄堂走不远,进入一间屋内,但见正面红木屏风上一幅书法写着:结庐在仙境。条案上香烟袅袅,并无一人,很静。 花婆:“你师傅呢?” 只听屏风后边的人宏亮地说:“有缘到柴门!” 年轻道士:“二位请坐!” 花婆:“嗯,老先生你不出来见人怎么能测字呢?” 那人说:“天机不可泄露。此女官绅豪门出身,只是命途多舛,婚姻不幸,会累及将来。端这个字,立在山之左,而在下又惧山高。袁这个字,一口土而已(衣),口水浸化,必当摧之。可是端女性情执拗,人走一根筋,此乃天命,不要被人利用借刀杀人。” 花婆懵懵懂懂地听着。端白兰早听的惊呆了,不禁脱口冒出一句:“你是谁?” 那人说:“人在旅途,贵在忏悔,会有人帮助你,你有你的办法,一旦觉悟之后,定会高瞻远瞩,你自已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花婆小声问白兰:“他测得准吗?” 端白兰:“老师傅这是两块大洋放桌上了!” 屏风后边那人没了声音。年轻道士说:“走吧,师傅不会理你们了。” 离开这里,端白兰对测字人的一翻话弄得心惊肉跳,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出那人怎么知道了她的事情,但有一点觉得那人并无恶意,反而暗示她路该往哪里走……她没有了兴奋劲儿,陪着花婆买好粮食蔬菜返回家中,吃罢午饭便说要回袁家,花婆不便强留,她坐上黄包车,心事重重地回了库房院。 有歌词为证:《异乡人》 人在异乡恋故乡, 逐波奔走追痴想。 男儿女儿论孝顺, 人前人后说荒唐。 屈尊下嫁了心愿, 岂知反顾一黄梁。 沙场觉醒墙一道, 只留故事话短长! 库房院。此时沈五蹲在库房门前磨着柳叶刀,听见“哒哒”的皮鞋声,抬头见端白兰进来后院,忙笑脸大声迎道:“少奶奶回来了,你好啊!” 端白兰:“磨刀哪!” 沈五:“少爷正想去接少奶奶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端白兰笑着朝自已房间走去。 在屋里镜子前梳头、抹头油的袁怀听见外边端白兰的声音,立刻开了门,端白兰已经站在面前,他急急地笑着说:“你可回来了!” 端白兰:“有消息了?” 袁怀:“老爷子捎话让我们赶快去鲁西那一趟,看来那事办妥了。” 端白兰:“这次不再节外生枝了吧?” 袁怀:“看你说得,这次是鲁西请我们去,老爷子已经头前去他那儿了。” 端白兰:“那我们走!”她扭身要走,被袁怀拉住了说:“等一下!” 端白兰:“干吗?” 袁怀:“你就这样去呀?” 端白兰:“啊,怎么啦?” 袁怀:“你是有身份的袁家少奶奶,去洋人商行不是去贫民街,说什么也得捣饬捣饬再去啊!” 端白兰“噗嗤”一笑说:“管不了那么多讲究,走吧!”她拉上袁怀就走。屋外,袁怀锁好屋门。 如果说端白兰此前对袁家多多少少保持着戒心,现在她的疑虑松动了不少,暗暗为自已当初的选择坚定起来。他们雇了辆黄包车飞快地来到英租界鲁西的贸易商行,付了车钱,直奔经理室。 袁福已经在这里了。今天鲁西穿一身淡灰色礼服,烫熨的笔挺板平,身体象一根粗木头;两只蓝眼睛温和地掩饰着锋芒,鹰勾大鼻子下那片八字胡修剪的平齐。 鲁西:“我们又见面了,两位请坐!” 端白兰紧挨着袁怀坐在双人沙发里。 鲁西:“敝人办事讲效率,不兜圈了,今天请各位来就是谈谈顾刺客的事,只要你们同意了我就……” 袁怀迫不急待地说:“你得让我们先见见他啊!” 鲁西:“好啊,就是让你们来见见他。(他打个响指)出来吧,见见客人!” 只见从里间门里出来个象是半截木桶样的人,光头上顶着一撮黑发,两只小眼睛赛绿豆大,轱辘辘乱转;一张大嘴几乎裂到脸上,厚嘴唇向外翻翻着,黄板牙参差不齐地露在外边,看不出下巴长在什么地方,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巡山小鬼。他垂手站在当地儿,“嘿嘿”干笑着,声音象夜猫子在哭。 端白兰早吓了一跳,心突得一紧,肚里的小宝宝也是乱动不止,脱口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其实袁氏父子同样被吓得够呛,倒噎着气直楞楞地盯着眼前人。 “各位不必这样嘛!”鲁西说:“他叫一郎,日本人。” 端白兰急道:“又是日本人,你就找不到别人了!” 鲁西:“你听我说,一郎和龟田那拨人不一样,他是独闯江湖的浪人,专干黑手卖买,我可是花高价让青帮老大介绍过来的!”说罢,他向一郎拱拱嘴。 只见一郎臂膀一动,一支黑亮的****枪出现在手中,滴溜溜转几圈,不屑地“哏哏”笑着。鲁西一脸得意之态,说:“各位请看那画上的挂线!” 几个人顺着鲁西手指的方向一看,“啪!”枪响了,那幅美女油画框“哗啦”脱落地上。等他们再去看一郎,一郎早已象只鸭子似地回套间去了。 鲁西轻蔑地说:“虽然贵国武功高强的人很多,充其量不过是拳打脚踢,哪有这玩艺来的快!那些刀枪不入的人不过是天方夜谈,呵呵呵……” 袁福、袁怀、端白兰听着这话刺耳,也不好反驳,尴尬地陪坐着。 鲁西:“怎么样,此次替少夫人杀了史静仙,圆满了心愿,那金项圈的事……” 袁福:“没说得,我袁某一口涶沫一个钉,说话算数!不过……” 鲁西:“爽快!账单一分不少打进你**的帐户上,你收钱,我接货,两清,谁也不欠谁的!”他见端白兰脸色无动于衷,接着问道:“少夫人意下如何?” 端白兰一语双关地说:“我只等结果,不看过程。” 鲁西轻视一笑说:“我与袁老爷子供事多年,他是清楚的,信守承诺是我一贯的经商之道!” 袁福耽心把事又搞砸了,说:“好了,就这么定了,告辞!” 端白兰却实不放心,她想:自已单骑走上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善良和丑恶,远的不说,她亲眼见到鲁西和龟田轧死盲人老汉那一幕,就让深恶痛绝,因此她心存疑虑,还是不太相信鲁西,看看事态发展是否是真的。 前文说过,由于龟田正雄不认识史静仙,无法密派刺客干掉史静仙,鲁西和龟田两人琢磨来商量去,借史静仙演出机会与龟田合影留照,龟田再把照片给了一郎,让他秘密去找鲁西。当夜,鲁西让一郎演习一翻,刚才枪打画框线那一幕就是他们玩的小把戏。那么,鲁西与龟田为什么爽快地接受袁家以出卖金项圈为代价去刺杀史静仙呢?这事在他们看来并重要,主要因为史静仙是革命党人,经常演出新派话剧,搧动民众反对野蛮的不平等条约,反对外国列强在中国横行霸道,残害百姓,尤其是鼓舞民众抵抗日本人的暴虐。因此,他们早就想除掉史静仙。 需要说明的是:鲁西为啥还要给新剧社义捐呢?这正是鲁西狡猾的嘴脸,他经常以开明的外商身份出现在公众场合,慷慨陈词,同情国民,支持民国临时**,以便赢得各界好感,生意上赚得盆满钵满;私下里勾结着各路列强专门反对革命党和进步人士。他从袁福嘴里知道了金项圈,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然而却是计计落空,所以他只得借刀杀人,让龟田正雄在日租界干掉史静仙,自已不粘一点血腥。 回文再说史静仙演完最后一场《秋瑾》,接下来就去各地巡演了。鲁西等人根本不知道这档子事,当他和一郎接上头,从心里着实嘲笑龟田弄来个小人鬼儿,便想试试一郎的真本事,带他去青帮的练武场一试身手。遭到青帮众人的一阵戏笑。一郎脸上挂不住,跳着脚要求和人决斗,他果然身手不凡,连败两人。这下青帮人知道遇上了世外高人,要求斗枪法,岂知玩枪正是一郎的看家本事,一场下来险些要了青帮斗枪人的命。鲁西暗暗高兴,心想这一单赌注压的好,美酒佳肴奖赏了一郎后,便密派一郎到新剧社广场蹲守史静仙,左等不来,右等不见人影,等了一天一夜,他打听路边卖小吃的人,当得知新剧社昨天到外地去了。他气得一跺脚就去找鲁西说事。 鲁西见一郎回来了,压着喜乐的心情问道:“得手啦?” 一郎没好气地说:“飞了!” 鲁西:“飞了?” 一郎:“戏班子外出巡演去了。” 鲁西:“上哪了?” 一郎:“不知道,据说离开了上海!” 鲁西:“啊!”他立马懵了,象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一郎:“还干不干?” 鲁西:“她跑不远,打听打听再说?” 请看下集 第三十一章算计试探儿媳心镇静自若应变故 话分两头。几天过去了,袁家人时刻惦记着鲁西那边的情况进展,关注着报纸上有什么史静仙的消息,似乎把先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忘了个干净。又是一个大热天,闷热的很。库房院的人们各尽其职,分坐在前后院的荫凉下,这样即遵守了职责又图个凉快。今天的巡院人又轮到了沈五,他前院转到后院,后院又巡到前院,遛遛哒哒,逢人便插科打浑地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倒也逍遥自在。下午,端白兰拿把扇子独自坐在后院的树荫下乘凉,一阵哨音引的她抬头看着那蓝天白云下飞翔的鸽子。 “少奶奶纳凉啊!”沈五转到后院来了。 端白兰:“你也歇会吧,大白天的,没事。” 沈五:“没事就好。(厨房那边传来“当当当”的剁菜声)哈,老张这是又让吃包子啦!”他笑着走了过去。 端白兰似乎嗅到了肉香味,连肚中的小宝贝也高兴地动了几下。心情好,食欲长。她一时高兴起身去了厨房。但她根本不会想到有人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已的一举一动。 沈五窃视着端白兰走进厨房,他转身就去找袁怀。袁怀还在午睡,听见轻轻毃门声,没好气地说:“进来!” 沈五进来:“少爷。” 袁怀:“说!” 沈五:“少奶奶又去厨房了……” 袁怀:“知道了!”他摆摆手,示意沈五退去。 端白兰进了厨房见张亮剁的肉馅足有十斤重,笑道:“这么多肉馅啊!” 张亮:“嗯,少爷说大家辛苦了,多弄些肉馅犒劳犒劳兄弟们。少奶奶,听说那事谈妥了,是吗?” 端白兰:“他跟你说了?” 张亮停下手中刀,说:“你稍等,我这就给你去拿!” 端白兰:“不急不急,现在还不需要!” 张亮看看门口,又拿起菜刀边剁馅边说:“少奶奶,我一厨子不该多嘴,但我看出来那件东西是你的心爱之物,不愿意送人,(他眼光又瞅瞅门口,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从他们手中弄出去的玩艺一旦流入到海外就要翻几十倍、甚至千百倍的价钱……(他关注着端白兰没有不悦的脸色,在认真听着,继续说:)库房院的人,不,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袁家向海外倒腾古玩,挣昧心钱……” ——此时,袁怀已在厨房外的窗户下偷听,因为有剁肉馅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端白兰不爱听了,说:“张师傅你怎么能这样说!” 张亮:“少奶奶息怒,大概你是知道花、袁两家为啥事结的梁子吧?” 端白兰:“花奶奶说过。” 张亮:“袁老爷为啥事被罢了官,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 端白兰:“你想说什么呀!” 张亮狠狠地剁着肉馅说:“他们勾结洋人,祸国殃民的事干的多了去了……” 端白兰更不爱听了,温怒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以为你救过我的命你就可以随便瞎说,你就是个奴才!” 张亮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和气的东家少奶奶,他慢慢地剁着肉馅没有再说下面的话。 端白兰:“我的事与他们那些破事不一样!” 张亮诚肯认真地说:“少奶奶,金项圈与你是一命相连,谁也离不开谁,你可要想好了呀!”说完他狠劲儿地剁着肉馅,“当当当……”地不理端白兰了。 端白兰转身就走了。张亮暗道:“这人呐,要是一根筋了他不撞墙就不能回头!” ——窗外的墙跟下,厨房内的剁肉馅声山响,袁怀闪身躲在花树丛中盯视着端白兰走在廊道上的背影,见她又去坐在院中树荫下的竹制躺椅上。 端白兰呼嗒呼嗒搧着扇子,她对张亮一改往日恭维的表现很不愉快,若不是张亮救过她,她当场就震怒了。但是张亮那句“金项圈与你一命相连,谁也离不开谁,”让她感觉出还是说对了。此时,院里的伙计们三三两两地路过这里径直朝客厅走去,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话。端白兰奇怪地暗道:“今天是咋的啦,人人都变了个嘴脸似的!” 忽然厨房那边传来沈五的喊声:“张师傅,少爷在客厅叫你去!” 厨房内张亮的声音:“知道了!” 客厅内很静。袁怀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摆放的两摞厚厚的金圆卷。八九个护院人围站左右。张亮用围裙擦着手进来,见这阵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镇静地问道:“少爷叫我?” 袁怀温和地说:“你来库房院几年了?” 张亮疑惑地说:“两年多了。” “呵呵。”袁怀笑着说:“瞧我这记性,把这茬忘了个干净。这两年咱们处得象亲兄弟一样,你抛家舍业的在这里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干得不错。” 张亮:“我应该的,如不是当年袁老爷收留我,给我钱去葬父,我哪有今天。” 袁怀:“不提那些事了。你知道咱这库房院在日租界,老宅子又在英租界,别说给青红帮交的保护费了,如今就是各种税钱就开支不少,实在撑不去了,老爷子发话说裁减人员……” 张亮立刻明白了,说:“少爷我还有半年才到期,为啥现在赶我走?” 袁怀:“画店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难呐!这两年你有家不能回,拖累了你,这点钱是老爷子犒赏你的,拿去吧!” 张亮:“这我可粘大光了,谢谢你们!” “慢着!”端白兰突然进来:“你为什么要辞退他?” 袁怀:“这不关你的事!” 端白兰:“你放他走了换个新厨子来难道就不给工钱了?再说厨艺还不如他咋办?哪个划算?” 袁怀没有马上回答,暗忖道:看来老爷子说得没错,他们之间一定有猫腻!于是便诱惑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端白兰:“两边院里都紧紧手,不差那一点钱,再说张师傅还救过我的命,咱不能忘恩负义!” 袁怀一拍脑门,说:“行啊,就听夫人的!” 沈五讨好地说:“少爷真是个大善人,开明!今天咱们又能吃上肉包子了!” “肉包子也都不是好吃的!”袁怀斜楞了沈五一眼,接着说:“现在是非常时期,都机灵着点,别动什么歪心眼,不然我随时让他滚蛋!好啦,该干嘛都干嘛去吧!” 众人离去。 端白兰回到屋里,拉开窗帘,外面没一丝风,树的枝叶不动不摇。她摇着手中扇子,望着窗外,琢磨刚才发生的情况,隐隐觉得辞退张亮之事并不是那么简单,似乎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是张亮藏匿金项圈的事露馅了?还是自己做错什么引起了他们的怀疑?袁怀轻轻走到她跟前,象没事一样平静地问:“你想什么呢?” 端白兰依旧摇着扇,望着窗外。袁怀不急于让她回答,找话说:“天太热,我们到江边走走好吗?” 端白兰扭头看着袁怀,说:“这几天是咋的了,热死狗!” 袁怀笑道:“热死狗?哦,热死狗热死狗,呵呵呵。” 端白兰:“不去遛弯了,累人。哎,你为啥要辞退他?” 袁怀料到对方要问这事,煞有介事地说:“你不知道,现在北平到处抓革命党人,洋鬼子们也跟着起哄。张亮他是红灯照的后人,他们中人都和革命党有瓜葛,万一查出我袁家有这种人可就残了,非弄个知情不报、窝藏包庇的杀头罪不可!” “是为了这事啊!”端白兰放心了,如释负重地说。 袁怀:“先前看他老老实实地样子,没想到他竟有一身功夫,如果不是救了你性命,我一准让他滚蛋,往后你还是离他远点好,别让下人们说闲话!” 端白兰急了,吊楞起眉眼说:“谁嚼舌根子了,看我割了他舌头去!” 袁怀:“你别急嘛,看伤着我们的孩子!” 端白兰:“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一群狗奴才!” 袁怀:“所以呀,主子就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主子对奴才始终要有距高临下的态势。虽然他救过你的命,但他奴才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再说他们革命党是不讲主奴之分的!”他避开端白兰的视线,看着一个地方,象是对白兰说又象是自语:“张亮知道库房院的事太多了……” 其实,端白兰最害怕的是她让张亮藏匿金项圈的事穿帮了,现在袁怀的话让她吃了定心丸,有惊无险。至于张亮是个什么样人,她才不屑顾及那些事,只要能保住金项圈并且达到最终目的,她就心安理得。于是她破颜一笑说:“这个家你作主儿,你说了算。”她说着走到梳妆桌旁,伸手撕下墙上月份牌的一张日期,回身摇着那张纸,说:“这都五六天了,还没有听到小人鬼的情况,他们哑巴了!” 袁怀:“于无声处听响雷,着什么急,好戏在后头哩!” 端白兰妩媚一笑,没言语,去躺在了床上。 有读者要问了:你瞎说的吧,清末民初有“月份牌”吗?问得好!清朝末年朝政腐败,西方列强入侵,一八四三年上海被迫辟为国际通商口岸,欧美资本大量输入,资本商人为顷销商品借鉴和运用了中国民间年画中配有农历节气的“黄历”样式,去掉“黄历”将西方公历日期和商品印成广告,并随着出售商品时免费赠送顾客,广受欢迎。到清光绪九年十二月二十日,率先由上海申报馆将洋人的月份牌样式改为华历二十四节气,并配有水墨山水人物花鸟画,月份牌由此蔚然成风,广传各地,众多华商纷纷效法印制。可以说,月份牌演变至今(台历,挂历等)也是一种极佳的实用广告宣传品。 闲言少叙。袁家人分分秒秒地盘算着金项圈一出手就可以捞到一大笔钱。而端白兰却是心急火燎地盼着听到刺杀史静仙的好消息。然而,人算的精,不如天算的准,算计只能得到一时的便宜,换来一世的骂名。他们的美梦再次成了泡影。鲁西得到史静仙外出巡演的消息,他花重金顾用青帮去探查史静仙的行踪,很快返回消息说新剧社驻地在距上海二十公里的老牛湾镇,事不亦迟,他即刻命令一郎动身去刺杀史静仙。 请看下集 第三十二章无义小鬼命无常神镖魏姐救名伶 书接上回。鲁西得到史静仙的新剧社转场驻扎在老牛湾镇,他顾青帮探子光头担任司机和一郎赶奔老牛湾镇。老牛湾镇子不大,却是个市外桃园,地理位置象个弯弯的老牛角,三面环水,镇中一条主街道有三公里长,青石铺路,由北向南沿伸。因距离上海有二十公里路,世态不稳时可以暂避一时之难,顺畅时又能从水路和土路进货出货,因此这里商铺林立,旗号飘扬,私塾学校,戏园子酒楼,幺二堂子娼妓,旅馆车店,教堂孤儿院,三教九流杂陈其间,每天都是一翻繁华景象,称得上是个鱼米之乡。 闲言少叙。但说一郎坐着小轿车在光头的引领下不足一小时便从老牛湾镇的正门进去了,此时各家商铺已经在营业,街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小轿车不时按响喇叭,惊醒路人让道。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戏园子门外停住车,在车内,光头指着戏园子门旁边的那张墙贴告示,对一郎说:“你看告示上写得明白,她们就在这家戏园子演出。” 一郎探着身子,瞪着闪闪发光的绿豆眼,仔细瞧看着告示。但见告示上写着: 海报 民国新派名伶玉倩(史静仙)主演当代大型话剧《铜锣》……海报下边被一辆等客人的黄包车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了。 一郎:“他们几点开演,几点散场?” 光头:“晚上八点开演,十点半散场。” 一郎巡视着戏园子门外的环境,嘟哝道:“这地方太开阔啦,大大的不好!他们的驻地在哪?” 光头:“就在这戏园子的后街上。” 一郎:“走,看看去!” 车启动,他们不一会儿便驶入了另一条街,路面不宽,来往行人稀少,两边多是私家宅院,稀稀拉拉地有几家餐馆和客店。车速放慢了,一郎透过车玻璃捜索着车外的环境,路过一家挑着“紫竹客店”的旗号,他微微点着头,满意地问道:“到了吗?” 光头:“没有,前边那个大栅栏门才是他们的驻地。下车吗?” 一郎:“不,开过去!” 车继续朝方前行驶,不一会儿驶出了这条街。眼前又是另一样景致,原来是一条堤岸路,沿江水向两边伸向远方。一郎欣喜地说:“原路返回去,到紫竹客店!” 车慢慢挑转头照原路返回,停在了紫竹客店门外,他们先后跳下车朝客店走去。简短捷说,他俩开了同一间客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养精蓄锐,足不出门,单等这次行动顺利成功。光头烟隐上来了,摸出一盒炮台牌香烟,抽出一支在鼻子上嗅了嗅,衔在嘴上,划燃洋火,刚吸一口。一郎朝他摆摆手,说:“唔,吸烟的不要,污染空气,我要咳嗽的!” 光头喷出浓浓的烟柱,咂咂嘴,只好将烟掐灭了,丢在地上。一郎在手里转动着****枪。 光头:“一郎君,你见过那个戏子吗?” 一郎摇摇头。 光头:“听说她是刀马旦角,功夫了得,就你那样……嘿嘿……”他笑着不好意思挑明了说:就你那矬子样杀得了她? 一郎并不介意,用枪对着光头说:“啪!” 光头吓一跳,忙说:“别别别,万一枪走了火我就完了!” 一郎无声地笑着收起枪。 光头:“你没见过她,怎么能干掉她?” 一郎:“她那漂亮的脸蛋早就刻在我心里了!” 光头疑惑地问道:“她脸蛋?你不是没有见过她吗?” 一郎:“你问多了,快去买些肉饼和小菜来,吃饱喝足了好干活!” 光头应声出门。 天色将晚,矮小的一郎和人高马大的光头在街上蹓跶着,他们只在客店与大栅栏门院子之间来来回回散地步,远看他们就象大人领着孩子在玩耍。但是,他们却在仔细观察着街面上高高低低的院落,指指点点地小声嘀咕一会儿,光头回客店去了。一郎继续象过路人一样刚走过大栅栏门院子,就听见有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从大栅栏门院子里出来,朝他这边走过来,他立刻站住紧盯着这些人走了过去,暗道:“怎么没有她呢?” 此时,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见一郎站着不动身,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哥,请问你找谁家呀?” 一郎佯装成比哑巴,比划着示意:“你走开,走开!” 但是小女孩又问道:“是谁家?我告诉你呀!” 一郎凶巴巴地挥着拳头,突然生硬地说:“你再不走开我打你!” 小女孩:“讨厌,你不是好人!”说着跑远了。 此时,栅栏门内突然有人说(史静仙):“魏姐我先走啦!” 魏姐的声音:“你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话刚落音,史静仙就出来了,径直朝前走去。一郎一瞧,窃喜道:“没错是她!”刚想拔枪,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女人有多大本事,玩她一把再说!于是他纵身窜过去,冷不防朝史静仙后背猛击一拳。史静仙只觉得身后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倏然闪身躲在一旁。一郎冲拳扑空,踉跄几步,收住腿脚,拧回身,双拳护在胸前,窜跳着逼过来,左右晃动着身子,不敢先发招了。史静仙镇静地提防着,立马就猜出对方是日本人,怒道:“你为什么打我?” 一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打!”因他个子矮,那拳头雨点般地击打史静仙的下三路,偶而冷不防窜身一跃,拳击史静仙的脑门。史静仙不敢轻敌了,边躲闪边猜想这个日本人为啥和自已过不去,暗暗叫力,远足功夫使出浑身解数迎战一郎。但是一郎恰似一个旋转的滚地球,前后左右在史静仙脚前飘来滚去,不停地“呀呀”叫着,往死里打史静仙。史静仙不想跟一郎兜圈子,她突然变换成八卦追风掌,转到一郎背后照后脑勺猛击一掌。只听一郎“哎哟”一声向前来了个滚雪球,起身反扑向史静仙,两人又是一场恶斗。 此时,光头开着小汽车来在这里,停在不远处,他跳下车前来助战。史静仙双手难敌四拳,再加上快到演出时间了,心思一乱,连连败退。必竟一郎是为挣钱才来杀人的,他不想久战,趁机从腰间抽出****枪准备射杀,但有光头与史静仙交战,碍事,他急叫道:“光头闪开!”……就在一郎扣动枪机的刹那间,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镖正打在一郎的太阳穴上,随之那枪便“啪”地响了,他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卷曲着身子,手脚抽动不止,死掉了。却说一郎那子弹擦过史静仙的耳边,打在了墙上,迸出烟尘。 光头见一郎小命完蛋了,掉头疾速跑向小汽车,躜进去慌忙打着火一溜烟逃跑了。魏姐追了几步,看着汽车骂道:“呸,兔崽子!”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续 这边的史静仙看着倒在地上的一郎,只见他那无神的眼睛冷漠地死盯着天空,一只蛾子在他僵滞不动的脸上飞来飞去,太阳穴上钉着那把柳叶飞镖,周围浸着血渍,****枪还在他手中。 原来,魏姐忙着准备演出道具,晚走一步,当她出来时史静仙正处在危险时刻,不容多想,她顺势从袖内的皮袋中甩出一把小小的柳叶飞镖,正打在一郎的太阳穴上。不然,史静仙必死在一郎的枪下。前文介绍过了,魏姐出生在河北吴桥杂技之乡,随杂技团漂泊到南方,当年义和团起事,他们全部加入了起义队伍,她担任了一支女队的头领,因失败而流落各地,最后落脚在新剧社。她为人忠厚,身材长的有一米七个头,漂亮高大,胖瘦适中,虽然细腰腿长,但活动灵活迅速。 魏姐跑过来问道:“静仙,他为什什要杀你?” 史静仙:“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认识他!” 魏姐去搜一郎的衣袋,只搜出一张照片,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她看一眼照片,脸色沉凝地递给史静仙,说:“我明白了,都怨我给你惹了事!” 史静仙看过照片,沉默不语。原来这张照片正是在鲁西怂恿之下,龟田与史静仙的合影。 有些胆大的人近前来观看被打死的人。一老年人道:“哟,这矮子有枪!” 另一中年人道:“看他穿衣打扮象是个日本人。” 那个小女孩跑过来,盯着一郎,说:“是他呀!” 史静仙:“你认识他吗?” 小女孩:“不认识,刚才我路过这里,见他在这里来来回回转悠,我问他找谁家,他不说还打我,他不是好人!” 魏姐:“怎么处理他啊?静仙。” 史静仙:“即然出了事怕也没用。你去通知镇公所来人处理,我在这里等他们来询问,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人是我打死的,我顶罪!” 魏姐:“不对!他是我……” 史静仙:“别争执了,没你的事!” 魏姐:“那今天的演出怎么办?” 史静仙:“停演,贴出告示,全额退票,快去呀你!” 本章续完,请看下集。 第三十三章兔死狐悲扬镳干躲过初一有十五 书接上回。前文书说过,一九一一年武昌起义之后,孙中山先生于次年一月一日在金陵(南京)宣告中华民国临时**成立,二月十三日南北和议达成,他辞去大总统职务,荐袁迣凯继任。袁世凯却是另有算计,他在天津装病,暂时没去就任,暗中忙着挟制清帝退位之事,实际上他想当皇帝。所以,当时社会乱乱纷纷,朝廷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各大城市,对区区小镇根本管控不过来,因此革命党在老牛湾镇亦常活跃。 老牛湾镇镇长和警察所长都受革命宣传感召,明里附庸着朝廷,暗中拥护共和。镇长闻听这里出了人命大案,立即带上警察所长及相关人员赶赴现场,勘验一翻,尸体照相,收缴物证,询问当事人,捜记证人证言等等,全部记录在案。却不知死者是谁,史静仙把照片交出来,并说出怀疑死者是日本人。其实,镇长看见那****枪和一郎那身装扮就明白是日本人了。因为史静仙是上海一带著名的新派艺人,镇长和警察所长回去如此这般地商议之后,上报案情的材料便搞定了……当然了,新剧社是有惊无险,他们很快又转场到别处去了。 话分两头。接下来说光头怆慌逃命,不足一个时辰便赶回了鲁西的经理室。汇报了失手的经过。鲁西听罢,傻了,呆呆地坐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沮丧地摆手示意光头可以走了。 光头赖着不走,他觉得此事虽然没有成功,可自已差点丢了小命,没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厚着脸皮说:“鲁西先生,我上有老下有小,为你的事差点丧了命,你看……”他捻动着手指头,讨要赏钱。 鲁西睥睨他一眼,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纸币甩了过去。 那纸币飘落在地上,光头弯腰捡起来,说:“谢谢赏钱!”笑嘻嘻走了。 鲁西骂道:“蠢猪!” 经理室安静下来,鲁西在自已脸前划了个十字,自语道:“任慈的主啊,你护佑史静仙不死,让我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失败,主啊,你快给我智慧和力量吧,为了金项圈但愿这是战胜她的开始!阿门!” 再说日本人一郎被打死的消息不径而走,当天夜里就被无孔不入的记者写成新闻,连同照片、枪支等细节发布在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上。这天,鲁西早早来到经理室,女佣己经将室内收拾利落了。 女佣:“先生早上好!” 鲁西:“唔。” 女佣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报纸。鲁西去坐在沙发上挠起二郎腿,一眼就盯住了那报纸上粗大的黑体字,眼睛像不够使用一样急急地读下去。 新闻报道说:日前,据此间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英人丝绸贸易商行与日夷租界宪兵队勾结,派杀手谋刺当代名伶革命党人玉倩(史静仙),怎奈刺客武功低劣,因枪走火,反被自已人枪杀,当场毙命。从死者身上搜出合影照片一张,据证人证言透露,执照相机拍此照片之人正是贸易商行总裁鲁某,而照片中与名伶合影之人正是日租界宪兵队龟田少佐。现将合影照片及一把日制手枪照片公告,以证视听。 鲁西丢掉报纸,怒骂道:“蠢猪,蠢猪”随后对女佣说:“出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女佣:“咖啡煮好了,先生。” 鲁西:“出去!” 女佣应声离去。这次行动的失败对鲁西打击很大,他对金项圈的贪婪之心有点心灰意冷了,觉得上帝时刻在暗中保佑着史静仙,才使自己的行动屡战屡败。他想:为了得到一个小小的金项圈再这样闹腾下去肯定会引火烧身,引起众多的华人愤怒,他在上海的贸易商行就得关门滚蛋,目前唯一能够解脱的办法就是把龟田推到前台,自已坐山观虎斗,即不粘一点血腥又能瞅准以后的空档来个下手的机会……他正在费尽心思之际,忽听门外有龟田的声音。 龟田的声音:“鲁西先生在吗?” 女佣的声音:“不在!” 龟田的声音:“他上哪去了?” 女佣的声音:“不知道!” 龟田的声音:“你的说谎的不要!” 女佣的声音:“哎哎,你们别进去啊,他不在!” 鲁西:“让他进来!” 只见龟田脸色阴沉,虎势眈眈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拎着黑色公文包的宪兵。龟田站在鲁西桌前,命令宪兵:“给他看看!” 宪兵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张报纸拍在鲁西的桌上。 鲁西看都不看一眼,指指桌上自已那张报纸,说:“我知道了!” 龟田:“你的,坏了我的大事!” 鲁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硬要插手我的事嘛,怎么反到说我坏了你的事!” 龟田:“胡搅蛮缠,是你先来求我,不是我去找你……” 鲁西:“好了好,已然成这样了,倒回去说有屁用!” 龟田:“你说她就是个戏子,我的人怎么会死在她的手下了?” 鲁西:“我还想问你呢,你说一郎武功高强,玩枪一流,百发百中,马到成功,哼,他倒是会玩枪,自已把自已玩死了,真有意思!” 龟田:“没功夫跟你扯谈,从今天起,大路朝天各干各的,谁先得到金项圈算是谁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龟田的话正对鲁西的心思,他知道袁家向来敌视日本人,于是顺水推舟地说:“好啊,那你自已干吧,我早就想洗手不干了。不过,我俸劝龟田君一句话,这是在中国的地盘上,请你好自为之!” 龟田“哼”了一声,说:“我也俸劝你一句,走着瞧。告辞!” 鲁西:“不送!”他盯着龟田和宪兵走出了经理室门,脸上如释重负地浮现出“金蝉脱壳”的笑容,自已给自已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再说袁家这些天净等着好消息了,当袁氏父子读过报纸新闻之后,就知道这次行动又泡汤了,好在新闻上没有提到金项圈,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这天,在袁家老宅客厅内,袁福放下手中报纸,说:“看来鲁西这小子真的不靠谱了!” 袁怀:“那怎么办?” 袁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山不转水转,不如这样,你和白兰带上金项圈去**找个下家卖掉它!” 袁怀:“这,这不好办吧,人生地不熟的我去找谁啊!” 袁福:“当年有位同僚被罢官后跑到**去经商,你带上我的信去见他,我对他有恩,他不会不帮忙。” 袁怀:“算了吧爹。都是些不靠谱的人,我不去!即然日本人插手了,还是想法子怎么对付他们才是正事。再说了,白兰她交出金项圈是有条件的,她不达到目的是不会交出来的,逼急了,就她那狗脸说变就变!” 袁福吸几口水烟枪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儿子的意见,改口说:“好吧,不过你要跟白兰好好谈谈,讲明利害关系,龟田为这事搭上一条人命,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矛头一定会对准白兰说事,你让她把金项圈交出来,画店关门停业,我们一家人到乡下去躲一躲,看看风头再说。” 请看下集。 第三十四章夫妻已是同林鸟大祸临头各自飞 老话说:夫妻已是同林鸟,大祸临头各自飞,说得是那些不靠谱的婚姻。那么,夫妻之间为何走到了这一步呢?因为当初两个人走到一起时就怀有各自的目的,就像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而钓鱼,有的用心作钓耳,有的却是为了产业或物质而已。这种情况用在袁怀、端白兰两口子之间最贴切不过了,本来他们走到一块时就是各有图,前文说过,不再赘述。 这天,袁怀、端白兰两口子在屋内大吵了一架,各不相让,这是他俩结婚以来首次红脸粗脖子干仗。引得库房院里所有人都集到屋门外偷听热闹,面面相觑,却不敢进屋去劝架;他们知道,劝说谁都不好使,因为那两个人都是主子,长长短短的家务事哪能说得明白、捋得顺溜?人家事过后还是两口子近乎,劝不对服了,自已就得打破饭碗,滚出库房院。然而,十几个人里唯独张亮没有过来,他坐在厨房门外择菜,但他的眼光和耳朵却没闲着,时时注意着这边。 屋内。端白兰疯了似地将手中的报纸撕得粉碎,投向袁怀。那报纸碎片在袁怀面前飘散开来,落在地上,恰好龟田和史静仙的那张合影照片亮在了地上,非常显眼。端白兰瞥一眼照片,冷笑着吼道:“看呀,这就是你们承诺的好事,还厚着脸皮来跟我要金项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袁怀:“你晕头啦!事情办到这一步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不单单是对准我袁家的,只怕是你要大祸临头了。鲁西是个商人,他遇到拿枪的就溜号,龟田心毒手辣,知道金项圈在你手里,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端白兰冷笑着说:“好啊,我不怕,大不了一死,谁也休想再见到金,金项圈!”她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痛苦地用手轻轻揉着肚子。 袁怀见端白兰痛苦的样子,语气缓和些,说:“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你和我,这个东西放在家里就是个祸星,(他去床下拽出保险箱放床上。)你就拿出来吧,我们到乡下去躲一躲,不,咱俩拿到**去卖掉它,定居在那里,远离这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你怎么就一根筋非要报什么仇呢?” 端白兰呆呆地伫立着,心内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有点乱套。她怎么敢去打开保险箱呢?自从碑林岗取来回金项圈,袁氏父子和鲁西只见过次,接着就出现了日本人抢夺事件,因此她害怕的不得了,耽心自已单骑走上海的自的落空,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让张亮替自已藏匿了金项圈。真要是让袁怀知道了她的作法,一切全都完了,包括她在袁家的地位。怎么办,怎么办啊?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知道了母亲遇到了难处,踢了几下,好像在说:“妈妈别怕,还有我呀!” 她“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喊疼。 袁怀吓一跳,连忙扶白兰坐床沿上。端白兰又是恶心地连连干呕,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水,难受的要死要活。慌得袁怀端来痰盂,轻轻地给白兰捶着背,似乎把金项圈的事忘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端白兰平静下来,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闭上眼不说一句话。 袁怀:“白兰,金项圈千万不能放在你手里了,鬼知道他们啥时候来抢劫,你好好想想吧。我去找老爷子商量一下看啥时候动身。” 袁怀说罢甩门走了,端白兰听见屋外传来袁怀烦躁地骂声:“有啥好听的,都滚蛋!”接着是人们散去的脚步声,和碰倒了什么东西的“哗啦”声……和鸽子的哨音声。 虽然端白兰心乱如麻,但她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袁家是铁了心要她把金项圈交出来,走到这一步她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茫然不知所措地暗骂自己:“活该!”当她听见那隐隐的鸽子哨声时,脑际又闪现出了那个鸽子笼窝。金项圈就在那里,如果拿出来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失去了就永远无法挽回!我该怎么办啊?她感到憋闷的要死,恹恹地起身下床,在镜子前整理一下蓬乱的头发,到屋外去透透气。 后院。阳光闪得她眯起双眼,看见张亮在院中喂鸽子食吃,她慢慢走了过去。 张亮:“少奶奶出来透透气啊!” “嗯。”端白兰瞥一眼西墙跟下的鸽子笼窝,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张亮明白主子的心思,小声试探地问道:“东西就在那儿,我去给你取出来?” 端白兰:“你听见我们吵架了?” 张亮点下头,又重复了那句话说:“它和少奶奶一命相连,谁也离不开谁……喂,花脖子你搞什么假,弄一边去!”原来是一只白色花纹的鸽子叼着一片树叶,飞来放在了吃食当中,咕咕地叫着。张亮捡起树叶子扔了,说:“这花脖子经常弄些树枝草根来充数,以假乱真让同伙吃。嘿嘿。” “以假乱真!”这句话提醒了端白兰,她想到花婆家曾是制作工艺品的匠人,何不弄一只仿制品来充数解决燃眉之急,于是她决心赌一把,说:“张师傅,情况紧急,我不能束手待毙,你拿上它让花奶奶想办法弄一个赝品来,行吗?” 此时,张亮突然看见沈五拿着笤帚来到后院扫地上的垃圾,他放大了声音改口说:“少奶奶,眼下钱紧,伙食标准不能再提高了,我得听少爷的!” 端白兰回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不高兴地说:“随你便!”转身走了。 其实,沈五早就尊照老袁福的指令,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张亮和端白兰的一举一动。今天到了下午似乎是天太热,他把自已的房门洞开,坐在屋里喝着茶水,眼睛透过竹帘子时时关注着外边。夕阳西下时,阳光穿过阴朦朦的云层照射着大地。袁怀拎着一兜果品从沈五门前经过,沈五追了出来,叫道:“少爷!” 袁怀回身问道:“什么事?” 沈五过来,语音小的只有他俩才能听得见……袁怀听后,转身去了后院。 屋内。袁怀进来把果品放桌上,拿出一听果子露,说:“果子露,你喝吗?” 端白兰:“不喝,一会儿该吃饭了!” 巧得很,张亮拎着食篮进来了,说:“少爷,少奶奶吃饭了。”他把食篮放桌上,将饭菜碗筷摆放好,说:“少爷,照你吩咐今天烧了糖醋鲤鱼,凉拌腐竹藕片,小米绿豆粥,巧克力花卷。” 袁怀语气平和、却是不容辩解地说:“张亮,不是我不想留你,现在库房院真的被日本人盯上了,只怕是要大祸临头了,老爷子发话说你吃了这顿饭另谋生路去吧!” 端白兰:“怎么你,” 袁怀:“你别多嘴,就这么定了!库房院的人都得放走,等风声过后再把大家叫回来!” 张亮平静地说:“谢谢袁家这几年关照我,我这就走,噢,我随时候着少爷招用啊!”说完,他盯了端白兰一眼,那目光透着:放心吧,等着我! 袁怀坐下来低头溜着碗边喝粥,朝张亮摆摆手,示意他快走吧。端白兰看着张亮走出屋,说:“你倒底还是让他离这儿了!” 袁怀不悦地说:“你知道什么啊,老爷子让我去买船票,才知道海上有台风,老家开封那边又在打仗,真他娘的倒霉,人要是不顺了喝凉水都塞牙!” 端白兰一阵窃喜,避开对方视线,拿起花卷就着菜吃了起来。 袁怀:“白兰。” 端白兰:“嗯。” 袁怀:“看来你对张亮是挺关心啊!” 端白兰听出话中有话,沉下脸色说:“你什么意思你?他在……” 袁怀:“打住打住,你别再说他救过你的命。我问你,自从你俩到碑林岗取回了金项圈就经常在一起叽叽咕咕……” 端白兰把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胡说!” 袁怀不紧不慢地说:“我眼里不揉沙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密谈了些什么事。” 端白兰听罢吓一跳,说:“你简直是胡扯,你说我俩谈什么事了?” 袁怀:“那天日本人让你打开保险箱,我都吓傻了,你却坦然地骗走了日本人。后来你跟我说把金项圈又放回箱子了,始终不让我看一眼,你是不是提前让张亮藏匿了金项圈?” 争辩到这儿,端白兰明白了袁怀仍然不知道金项圈的去向,是在套问自已的话,她松了一气。自从两人认识结婚到现在,她对袁怀的性格为人还是了解的,于是又放开胆子赌了一把,心虚嘴硬地说:“那个东西就在箱子里,我就是不让你看,怎么着,那你打死我好了,砸开箱子拿了金项圈去卖钱,再讨个小老婆,我眼不见心静!” 袁怀被噎得够呛,忿忿地说:“真服了你了,祸到临头了还嘴硬,吃饭!” 端白兰:“不吃,气饱了!” 袁怀:“好了,怨我多心,行了吧。等台风过去了咱们就到**去,不他娘的回来了!”他夹起一块鱼肉丢在嘴里嚼起来。 原来,袁怀去老宅征得老爷子同意,去订船票,因海上起了台风停航了,回老家开封躲躲风头,那边又起了战火,更是不能动身前往,他心气不顺,回来又听到沈五密报说端白兰和张亮拉的近乎,他更是气上加气,因他早就对张亮和端白兰的交往有反感,只是金项圈在端白兰手里,他没办法只得抑制着心火等待机会辞退张亮。刚才端白兰的强硬姿态,让他认为金项圈还在端白兰手里,他也就放心地大吃大喝起来。 请看下集。 第三十五章匡助正义护国宝梦魇心虚天有知 书接上回,话分两头。此时库房院的人都在吃晚饭,单说张亮回到厨房解下腰间的围裙,团把团把拿在手里,又拿上一把剪刀,去外边西墙下的鸽子笼窝里拽出蒲草垫子,借着月光,很快将蒲草剪掉,用围裙包裹好金项圈匆匆回到前院自已的房间,点亮油灯,用被子裹住金项圈,打成个简单的铺盖卷,捆好,拎起来就去向袁怀辞行。 袁怀见张亮进来,假情假意地说:“你吃了饭再走嘛,不急。” 张亮:“不啦,回去太晚了看吓着了他娘俩。少爷,少奶奶,我就不去向各位兄弟辞别了。” 袁怀:“好说好说,等风头过去了再叫你回来。” 张亮深掬一躬,走了。 夜上海的街道依然彰显着沉闷的繁华景象,霓虹灯闪烁地照亮“大东亚仁丹”和“老笃眼药”等等许多广告牌。醉汉怪模怪样地搂着夜女郎的腰穿过街道;卖花的小女孩站在戏园子门口不停地叫卖,调情的糜糜之音从园子里传出来,在街道上颤抖地回响着……张亮背着铺盖卷急匆匆地赶回家去,犹如走入无人之地。那么,他为什么这样热心帮助端白兰呢?连他自已也说不太清楚,大概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的天意,一是端白兰是从贫民街嫁出来的媳妇,张亮家又与花婆家关系交好,也算是个乡里乡亲了;再加上他们从碑林岗回来的半路上端白兰掏钱施舍穷人,他就对端白兰就高看一眼了。二是端白兰为人洒脱豪爽,对库房院的下人们从不凶狠,以礼相待。三是最主要的,张亮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以借钱葬父,卖身三年为限,时间一久便知道了袁家许多丑事丑闻,由其对贪官袁福以假充真倒卖古玩,坑害人的把戏嗤之以鼻。端白兰嫁到袁家之后,他听说袁家要从端白兰手中骗取金项圈出卖给洋人,打心眼里就很反感,因此他经常暗暗提醒并帮助端白兰。 天上的月光普照着静悄悄的贪民街,张亮背着铺盖卷站在花婆家门外,敲门。等了一会,门里花婆问道:“谁呀?” 张亮:“我,张亮,阿婆开门吧!” 门开了,花婆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 张亮:“进去说话!” 他们穿过院子进了屋内,花婆:“你还背着铺盖,出啥事了?” 张亮:“我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不干了!” 花婆:“好啊,他娘俩就盼着这一天呢!” 张亮:“阿婆,白兰她摊上事了!” “啊?”花婆:“你说清楚!” 张亮:“她有一只金项圈,你知道不?” “金项圈?不知道。”花婆迟疑了下,又说:“对了,白兰还没有嫁过去时家里就来过几个混蛋,把屋里砸了个稀烂,啥都没搜着。过后我问白兰,她啥也没说。” 张亮打开铺盖卷,从围裙里拿出金项圈,说:“你看,这就是那件东西,她让我转交给你。” 花婆接在手里看着说:“她给我这个干吗?哟,还是件洋货呢!” 张亮:“阿婆,白兰说这件东西是她的传家宝,袁家逼迫她交出来卖给洋人,她不干,为了防备不测让你老想想办法,找人仿制出一个假的,时间很紧,你知道袁家的德行,闹不好白兰要倒霉了!” 花婆:“我说呢,怪不得那些人来家里折腾一下子,是来抢这件东西啊!” 张亮:“阿婆,咱们得帮助她一把,千万别让袁家把金项圈卖到国外去!” 花婆不禁想起当年丈夫被袁家残害的事,她很想为干孙女助一把力,但是她丈夫已不在人世,一时间犯难地说:“老头子要是活着这点活不难,可他……” 张亮:“你家小叔子不也是干这行的。” 花婆:“生意不好干,他早回乡下去了。” 张亮:“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他,行不行?” 花婆:“你刚回来怎好惊动你呢。” 张亮:“没事,就这样,我回去了!” 第二天,张亮陪同花婆早早动身雇辆马车赶奔乡下去了,百十里路,头晌午便到了,寒暄过后,说明来意。花婆小叔子叫花征,四十来岁,紫红脸,那张生意人的脸色常常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花征把金项圈细翻看个够,对花婆说:“大嫂,这件东西可不好仿制,难度太大了!” 花婆:“你就没办法了?” 花征:“这圈上的艺术要求极高,猫眼、翡翠、红蓝宝石、金丝线编织的龙凤,那一样都得照样磨制、掐丝镶嵌,缺一不可。” 花婆:“你就说几天能做出来吧!” 花征:“说不准,单是前期备料和制做模具就够费事了!” 花婆:“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我给!” 花征:“大嫂,不是我说你,当初你就不该收留她,现在是不是摊上事了,你还越来越上劲地为她跑断腿,你忘了我哥是咋死的了!” 花婆:“我能忘得了吗!白兰是我干孙女,比亲闺女还亲,她不会让袁家得逞的,等着看吧,袁家早晚会有那么一天遭报应的。你就抓紧时间仿制出来,我可不想让这件宝贝落在坏蛋手里!” 简短捷说,花开两朵,单表一技。再说端白兰眼睁睁看着袁怀赶走了张亮,她心急如火,也是没一点办法。恰好这几天有台风暴雨,停售去**的船票,袁怀没再提金项圈的事,不然非得穿帮不可。四五天过去了,她度日如年,只盼着张亮快点把金项圈送过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在做,天在看。虽然通往**的海面上台风暴雨过去了,老袁福却病倒了,跑肚拉稀发高烧说胡话,慌的一家人像猴腚被火燎了一下子,忙得不可交。袁怀只得把端白兰留在了库房院,住在老宅伺候老爷子,跑医院看医生,买药打针,端饭送水,忙的他脚打后脑勺,没半点闲功夫。人老病缠身,袁福一病就是半个月过去了。这日,袁福的病好了一点,他撑起虚弱的身子,半依靠在床头,喝下药去,把药碗递给儿子,对三姨太说:“刚才我做了个恶梦,不好啊……” 三姨太:“梦都是反说的,说出来就破解了,啥梦?说说吧。” 袁福:“梦里有一天,我刚刚到库房院就下起了暴雨,雷电交加,好不吓人。眼见那房顶子上一道贼亮的立闪划过,接着就是一声炸雷,咱那库房便被雷劈塌了,大火凶凶地烧了起来,我喊人来救火,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唉……这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看见是个白衣人飘飘乎乎飞到天上去了……” 袁怀笑道:“爹,刚才是我推醒了你,叫你吃药呢。” 三姨太亦笑道:“这么说你的病快好了,有白衣人保佑你着呢!” 袁福凄然道:“嗯,这都快二十天了,我的病也该好了。怀儿,这些天鲁西和日本人有什么动静没有?” 袁怀:“这几天净守着你了,没听说他们有新情况。” 袁福点点头说:“那你赶紧着去看看**的船票,有就买好了和白兰先动身去**,我把家里料理一下去找你们。” 三姨太沉下脸说:“老爷,干嘛非要倒腾那破玩艺儿,闹得一家人心惊肉跳的没个安生!” 袁福:“眼下万全之计就是快点转手卖掉它,老家开封是回不去了,咱一家人到**就不回来了。” 袁怀:“对对对,趁现在天气不错,你的病也快好了,我打船票去!” 正说着话,梅琴哼唱着小曲,疯疯癫癫进来,后边跟着一个丫环。梅琴脸擦**,头插绢花,眼画黑圈,唇涂口红,穿一件大红大花的旗袍,那旗袍像个粗水缸一样裹着她肥肥的腰身。她围着袁怀唱道: 我那小冤家呀, 情还是那个情, 意还是那个意, 怎的夜眠别人枕? 哪晓得妾身凉床、冷被、心凄沦(呐)…… 袁怀走不成了,躲着梅琴对丫环吼道:“你把她弄出去!” 三姨太不高兴地对袁怀说:“儿子你吼什么,好好说话不行吗,她成了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梅琴,乖,过来到小姨这儿来。” 梅琴拽着袁怀衣袖,疯人疯语地唱道:“(白)不要,我苦啊!(唱)嗨呀呀,我那小冤家呀你心眼儿歪,天打五雷轰隆隆你家财败,你家财败。(白)轰,轰轰轰!” 袁福不奈烦地对三姨太说:“你快把她领到她屋里去,真烦人!” 三姨太斜了袁福一眼,拉着梅琴的手出去了。 袁福看着梅琴背影,唉叹一声,那声音无不透着后悔之意。 请看下集。 第三十六章狗急跳墙扣人质袁福舍财保儿命 却说端白兰在库房院暗自感谢老天爷开眼,送来了台风暴雨,港口停售船票;接着是袁福病倒在床,让儿子住在老宅伺候,她才得到了喘息机会。但她并不感到轻松,仍然是揪心揪肺地挨过了这些日子,只盼着张亮快点、再快点把假的金项圈送来解救燃眉之急。她天天在前院里蹓跶,眼睛和耳朵时刻关注着街面上的动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袁福的病刚好些,就迫不急待让儿子去买到**的船票,袁怀买好明天的船票兴兴冲冲直接回到了库房院,但他前脚进院,龟田后脚就到了。 原来,龟田先前并不知道金项圈的底细,他听鲁西有鼻子有眼地细细一说,那颗强盗的贼心便觉得金项圈应该归日本人收缴,因为那是鉴定《东三省条约》的旁证。所以他面子上与鲁西合作,暗里想独吞,没料到次次下手,次次落空,还搭上了一条人命,他憋着一肚子火,觉得上了鲁西“借刀杀人”的当了,因此决定自己干。姜还是老的辣,他仔细分析了失败的原因,改变了往日狂砸烂搜的行径,带着十几个宪兵直奔库房院而来。 库房院前院。守门人见袁怀进来,笑脸迎道:“少爷你回来了!” 袁怀:“啊,院里情况怎样?” 守门人:“一切都好!啊……”正说着话,他看见袁怀背后有日本人进来,把下边的话噎了回去。 袁怀条伴反射地回头看去,骤然一惊,但见龟田手提洋刀,后边跟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宪兵,已然走到他身后。 龟田木偶似地鞠了一躬,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袁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袁怀勉强应咐地笑道:“请龟田君到客厅品茶!” 龟田戴着白手套的手摇着说:“不必了,鄙人前来拜访,一是探望古玩界名流袁公子,请求携助我大日本租界的联防治安,二是请袁少爷帮个大忙。” 这时,端白兰已经悄悄过来站在袁怀身后。“帮忙?”袁怀不解地问道:“我能帮啥忙?” 龟田瞟一眼端白兰,接着说:“现在革命党人四处活动,倡导抗日反清,大大的坏了。为了配合租界的‘强化治安’我们特派宪兵驻扎在库房院,请袁少爷提供房间,给个方便吧!” “啊!”袁怀明白了龟田的狼子野心,拒绝道:“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空闲房子!” 龟田脸色一沉,说:“你不欢迎我们?” 袁怀:“哪能不欢迎龟田君呢,实在是没有闲房子让贵军进驻!” 龟田怒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命令宪兵)带他走!” 端白兰抢前一步,挡住前来抓袁怀的宪兵,说:“你们还讲理不讲理!” “哼哼。”龟田冷笑道:“你的把金项圈交出来,就放了他!” “金项圈?”端白兰装作不解地说:“什么金项圈?” 龟田明白不来硬的不行了,再次命令宪兵:“带走!” 两个宪兵推开端白兰,强行扭住袁怀胳膊押着走了。袁怀惊吓地大喊道:“白兰,快去找老爷子救我!” 龟田狰狞地笑着对端的兰说:“你的三天时间交出金项圈,不然,他的死了死了的有!”说罢转身离去,那高简皮靴踏得地面“咔咔”响。 端白兰及全院的人敢怒不敢言,看着日本人把袁怀押出库房院,听着街门外汽车马达声响过后,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沈五问端白兰:“少奶奶咋办啊?” 端白兰:“你没听见吗?快去找老爷子啊!” “哎哎!”沈五象兔子一样撒腿跑出了街门外。守门人随后将街门关死了,守在门里等着沈五回来。 上回书说过,端白兰求张亮将金项圈转交花婆,花婆让小叔子花征仿造出一个赝品,这花征没日没夜地好不容易仿制出金项圈,交给了花婆。怎样才能把真假两只金项圈物归原主呢?他们商量之后决定让张亮的儿子小雨以卖花人的身分把金项圈送给端白兰。这天,恰好是日本人强行押走袁怀,沈五去向袁福报告之时。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沈五急匆匆从小雨身旁走了过去。 小雨拎着花篮边走边叫卖着“卖绢花啊,香喷喷的绢花卖啊!”但他却寻视着路过的每一个街口,显得有些急迫地找到一个位置。他向对面过来的一位老汉打听,那老汉用手指指身后,就离去了。小雨加快脚步来到街口,看看墙上的方形路牌:“古玩街”,他那消瘦的脸显现出高兴的神色,急忙朝街的深处走去……终于找见了那座古香古色的门楼子,暗喜道:“没错,就是这了!”库房院大门紧闭,他高声叫卖:“卖绢花哟,上好的绢花,香喷喷绢花,卖绢花啦!” 门内依然没有动静,小兩索性去站在院门的台阶上,冲着大门高声叫卖:“卖绢花啦,卖绢花啦!” 门开了,守门人出来,吼道:“你**个啥,滚开!” 小雨:“家里有太太小姐要花吗?这是喷了法国香水的绢花,香的很呢!” 守门人:“你走不走,找打啊!”说着就要去打小雨。 小雨跑开了,一步三回头、颓伤地离开了库房院。 接下来再说袁福、三姨太听了沈五的报告。袁福惊道:“他奶奶的,还是晚了一步!” 三姨太泣声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呀老爷,你快想法子救救怀儿啊!” 袁福:“是祸躲不过,急也没用!” 三姨太:“都怨你,把儿子害了,都怨你!” 袁福:“你稍停点行不行!” 三姨太:“你赶紧去求龟田放了儿子,他要多少赎金,就是变卖家产也给他,再不去就来不及啦!” 袁福:“他要得不是钱,要得是金项圈!” 三姨太:“那你去让白兰交出来给了日本人不行了,说不定日本人正在打儿子呢!(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道)我那苦命的儿啊……” 袁福没理她,起身在屋当地踱步几圈,冷不丁抽身出了客厅。他出去坐上黄包车,不一会儿就到了日本租界宪兵队,把名片递给守门的宪兵看过后放他进去了。他来到龟田办公室,轻轻敲下门。 门内传出一声:“进来!” 袁福推门进来,见龟田正背对着门口,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膏药旗,旗下桌子上那把东洋刀横架在刀架上。 袁福点头哈腰地说:“龟田君,我来了!” 龟田像没听见,依然不动身,拿起洋刀抽开刀鞘,欣赏着寒光光闪闪的刀锋,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想明白了?” 袁福:“龟田君,你知道那件东西不是我的,在我儿媳妇手里,我得慢慢开导她,这是三万银票,请再宽限几天吧!” “不行!”龟田说:“自从大日本帝国进驻租界,有权代为追查金项圈的下落,再不交出来,你全家人死了死了的有!”他把洋刀在袁福眼前挥了几下。 吓得袁福脸都绿了。 龟田:“你想不想见见你的儿子?” “想想想啊!”袁福连连点头说。 龟田:“带进来!” 不一会儿,宪兵押着袁怀来了,袁福看见儿子脚带镣铐,脸和衣衫血迹斑斑,他心疼地走过去。 袁怀哭腔道:“完了,爹,你快去让白兰交出来吧,不然我就死定了!” 龟田甩一下头,示意宪兵将袁怀押走。袁怀哭喊道:“救我呀爹,救我呀!” 袁福哀求道:“龟田君……” 龟田打断袁福的话,说:“不需要解释,你可以走了!” 一宪兵上来,推了袁福一把,袁福只好无精打彩地走了。 请看下集。 第三十七章公爹丢脸跪儿媳魇品亮瞎鬼子眼 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遇上倒霉事,喝口凉水都塞牙。昨天袁福拖着病体让儿子去买好到**的船票,没料到当天就得到了被日本人抓走袁怀的消息,他情急之下老谋深算,本想谎骗龟田放回了儿子,再把梅琴送到疯人院,带上三姨太,袁怀和端白兰去**,一走了之。但是,龟田不听那一套,还让他见了见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袁怀,他心痛的不得了,只好又变换想法,从宪兵出来,雇辆黄包车飞奔库房院。 一日夫妻百日恩。袁怀被抓走之后,端白兰自是心急如焚,耽心袁怀遭受到伤害,她傻傻地直等到沈五从老宅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老袁要去宪兵队给龟田送去大礼,请求释放袁怀,她才稍稍松口气。但是转念一想:日本人要得到的是金项圈,万一求情不允呢?退一步说,即便现在拿金项圈去换回袁怀的命,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因为金项圈在花婆手里!此时她心里感到一片混沌——即心疼那个曾经给自已提供过好吃好穿的袁怀,又憎恶袁家只为得到金项圈而骗娶自己的图谋,这哪里有什么情和爱!至使自已来上海报仇雪恨的事处处落空,反而将自已拖入了重重危险时刻,性命难保。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见有人叫门:“白兰在不?” 端白兰:“进来吧!” 袁福进来。端白兰起身道:“爹,袁怀他怎样了?” 袁福唉叹一声,哭丧着脸说:“不怎么样,这件事只有你才能救他!” 端白兰猜透那话中的含意,只是静静地不接话茬子。袁福接着说:“白兰啊,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日本人手里,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你了。看在我和你爹同朝为官,多年交好的面子,你就原凉了我吧。” 端白兰:“爹,你说得我都糊涂了,我怎么才能救他啊?” 袁福:“日本人就是想要你那个金项圈,你松松手给了他们,袁怀就放出来了。以后这库房院和店里的生意你说了算!” 袁福注意着端白兰的反应。端白兰却是面无表情,耳旁又响起张亮那句话:“金项圈和你是一命相连,谁也离不开谁!” 袁福又说:“我知道你来上海就是为了替你父母报仇雪恨,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袁怀是你的男人,你又怀上了孩子,难道你就不想救他一命?” 端白兰一声不吭,木衲地杵在那儿。 袁福救儿子心切,使出最后一招大礼,丢掉老脸,“扑嗵”跪在儿媳妇跟前,说:“白兰,爹求你了,你就拿出来金项圈给了日本人,救救怀儿吧!” 跪天跪地,跪父母。端白兰没承想到老公爹会来这一跪,紧忙说:“爹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折杀我了呢!” 袁福不起身,似乎要哭的样子说:“你就把金项圈给了日本人吧,再晚一天怀儿他就没命了!” 端白兰不禁脱口说:“我给他们,爹你快起来!”由于袁福病刚好,身子骨虚弱,在白兰搀扶下想站起来,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袁福颤声道:“好儿媳啊,那你就拿出来给了日本人。” 谎言说一句,只能用百句谎言去园场。端白兰心突地一紧,她拿什么给日本人呀,只好搪塞道:“爹,我,我想摆个香案,在我爹娘灵牌前忏悔,必竟金项圈是我爹给我传家宝,在我手里弄没了,我得跪拜赎罪不是!” 袁福:“那也好,我等着你。” 端白兰:“你不用等我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日本人得不到金项圈,袁怀他就没事,我明天给你老送过去!” 袁福:“这,” 端白兰不容置疑地说:“在香案前我不想有人搅扰我!” 袁福:“好吧,那我回去了,记着让沈五护送你过去啊!”他走了。 端白兰知道自已拿不出来金项圈,情急之下只能先稳住袁福,缓冲一点时间。她想去花婆家看看金项圈仿制出来没有,必竟二十多天了,有,当然更好,没有,她从此就不回库房院了,至于袁怀是死是活与她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另外,她还想验证一下花婆和张亮是不是她心目中所认识的好人,假如他们带着金项圈跑路了,那她就连同肚里的小生命双双跳入江中去喂鱼虾,了断这烦恼的人世间。她确定好自已的想法,到衣架上取下随身带的包包,感觉不合适,又换了一个宽大的布兜,夸在肩头出了房间。 天色将晚,太阳已经隐没在高墙那边,天空的白云被阳光镶成了五彩云,红一块,白一块,黄一块非常好看。沈五与守门人在门洞里闲聊,见端白兰过来,沈五迎道:“少奶奶出门啊!” “啊,”端白兰说:“我去买点东西。” 沈五:“老爷吩咐说少奶奶有事,让下人们去办好了。” 端白兰不高兴地说:“女人用品,你们懂什么!” 沈五尴尬地笑道:“少奶奶身子不方便,让人陪着去拎个兜好不好?” “姥姥!”端白兰暗骂袁家人至今就没有信任过自已,正想发火,忽听门外传来叫卖绢花的声音:“阿个要漂亮的绢花哟,牡丹花、玫瑰花、白兰花的卖啊!”白兰不禁暗喜,忙改口说:“哎对了,我屋里正缺少绢花呢,我去买来冲冲喜!” 端白兰不由分说,径直朝街门口走去。沈五怔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端白兰怒道:“混蛋!我买枝花你也跟着,你是狗哇你!” 沈五讪笑道:“少奶奶买好了可回来呀,不然老爷该扣我工钱了!” 端白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街门外。小雨看见端白兰出来了,双目顿时一亮,却又瞥门洞里有两个男人盯着这边,他略一思索,说:“太太要买什么花,这里有牡丹花、玫瑰花,都是上等的丝绢扎制的,香喷喷的,不信你闻闻。”他抽出一枝玫瑰花。 端白兰:“有没有白兰花?” “有有有!”小雨又换一枝白兰花递给端白兰。 端白兰:“多少钱?” 小雨:“七个铜板一枝,你买几枝?” “哟,”端白兰说:“太贵了,便宜点!” 小雨:“不贵呀太太,这喷洒的都是法国名牌香水,绢料保你是苏杭产的绸缎,永不褪色,新鲜无比。” 端白兰:“两个铜板一枝,卖不卖?” “不卖!”小雨拎着花篮就走,头也不回地说:“真小气,卖给你俺就赔死了!” 门洞这边,沈五不屑地说:“还大户人家呢,坑人家一个小孩子!” 守门人笑着说:“现在库房院是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端白花追着小雨说:“哎哎你别走啊。” 离开院门不远,小雨偷眼看看端白兰身后没人,站住说:“太太你要几枝?” 端白兰:“我全要了!” 小雨:“留下两枝玫瑰花好吗?前边有人预定好了的。” 端白兰:“好的。” 小雨再次偷窥白兰身后没人,他迅速扒开篮中的花,取出两个扁而圆的布包,小声说:“白兰姑姑,黑色包里是假的,红色的是真的,你收好。” 端白兰取下肩头的布兜,只把黑色的布包接过来装进布兜子,说:“你快回去把真的交给花奶奶保管好。” 小雨不解地“啊”了一声。端白兰说:“以后再说,你快走!”说罢,她随即从花篮中拿走一束白兰花返回库房院。 端白兰进到院里,对沈五和守门人说:“你们看这白兰花多漂亮,一点杂色都没有,纯洁无瑕。” 沈五:“是啊是啊!”但他眼珠子疑惑地盯着端白兰胳膊和身体之间的布兜子,还是瘪瘪的样子,于是接着说:“少奶奶爱干净,自然是喜欢白色的花!” 端白兰没搭理他,抽身朝后院走去。 端白兰回到屋内,点亮煤汽灯,打开黑色布包,一只锃亮的点翠镶玉、金丝掐编的龙凤金项圈展现在眼前,似乎和原版的一模一样。她暗喜道:“花奶奶,孙女我在这里给你老人家磕头了!”随后,她从床下取出保险箱,小心地把仿制的金项圈放进去,扣好箱盖,但她没有锁密码。坐下来,那种神色无不显示出一种大功告成的喜乐。转天上午,她在沈五护送下去了袁家老宅,亲手把保险箱交给了袁福。三姨太拉着端白兰的手不知说啥好。袁福也是感激涕零地好话说不尽。因情况紧急,袁福嘱咐端白兰在家等着,他拎上保险箱就要去救儿的命,忽又想起件事,问白兰:“这箱子密码是多少?” 端白兰:“我没有锁码,用不着了!” 却说龟田见到送来的金项圈,两眼放光地欣赏一翻,挠起大拇指说:“哟西,袁老爷子大大的明白人,好的很嘛!” 袁福下坡赶驴,说:“那就让我把儿子接回去吧!” 龟田笑眯眯地说:“来人!” 进来一宪兵:“到!” 龟田:“去请袁少爷!” 宪兵:“是!”离去。 龟田:“袁老先生,你是大日本帝国最好的朋友。哈哈,你帮了我大忙,在日租界里我不会亏待你的!” 袁福尴尬地笑着。 门外一声“报告!” 龟田:“进来!”宪兵将袁怀带了进来,龟田假惺惺地说:“袁少爷,误会,这都是误会了。好了,你的自由啦!” 袁怀瞥一眼保险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沮丧地叫道:“爹……” 袁福:“啥也不说了,我们走!” 龟田藐视地看着袁氏父子离开办公室,他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袁氏父子在门外听见那笑声,一种被压迫、被**、被侵犯却又无奈的感受袭上心头。 话分两头。接着说三姨太对儿媳妇能献出自已的传家宝去救儿子,打心眼儿里感激不尽,她陪着怀孕的端白兰说些动情的家常话。不料,梅琴突然闯了进来,吊吊着黑眼球,“哇呀”一声朝端白兰冲过去,撕打着,叫唤着说:“好呀,你个小溅人偷了我的男人,我咬死你,咬死你!” 慌得三姨太紧紧保护着端白兰,喊道:“住手,梅琴你听我说!” 梅琴哪里听的进去,转着圈追打端白兰。三姨太不小心还被打了两下子,她急喊道:“沈五,快带白兰回库房院去!” 沈五上来挡住梅琴,护送着端白兰逃出了客厅。 起风了,院中的树木摇动,飘落下片片黄叶,在地上沙沙地滚动着。这时,袁氏父子回来了,进到客厅。三姨太见儿子被打的伤痕累累,血迹片片,她扶摸着儿子脸上的伤痕,心疼地说:“还疼吗?” 袁怀不言语,刚坐在椅子上,屁股疼得他吸口凉气,又站了起来,说:“白兰呢?” 三姨太:“梅琴见了白兰又打又闹,让沈五送她回库房院了。” 袁福:“这样也好,要不是她用金项圈换回了儿子一条命,咱这个家就完了。这样吧,怀儿先在这住几天,伤好了就回去。唉——只可惜了那件宝,那可是上千万银元呢!” 三姨太:“你这叫什么话,要不是那破玩艺儿,袁家还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哎,别愣着了,赶紧去请郎中来给儿子疗伤啊!” 请看下集。 第三十八章横眉冷对鬼子刀伤妻害子下毒手 话说龟田对自已使个小小手段就把金项圈抢到手了,感到十分愜意,他等袁氏父子走了之后忙拿出放大镜瞪着一双眼细细观看,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只觉得这件宝贝光彩夺目,蓬荜生辉。但他看着看着突然冒出个想法,不由地暗道: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鲁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从袁家手里抠出来,就这么容易给我送来了,别他妈的有什么猫腻?对,让鲁西掌掌眼才稳妥。于是,他带上金项圈,坐上吉普车去找鲁西。 其实,鲁西已经听说了龟田的行动,正在恨自已先前的动作手软,没有像龟田一样行事凶残,没料到龟田找上门来让自己验看真伪。他不动声色地拿着一个小小的强光手电简稍加验证,便断定金项圈必假无疑,他不屑地将金项圈放回保险箱,带着嘲笑的神色看着龟田。 龟田:“怎么样?鲁西先生。” 鲁西笑道:“龟田君,这个东西品相不错嘛,你看,它的每条缝隙都是崭新的。” 龟田笑道:“那就是真货啦!哈哈,鲁西先生,看来你是没有机会了!” 鲁西轻视地笑着摇头道:“不过,那上边镶嵌的各种宝石都是琉璃仿制品,金丝线也是用黄铜丝代替的……” “啊!”龟田收住喜色,狐疑地说:“我不懂这玩艺儿,鲁西你,你不会蒙我吧?” 鲁西不屑地说:“龟田君,你说过‘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也答应了你从此不再理会这事,犯不着说假话!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去找高手看看真假!” 霎时间,金项圈的容颜和光芒在龟田眼里变成了一坨垃圾,他怒了,拎起保险箱,不辞而别。鲁西看着龟田背身,冷笑着说:“你慢走!”心里却暗道:“哼,你还不知道中国人仿制手段的历害,活该!” 先不说龟田下一步的行动,接着说袁福请郎中来给儿子疗伤,那袁怀也就是受了点皮肉之苦,并无大碍,服用些生肌、镇静、顺气的营养汤药,再休息几日自然会痊愈的。第二天早上,袁家人在客厅准备吃早饭,饭菜刚上桌,就听见院里乱哄哄一阵骚动。 袁福烦恼地说:“这又出了什么事了!”他话刚落音,就见龟田带着宪兵闯了进来。顿时,屋内被挤的满满当当,气氛紧张。 袁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子事,就见梅琴扔下手中的筷子,扭动着肥大的屁股走向龟田,笑嘻嘻地挤眉弄眼,云山雾罩地说:“哟哟哟,军爷,你看我漂亮吗?我娘可是皇上的奶妈;哎呀呀,天上的星星,水中月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啊……” 龟田先是一楞,接着便看出此人精神不正常,用洋刀一横,挡住了凑近前的梅琴:“疯子!” 袁福抱拳施礼道:“失礼失礼,她有病,请龟田君别见怪!” 龟田劈头就问:“端白兰在哪?快说!” 梅琴抢先说:“她呀,小贱人没吃饭就走了,嘻嘻嘻。” “嗯!”龟田问袁福:“她哪里去了?” 袁福刚想回话,梅琴就模仿日本人说中国话,喊道:“库房院,库房院里的干活,哈哈哈……” 袁福不由地点头道:“是是,她去库房院了。” 龟田分别指指袁氏父子,命令宪兵:“他们两个,带走!”几个宪兵呼啦上前,分别扭住了袁怀和袁福。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袁福忙道:“龟田君,金项圈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抓我们,得让我明白为了什么事啊!” 龟田:“带走!” 三姨太冲过来不让带人走,被宪兵一枪把子打在脸上,她一个趔趄倒在梅琴怀里。梅琴冷不防一把抱住了三姨太,看见三姨太捂脸颊的手指缝浸出血来,她吓得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回文接着说端白兰在袁家老宅遭到梅琴的辱骂,她并不计较,回到库房院自已的房间,随手拿起桌上的桔子,剥掉皮,一瓣一瓣地细嚼慢咽,美美地吃着。 沈五讨好地说:“少奶奶把金项圈贡献出来,真是大仁大义,他袁家可是有救了!” 端白兰无声地笑道:“去吧,我有事叫你!” 沈五应声离去。 此时,端白兰不由地捋捋近些日子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唯有金项圈造假这件事让她觉得称心如意,即保住了真的金项圈,又救了袁氏父子,还不显山不漏水地骗过了日本鬼子,她心里别提有高兴了。当她吃过晚饭,看着屋里许多没有收恰利落的东西都不顺眼了,觉得碍手碍脚,于是她搬来倒去地归整一翻,直累得她捶腰捶背,肚里的小生命似乎心疼妈妈了,趁机撒娇动了几下。她扶摸着肚子笑着说:“哟,孩子你心疼妈妈累了,好吧,咱们歇会儿!” 她舒心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鼾睡了,鼻息声允称自如。 她梦见:自已在北平家内花园中练剑,史坚在旁边指导着…… 她梦见:自已坐在棚车中,离开北平城,回首眺望那伟岸壮丽的城廊…… 她梦见:在资州兵营,和母亲惊恐地看着保路同志会的人群舞刀挥枪地冲进兵营…… 她梦见:在军帐内,自已抱着死去的父亲端方…… 她梦见:自已单骑走上海复仇的路上…… 她梦见:自已和袁怀散步在黄埔江边,窃窃私语着情话…… 她梦见:日本人在库房院打砸抢,搜查金项圈的罪恶行径,一声枪响…… 端白兰吓出一身冷汗,醒了,看看窗外,天亮了。 清晨,街道上两辆满载宪兵的军车,在龟田坐着的垮斗摩托前导下,横冲直撞地行驶着,吓的路人纷纷逃避。 端白兰起床后,穿着睡衣洗漱完毕,用毛巾擦着脸,只听门“呯”地开了。 沈五进来:“少奶奶大事不好,龟田又来了,还带着百十号宪兵!” 端白兰一惊:“他怎么又来了?”这功夫,她朝沈五身后张望一眼,透过房门见有宪兵押着袁氏父子来到了后院。 沈五:“你快跳后窗逃走吧,看这阵势来者不善!” “逃走?”端白兰猜到龟田来的目的,只能豁出去静观其变,定好进退。此时,冲进来几个宪兵,一宪兵推开沈五,对端白兰说:“你的出来,快快的!” 端白兰乖乖地被押出了。沈五站着不动,他想从后窗逃走,却被另一个宪兵察觉出来,用挑着太阳旗的枪刺,顶着沈五说:“你的院里去!” 四周站着宪兵,龟田洋刀杵地,一脸杀气地着着库房院的所有人陆陆续续被赶到了后院,挤在一堆,鸦雀无声,袁氏父子二人面色蜡黄,象两根木头,恐惧地看着龟田。 端白兰被宪兵推推搡搡地来见龟田。沈五被赶到人群中去了。龟田在端白兰跟前来来回回踱着步,突然眯着狡诈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翻,阴冷地说:“端白兰,端家的格格,我很欣赏你们的马背精神,驰骋天下,刚强无比,怎么样,我们交个朋友吧!” 袁氏父子眼巴巴看着端白兰。 端白兰紧闭双唇,不做反应,心中暗道:“老娘以守为攻,装聋做哑,就是不认账,大不了一死,你奈我何!” 龟田:“你不说话是不是?哟西,我会让你开口的。来人,把她捆到树上去!” 袁怀吓一跳,想说什么又缩了回去。“慢着!”袁福沉不住气了,走到龟田跟前说:“龟田君,金项圈给了你,这,这又是为了何事啊,大动于戈,你说个明白我照办就是了!” 龟田:“你问她!” 袁福:“她,她能知道什么事?” 龟田:“她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拿假货来骗我!” 袁福不相信地说:“不会,绝对没有的事,她只有这一只金项圈!” 龟田:“混蛋,你也敢来骗我!” 袁福:“不敢不敢,她确实只有这一只!” 袁怀吼了一嗓子:“我们家只有这一个金项圈,不会有假,不信你去问问鲁西!” “哼哼!”龟田冷笑道:“鲁西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啊!”袁氏父子一听,心里直犯嘀咕,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龟田:“袁老爷子,你居住在租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大日本帝国对你不薄,是不是?” 袁福:“是是是,深得护祐!” “哼!”龟田冷笑道:“那我今天请你看一段以假充真的好戏!(命令宪兵)把她捆到树上给我打!”但见窜上来两名宪兵,扯上端白兰来到一棵树下,三下五除二,将端白兰结结实实反绑在树干上。端白兰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一宪兵左右开弓抽打端白兰嘴巴子。顿时端白兰脸腮青紫,血从嘴中流出来,但她怒视前方,毫无**之声。 袁氏父子吓毛了,张嘴结舌,恐惧地看着,大气大敢出。库房院的人一阵骚动。 沈五捅捅袁怀,小声说:“少奶奶怀着孩子呢,你去说句话……”袁怀无奈地垂下头去,象是什么也没听见。 龟田上前命令宪兵停止毒打,问道:“少奶奶,端格格,说吧,你把真的金项圈藏哪了,说出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端白兰忍着疼痛,头扭向一边。但是,此时此刻她想得更多的是肚中的胎儿跟着自已遭受磨难,让她揪心的难受,不禁一阵悲凉地瞥了一眼袁怀。而袁怀却是慌忙逃开了那视线,屁声没有,他抬眼望着天上自由飞翔的鸽子,只听见龟田的咆哮声了:“(龟田的声音敲打着袁怀的耳鼓)说不说,你不说是不是,今天就让你开膛破肚!”他听见呛啷一声响,不由地扭头看去,但见端白兰闭紧双眼,等着死的那一刻的到来。龟田挥刀的手顿了一下,又慢慢将刀送入刀鞘,转身走到袁怀跟前阴险地说:“袁少爷,你去劝劝她,交出了金项圈,你开你的古玩店,我们还是和平共处的朋友嘛!” “我?”袁怀头摇得像拨郎鼓:“不行不行不行,那是她自已的事,与我没关系!” 袁怀的话,端白兰听得真真的,她切底失望了,双眼流出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地、慢慢地流下来,一颗大大的泪珠挂在了下巴上。 龟田冷笑道:“唔,你不去劝她就证明你们两口子合谋欺骗大日本帝国,(他抽出洋刀架在袁怀脖子上)你和她统统死了死了的有!” 袁怀倒吸口凉气,吓出一身冷汗,偷眼看袁福。袁福暗使眼色,示意他过去。于是他才忐忑不安地朝妻子走去。 龟田用日语命令宪兵:“你去车里拿马鞭来!” “哈依!”宪兵应声跑向前院。 袁怀站在端白兰跟前,哭丧着脸说:“白兰,你把金项圈弄哪里去了,拿出来给他们得了,我可不想死!” 此时此刻,端白兰静静地盯着这个与自已同床共枕的男人,欲哭无泪,只有忿懣和憎恶。她恨自已瞎了眼,选择了一个守着一堆散发着铜臭的、自私自利的可怜虫! 袁怀:“你说呀,难道你想连累我袁家人一块死了不成!” “呸!”端白兰一口带血的口水喷在袁怀脸上。 “你你你……”袁怀擦一把血唾沫,口吃地不知说什么好。 龟田哈哈大笑。这时宪兵拿着马鞭跑过来,龟田示意将马鞭给袁怀。袁怀不由自主地接住马鞭,不解地看着龟田。 龟田:“袁少爷,她再不交出金项圈,你们全家人……哼哼,你的明白!” 袁怀知道龟田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他害怕了,看看手中的鞭子,哆嗦着问道:“白兰,我劝你放明白点,还是快点交出来金项圈!” 端白兰至置不理,闭上了眼。 袁怀暗道:“白兰呐白兰,谁让你不早点处理掉那个破玩艺,报哪门子仇,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对不住你了!”他抡起马鞭子没头没脑狠狠抽打端白兰。 端白兰咬紧牙关,就是不求饶,由于忍痛过度紧张,腰身用力扭动,突然肚子一阵巨疼,她“啊”地一声晕厥过去了,但见她的裤口下流出殷红血的鲜血来…… 沈五实看不下去了,大叫道:“少爷行行好吧,少奶奶怀着你的孩子呢!” “等会儿!”龟田听见喊声,叫停袁怀,他这才关注地看了一下端白兰的肚子,和那单薄的睡裤上浸染的血,还在慢慢地向下流动着,流到了地上……龟田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他猛地掉头盯视着袁怀,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地说:“袁少爷大义灭亲,够朋友,你快快地把送医院救治,这里我来替你安排!” 袁福来不及想龟田又耍什么阴谋诡计,救端白兰要紧,他朝袁怀喊道:“怀儿你快去啊!” 袁怀这才反应过来,紧忙解开绳子,端白兰痛苦难忍,站立不稳。沈五过来背起端白兰就走,袁怀紧随左右。 请看下集。 第三十九章番然醒悟放烈女逃离袁家断孽缘 前文书说过,袁怀是洋教会学校毕业的,因此对洋医生的技术深信不疑,他便将端白兰送到了英国教会医院,好在路不远,穿过一条街便到了,直接到了妇科急救室。洋医生问过病情,让他们在急诊室外等候。 沈五:“少爷。” 袁怀:“嗯。” 沈五掩饰着不满,冷漠地说:“你,你不该下死手打少奶奶。” 袁怀:“你什么意思,我也不愿意打她!” 沈五:“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老婆。我想她是为了保住金项圈不被日本人抢走她才这样做的,可你……” 袁怀刚想反驳,见医生从急诊室出来了,他站起身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医生:“你是患者什么人?” 袁怀:“我是她丈夫。” 医生:“她人保住了,孩子掉了,伤得很重。唔(耸耸肩)我可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伤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她需要住院康复!”说完,他径自走了。 袁怀:“沈五你留下来照顾少奶奶。” “我照顾少奶奶?”沈五急道:“这不合适,你让老爷换个丫头来吧!” 袁怀:“你先呆在这里,我得赶紧回去,龟田那王八蛋别玩什么花招!” 沈五急道:“不行不行,你打死我我也不干,要不你顾个保姆来也成!” 袁怀想了一下,说:“也好,那你就去请个保姆来。记着别忘了你该干的事,她要是跑了我找你算账!”他急匆匆走了。 沈五颇有自已想法地盯着袁怀拐过走廊墙角,暗道:“简直不是人!” 急诊室门开了,两名英国修女护士推着诊车出来,向病房走去。端白兰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诊车上。初婚的女人遭受毒打,怀孕流产,比足月顺产的女人还要危险十分。沈五紧紧跟在后边,他在库房院干保镖一年之久,早对袁家刁钻苛刻的为人处事的作法很是不满,不过是为了生活所迫才免强呆在这里。现在他想:袁氏父子对端白兰竟敢下此毒手,那么对待外人呢,自然是更加心狠手辣了,自已一个护院人遇到了麻烦事,还不像只蚂蚁一样被轻易踩死拉倒。所以他决定借此机会放走端白兰,自已也离开袁家。 接着说龟田指使袁怀将端白兰送去医院,他将库房院的人都赶到了前院的三个房间里去,派十几个宪兵进驻在腾空的房间内。有宪兵把守院门,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监视情况,随时报告,单等端白兰病愈后再次追夺金项圈。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他带着余下的宪兵打道回了宪兵队。 库房院暂时安静下来,老袁福像霜打的茄子蔫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切,欲哭无泪,叫苦不迭。他悔恨、他自责、他恨自已种下了断子绝孙的恶果。 库房院的人集在前院,窃窃互语。一人道:“唉,这次袁家算是在劫难逃了!” 另一人道:“古玩界有句老话说,‘造假太多,迟早是要还的’!” 有人看见一个宪兵过来了,差开话说:“别说废话了,敢情去看看老爷吧!” 正说着话,袁怀回来了,问道:“老爷呢?” 有人道:“在后院。” 袁怀跑进后院,见袁福呆呆地坐在台阶上,他三步并两步地过去,泪水夺眶而出:“爹……” 袁福:“我那宝贝孙子咋样了?” 袁怀:“没了。” 袁福:“你呆了还是傻了,还当真往死里打她啊,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咹?” 袁怀:“我……” 接着说沈五在教会医院顾了一位小保姆伺候端白兰,他在旁边监管着,对事帮个忙。 小保姆端着饭碗说:“太太,你就吃点吧,啊,都热了几次了。” 端白兰摇摇头,她输着点滴,偶尔睁开一下眼睛也是呆呆地盯着房顶想心事,不多说半句话,三天了,她不吃不喝。她回忆从资州兵变之后经过的细枝末节,特别是来到上海遇上袁怀假情假意的英雄救美,自已竟然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得到是冷落,嘲弄和耻辱。这一刻,她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之中,那颗受伤的心充满了无边无际的苦恼和懊悔。她终于醒悟了,袁家就是为了从她手中骗取了金项圈,才骗演了一幕幕鬼把戏,以至招来了日本人的强盗行径!要说她前些日子曾经荀且地活着,说是为了替父母报仇,不如说是为了肚里的小生命。现在好了,她一身轻松,暗暗告诫自已:“白兰啊白兰,你一个相府的格格,饱读经书,一身武功,怎么能愚蠢到如此田地,应该觉醒了,逃离魔掌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四天后的一个早晨,阴天,风刮得嗖嗖的。教会医院门外的一棵树上,有只乌鸦发现由远而近地驶来一辆跨斗摩托停在树下,它凄凉地鸣叫了几声,朴楞楞飞走了。车斗里下来一位头戴日式军帽,身穿黑色中式丝绸对衿褂,敞开怀,内穿白色衬衣,脚穿长简皮靴,匆匆朝医院大门走去,身后跟着那位宪兵司机。 端白兰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小保姆收拾着床头桌上的物品和碗筷。沈五打水回来,问道:“少奶奶吃过饭了?” 小保姆:“吃的很少。” 此时袁怀和宪兵进来,沈五一楞,看着袁怀这身服装,奇怪地问道:“少爷你这是……” 袁怀一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声点,说:“少奶奶好些了吗?” 沈五:“嗯,好多了。” 袁怀坐到床沿上,轻轻推一下端白兰,说:“白兰你听我说,我打你是我不对,可那是没法子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能由着性子来,现实点才好,你就交出来金项圈吧,好吗,我求你了,不然咱们全家人都得死,我求求你了!” 端白兰猛地坐起身,推开袁怀,说:“依你说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是不是?” 袁怀:“没错,只有这样才能救你自已,也救了我们全家人!” 端白兰忍无可忍地骂道:“你这个流氓,害人的大骗子!” 袁怀:“你说什么你!” 端白兰:“我说你是个流氓,是个大骗子,是个不干净的家伙,一家子都是害人精!” 袁怀指着端白兰:“你敢骂老子?告诉你吧,老子现在是宪兵队稽查队长,你要是由着性子来,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端白兰颤抖着说:“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教训我?你就是一个认贼做父的小贼!” 宪兵:“巴嘎!” 袁怀吓的一哆嗦,铁青着脸吼道:“你个不要脸的溅妇,你想找死啊你!” 沈五劝道:“少爷少爷你息息火,消消气,少奶奶这是月子病,脾气容易激动,你先回去,我来劝劝她。” 宪兵:“不行,她不交出来,现在就带她去宪兵队!” 修女护士跑进来:“先生们请你们出去,这是病房,患者需要安静!” 袁怀,宪兵懒着不走。 修女护士:“这是在英租界,请你们出去,再不走我叫巡捕房了,出去!” 袁怀:“沈五你给我看紧了她!”说罢,和宪兵摔门而去。 街面上断断续续落着小雨,雨点有枣子般大,天空的深远处闪电划过,沉闷的雷声传来。然而,东方半边天却是云蒸霞蔚,阳光万道。 病房内安静下来,沈五拿出一块现大详,有意识地给了小保姆,说:“你去给少奶奶买些桔子和奶油蛋糕来!” “哦。”小保姆应声离去。 端白兰对沈五的讨好表现并不领情,她早知道沈五监视自已多日了。但是,沈五近几天的变化让她顿生困惑,虽然那鞭伤好了许多,但是流产带来的伤害依然困扰着她,特别是精神上遭受的折磨。 沈五小心地说:“少奶奶,事情走到这一步,你是咋想的?” 端白兰闭着眼睛,不理不采。沈五继续说:“你心里苦,千万别想不开,人想死很容易,活下去却很难,但能坚强地活下去就会有福气!” 端白兰呼吸急促起来。这些细节没能逃过沈五的眼睛,于是他低声说:“少奶奶你逃命去吧,再晚了你非死在袁怀手里不可!” 端白兰睁大双眼看着沈五,说:“你……” 沈五:“我早不想给袁家干了,简直不是人!” “现在?”端白兰坐起来。 沈五:“对,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端白兰:“那你呢?” 沈五:“你别管我我到那也能混口饭吃,你去找张亮,他是个好人,不会不帮助你的。” 端白兰:“小保姆呢,她怎么办,不能对不起一个孩子。” 沈五:“我等她回来,给她工钱,(拿出一个鼓鼓的小布袋)给,这是袁怀让我在医院用的钱,你快换好衣服走吧!” 请看下集。 第四十章古玩店关门停业叫花子前来嘲笑 书接上回。袁怀被修女护士轰走了后,他回去向龟田汇报了情况,便被狗血喷头地臭骂了一顿。龟田命令他立马去将端白兰押回宪兵队接着受审,当他来到医院病房时只见两名修女护士正在替换病床上的被单等物。 袁怀急问道:“这的人呢?” 护士:“出院了!” 袁怀:“不可能,谁让她走的?” 另一护士:“我们哪里知道,你去问主治大夫吧!” 袁怀急急如风地来到医办室,直接推门而入,急赤白脸地问道:“端白兰出院了吗?” 医生正在写着什么,抬头不悦地说:“你怎么不敲门就闯进来,没教养!” 袁怀:“我问你端白兰出院了吗?” 医生:“是的!” 袁怀提高嗓门说:“谁让她走的?” 医生:“请你礼貌点,我们应当尊重患者的意见!”说罢,埋头写病案,不再理袁怀。 袁怀意识到端白兰跑路了,掉头就走,去向龟田报告。暂且不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日子,库房院有日本宪兵前来驻防,早引起古玩街上的四邻八舍人家的关注,说什么的都有,关系近的说些吉祥话,关系远的只有咒骂袁家活该倒霉。这天中午,老宅的袁福、三姨太、梅琴在上房吃罢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古玩店的王主管前来禀报。王主管四十来岁,身穿长袍马褂,脚穿白袜、尖口黑布鞋,干净利落。 袁福:“有事啊王主管?” 王主管为难地说:“老爷,古玩店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 袁福:“怎么回事?” 王主管:“这都几个月了没一点进项,不说别的,就是各种税费和房租也缴不起了。” 袁福:“你没说我的名子?让他们缓缓再收。” 王主:“说了。” 袁福:“他们说什么?” 王主管苦笑着说:“不提他们说什么了!” 袁福:“没事,说吧!” 王主管:“他更是逼着让缴出税费,还说老爷是下野的贪官想耍赖……” 袁福怒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王主管:“老爷,这,这怎么办啊?” 袁福:“你没去问问少爷?” 王主管:“少爷近些日子就没来过店里,我追到宪兵队去找他,少爷说让关门停业!” “停业?”袁福思忖良久,无奈地说:“那就关门停业好了!哎,你把店里的东西都运到库房里去吧!” “哦,我这就去办!”王主管走了。 三姨太:“这就关门大吉了,老爷。” 袁福:“走一步说一步吧……” 三姨太:“没了进项,一大家子人吃啥喝啥?” 袁福对旁边的女佣说:“你去叫一只耳他们都过来!” 女佣应声离去。 三姨太:“你要干嘛?” 袁福:“辞退了他们,只有这样办了!” 在一间大屋内。一只耳、独眼、胖子等十个人围坐在桌旁边吃边聊。胖子问一只耳:“哥,听说少奶奶被打流产后住院了,是不是啊?” 另一人抢话说:“哎,我还听说少爷到宪兵队谋了个美差!” 一只耳:“都闭上臭嘴,吃饭!” 女佣进来:“哎哎哎,你们都别傻吃了,老爷叫你们过去!” 一只耳:“现在?” 女佣:“那还用问,麻溜点!”说罢走了。 读者朋友会问了:难道端白兰嫁到袁家就不知道一只耳等人是袁家的打手吗?其实,前文书说过端白兰还在花婆家住着时,一只耳等人来砸抢,花婆认出了这些人。端白兰就知道了这些人是鹰犬了,然而当时她只是为了替父母报仇就把他们放在了次要位置,忍下来不去深究,仍然嫁给了袁怀。袁家以为端白兰不知道,自作聪明,从来不让一只耳等人去库房院,端白兰只有送金项圈那一次去过老宅,还被疯人梅琴搅黄了。 一只耳等人放下碗筷去了上房,只见桌上放着几封红皮包裹的银洋,一只耳问道:“老爷您叫我们?” “晤。”哀福说:“你们跟了我好多年了,实在不忍心放大家走,没法子,家里遇上了困难。这十封大洋你们拿去,每两个人分一封,各自找生路去吧!” 一只耳:“老爷,我兄弟们从北平跟着老爷来到上海就不怕吃苦受罪,现在老爷有难我们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岂能一走了之!” 众人:“对,对,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袁福:“谢谢好意,老朽无能连累你们了,你们还是走吧!” 三姨太:“你们知道家里摊上了一堆烂事,等度过了难关再把各位请回来,去吧,啊。” 一只耳拿上十封大洋,依依不舍地说:“老爷、三太太可记着招唤我们回来呀!” 袁福摆着手说:“去吧去吧!” 一只耳等人回到房间分派好大洋,各自打好包裹,刚走出老宅街门就与袁怀走了个照面。袁怀疑惑地问道:“你们干嘛去?” 一只耳:“少爷,我们被老爷辞退了!” 袁怀一听反而“哏哏”地笑着说:“好啊,太好了,你们统统跟我回去,谁也别想走!”他张开双臂像赶鸭子似地又说:“回去回去,都跟我去见老爷去!” 简短捷说。原来,龟田在日租界缺少人手,他见袁怀心狠手辣,贪生怕死,连自已老婆都敢下死手,这正是他想用的人,他想以夷制夷专让中国人干整治中国人的勾当。再说他还想从端白兰手中抠出金项圈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他假眉三道、巧舌如簧地说动袁怀当上个稽查队长的空衔,并且把库房院的宪兵撤走了,以示友好。袁怀当上稽查队长,库房院的人手不够用,他不放心招用生面孔,所以来向袁福讨要一只耳等人括充稽查队员。天缘巧合,一只耳他们高兴地跟着袁怀去了稽查队。 此时,袁福已经知道了端白兰逃走了,儿子被龟田逼的上窜下跳地四处查找端白兰,以他在官商道路上混迹多年的经验考量,很是耽心袁家的产业从此要走下坡路了。他这些天躲在老宅长嘘短叹生闷气,见瞅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糟糕,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干着急没办法。 三姨太劝道:“算了,她跑了倒是件好事,自她来到袁家就没一天消停过,现在儿子去宪兵队混个差事,总比干那些不着边的破铜烂纸(古玩字画)强百倍!” “你懂个屁!”袁福将茶碗在桌上一蹾,碗中的水溅到手上,他也不管不顾地说:“龟田那孙子是软刀子杀人,他摁住儿子去找白兰就是为了弄到金项圈!” 女佣慌慌张张进来说:“老爷,门外来了一群叫花子讨要赏钱!” 袁福:“赶他们走!” 女佣:“赶了,他们赖着不走!” 三姨太嘟哝道:“真是越乱越上眼药,要是一只耳他们在就好了。” “屁话!”袁福气横横地出去了,三姨太也是紧着。 天阴的一掐一股水,凉风嗖嗖地刮的正紧,树枝摇晃,落叶漂零。袁福、三姨太穿院过廊来到街门外。但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敲打着各式各样的卜板,象叫魂似地吵闹着、嘻笑着,一派乌烟瘴气。他们蓬乱的长发如杂草一般,个个眼角都堆着眼屎,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见主人出来了,立马变得鸦雀无声。早有路人和四邻远远地驻足围观。因为袁家古玩店关门停业的消息不径而走,地盘上的乞丐头头率领几个穷兄弟集到袁家老宅来“道喜”。 袁福怒道:“你们都给我滚蛋!” 三姨太捅捅袁福,小声说:“算了,给他们一块钱打发走得了,这帮人惹不起!” 那叫花子头有二十来岁,拨楞着脑袋,打起手中的牛扇子骨,唱起数来宝: 这几天,俺没来,袁家老爷发大财, 珠宝玉器、铜鼎古玩转手黑钱哗哗的来。 你发财,我无奈, 讨赏个小钱你再发财,你再发财! 路人们无声地笑着。 “滚,滚!”老袁福觉得很没面子,气得脑袋乱晃,头后边那一条小辫子也跟着摆动不停,他挥起老拳要揍花子头头。那叫花子头一蹦三跳地躲闪着,喜皮笑脸地又唱起来: 老头老头你别吼来,你别喊, 财大气粗张狂胆, 让你断子绝孙没香烟, 小心天打雷劈你老命短,你老命短! 乞丐们笑得前仰后合,敲着卜板起哄。袁福气得浑身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你,你,你们……” 三姨太紧忙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白金镯子,说:“这位小哥,给这只白金手镯拿去变了现钞,够你们用些日子了!” 花子头接镯在手,笑呵呵地说:“还是女人心肠好,兄弟们走着!”那群叫花子呼呼啦啦地走了。 那么,这些叫花子怎么会知道袁家出了事呢?咱们接着说小雨把那只真的金项圈拿回来交给花婆,如此这般地回了话。花婆和张亮就猜到情况有变,却也不敢直接去问端白兰,便存心打听库房院里的事,果然听说端白兰被打流产后从医院逃走了,袁怀又投靠了日本人。花婆、张亮预感到要出大事。张亮便去联系了丐帮小头目去袁家老宅搅闹,探听虚实。原来,张亮在参加义军红灯照之前就是个小叫花子,深懂丐帮规矩——兄弟有难大家帮。这次真派了大用场。 请看下集。 第四十一章暴雨雷劈库房院客店逃亡俊格格 书接上回。袁家老宅门前那两尊石狮子,始终没有猜透这个通过不择手段霸占了宅院的主人,始终没有猜透主人将会如何走到他人生的终点,天天冷漠地迎送着袁福进进出出。这几日是连阴天,闷热的让人难受。据天气预报称:台风即将登陆上海滩。袁福知道儿子忙,脱不开身,对库房院的料理不放在心上,那里只留下了两个护院人,万一天有不测风云,他收藏的那些宝贝还不都打了水漂,那可是他用心血换来的东西。所以他想在台风暴雨来临之前要严加防护好,因为这些宝贝是他后半生的活命钱!当袁福乘坐黄包车只身来到库房院时,那大雨如同瓢泼一般顷泄而下,雷电交加,狂风怒吼,白茫茫一片。他坐在车上付了车钱,手掌撑起凉蓬,护着脑门子跑进了半开着的大门。院里没个人影,他哪里知道,护院人正在屋内透过玻璃门偷窥他慌慌张张地向后院跑去。 护院甲:“这大雨天他来干什么!” 护院乙:“你没看出来?少爷另有高就,老爷耽心他库里的宝贝。” 护院甲:“噗,什么宝贝,多半是坑人的假货!” 护院乙:“那叫打眼,活该挨坑!” 却说袁福刚跑进后院,就朝那间库房张眼瞧去,但见那房顶上有条人字形闪电划下来,紧接是一声炸雷响,就见那库房轰隆隆倒塌了。他大叫一声:“啊呀,我的宝藏啊!”他疯了一样踉跄着奔过去,将碎门板拽开,扒泥砖,扔瓦砾,手被划破了也全然不顾,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抢救他心爱的宝贝,大喊着:“来人呀,都死啦,快来人呀!” 灾难到来时往往只在一瞬间,谁也挡不住。就在袁福拽出一根铁条时,闪电炸雷便在他头顶上“咔嚓”一声响,倏然间一团火球罩在了他身上,他一声没吭,便瘫倒在了泥水里了……白茫茫顷盆大雨依然顷泄着,院里的出水不及时,那积水眨眼功夫就有一尺多厚了,汹涌着黄黄的泥浆和残枝败叶,冲向出水口。老袁福的尸体倒在废墟中,哗哔的雨水浇在他烧焦的身上……时间不长,不知什么原因那台风暴雨似乎完成了沉重的使命一样,轰轰隆隆地喘着粗气,慢慢地远去了,只留下零零星星、时断时续的小雨。不一会儿,院里的积水流走了许多。 外院屋内的两个留守护院人见雨小了,他们撑着雨伞来到后院,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但见倒塌的废墟中那具黑乎乎的僵尸缩成一团,身体短了一半去,袁福那只被雷火烧焦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插在泥水中的铁条。 护院乙:“啊呀,老爷这是被雷劈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护院甲:“什么好不好,快挠丫子跑球了吧!” 护院乙:“馊主意,不行,你在这保护现场,我去叫少爷来!” 风雨停了,天阴沉沉的。袁怀在稽查队听了护院人的禀报,吃惊不小,立马坐上三轮摩托一溜风地赶到了库房院,见这里彻底变了模样,惊叫着赴在老袁尸体上嚎啕大哭道:“爹呀你死的好残啊……” 护院甲凄声道:“少爷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少爷你还得好好活着,袁家以后全指望你了。” 袁怀泪眼浸浸地道:“怎么就出了这情况,你们他妈的干什么去了!咹?” 护院甲:“当时雷电暴雨好不吓人,我俩陪着老爷巡院,一个炸雷将库房炸塌了,老爷他,他他心痛那些宝贝,冲上去抢救,怎么劝他他就是不听,就就,就成了这样了……” 护院乙看着护院甲解释的情况,低下头去抽泣几下,似乎抹去悲伤的眼泪说:“我们都劝老爷了,可他就是不听劝……” 袁怀不由地长叹口气,呆呆地看着废墟上烧焦的尸体不知如何是好。 那群鸽子在废墟上空盘旋飞翔,哨声呜呜地响着。护院甲的声音说:“少爷,少爷。” 袁怀的声音:“唔。” 护院甲的声音:“别楞着了,赶紧料理后事吧,老爷他为官经商挣下这份产业不容易啊!” 简短捷说。袁福的丧事办得那叫一个排场,请来了他生前诸多好友,同朝官僚,古玩界名流,就连日租界的龟田正雄、英租界的鲁西也分别代表本国的追思前来吊唁。在这清朝大厦摇摇欲坠、各路军阀磨刀霍霍;革命派四处密密唤醒国人打倒列强,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频换大王旗之迹,袁福也算是没有活受罪,一下子魂归阴曹了。 接下来说从教会医院逃走的端白兰,她料到袁怀一定在四处捉拿自已,但也不想再连累花婆和张亮,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像一只瞎眼鸟穿小街过窄路,专走人少之处,不敢在街上逗留片刻,很快找到一家小客店暂住下来,足不出门。她身心太累了,然而却不敢在一家客店久住,住上一两日便转移到另一家客店,走走停停,十几天过去了,最后落脚在万泉镇的一家客店里住了下来。这里距离上海有二三十里路,人杂地广,郊通也算方便。 静静的客房里,又勾起端白兰无尽的愁思和怨恨,自她离开资州时便抱定替父母报仇的决心,岂知一路走来,事事非非,处处苍凉。虽然时间不长却历尽许多悲欢离合,计划也是一步步落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不是自已的决定打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得到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她恢心丧气了,想离开这伤心的大上海回北平去,那又能怎样呢?北平现在也是乱糟糟一片,人心浮动;因为袁世凯挟制清帝退位,与南方的革命派达成了议和,孙中山辞去大总统职务,荐袁世凯继任,许多达官显贵纷纷外逃。旧恨未报,又添新仇。她那颗流动着马背血统的倔强心态促使她一定要留下来,决心要干一翻惊天动地的事来!老天有眼,现在肚子里的孽种被袁怀亲手杀死了,她轻松了,她要养精蓄锐,她要亲手杀掉那个欺骗自已失身、抢夺自已金项圈的杂种! 窗纸透过月光,起风了,落叶敲窗。小小的客房内除了落叶沙沙的毃窗声,剩下的只有躺在床上的端白兰轻轻的鼻息声,她感到一阵阵悲怆,不禁暗然伤神泪下。 《觉醒》之歌起。(建议上海地区民间小调) 风儿阵阵,落叶敲窗。 本是八旗格格女, 诗书礼仪喜阵仗, 爱红妆(哟)更爱武装, 相爷掌上明珠官场扬, 视恶如仇、何惧小鬼舞魍魉。 社稷汹涌,江湖动荡, 城头频换帅旗王, 朝更张,心迷罔, 单骑漂泊江湖闯, 痴情总被无情殃, 错把歹人当成有情郎, 甜言密语难为日月长, 红盖头,礼炮响, 身怀六甲死去又还阳。 黄莲虽苦能疗伤, 痴心觉醒一声吼, 惊天动地护宝藏! 这家客店本是个农家小院,由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妻经营,客房少,倒也干净利落。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待人和善,言语不多,从不打听客人的私事。端白兰在这里住了有月余时间,足不出门,自已照顾自已,身体渐渐康复。先前,她平时不化妆是绝对不出门的,总要把自已一张小脸用粉底涂白,然后描眉画眼,脸颊略擦红粉,唇抹胭脂红。现在她抛弃了这些累赘,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 这日,端白兰无所事事地去街上遛弯,见一报童在叫卖报刊,她随手买分上海《民主报》翻阅,只见头版头条大字号豁然刊载着:卖国贼端方头颅运抵北平。 她眼神不够使唤了,慌慌地读了下去。 据可靠消息:前清重臣端方在四川资州被革命军杀死,其头颅被置于洋油桶中,用桐油浸之。由民军代表李某负责押解武昌,交付都督黎元洪,黎某将其头颅置于汉口洪山禅寺。清廷得到端方死讯,赠其太子太保之爵位,溢号忠敏。之后,端方之子端继先赴武昌,拜会汉口海关监督黄开文,乃往见黎元洪,以四百两白银赎回头颅,包于红毯。黄某见端家旅资缺乏,随向朋友转借五百元资助,运回北平,给予安葬……云云。 读到这里,端白兰再也读不下去了,心在颤抖,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哭道:“爹爹呀,女儿不孝,未能报此大仇大恨,你老仙魂不远,但等我了却了心愿,便追随爹爹去了……”她收好报纸匆匆往回走去,当她来到丁字街口,这里围着近百十号人听讲演。 但见一青年慷慨激昂地说:“同胞们醒醒吧,民国来之不易,袁世凯休想癫蛤蟆成精当皇帝,我们决不答应,共和万岁!” 端白兰无心听此演说,绕开人群便走,只听得有人轻声唤道:“少奶奶,少奶奶!”她吃惊不小,一个多月了没人喊她“少奶奶”了,可况在这人地两生之处,她害怕遭遇不测,佯装不是喊自已,加快了脚步。 “少奶奶,我是张亮!” 听见这声叫,端白兰腾地站住了,回头一看果真是张亮,惊喜地说:“张亮你怎么在会在这儿?” 张亮:“快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请看下集。 第四十二章赶尽杀绝汉奸心冰雪消融再续义 书接上回。端白兰跟着张亮穿行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小声交谈着。张亮:“少奶奶。” 端白兰:“别叫我少奶奶,我和袁家没有半个子的关系了!” 张亮:“听说你出了事,我们很着急,让人到库房院和袁家老宅探听消息,才知道你从医院逃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端白兰思念地说:“花奶奶还好吗?” 张亮:“你逃走后,袁怀来向花婆要人……” (回忆)花婆家屋里。一只耳等三四名稽查恶汉把屋是东西翻找了个底朝天,没找见人,他出来对袁怀说:“队长,没有少奶奶。” 袁怀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花婆,狞笑道:“说,端白兰回来没有!” 花婆:“你找不到我孙女,我还想找你要人呢!” 袁怀刷地亮出枪,说:“识相点,跟你挑明了说,老子现在是大日本帝国稽查队长,交出她来没你什么事!” “你。”袁怀恼羞成怒,一把揪住花婆的胸襟,推搡着吼叫:“你把她藏哪啦?快说!” “你开枪,打吧!”花婆愤怒地甩开他。 “娘的,你个狗婆子!”袁怀狰狞地举起枪,刚要搂火,但他又想到只要花婆活着,端白兰早晚会回来,就不愁挖不出金项圈。于是他垂下手枪,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棒,恶狠狠地说:“你想死,老子偏让你活着受罪……”说罢,扬起木棒朝花婆胳膊用力劈去。 花婆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现实)端白兰听到这里,“啊”了一声,泣道:“是我连累奶奶受苦了……奶奶她现在在哪?” 张亮:“她被打伤后,我怕袁怀还来找事,连夜把她送到她小叔子家了。不过,你放心,阿婆保管的金项圈还是好好的。” 端白兰想了会说:“张师傅,我,我还想求你件事。” 张亮:“只要我能办到,没的说。” 端白兰看看四周,说:“袁怀仗着日本人撑腰,无恶不作,万一有哪一天他找到我我就和他拼了……你听我说,花奶奶对我有再造之恩,金项圈就送给她了,让她变卖些钱也好安度晚年。” 张亮:“你真这样想的?” 端白兰坚定地点头说:“嗯,我不能再拖累她老人家了!” 张亮:“这信儿我一定送到,放心吧。哎,你怎么跑到万泉来了?” 端白兰:“我从医院逃出来,一路走走停停来到这里,再说这离上海不远,能探听到袁怀那个王八蛋的消息,我要找他算账!对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张亮笑着说:“我离开库房院不久,在魏姐引荐下到了新剧社,又干上了老本行。” 端白兰站住了,说:“魏姐?新剧社?” 张亮:“魏姐是我当年在红灯照义军里的大姐,义军失败后,她投奔到新剧社。现在剧社正在这里演出,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啊。”端白兰听呆了,怔怔地望着张亮,说:“你说的是不是那个戏子史静仙的新剧社?” 张亮:“是啊。” 端白兰:“你,你也是个革命党人?” 张亮:“你想哪去了,看谁都是革命党,我和你一样。如今社稷动荡,你闯荡江湖见到的、遇到的教训还少吗?” 端白兰:“我家仇不报枉为人子!” 这时有一老一少过来了,张亮等他们过去,说:“白兰,可以说你对史静仙的仇恨只是一厢情愿,如果你把仇恨放在社会中去看,便会明白他们为什么反清,为什么抵抗外国列强,建立民国的伟大梦想了。再说,袁家一个前清贪官的家业,哪一点是安分守已赚来的,如今袁怀投靠了日本人,他借着追杀你,四处祸害百姓,你武功再好,能干掉他吗?……我给史静仙说过你与袁怀的恩怨,她很理解你,不会不收留你的。” 端白兰:“你想让我投奔她?” 张亮:“正是,现在北平并不平稳,虽然袁世凯接受了孙中山的议和,但他玩两面派,假议和,逼迫小皇帝退位,拿到了金令箭,妄想复辟当皇帝,革命党人一定会兴师北伐,战火再起,完成国民革命。白兰,你不如到剧社安身,抛弃前世怨恨,以合为贵。再说你住在荒村野店,也不是长久之计。” 端白兰:“谢谢你好意,容我考虑考虑。” 张亮:“好吧,我等你。” 他们各自离去。时至今日,端白兰对史静仙的恨已经炎化了许多,对袁家的仇恨占据了首位,她很想找个安身之所,养好身体,拼掉性命去杀了袁怀,以解奇耻大辱。 前文书说过,袁怀活活将自己的孽种打死在端白兰腹中。端白兰死里逃生。但是,龟田为霸抢金项圈,一刻不放松对袁怀威胁利诱,迫使袁怀捉拿端白兰,然而却是处处碰壁,毫无结果,急的他象风狗一样四处咬人,将捜查范围括大到上海郊区。这日,一只耳和一个帮手来到万泉镇农家客店门外,张贴捉拿端白兰的通告。 店主老汉出来,见有人在墙上贴着什么,走了过去。 再说端白兰与张亮分手后回农家客店,刚拐过街角,见客店门口有两个人跟店主说着什么,她立马认出了一只耳的背影,慌忙隐身在墙角,警惕地看着那边。 店门口外。一只耳指着墙上的通告说:“掌柜的,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老汉没有马上回答,见一只耳头戴日本制式军帽,一只耳朵用黑布罩个严实,身穿白色褂子,敞着怀。疑惑地问:“她是你们什么人?” 一只耳:“前清上海道台袁福袁老爷你知道吗?” 老汉:“唔,听说过,怎么了?” 一只耳:“这个女人就是袁家少爷的少奶奶,她不守妇道,逃跑了。现在袁少爷是日本稽查队长,要捉拿她回家治罪。她住在你店里没有?” 老汉:“我这小店从来没住过有钱人,不信你去搜捜看。” 一只耳:“你发现她举报赏你一万大洋。” 老汉笑道:“呵,真不少,我见了她一定前去报告。” 一只耳:“算你开眼!” 老汉等他们走后,才细看通告全文,上面印着端白兰的照片。 通告:大日本上海租界稽查队悬赏捉拿刁妇端白兰,凡有生擒或来报告者,赏一万大洋,献其首级者,赏大洋五千元。敢有知情不报者,以破坏大东亚和平共荣罪究办勿论。此布,大日本上海租界稽查队长袁怀。 老汉看罢,立马回院里去了。 街角这边,端白兰偷眼见店门口没了人,快步来到这里瞅一眼通告上的照片,没看内容便进了院,刚进屋就被老汉叫住了。 老汉:“哎,你等一下!” 端白兰有些紧张地说:“什么事?老伯。” 老汉:“你看见外边贴的告示没有?” 端白兰:“看了,我……” 老汉:“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你别住在我这里了,快拿上东西走吧,他们还会来捜查的,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端白兰:“我这就走,给你店钱。” 老汉:“不要了,你别跟外人说在我这里住过我就谢天谢地了!” 端白兰:“你放心,老伯,我不会说的。” 端白兰收拾好东西,离开农家客店,在街上又见过几张通告,她不敢停留,想起张亮还等着回话,只好去了剧社。这万泉镇地势是个半弧形,象一张单薄的鱼网,镇子外有两条小河交接后流入大海,沧海桑田,也称得上是鱼米之乡。镇内有一大一小两条街,大街上繁华,是商人和官家们长来长往的地段,有戏园子,商店,旅社,妓院和大烟馆、赌场等。小街上则是地摊,小铺子,居民大杂院等,平时倒也有几分热闹。新剧社就在小街上一家大院里安营扎寨,距离大街上的戏园子不远,十分方便。此时已近傍晚,端白兰在路边小摊吃过饭,便去徘徊在剧社驻地门口,看着几个演员拿着道具出来,她想去问问,却又止住了。终于等见张亮扛着几杆道具枪出来,她忙叫道:“张师傅” 张亮:“少奶……白兰!” 端白兰:“带我去见她!” 张亮:“你想通啦?” 端白兰:“……” 张亮:“正好,今天休整,我带你去见史团长,她一定会收下你的。” 史静仙在会客室和端白兰见面了。读者们知道她们之间曾多次交过手,各自清楚对方的恩恩怨怨。两人对视一会儿,端白兰避开史静仙的目光,不停地捻动着手指头。 史静仙大度地说:“白兰妹妹,你一向可好。”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端白兰小声说:“静仙姐,我,我是个没出息的笨蛋……” 史静仙笑笑:“这种结论为时过早,一次成败,不足以判断一个人的全部才干!” 端白兰:“姐,你不用安慰我……” 史静仙:“记得有句台词说得好:‘失败的启示,对善思者来说,既是严防旧错重犯的盾,又是进步成功的矛!’我想,妹妹从今天起,只要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就是很好的开端!” 端白兰眨巴着眼睛,似乎要浸出泪水来,说:“白兰谢谢姐姐不计前嫌!” 张亮笑了。史静仙:“好了,今天你先在这屋里凑合一宿,我去看看他们排练的咋样了。老张,你来一下!” 会客室内安静下来,端白兰上紧门插管,在一盏马灯的微光下,整理好那张简易棕床,合衣躺下。她心潮翻腾,思绪万千,难以安睡…… 轻轻的敲门声。 “谁?”端白兰一惊,翻身坐起。 “开门,是我。”史静仙的声音。 端白兰去开了门,只见史静仙抱着一条毛毯进来,笑着说:“给,这毯子是道具用的,挺干净,晚上凉,别冻感冒了。” 端白兰接过毛毯,感动地说:“好姐姐,如此情深,愧刹小妹了!” 史静仙:“什么也别说了你,早点歇息,明天给你换个房间住。” 端白兰盖着毛毯,顿感暖暖和和,舒服极了。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端白兰沉思的双眼渐渐闭拢,进入梦境。……她眼前变成混沌的一片,混沌中,似乎浮现出古玩街上那幢库房院,高门楼,石狮子,青砖墙,灰瓦顶,大格子窗……最后合成一幢前后院的全部,显得那样威严,不可一世。突然,天空中一道立闪象蛇一样划过,接着是一声炸雷响,库房院轰然倒塌了,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梦境继续。那火光渐渐变小了,象一个光点在黑夜里晃动着,四周是狼牙巨齿的山堑、密林、荒草。端白兰疲惫地走着,走着,她迷路了,慌恍然地寻找出路,然而,四周一片柒黑,无路可寻,她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荒草地上……一个细弱美妙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起来,快起来呀你!” 端白兰慢慢抬起头,四处探寻,只见远处那个小小的光点在晃动,她疑惑地问:“你是谁?你在哪里?” 声音:“我是光,我就在你前方,快站起来,迷途的格格,快起来!” 端白兰茫然地站起来,望着光点,犹豫不定。 声音:“迷途的格格,是该明白的时候了,不要沉迷,不要徘徊,洗礼自已才是你的出路,借着我的光,向前走,勇敢些,路就在你脚下!” 端白兰被那变的越来越大的光亮照的迷起了双眼……她从梦中醒来,扭头一看天大亮了。同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外边的声音:“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你说呀!” 端白兰好奇地开了门,只见是一位演员背对着自已在背诵台词,院里许多人忙乱地往车上搬运演出的东西。 史静仙过来:“你起来啦!” 端白兰:“去演出吗?” 史静仙:“不,到剧场去合成彩排。” 端白兰诚恳地说:“姐,你收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行吗?” 史静仙笑了:“你已经是新剧社的一员了呀!” 端白兰笑了:“我也去戏园子!”她那性格又回到当女儿的氛围中去了。 史静仙:“不急,你还没吃早餐呢。” 端白兰:“我一向不吃早饭!” 史静仙:“那哪儿成,去吧,张师傅给你留着饭呢!” 请看下集。 第四十三章明白事理弃私仇戏里戏外唱共和 三天后的下午,万泉镇街上一辆载重独轮车滚动过来,前面拉绳子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衣着破旧,蓬发赤足。后边推车的是个老汉,满脸皱纹,枯瘦的唇边缀着几根灰白胡须。史静仙、端白兰边走边望着他们。路人三三两两地走了过去。 一位中年女人在路边烧饼摊买好一个烧饼,过来递给小女孩。这时,突然窜过来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抢走了小女孩的烧饼,在烧饼上吐几口口水,边跑边啃着吃。小女哭了,中年女人追上去抓住小男孩,狠狠搧他个嘴巴子。小男孩哭着,含在嘴里的烧饼喷了出来,哭道:“我饿,我饿……” 史静仙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掏出两个铜板给那女人,说:“去给孩子再买个烧饼吧!” 妇人:“这怎好意思,我不要!” 史静仙把铜板给了小男孩,说:“去吧,以后别抢人家东西吃了,知道了吗!” 小男孩瞪大眼睛,点点头,撒丫子跑了。 就在她们不远处,有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早已专注地盯着端白兰和史静仙办完这件事,一直跟踪着她们。 端白兰忍不住问道:“静仙姐。” 史静仙:“你想说什么?” 端白兰:“你们革命党人反清抗掳,创建共和,真的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吗?” 史静仙:“没错!妹妹是端家的大小姐,尊贵的格格,足不出户,吃穿不愁。我呢,虽说家父是个小小的武官,却是平民出身,深知腐败王朝给天下百姓带来的灾难有多苦。哦,不管怎么说,端老爷和家父都是各为其主,英雄殉职。白兰,先辈们之间的事,难道我们晚辈之间还要重演吗?” 端白兰看着前方,摇了摇头,稍顿,问道:“姐,咱们初次偶遇在碑林岗,那时你干吗去了?” 史静仙:“噢,我去资州接家父的亡灵回家……” 端白兰:“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两个亡灵把我和姐拢到了一起。” 史静仙笑道:“快走吧,今天彩排很成功,大家都憋足了劲准备晚上的演出。哎,你在服装组干的称心不?” 端白兰:“嗯,我喜欢!” 她们进了戏园子,来在服装室,有两个人整理着服装。史静仙:“小刘,准备好了吗?” 小刘:“没问题,史团长。” 魏姐慌慌张张进来:“静仙,有情况!” 史静仙:“嗯?” 魏姐:“戏园子门口有许多宪兵和假洋鬼子,看样子不对劲,会不会是冲着白兰来的!” 史静仙略微沉思道:“不好,一定是走露了消息……” 端白兰:“我算是透了,这世道只有刀枪说了算……静仙姐,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去和他们拼了!” 史静仙:“站住!你即然是新剧社的人,我们不能不管,现在就要演出了,不能出乱子!魏姐,你马上带着白兰离开这里,转移到老乡家,多加小心。白兰,没有自已人联系你,不许出门!” 魏姐:“好!”魏姐说罢,到服装架上取一件蓝底白花褂子,一块方巾,给白兰穿戴好,拽上她就走。她们从戏园子后门出去,趁着月亮光,穿小街走胡同,约一小时便来到一个河畔人家,敲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说:“魏姐!” 魏姐:“林嫂,找你帮帮忙。” 林嫂:“进来说吧!” 屋内。亮着煤油灯,有个四岁左右的女孩在床上玩。林嫂:“啥事?” 魏姐:“林嫂,她是我们剧社的人,叫端白兰,得罪了日本人,在你这儿躲几天就走。” 林嫂:“噢,没事,住吧。” 魏姐:“林哥有消息了吗?” 林嫂:“捎信人说他在广东参加了孙中山的粤军。你们吃饭了没?” 魏姐:“吃了。白兰,林嫂不是外人,你放心住下,等外头消停了再回去。马上要开演了,我得赶紧回去。” 端白兰:“你慢走,魏姐。” 接下来说,袁怀捉拿端白兰一个多月过去了,仍然是两手空空,他被龟田叫到办公室,骂个狗血喷头。 龟田:“袁少爷,袁队长,我请你来稽查队,不是让你来看景、吃干饭的。再抓不到端白兰,趁早把稽查队牌子给我摘下来,还去倒卖你的奇珍异宝去!” 袁怀:“是是,不不不,鄙职一定尽力去办,抓到她,抠出金项圈孝敬太君!” 龟田:“饭桶,我不想听你不着调的话了!” 袁怀:“鄙职已撒下大网,命令手下到郊县去搜查了,一定能给太君个满意的交待!” 龟田:“滚!” 袁怀夹着尾巴回到稽查队,无精打彩地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一只耳伺候在旁边,想说什么,没敢说。 独眼在门外喊:“报告!” 袁怀:“进来!” 独眼进来:“队长,古老板求见!” 袁怀:“不见!” 独眼退下了。 袁怀自语地说:“奶奶的,她究竟钻哪个耗子洞了……莫不是离开上海逃回北平去了……” 一只耳:“队长,换位思考,如果你来上海的目的没有达到,你会轻易离开吗?” 袁怀眨巴着眼睛思索着…… 独眼又进来说:“队长,古老板说他见到你要找的人了。” “哦。”袁怀坐直身子说:“叫他进来!” “是!”独眼到门口朝外喊道:“进来吧古老板!” 古老板进来,双手抱拳道:“袁掌柜,啊不不,袁队长,久仰久仰!” 袁怀:“有屁快放,没功夫闲扯蛋!” 古老板:“我见到少奶奶了。” “在哪?”袁怀来了精神。 古老板:“我去万泉镇谈生意,你说巧不巧,在街上还真看见少奶奶和那个戏子在一块,我跟踪她们到了戏园子,就回来了。” 袁怀:“哪个戏子?” 古老板:“就是新剧社的史静仙,谁不认识她,脸熟啊。” 袁怀聚紧眉头,暗道:“不会吧,她俩怎么会尿到一个壶里去了?”接着问道:“你看准了是少奶奶吗?” 古老板:“我在队长你的招待会上见过少奶奶多次了,如不是她,我敢拿头担保!事情是这样的……”他接着述说了在万泉镇街上发现史静仙和端白兰给小女孩买烧饼的经过。 袁怀听得心花怒放,站起来说:“好,等我办完事,少不了你一壶好酒!” 古老板:“嘿嘿,我那小杂货铺子有袁队长罩着,生意顺当多啦!” 袁怀转动几下眼珠子,说:“你别高兴的太早,你动身去万泉镇买他们二十张,不三十张戏票,我要带着兄弟们去看戏!” “啊!”古老板一楞,问道:“什么意思啊袁队长?” 袁怀:“叫你去你就去,现在就去!” 古老板:“好吧,我去办就是了。” 古老板走后,别提袁怀有多兴奋了,原以为对他恨之入骨的端白兰真会消声匿迹,却不想还是没有逃出他手心,成为他夺取金项圈的尤物。第二天下午,他带领三十几号人,坐上汽车赶赴到万泉镇。 新剧社经过紧张筹备排练,购制戏服,道具,张贴海报,大力宣传等等工作,他们自编自演的舞台剧《点亮那盏灯》上演两天了,场场爆满。该剧说得的是:北平某学堂师生们反对袁世凯改民国当皇帝,纷纷组织社团,游行示威。有个叫翠莲的女学生是官宦之女,她不顾家人强烈阻扰,决然加入游行队伍,为了唤醒民众,她引火**的故事。 这天下午,万泉镇戏园子还没到进场时间,门外聚集了许多人,有没事看热闹的,有等着退票的,有卖小吃的,路边两位小贩闲聊着。 甲老汉:“唉——本有宣统帝,何必弄出个大总统,有了大总统又倒过来非要当皇帝,变来变去,还不和我这卖冰糖芦的哄小孩一样!呵呵呵……” 青年乙:“听说有人抢了个美人叫什么,叫什么翠莲,那叫一个漂亮,献给了老袁,没成想,过不几天,老袁差点死在翠莲的剪子下,嘿嘿……” 这时可以进场了,袁怀、独眼、胖子、宪兵等十几个人经过这里,混杂在看戏的人中进了戏园子。其实,袁怀又派一只耳去了一次万泉镇,摸清楚了新剧社的驻地位置,为了防备端白兰再次逃遁,他分成两队人马,双管齐下,同时行动,命令一只耳、古老板去剧社驻地搜查端白兰。 戏开场了,灯光明亮,坐无虚席。随着一曲激昂、铿锵的乐曲声,大幕徐徐拉开,但见天幕背景是大好河山,长城蜿蜒。幕后高唱中华民国国歌,曲调昂扬,流畅,通俗凝炼,易懂。 ……亚东开化中国早 揖美追欧 旧邦新造 飘扬五色旗 民国荣光 锦秀山河普照 我同胞鼓舞文明 世界和平永保! (注:一九一二年中华民国临时**在金陵成立,颁布此国歌。沈恩孕词,沈彭年曲。) 此时,戏台上,扮相标致的翠莲(史静仙)似水上浮萍漂上台来,一个圆场,亮相,舞起双剑……几个凶神恶煞的兵丁挥刀追上台来,相互开打,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杀气腾腾,好不热闹。 台下,观众不时鼓掌叫好。坐前排的袁怀、独眼、胖子和几个宪兵更是笑得合不上嘴,大声叫好鼓掌。 戏台上,翠莲左冲右杀,很快结果了一兵丁的性命,但是,她双手难敌群狼,渐渐败阵…… 戏园子外,冷冷清清,小商贩们闲聊,等散戏后的生意。一只狗蹓跶着觅食。 戏台上,夜幕凄凄下的一条街道,追兵们撑着火把,到处追寻。只见有人跑来:“报,老爷,翠莲小姐她,她藏到胡同里去了!” “搜!”老爷是个官商模样的人。 兵丁们把枪栓拉得哗啦啦响,黑幕。 幕启。天幕上一条窄窄的,长长的胡同,尽头是一道墙,翠莲和两名同学(都拿着游行小旗)逃上台来。翠莲起舞,舞蹈告?同学:你们快点跃墙逃走,她来断后。两名同学不同意,但翠莲讲明情况后,两名同学依依不舍,含泪相继跃墙而去。 追兵们在老爷催促下上台来,翠莲见追兵逼近,心一横,拿出一瓶煤油,浇在自已身上……而后拿出洋火,划燃,却被风吹灭了…… “不要!”老爷大叫:“不要啊闺女!” 台下,观众们看呆了,袁怀同样被这惊人的戏份,看的瞪目结舌。 台上,翠莲又划燃了火柴,点着了自已……黑幕,继而亮出一束光柱,罩住了翠莲,但见烈焰舔食着她…… 台下观众惊叫着……落幕,戏演完了,幕启,众演员上台谢幕。 “啪!”袁怀朝房顶开了一枪,命令手下人:“上!” 请看下集。 第四十四章定计再杀回马枪说革命白兰助人 书接上回。随着袁怀一声枪响,观众们全乱套了,蜂涌着朝门外逃去。独眼等人冲上戏台,团团围住了演员们。谢幕的演员们惊惶地挤在一起,不知道有何灾难会降临到头上。 袁怀用****指点着说:“都不许动,不然老子的枪子不长眼!” “啊呀呀!这是怎么地啦?长官。”随着一声呼唤,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汉子从后台跑过来,抱拳向袁怀施礼道:“这位官爷,小号有何得罪,惊动了贵体!” 袁怀:“你是什么人?” 汉子:“鄙人是这戏园子的掌柜,官爷你……” 袁怀:“滚一边去,我来查女逃犯,没你的事!” “女逃犯?”汉子松口气,说:“那,那你查吧,他们都是演员!” 史静仙、魏姐一听,心知肚明,相互交流一下视线,只见魏姐掏出一方红色绣花小手绢,摇在手里,“嘻嘻”笑着走向袁怀。 “哟——”魏姐笑道:“这位军爷,你大福大贵官人相,来这儿搜查女逃犯,那敢情好啊,人都在这儿,你法眼明亮,看看俺们这些遵纪守法的戏子们哪个是你要抓的人呐!” 魏姐边说边直往袁怀怀里扑,弄得袁怀倒退着吼道:“你你你是干什么的你?” 魏姐:“我是剧社社长啊,怎么着,我给你唱两段解解闷儿……” “滚!”袁怀“啪”地朝魏姐的脚旁边开了一枪。 早对阵仗见多不慌的魏姐,好象吓着了一样,害怕地说:“唉呀,你可吓死我了,何必舞刀弄枪的,俺唱戏人走街串乡,只为活命讨口饭吃咧!” 袁怀枪口对准魏姐,说:“滚一边去,你找死啊你!” 这节骨眼上,还没有卸妆的史静仙害怕袁怀真开枪,朝前走两步,说:“敢问这位长官来查什么样的女逃犯?” 袁怀这才盯注一会儿史静仙,慢慢地“嘿嘿”笑了,说:“如果我没看走眼,你就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戏子史玉倩、史静仙啰!” 史静仙:“你高抬我了!” 忽然,后台内传出呼救声:“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袁怀一愣,命令独眼:“看看去!” 独眼捅了一下身边的人,摆下头,两人朝后台跑去。 后台。原来,有个宪兵看戏时兽心躁动,窜到后台化妆间拦住个化妆师,嘴里吐出污言秽语,嬉皮笑脸地说:“花姑娘的漂亮,我好好的喜欢!”说着就要强行搂抱,女孩躲闪着喊救命。这时,张亮冲进来,揪住宪兵后脖领子,一把拽他个趔趄。 “巴嘎!”宪兵大怒,顺手给了张亮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有如***,张亮性起,飞出一脚,踹到了宪兵的命根子,宪兵捂着那地方,跳着脚地忍不住疼痛,倒在了地上。张亮上去踩住他,一顿暴揍。宪兵直嚎叫着饶命……正在这时,独眼来到化妆间,见宪兵挨揍,朝张亮背后来个恶虎扑食。张亮听得身后有动静,倏地闪身一旁。独眼扑了个空,砸在宪兵身上,那宪兵“嗥”的一声,险些断气。独眼起来,拉开架势就要与张亮决斗,定睛一瞧,楞住了,说:“张厨子!你?” 张亮:“哦,是你呀兄弟!” 独眼:“你行啊你,张大厨子,走吧,到前台去给少爷个交待吧!” 话分两头。一只耳、古老板等人奔到剧社驻地王家大院,不分青红皂白,破门而入,有打着火把的,有挑着灯笼的,有提着马灯的,他们搜查了各个房间,甚至连狗窝牲口棚、假山石洞中也不放过,都没有找到端白兰。这里只有一个留守的老头看门,哆哆嗦嗦地问道:“老总好汉,你们倒底是找什么呀?” 一只耳逼问道:“有个十八九岁的女人跑进来了,你看见没有?” 老头:“女人?没有啊,这住的都是剧社的人,他们都演出了,我留守看门,再没个能出气的人了。” 古老板:“胡说,我亲眼看见她就住在这大院里!” 老头:“我骗你们干嘛,不信你们再去搜!” 一只耳觉得老头没撒谎,对古老板说:“走,回戏园子去!” 接着说戏台上聚集着剧社的所有人,被稽查队包围着。袁怀软硬兼施地说:“史团长,我只是来找人的,据报告说她就藏在你们剧社里了!” 史静仙:“我们的人都在这儿,你找吧!” “袁少爷!”张亮的声音。 袁怀回头一看,诧异地叫道:“张亮你?” 张亮抱拳道:“少爷一向可好!” 袁怀:“你,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张亮:“剧社招用厨子,我来混口饭吃!” “哦?”袁怀转了转眼珠子,反诘道:“这么说你在这里干了不少日子了吧?” 张亮:“托少爷的福,我来剧社有俩月了。” 袁怀:“那我问你,你可见过少奶奶没有?” 张亮即刻反问道:“少奶奶有孕在身,她大老远的跑这穷地方来干吗呢?少爷。” 袁怀一时语塞,这时一只耳、古老板走上台来,袁怀急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只耳摇摇头。袁怀如同当头被浇了一盆凉水,顿时冷了半截,踱步沉思,捋捋前后发生不顺利的情况,他分明听出史静仙、魏姐、张亮话中有话的严谨,滴水不漏,暗道:这次行动失败,一定有不妥当的地方,或许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提前把端白兰藏匿起来了,再追查下去也是毫无义意,不如暂且收兵,研究好下一步行动为上策。于是,他对史静仙说:“史老板,鄙人这样称乎你你不介意吧!” 史静仙:“你随意!” 袁怀:“今日蹬门打扰,对不住了!” 史静仙一语双关地说:“没什么对不住的,看不明白事理都有失手的时候!” 袁怀目光阴冷地盯着说:“告辞!”说罢,命令一只耳:“撤!” 袁怀垂头丧气地星夜赶回了稽查队,没有休息,在办公室内将古老板一顿臭骂。 袁怀:“古老板你就是个笨蛋,十足的笨蛋,你慌报军情,该当何罪?” 古老板哭丧着脸说:“袁队长,并非小的打眼,只怕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提前作了防范,不如杀他个回马枪,一准能见效!” “嗯,这主意不错,可以试试,队长。”一只耳插话说。 袁怀想了想,说:“不行,大队人马过去动静太大,这样办,一只耳你明天带几个兄弟去万泉住下来,化好妆,暗中探查,发现了端白兰也别轻举妄动,速来报告,我自有办法!” 一只耳:“是!” 古老板:“那我……” 袁怀:“你,你就是个笨蛋,碍手碍脚,滚!” 古老板讪笑道:“是是,没我什么事了,我走!”但他心里却骂道:狗东西,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早晚你得倒霉! 转天,一只耳、三七、胖子三人受命返回万泉镇,在戏园子近处寻家小客店,包租一间客房住下来。客房内是排大炕,也就是小买卖人为了省钱,图一时方便,睡个五六个人的大通炕。屋中间摆张方桌,桌子上放个竹皮暖壶和几只粗瓷茶碗,两把竹椅子。墙上挂一个玻璃罩着的煤油风灯。他们只要出去暗查端白兰,总要精心化妆一翻。顷刻间,一只耳装扮成一个小商人模样,身穿长袍,头戴礼帽,鼻梁上架一幅金丝眼镜;三七则变化成了叫花子,身穿破衣烂衫,蓬乱的假发遮住了眼睛;胖子则变化成一个走街串巷磨剪子的人。暂且不表。 接下来说史静仙对刚才发生的情况根本不放在眼里,一是提前将端白兰安全转移到林嫂家,二是她经过这种事情太多了。等稽查队灰溜溜撤出后,剧社人员卸了妆,整理好演出用具,收工回驻地。已是午夜时分,明月星稀,万籁俱寂,不知谁家敲响了打更的梆子声。剧社人员三人一伙、五人一拨地匆匆走在路上。史静仙、魏姐、张亮压后阵,并肩走着。 魏姐:“静仙,明天还要演出吗?” 史静仙:“演,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观众看戏热情满满,不能让一个混混给搅黄了!” 张亮:“多亏你想的周到,不然捜查出白兰,袁怀这小子肯定给我们扣个反对日本友人的帽子,演出非泡汤不可!” 史静仙:“白兰是无辜的,不能再让她落在日本人手里了!魏姐,改天我们去看看她。” 魏姐:“嗯。” 端白兰在林嫂家躲藏了三天,剧社安安稳稳照常演出,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天,剧社调整休息,史静仙和魏姐拎一包糕点去慰问林嫂对剧社的无私帮助,同时把端白兰接回来。 林家屋内。林嫂和端白兰择着菜,忽听门外有人叫道:“林嫂在家吗?” 林嫂:“在,进来吧!” 史静仙、魏姐进来。林嫂、端白兰惊喜地站起身。 史静仙:“林嫂,我们来看看你!” 林嫂:“好好,快坐啊!” 她们围坐在地桌旁,史静仙:“你也不容易,林嫂,这包点心给孩子吃。” 林嫂不客气地说:“好,我接了。怎么样,小日本还来捣乱吗?” 史静仙:“没事了。” 林嫂:“这就好!” 史静仙:“林嫂,听魏姐说你老公参加粤军了。” 林嫂:“嗯,昨天有人捎信儿说他们的北伐军快要开拔了。” 其实,史静仙已经接到密报,她不便再说更多,差开话说:“我代表剧社谢谢你这几天照顾白兰。” 林嫂:“你说什么呀,现在这鬼世道我就不能看着好人受害!” 端白兰忙站起来,行了个满族女人礼,感激地说:“林嫂,我谢谢你!” 林嫂:“别别别,别这样,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呀,你们谈,我去烧饭去!” 史静仙:“不麻烦了林嫂,我们还有事,接白兰回去了。” 她们回到驻地,吃过午饭,史静仙叫端白兰到自已屋去,由于前段时向忙着排戏、演戏,没有和端白兰认真地交换过思想,她看出来端白兰对自已多多少少保留着怨恨之意,同时她想了解一下为什么日本人也要追杀端白兰。史静仙沏好两杯茶,递给端白兰一杯,说:“白兰妹妹,张师傅说过你和袁家人的一些事情,我想知道为啥日本人也要追杀你,你能说说吗?” 提到日本人,端白兰的气和恨就不打一处来,但是,日本人追杀她又不能不说到金项圈,她沈思一下,慢慢述说事情的由来。 端白兰从她和史静仙在茶楼讲茶,各自知道了真实身份,大战一场之后,她如何认识了袁怀,她想利用袁家的势力杀掉史静仙,主动让袁怀骗婚,没料到袁怀是为了谋夺金项圈,卖到海外去,使她残遭怀孕杀子的绝境。以及龟田的狼子野心到袁怀卖国求荣,都一一讲了出来,整整讲了大半个下午,最后说:“姐,下边的事你都知道了。” 史静仙静静地听着不插一句话,她见端白兰讲的一会儿流泪,一会儿愤怒,脸上象火烤一样泛红。感叹地说:“哦,你还满有故事呢,白兰。” 端白兰凄然一笑说:“姐,你整天演这些新戏,有啥用?千仇不解、万恨不泄的!” 史静仙:“你这一年来,闯江湖流离失所,报这个仇报那个仇的,没看见百姓们过的是啥样的日子吗?” 端白兰:“看见了,和我有什么系!” 史静仙:“这是因为你从前生活在一座舒适的象牙塔中,为了个人的恩怨情仇才落到了这般田地!” 端白兰:“我承认,先前我佣有一切,但为了报仇却又常常感到空虚,无边无际的空虚……”她的目光黯淡下去,说:“可我一直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略顿)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生活中缺少一个神的保佑!” 史静仙:“神的保佑?白兰,那只是海市蜃楼,你要明白大好河山正在遭受蹂躏,离开这种现实,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端白兰:“我就不懂了,共和有什么好,凡变国体,必起杀戳,泪枯血尽,苦痛难当……” 史静仙禁不住有些火了,站起来圆睁着眼晴,激动地说:“不!创建共和乃历史的必然。中国人为了推翻帝制,取得天赋予人的民主权利,已经牺牲了无数的生命,我们不能让专制的枷锁再套在百姓的脖子上了。白兰,事到如今,你到底作何打算?” 端白兰:“我,我……” 史静仙又冷静下来,说:“白兰妹妹,你那一点点恩恩怨怨,或者说你是站在极端个人利益之上才来上海找我算账,后来经过一次次挫折才逃出袁家,知道吗?这一切都是腐朽王朝造成的。我们希望你抛弃个人恩怨,明辩事非,振作精神,投身到拯救百姓于水火的洪流中去,你才能活出一个自我来!” 一席话说得端白兰似懂非懂,但她骨子里的封建官僚家庭浇灌的血液沸腾了,深深地洗礼着她,反省着自已的过往。可以说她彻底放弃了对史静仙的仇恨。起而代之的是那个被金钱腐蚀、坑害自已,投靠日本人的袁怀,让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吃袁怀的肉,喝袁怀的血,砸烂袁怀的骨头!心想:只要自已活着,早晚要干掉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史静仙:“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组正在准备明天演出的服装,你去搭把手。” 端白兰:“姐,我一定好好干!” 因为端白兰是史静仙的义妹,又是厨子张亮的异姓朋友,还是一位前清的八旗格格,大家都照顾她,许多重活、脏活不让她插手。转天上午,魏姐让她去买一包针线,当她买好针线走上一条长长的陡坡路,经过一个拉车人时,见那人有六十多岁,拉着装满货物的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坡上拉车,迈着颤抖的双腿,弓着腰,布满皱纹的脸因为用力过度而涨的紫红。端白兰忽然想起史静仙的话:“老百姓为了讨生活,拼力气吃饭,而那些王公贵族却是花天酒地,难道他们吃喝的不是百姓的血汗吗!”于是,她从车后边向上推车,老人觉得车子突然变轻快了,回头一望,见有个女人帮着推车,脸上露出感谢的微笑。端白兰弓着腰用力向前推着车,也朝老人回笑一下,更加用力了。 此时,一个乞丐从对面走来,篷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但那双闪亮的目光透过发隙已经牢牢盯住了端白兰,等他们过去,反转身跟踪了过来。 车子终于上到了坡顶,老人将车停下,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说:“谢谢你姑娘,给,这是推车钱。” ——那乞丐也停下来,似乎身上痒痒难忍,手抻进衣服里狠命地抓挠着脊背,眼的余光瞅着这边。 端白兰笑着说:“你收好吧,我不要!” 此时,剧社的小月从对面赶过来说:“白兰姐,你买好针线了吗?” 端白兰:“买了!” 小月:“快回去,都等着急用呢!”两人匆匆离去。 ——那乞丐远远地跟踪着她们。 小月:“刚才你帮人推车啦?” 端白兰:“老人家多不容易。” 小月:“这事多了去了,你帮不过来!” 端白兰:“遇上了,帮一个是一个。” 请看下集。 第四十五章静仙千智有一失倔女不意逢险凶 上回书说到一只耳他们在客店住下,几天下来一直查找不到端白兰,有点不奈烦了。这天傍晚,一只耳和胖子先后回到客店,胖子无所事事地躺在炕上望着房顶说:“头儿,他娘的古老板别不是胡弄咱们吧,前前后后把这镇子转了好几遍,就差挖地三尺了,哪有少奶奶的人影啊!” 一只耳坐桌旁说:“古老板不敢说谎,我们再找找,实在不行咱就回去交差。” 门开了,三七进来,随手碰好门,边脱着破衣烂衫,边得意地说:“头儿,找见了,我找见她了!” “她在哪?”一只耳忙问道:“快说!” 三七:“她就藏在王家大院里!” 一只耳:“不会吧,我都搜查过了,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三七:“我这双眼是马王爷给的,不会有错。今天我在路上发现了她,一直跟踪她到了大院……”他如此这般地描述一遍,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喝干了,放下碗,抹了抹嘴巴上的水渍,说:“头儿,这头功该算是我的了吧!” 一只耳:“好,明天你们俩给我盯紧她,我去向少爷报告去!” 第二天,一只耳开着三轮摩托一溜风地回去向袁怀报告。袁怀听过后,高兴地戴好日本制式军帽,从文件架子上摘下端白兰那把宝剑,就要出门。只见门“呯”地被推开了,他一看是母亲三姨太,后边还跟着个丫环。 袁怀:“娘,你怎么来了,有事啊?” 三姨太哭丧着脸说:“儿子,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媳妇的疯病是越来越厉害了,不是砸桌子就是摔碗,又哭又笑又唱又骂,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袁怀:“娘,我有急事,你先带她到医院瞧瞧去好了,等我回来再说!” 三姨太:“屁话,事再急也是外边的事,还有大过给你媳妇看病的事?快跟我回去!” 袁怀:“我不,你找人把她弄到疯人院去算了,娘,我终于找到端白兰了,这就去抓她!” 三姨太:“混张东西,你还想从她手里抠出金项圈是不是?她要想给你早就给你了,正是这件破玩艺儿把咱家闹得死的死,疯的疯,鸡犬不宁……(她哭闹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你媳妇帮助袁家,还不知道咱一家人被流放到哪里去了,死都没个地间儿埋……呜呜呜……你媳妇为了你疯成这样了,你不管不问,还惦记着那个破玩艺儿……你爹造孽太多,让天雷给劈死了,你你,你怎么就不改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呀……”她边哭嚎边捶打着袁怀。 三姨太哭闹逼的袁怀没办法,只好说:“好好好,我回去,我跟你回去!”随后,他命令一只耳说:“兄弟,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懂吗?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给我抓回来!” 一只耳:“放心吧少爷!” 袁怀:“记住,不许伤害她,我还要她说出金项圈的下落呢!” 一只耳:“是,不过……” 袁怀:“说!” 一只耳:“我想让老三也过去助阵。” 袁怀:“你去叫他吧,就说我让他去的!” 接着说端白兰和小月刚回到服装组,就见魏姐进来通知大家去开会。原来,史静仙听上海来探班的朋友说:租界的日本人为了支持袁世凯称帝,要对宣传抗日的社会团体进行大剿捕。史静仙耽心日本人追查到这里来,为防备不测,她让大家不许私自外出,戏停演,准备转移到安全地方。 却说一只耳和独眼火速返回万泉镇与三七、胖子会合,秘谋于客房内,商量好行动计划。次日一大早,他们仍然化妆好各自的角色,暗藏兵器,到达预定位置,张网以待,准备在街上一举拿下端白兰。读者问了:他们为何不敢进院里去抓人呢?呵呵,他们都曾经与史静仙、端白兰、张亮交过手,深知他们的厉害,另外还有一群功夫戏子作帮手,如果硬闯,定会惹出许多麻烦,保不齐还要损兵折将,鸡飞蛋打,又让端白兰跑掉了。然而,他们在王家大院的前后门外边白白蹲守了一整天,也没见有一个人出来。回去路上,一只耳去小酒馆买了两瓶烧酒,半斤炸花生米,一袋小菜,二斤酱牛肉,顶着昏暗的月光回到客店。独眼和胖子还没回来,一只耳开了房门,屋里黑洞一般,他摸出洋火,划燃,到墙边点亮煤油风灯。三七把吃食和酒放桌上,歪倒在炕上,嘟哝道:“娘的,今天算是白瞎了!” 一只耳:“别急,好事多磨!” 独眼和胖子进来。一只耳问道:“你那边怎样?” 独眼:“没见着她!” “不急。”一只耳看出这几个人情绪不隹,宽慰道:“兄弟们辛苦了,来,喝两盅,我请客!” 胖子坐到炕沿上,脱着鞋,帮腔道:“大哥说的对,这次一准能拿住她!”他翘着腿,费好大劲才脱了一只袜子,甩了甩,一股灰尘加杂着臭气直扑躺在炕上的三七。 三七恼怒地叫骂道:“你往哪抖落,边去!” “怎么了?”胖子斜着眼说道:“你吃了我的庆功土你好去领头功赏钱啊,小样儿,还不领情!” “你满口喷粪,呸!”三七指着胖子骂道。 胖子也火了,用袜子打了三七手一下,说:“你敢指划我!” “指划你了咋地!”三七跳下炕,说:“老子还要揍你,信不信!” 胖子毫不让步,把袜子一抛,扔到三七脸上,抬腿踢了三七一脚。哪知三七早有防备,往后一撤,“呯”一拳将胖子打倒在炕上。 “混蛋,都给我住手!”一只耳吼叫道。 胖子和三七这才消亭了。 一只耳:“都给我坐这来,一群窝里炸,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明天再去盯紧点,姓端的从谁手里溜掉了,谁就拿命来换!” 新剧社租住的大院是一家侨商祖上留下来的,人称王家大院,一家人都在国外定居。原来,这王家祖上是清朝光绪年间一个不小的官吏,专门经办海外物资送给宫里亨用,他将大院修建的赛似一座大观园,房屋亭榭,飞檐廊台,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花草吐香。一九零零年八月,八国联军攻进了北平,慈禧老佛爷怆慌出逃。王家祖宗趁机扔了官服官印,携一家老小逃到了海外去经商了,只留下两个族人长辈守护着大院,经常出租。这院子离戏园子不足百步之遥。却说新剧社转移工作都准备停当了,只等着抜营起塞,二天过去了,史静仙又听说日本人放弃了万泉镇,向北河口镇去了,那里反袁反日闹腾的更加厉害,因此,大家悬着的心又放松下来,史静仙还想再演出两场戏,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这次决策是大错特错了。这天上午,演员们又象往常一样在院中练功,读剧本对台词,走身腰,吊嗓子,很是和谐温欣欢快。史静仙在屋门口看着大家,满意地微笑着。 武生小李子手中剑龙飞凤舞地练完,收了定式。 端白兰笑着说:“就这啊……” 小李子不服气地说:“怎么着,你还能给我点拨点拨?” 端白兰:“这功夫在戏台上看着好看,却是个空架子,遇上敌手准歇菜!” 小李子更加不高兴了,说:“哼,有本事你来两下子给我看看!” 张亮挑着扁担筐路过这里,笑着说:“小李你知道啥啊,你就别叫劲了……” 那边,史静仙看着这边无声地笑了。 端白兰:“去买菜啊张师傅。” 张亮:“啊。” 端白兰:“我跟你去!” 张亮看一眼那边的史静仙。史静仙暗示同意了。 张亮:“走吧!” 王家大院门外是一条不算宽大的街,南边尽头是条东西马路,往西拐不远就是戏园子;北边尽头就到镇子外了。这条街上两侧小卖店,小饭铺,小茶馆,地摊一家挨一家,由于国势不稳,经济萧条,现在不是很热闹。此时,就在王家大院门外的路对面,化妆成小商人的一只耳坐在地摊上喝粥,看见端白兰、张亮从院门里出来,忙将礼帽压低,偷视着他们。 张亮和端白兰朝北面走去。 张亮:“白兰,你在这儿还习贯吧?” 端白兰:“还行,就是很想花奶奶,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伤好了没有,过得咋样了……” 张亮:“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等有了机会我们去看看她!” “嗯,一定去!”端白兰重重点下头,说:“张师傅,你说姓袁的会不会还来找事?” 张亮:“你还不了解他?他贼着呢,还是提防着他才好!” 此时,一只耳从他们身后匆匆向前走了过去。 “对,提防着他!”端白兰想了一会儿,说:“我看出来了……” “你看出啥来了?”张亮问道。 此时,化妆成乞丐的三七哼着烂腔,疯疯癫癫地从他们身后跑了过去。 端白兰小声说:“你,你是革命党人……” 张亮警惕地前后看看,没人,说:“你说是就是吧。” 端白兰:“那你和静仙姐早就认识了,对吗?” “不。”张亮说:“我是魏姐介绍来的,当年红灯照失败后,我跟父亲逃到太玄观,上善道长介绍我们加入了同盟会,后来,我们才到了上海。” 端白兰:“哦,原来是这样啊。哎,我就不明白了,革命党是无法一下子打倒朝廷的,为什么你们还是这样闹腾?” 张亮:“那是你站在了自身利益上看华夏,革命党人前赴后继,就是想给百姓一个生活下去的清平世界!” 端白兰若有所思地想着…… 张亮:“白兰,你知道静仙为啥特别关心你吗?” “不知道,”端白兰说:“真的不知道!” 张亮:“去年资州兵变,史将军杀了你父亲……” 端白兰不高兴地说:“别提这事!” 张亮:“你听我说嘛,当时你为什么安然无恙,才逃出了资州……” 端白兰:“那是上善道长救了我呀!” 张亮:“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是听静仙说的,她不好意思对你表白,那时史将军觉得你一个女孩子不该受战火所累,是他让上善道长暗中救了你。” 端白兰“啊”了一声,说:“我说呢,我和上善道长非亲非缘,他怎么会来救我,原来暗中有这么多故事!都怪我眼不明心不亮,错怪静仙姐姐了。” 他们走出了镇街口,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顺土路再往前走不远,路两边是一片密密的小树林。 端白兰:“到了吗,去哪去买菜呀?” 张亮:“马上到了,地头上的菜新鲜,还便宜。” 此时,他们见有两个人从对面走来,其中一人推着一板车蔬菜,逼近了,那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只听板车旁边那个戴礼帽、架金丝眼镜的人说:“少奶奶别来无恙啊!” 听声音,端白兰心下一惊,暗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张亮认出了来人是谁,忙打哈哈道:“哦呀,是大哥和三兄弟呀,怎么弄成了这样,差点认不出来了!” 一只耳:“张亮你识相点,没你事,今天只请少奶奶回去,少爷都急病了,知道不!” 端白兰冷笑道:“一只耳,你还想再丢了那只耳朵不成!” 一只耳:“谢过少奶奶手下留情,还给我留着一只耳朵!” 端白兰:“你想怎么着?” 一只耳:“少爷让兄弟们找你多日了,你就可怜可怜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端白兰:“我要是不回去呢!” 一只耳凶恶地说:“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张亮忽听身后有“哼哼”的冷笑声,回头一看,不知道独眼啥时候站在了自已身后边,他猜到必然有一场恶斗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推一把端白兰,大喊道:“快跑!”随即抡圆了扁担,但见那扁担后筐变前筐,在空中划一个弧,“嗖”地脱掉了,砸向一只耳。一只耳闪身躲过,迅疾从车上抽出柳叶刀,冲上来与张亮厮打。同时三七车上拿起一根白蜡棍,紧逼在张亮身后,时不时步步偷袭张亮。二打一,好一场恶战。 这边,端白兰哪里肯独自逃走?她心一横,刚站稳脚跟,就见独眼速插空档扑向自已,她一不躲,二不闪,柔腰拧转身,反手一掌“啪”地搧在独眼的太阳穴上。独眼“啊”一声,转个圈圈,拨楞几下脑袋,双脚一跺,拉开架势,拧起个旋风脚,“呀”地一声,猛朝端白兰脑门儿凌空踢去。说时迟,那时快,端白兰见他的“旋风脚”过来,双腿往下一蹲,仰面曲肘,一手闪电般从胸前吐出,将他的裤子牢牢抓住,以四两拨千斤之力顺势一拽,“唰”地往外一甩,只见独眼被甩出一丈开外,这独眼也不是吃素的,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厉声喝道:“好你个臭**,还想跑,早早还我眼睛来!”阅读过前文书的知道,他那一只瞎眼正是端白兰用剑刺瞎的,独眼知道这女人的厉害,想耗尽端白兰的力气,只是咤呼着,紧紧缠住端白兰。 那边,张亮一条扁担抡得风车一般,带着呼呼的风声,越战越勇,他飞眼见端白兰斗得性起,毫无逃走的迹象,耽心时间长了要吃亏,急喊道:“快跑啊白兰!” 一只耳害怕端白兰跑掉了,他趁三七猛打猛冲之时,忙掏出****“呯”地一枪打中了张亮的臂膀。张亮臂膀一软,手中的扁担失去了杀伤力,免强与三七招架着。 “缠住他!”一只耳丢下张亮,转身去捉拿端白兰,就在这刹那间,只觉得脚踝子骨被重重地戳了一下子,疼得他“呀”地一声,踉跄几步,跪在地上。原来,张亮见一只耳去斗杀端白兰,他没多想,拼尽力气将扁担直挺挺地抛了出去,那扁担头不偏不歪正戳在一只耳的脚踝骨上。一只耳跪在地上发现了扁担,回手就是一枪。张亮大腿中弹,扑嗵倒下了,大声叫道:“快跑啊,白兰,再不跑就没命了!” 端白兰见张亮中枪倒下,却被独眼缠住,一只耳也过来了,她慌了神,只得撒开腿脚拼命朝树林子里跑去。 一只耳一跛一拐地命令独眼:“快追呀,抓住她!” 独眼腰粗膀圆,肚子象个笼屉盖,短粗腿,哪里追得上端白兰。一只耳拐着腿脚难以跑快,他想放枪,点了两下,猛然想起袁怀的教训:“记住,不许伤害她……”于是他无奈地收起枪,自语道:“算啦,别抓不住**,惹自已一身臊,不值!” 端白兰飞快地躜进树林子,不见了人影。独眼追了进去,盯着前边时隐时现的身影,紧追不放。有时人算不如天算,人逃还有天救。那端白兰七拐八拐地跑着,不知道哪只脚踩空了,“噗嗵”掉进一个坑里,半人多高的青草淹没了她的身子,吓得她大气不敢出,静静地卷缩着身子。这时,正好独眼从坑边跑了过去,他只恨爹娘只给生下了两只眼,边追边急急地四下里张望,一直追出了林子,眼见前边是一条宽宽的河,哪里有端白兰的影子,他骂道:“真他娘的见鬼了,臭**还真能跑!”他转身回了林子,不一会儿,听见一声枪响,接着是一只耳的喊声:“独眼子你在哪啊!” 独眼大声应道:“我在这儿!” 两人会合后,一只耳见只有独眼一个人走过来,便急赤白脸地问道:“你没抓住她吗?” 独眼抓抓脑袋说:“……那有一条河,我是旱鸭子,她跑了!” 一只耳:“笨蛋,蠢猪!” 请看下集。 第四十六章袁怀坑医暗投毒梅琴含恨死黄泉 书接上回。暂时按下一只耳捉拿端白兰未果不提。接着说那日袁怀正想去万泉镇捉拿端白兰之时,却见母亲三姨太来找他哭闹,逼他领梅琴到医院瞧疯病。虽然袁怀为人不怎么样,但他却是个很孝顺的人,老袁福死后,他对母亲总是百依百顺,从不顶撞半句,只得乖乖地回老宅去了。出了稽查队大门,他让三姨太坐自已的跨斗摩托回去,说下大天来,三姨太死活不肯坐,说是怕中风吹歪了嘴眼。娘俩争讲了几句,袁怀顺从了,叫了两辆黄包车,三姨太和丫环同乘一辆,他坐一辆急匆匆赶奔老宅。 虽说梅琴是三姨太的儿媳妇,但也是她娘家姐的女儿,表兄妹成亲,亲上加亲,三姨太对梅琴自是疼爱有加。梅琴病后,她是说不尽的哀愁缠绵。自从儿子骗娶了端白兰,袁家就没有顺当过,现在袁怀又干上了日本人的稽查队,极少过问梅琴的病情安危。三姨太整天怨声不断,只要提到这件事她就怪罪自已为啥当时不阻止儿子去干那缺德事,反到认为是件美差,常常自责道:“总是袁家误了梅琴,配不上怀儿这个混张东西!” 回到老宅,母子二人直奔梅琴屋内。但见梅琴坐在棕榻床沿儿上,哼唱什么,将手中一件新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那神色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身旁放着一把剪刀。丫环春香站立一旁,哪敢劝说半个不字! 三姨太:“哎哟,梅琴这可是刚给买的外套,你你你……春香!” 春香忙说:“禀告太太,我,我,你看,大奶奶用……”她指指那把剪子,又指指自已胸口,不敢往下说了。 梅琴笑嘻嘻地边撕边说:“看什么呀,你听,你们听噢,这声音多微妙,多动人……我娘说了,在皇宫里她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天籁之音,嘻嘻……” 三姨太叹道:“儿子,这可怎么着啊?” “送疯人病院去!”袁怀刚说完。梅琴“噑”一嗓子,跳起来,吊着白眼珠子说:“你他娘的才有疯病!”说着拿起剪子对准了袁怀,继续说:“你碰我一下试试!” 袁怀吓一跳,不敢动手了。 三姨太:“啊不不不,你没病你没病,把剪子给我,咱娘俩去吃好吃的去!” 袁怀暗道:“这个不下蛋的鸡,留她何用,干脆死了都清静!”他转身就走。 梅琴:“站住!你再打野食吃,我一剪子捅死你!” 三姨太忙说:“他不敢他不敢,我让他在家好好陪护着你……哦,好儿媳,你饿了吧,让他去买点心给你吃。” 梅琴笑道:“娘,我都快饿死了!”她慢慢收回了剪子。 三姨太对儿子说:“听见没,你媳妇饿了,快去买呀!” 袁怀拧拧眉头,惶惶地离去。 梅琴讪讪地笑着笑着,竟然又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 三姨太扶梅琴坐棕榻床上,说:“不哭,啊,咱不哭,看哭坏了身子。” 梅琴索性盘腿坐榻上,又吊起白眼珠子说:“那个不害臊的小**,再敢来袁家我就一剪子捅死她!” 三姨太:“把她赶走了……你把剪子放下,啊。” 梅琴:“小**不敢来了?” 三姨太:“她不敢来了!” 旦凡患疯病的人,只要心情舒畅,病就会见轻些。梅琴把剪子丢在一边,丫环赶紧拿了去。梅琴嘟嘟哝哝地不知说些啥,说着说着打个嗑睡,歪倒在榻床上,顷刻间睡着了。三姨太拉过来毛巾被给她盖好,无奈地自语道:“这日子熬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啊!” 袁福活着的时候曾带着梅琴去精神病院看过医生,医生是个老熟人,对梅琴的病情有所了解。这次袁怀找到那个医生,说明情况。医生说患者正在犯病时不便硬性惊动,先服些镇静安眠类药物,等患者平静后再诊治。袁怀将药弄碎,偷偷放在饭里让梅琴吃下,她果然安静地睡了一夜。次日清晨,袁怀、三姨太带着梅琴去了疯人病院。医生诊过病情,只是摇头,说患者不只是有精神障碍,胃肠道炎症病的不轻,必须马上住院治疗。这医嘱正中袁怀的心思,他想趁此机会把梅琴长期丢在疯人病院,自个落个清净,便立马答应下来,跑前跑后地一直到近中午时才办完住院手续。三姨太和春香回家去了,留下袁怀伺候着梅琴。 重症病房内只有梅琴一人住院,她服药后打着点滴,静静地躺着,似睡非睡。袁怀在走廊上踱步沈思:暗想龟田下的死命令,如果再捉拿不到端白兰,别说自已小命不保,就连三姨太也会牵连进去……而三姨太却不懂儿子现在的难处,偏让袁怀陪着疯病人。母命难违,他现在是老耗子钻风箱,两头受着夹板气。 第二天早上,送饭的女护士推着长条早餐车进来。 袁怀:“喔,这么早啊!” “嗯。”护士点头微笑着,端起预定的饭菜和一杯牛奶,放到床头桌上,说:“长官,如果饭凉了可以到外边蒸汽房热一热。” 袁怀应一声,等护士出去后,他叫梅琴:“梅琴,梅琴,吃饭了!” 梅琴睁开失神的眼光,说:“我不想吃!”显然她的病情稳定多了。 袁怀把牛奶递给梅琴:“那就喝了这杯牛奶,别放凉了。” 梅琴一小一小口享受着牛奶的美味。袁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起医生的话:“——患者情绪极不稳定,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只要她感情上得到安静就会很少犯病,你明白吗……” 一会儿,梅琴喝完牛奶,将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喃喃地说:“你不走了?” “我?”袁怀道:“哦,我不走了,永远陪着你。” 梅琴:“可我,我恨你,恨死你了……”说着跳下床,猛扑过来抱住袁怀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们的情和爱、怨和恨都凝聚在这一咬之中了…… “啊,啊啊你!”袁怀疼的呲牙裂嘴,把梅琴搡在床上,吼道:“你干吗你!” 梅琴:“你再不去找那个小溅人了?” 袁怀楞了一下,说:“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哈哈哈……”梅琴情绪激动地好像战胜者的姿态仰天大笑,她又犯了疯病,眼里闪烁着灼人的光,说:“你这话说晚了,晚了!我要走了,哈哈哈,我要走了……”她说着,便扭动着屁股,摇头晃脑地手舞足蹈地说:“我要走了,我要走了,我要到很远很的地方去了……” 袁怀大喊道:“医生,医生!” 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过后,门开了,医生和女护士进来。 梅琴见了医生,吓的跳上床用被子蒙住了自已,哆哆嗦嗦地说:“不要,不要,我不要打针,好疼好疼!” 医生:“什么情况?” 袁怀:“刚才好好的,喝怀牛奶这样了!” 医生:“你们说什么话了没有?” 袁怀:“说些家务事,没别的。” 医生:“家务事?请你出去!” 袁怀来到门外,恼怒地嘟囔道:“他妈的,这一阵儿一阵儿的,算是怎么回事,干脆死了早安生,都清净!”虽然他们夫妻多年,亲上加亲;虽然梅琴娘对袁家有恩;虽然梅琴的疯病因他私藏小老婆而得病……这一切,他都抛到脑后去了,他不想因这些事耽误了自已投靠日本人的前程。他认为,老袁福曾在上海道台位置上一落千丈,贬为庶民,自已同样跟着倒霉,在古玩生意场上真真假假折腾了几年,随着社会沉浮变换,也是越来越不好干,官商都在灯红酒绿、推杯换盏中唱着各自的独角戏。因此他认为在这明明暗暗的波翻浪涌中必须见风使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才能打下自已一块天地来。所以,他要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来踢掉梅琴这块绊脚石! 护士推着小诊车出来:“长官,医生叫你……听见没,医生叫你进去!” “唔。”袁怀从沉思中惊醒,进了病房。他看一眼平静下来的梅琴,问道:“大夫,你叫我?” 医生示意他小声点,说:“患者注射了一针***镇定剂,睡着了。” “***镇定药?”袁怀说:“好好,谢谢你。刚才我是不是……” 医生:“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再听你的家务事,如果方便的话,请你换个她相信的人来照顾她……你让我说完,我的意思是,现在你在这里不合适!懂吗?” 袁怀“哦哦”着,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暗道:“换人,换你娘个头!” 常言说:人改变环境,环境也在改变人。这二者的关系,不外乎两种结局,要么是一胜一负,要么是相互适应。在命运急转弯时刻,那些粉饰表面的现象就一扫而光了。各种人不得不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接受挑战和考量,表现出各种形态,进行着各种表演。三个小时过去了,已到傍晚时分,梅琴醒了,转过头来,看见坐在床边的袁怀,轻轻地说:“我好累……” 袁怀:“你别动,就会好的。” 事有凑巧,门开了,小护士送来晚餐,除了主食和菜,仍然有一杯梅琴爱喝的热牛奶。她放到桌上,说:“你们慢用!”走了。 袁怀:“你洗洗手吃饭吧!” 梅琴坐起身,张一眼饭菜,说:“喝死我了!”伸手端起牛奶,贪婪地小口喝着…… 在这一瞬间,袁怀看在眼里,产生了极强的杀人欲念……他要先把自已择出来,嫁祸护士送来的饭菜有毒,这样即毒杀了梅琴,又逃避了引火烧身,还能讹诈医院一笔钱。想到此,他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出去倒垃圾的机会,奔到街上药房里买下一瓶安眠药,速速返回病房,等待时机下手。当晚,袁怀伺候梅琴服药后,睡下了,他像往常一样睡在另一张床上,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晨,袁怀心中有鬼,早早起床,洗漱已毕,才见梅琴睡醒了,懒懒地躺在床上。袁怀去打来洗脸水,毛巾,香皂,让梅琴洗脸,他将牙膏挤在牙刷上,端着白瓷茶缸,让梅琴刷牙。 一个女人能得到丈夫这样殷勤、细致入微的照顾,一定是很幸福,很满足的。但是,对于心肠狭窄、而又心凉的女人,她的心结是很难打开的。梅琴的疯疙瘩病就堵得她万难解开。吃早餐.的时候,小护士送来的饭菜昨天的一样,仍然有一杯梅琴喜欢喝的热牛奶。这时,梅琴要去卫生间——这是家私人医院,病房内没有卫生间。 袁怀:“你慢点!” 梅琴没搭理他,趿拉着拖鞋出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袁怀立刻掏出那瓶安眠药,拧开盖子,将药一下子全倒进热牛奶中,在白糖瓶中取出两勺子白糖,速速搅拌着,搅拌着…… 梅琴进来,坐在床沿上。 袁怀:“吃饭吧,别凉了!” 梅琴:“又是油条,我看见就想吐!” 袁怀:“那你先喝牛奶,我让他们换蛋糕来吃,行不?” “算啦,不想吃!”梅琴端起奶杯,用小勺子搅拌着,“呼呼”吹几下,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你不吃,我吃!”袁怀微笑道,他吃着油条,挟着小菜,“呼呼噜噜”喝着米粥,眼睛却盯着梅琴。 此时,送药护士推着小诊车进来,取下输液架子上的药单子,问道:“患者叫什么名子?” 袁怀:“梅琴!” “对了!”护士又将一张输液卡挂在架子,从诊车上取出两小包药,说:“这是今天的药,早晚各一次,饭后半小时服用!”说罢,离去。 梅琴喝完牛奶,感觉不舒服,眼睛快睁不开了,便歪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她脸色刹白,呼吸急促,身子痉挛,却说不出一句话。 袁怀阴冷地笑着……但见梅琴口吐白沫,身子渐渐彊硬,两颊的红润也暗淡下去,竟自“呜呼哀哉”地死掉了。袁怀忙把刚送来的一小袋药倒在地上,用穿着日本皮鞋的脚狠狠拧踩几下,那药片碎成了粉沫,他用手搧了搧,药粉散开的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他去站在门口,大声叫喊道:“快来人呀,救命啊,快来人呀!” 主治医生还没有上班,年轻值班医生和两名护士急跑过来。 医生:“什么情况?” 袁怀:“你看她,她她她……” 医生进去一看梅琴的样子,急忙上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一下,摸一摸脉搏,而后进行按胸抢救,同时命令护士:“注射强心剂一支!” 两名护士相互配合,一丝不苟,动作利索、准确,将一针强心剂注射到梅琴体内。医生继续按胸抢救了一会儿,他翻开梅琴眼皮看了看,摇摇头,对袁怀说:“准备后事吧!” “什么?”袁怀吼道:“他娘的你说的轻巧!”他出手给了年轻医生一个嘴巴子,抜出****顶住医生脑袋,接着说:“睁开你狗眼看看我是谁!” “慢着慢着!”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医生进来,说:“袁队长,请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就是这家疯人病医院的主人。 书要简短。话说这家精神病医院是私人开办,不算大,也就十几张床位。院长姓张名浩,原是两代中医,专治疯癫疑难杂症。张浩性情懦弱,只爱息事宁人。他早知道袁家的势力,袁怀又是日本稽查队长,当初就不情愿收治梅琴,经不住三姨太、袁怀恳求,出于职业良心,只好收梅琴入院治疗。现在出了乱了,就是闹到官府,解剖验尸,查来查去,即耽误功夫,又耗费钱财和精力,不如私了此事,免得传扬出去有损医院名声。人死不能复生,这正中袁怀计谋,他张口就要三万大洋,少一个子都不干,不然,他就要血洗疯人病院。张浩自认倒霉,哭丧着脸,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票,签字盖章,交给了袁怀。 且说袁怀揣好银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通知太平间将梅琴尸体收存,回老宅去报丧。三姨太听罢,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袁怀好一阵劝说,三姨太抹一把眼泪,顾不上打整自已,坐上儿子的摩托去见梅琴最后一面。 当然,在医院不能成丧礼之事,他们顾一辆灵车,将梅琴尸体运回老宅,设个灵堂。袁怀根本不拿丧礼当回事,他先把三万大详银票收藏好,拒绝了三姨太要为梅琴大操大办白事的要求,人死如灯灭,三姨太悲悲凄凄地不再多说什么。第二天,袁怀谁也不通知请丧,焚香送魂之后,将梅琴埋在了公墓。一切料理停当,他就直接回到了稽查队。 请看下集。 四十七壮志未酬誓不休蚍蜉撼树妄费心 书接上回。稽查队门口一侧挂块牌子:大日本帝国上海租界稽查队。这天下午,就在稽查队不远处的路边上有个修鞋摊,修鞋匠认真地缝着一只鞋。一个年轻的稽查队员过来,问道:“老范,我的鞋缝好了没有?” 老范:“马上就好。六子兄弟,这两天怎么看不见你了?” 小六子看看左右没人,神密兮兮地说:“队长老婆跑路了,派人满世界找,在万泉镇差点抓住她……”说到这儿,他不说了,看见袁怀开着三轮摩托过来,钻进了稽查队大门,接着说:“坏了,队长回来了,我得走!” “修好了!”老范剪断针线,把鞋给了六子,说:“保你磨穿了鞋底子也开不了线。” 小六子接过鞋,掏出一个铜板:“给!” 老范笑道:“算了,你留着娶媳妇用吧!” 小六子高兴地:“好咧!” 却说袁怀进了办公室,摘掉帽子,倒杯红酒口,呡一口,望着架子上挂着的宝剑,暗自盘算着……他今天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梅琴这块堵心的石头终于被踢掉了,陡然净赚了三万大洋;忧的是还没有得到一只耳报告,不知道抓没抓到端白兰,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他以后在日本人眼里就不会有好下场。 门外,一只耳的声音:“报告!” 袁怀:“进来!” 一只耳进来:“队长……” 袁怀:“逮着她没有?” 一只耳:“没有……” “什么?”袁怀眼珠子瞪得几乎弹出了眼眶,“啪”一拍卓子,说:“那你回来干吗!” 一只耳得意地说:“队长你听我说,少奶奶的确在万泉镇。” 袁怀:“这么说你见到她啦?” 一只耳:“是,她就藏在剧社里!” 袁怀:“那你怎么不去抓住她?” 一只耳:“事情是这样的,队长,兄弟们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料到张亮从中打了横炮,救走了少奶奶,属下把他给你抓回来了。” 袁怀:“放屁,抓他有何用,你们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现在打草惊蛇,说不定史静仙又帮着她逃走了,龟田那王八蛋天天逼我要人!” 一只耳不紧不慢地说:“队长,你想啊,张厨子和少奶奶到碑林岗取回金项圈,他们就经常在一起叽叽咕咕,老爷在世时就怀疑张厨子是革命党人,被你赶出了袁家。少奶奶逃走之后,他二人怎么又跑到新剧社里了?再说少奶奶和史静仙有杀父之仇,她们为什么能纠缠到一去?这里边一定猫腻儿!” 袁怀冷静下来,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一只耳:“只要逼着张厨子说出少奶奶的藏身之地,就不愁找不到金项圈,岂不省了我们许多手脚。” 袁怀:“他要是不说呢?” 一只耳:“我们就拿他老婆和孩子做钓饵,逼他就范!” 袁怀:“对,来人!” “来啦来啦。”小六子从门外进来:“听队长吩咐!” 袁怀:“去,带上几个人到贫民街把张亮老婆和孩子都给抓来!” 小六子:“是!” 一席话,勾起袁怀心底的愤怒,想到端白兰和张亮在库房院里那些事,他怒不可遏地说:“张厨子在哪?” 一只耳:“我把他关进牢里了。” 袁怀:“走,看我活刮了他!” 原来,一只耳和独眼在树林里没能捉拿到端白兰,他们返回去逼问张亮。此时三七警惕地握着齐眉棍,监视着张亮。张亮勉强支撑着伤体,见他们过来,已然明白端白兰成功逃走,他难以掩饰地微笑了。 一只耳:“张厨子,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见少爷,兴许还能活命,不然老子的枪子定叫你脑袋开花!” 张亮不屑地冷笑着不言语,那意思是说:小子,你爷我不怕! 一路上他们押着张亮不敢走大街,专走小街小巷,回到客店。店掌柜一看这架势,大气不敢出,呆楞楞注视着他们。此时胖子还没有回来,一只耳断定端白兰一定会去找史静仙来救张亮,他不敢久留,让三七撕块床单布裹住张亮的头眼,五花大绑地捆结实。命令三七、独眼和胖子继续盯紧王家大院,查寻端白兰的动向。他自已立马将张亮押上三轮摩托,马不停蹄押回稽查队。 再能神机妙算之人也有“大意失荆州”的情况发生。话说张亮被押进稽查队大牢,早就横下一条心,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为什么呢?前文书说过,端白兰下嫁袁怀以后主动接近张亮,了解袁家的情况。后来,她陪着端白兰去碑林岗取回了金项圈,半路上曾与歹人打斗,救下了端白兰,却暴露了武功,引起袁家人的怀疑,只因他巧作周旋才没有被看出破绽。时至今日,他又暴露了革命党人的身份,料定日本人和袁怀都不会放过自已。 牢房设在一个地下室里,大门儿是用半尺厚的水泥板制成,只有墙壁上的铁窗口透进空气,而这空气是从墙壁的夹缝中由屋顶透进来的,犯人在这里受刑无论怎样惨叫,外头一点也听不见。牢内吊挂着两盏玻璃罩子煤气风灯,各种刑具摆列四周,火盆烙铁,钢链吊环,老虎凳,带刺的弹簧钢鞭……不一而足,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气,阴森恐怖。单说这弹簧钢鞭是袁怀独家创制,就是把犯人的衣服扒光,吊在刑架上,用弹簧鞭抽打全身,这种钢鞭是用一根带刺的弹簧制成,有伸缩力和弯曲度,打得再厉害也伤不着骨头。每打一下,带剌的弹簧纲丝张开一下,都要扎进肉里,再把身上夹撕下几块肉皮,疼痛钻心。打完之后,犯人浑身血肉模糊,昏死过去,再用冷水浇醒,继续审讯、受刑。 张亮蜷缩在发霉的乱草上。只听“吱——”一声响,牢门开了,他打眼一看,又闭上了眼。那是袁怀、一只耳和四条大汉先后进来了。 一只耳拎着酒和饭食盒,放桌上,说:“张厨子,少爷看你来了!” 张亮:“……” 袁怀过去,俯下身子,看看张亮,佯装脑怒地说一只耳:“你怎么搞的,张师傅是自家兄弟,竟敢下此狠手!” 一只耳:“张哥,小弟对不住你了,怨我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啊!” 袁怀:“快,扶张师傅来吃饭,一天了,不吃饭怎么行!”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的慌。张亮真的饿了,他不管袁怀玩什么鬼花样,被一只耳扶起身,坐在桌旁,打开食盒,抓起面包,就着肉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袁怀与一只耳相互交流一下视线,以为张亮上套了。袁怀趁机说道:“张师傅,你在袁家帮厨有三年之久了,走到这一步,我真不愿意看到,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想问问请楚。” 张亮边吃边说:“你说,我耳朵不聋。” 袁怀:“以前还真没看来你是革命党人,你就凭这一条都够上杀头之罪了,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会在日本人面前保你不死,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说出端白兰的藏身之地。” 张亮:“端白兰是你老婆,她藏什么方,我哪儿知道!” 一只耳:“张厨子你他娘的别**哄小孩儿——不是玩艺儿,给脸不要脸!” 袁怀制止住一只耳,仍然不生气地说:“张师傅,别忘了是我袁家收下你,借给你钱才埋了你爹,难道你忘了这份恩情?我想你不是那号人不是。” 张亮冷笑道:“我忘不了,十个大洋,让我卖身在袁家白干三年活,你们算计的真不错!” 袁怀压制着怒气,说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你说,端白兰怎么就和你跑到一块去了?” 张亮:“我们在街上碰见的,她说你要杀死她,她才逃出来的。我就不明白了,她是你老婆,怀着你的孩子呢!你为什么这样歹毒?” 袁怀:“少扯别的,就说你合作不合作吧!” 张亮:“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袁怀见张亮死不松口,怒道:“张厨子,你别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不然就让你老婆和孩子都跟着你走上一条死路!” 张亮冷冷一笑,把筷子一摔,碗一推,不言语了。原来,袁怀首次去万泉镇捉拿端白兰未果,张亮料定袁怀一定会卷土重来,他和史静仙、魏姐商量过后,星夜赶回贫民街,带上金嫂和小雨又返回了万泉镇,所以他不吃袁怀的威逼和利诱。 袁怀上去一个嘴巴子,差点把张亮搧倒,骂道:“我看你活腻歪了!” “呸,不要脸的东西!”张亮一声吼,把袁怀震得倒退几步:“袁混混,从你爹起就是个贪污国库钱财的罪人,下三烂,把中国许多好物件往外国鬼子手里送;你那狗爹造孽太多,被天雷劈死了,到了你这里,更是个下三烂,卖国求容,当走狗汉奸,杀妻灭子,又要把金项圈双手送给小日本儿,中国毁就毁在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的手里!今天我活着干不掉你,死后也要在阴曹地府里找你算账!” 袁怀刚想说什么,小六子气喘嘘嘘地快步进来,凑近他耳语几句。原来,刚才小六子去贫民街抓捕金嫂和小雨,那里早已是人走屋空,他慌忙回来报告。袁怀听罢,气得脸都绿了,吼道:“吊起来给我打!” 但见那四条刽子手上来,将张亮衣服扒光,把他梱吊在刑架上,一个刽子手抡圆了弹簧钢鞭,没头没脑地狠狠抽打张亮。 袁怀看着受刑的张亮,恶狠狠地说:“张厨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的钢鞭厉害还是你嘴硬!” 张亮身受残酷刑罚,好端端一条大汉,顷刻间被折磨得没了人样,身上、脸上、手臂上到处是一道道血口子,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好一个张亮,真不愧是中华民族的英雄儿子,为了唤醒民众,铲除封建列强,为了保护国宝,为了实现民主共和的理想,他威武不屈,视死如归! 袁怀离开地牢,回到办公室,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了让日本人看好自已孝忠,混个好前程,他这次要下血本,不惜代价抓到端白兰,拨通了龟田的电话。 电话那头。古香古色的客厅里,龟田身穿和服与一位日本女人下围棋,突然电话响了,他放下棋子,抓起电话:“喂。” 这边。袁怀:“报告太君,端白兰就藏匿在新剧社里。” 那边。龟田:“哟西。拉上你的队伍立刻出发,抓到她,要活的,我要的是金项圈!” 电话里的声音,袁怀说:“是,抓到她,要活的,让她交出金项圈。太君,你知道新剧社是抗日社团,鄙职请求兵力增援。”龟田想了想,说:“你先去吧,我会增援你的!”说罢,他“当”地扣下电话。其实,龟田并不看好袁怀,给他个稽查队长干干,只是想通过他抓到端白兰,一旦金项圈到手,他就卸磨杀驴。所以他根本不想出重兵增援,因为他接到密电说,北伐军已经集结完毕,北上讨袁,上海的同盟会也已经行动起来,密派刺客到处清除汉奸,暗杀日本人,他耽心日租界的安危,只想养精蓄锐,坐山观虎斗。 请看下集。 第四十八章白兰怒断痞子手小雨病中想爹爹 话分两头。却说端白兰被张亮舍命相救,天助她逃跑时掉进树林的草坑中,足足躲藏了有一小时,直到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动静,好不容易爬出来,拐着腿脚往镇里逃去,她想尽快向史静仙报告情况。今天上午,恰巧史静仙接到消息说,北伐军已经待命准备北上,反对袁世凯复辟当皇帝,为配合和新形势需要,她决定暂停戏园子的演出,到大街上去宣传讲演。 此时,万泉镇一处街角上围满了各色群众,有小商贩,叫花子,青年男女,老人和小孩在看路演。 剧社全体人员列队待唱。史静仙站在他们前边,向观众宣传道:“同胞们,我们不能再糊涂了,不能再害怕了,民国共和来之不易,我们要团结起来,团结起来啊!用战斗来铲除腐朽的毒瘤,抗击复僻封建王朝,打倒外国列强强加给我们的不平等条约,还我们一个民主和平的世界。反对复辟!打倒列强!” 台下台上的人们振臂高呼:“反对复辟!打倒列强!” 史静仙:“铲除军阀!国民革命必胜!” 台上台下,群情激昂,万众一心:“铲除军阀,国民革命必胜!” 史静仙:“接下来请听大合唱《觉醒》”她下去了。 指挥上台来,示意台侧一位拉手风琴的人奏响歌曲过门。随后嘹亮的歌声唱起来,铿锵有力: 觉醒,觉醒,觉醒吧同胞们, 脱下你的马褂长袍, 洗去你的胭脂粉黛, 列强铁蹄在蹂躏, 无数同胞苦**, 谁愿在挨饿中挣扎, 旧的让它死去, 新的正在诞生, 起来, 团结起来, 我们要光明, 奔向大同共和梦! 此时,端白兰路过里,听见歌声,知道是自已人在路演,迫不及待地绕过观众,向后边走去。但是,就在端白兰打楞的那一刻,被磨刀人胖子发现了,心中大喜,紧忙悄悄尾随着跟上。 演出后边,史静仙手拿一把龙泉剑,正在和场务小赵说着什么,听见身后有人叫道:“静仙姐……”她回身一看,见端白兰衣衫不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她吓一跳,问道:“出啥事了?张亮呢?” 端白兰泣声道:“姐,张师傅被稽查队抓走了……” “啊!”史静仙感到出了大事,对小赵说:“小赵,你快去通知魏姐,演完下一个节目就收工,回王家大院。” 小赵:“好,知道了!” 端白兰:“姐,我们刚到菜地……” 史静仙:“走,这说话不便,路上说!” 史静仙和端白兰离开这里,哪里会知道身后有尾巴跟踪。在路上,端白兰断断续续说了事件经过。 史静仙:“白兰,袁怀这样对待你,好像不只是为了你们两口子的事吧,倒底为什么呢?” “我,”事已至此,端白兰不得不说实话,无不后悔地说:“姐,我嫁给袁怀就是想拿金项圈和他做交易,利用他和日本人的关系杀掉你……” 史静仙笑了:“后来呢?” 端白兰:“后来才知道他们图得只是要我的金项圈,我不给,就往死里整治我,我偏不给!” 史静仙:“你做得对,金项圈绝对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路演场地离王家大院后街门近,街上店铺不多,行人匆匆。史静仙和端白兰拐过街角,朝我们走来……不一会儿,磨刀人胖子也拐进这条街上。 此时,王家大院后门外,化妆成挑夫的三七扛着一条扁担蹓跶着,似乎在等生意,他发现史静仙、端白兰过来了,心里一阵紧张,顺下扁担,握在手里,紧盯着她们。 端白兰打眼一看三七,心里格噔一下,脱口说道:“姐,你看那人就是劫持张师傅的打手,看我杀了他!”说着夺过史静仙的龙泉剑,“哧楞”一声抽出剑,抬脚逼向三七。 忽听身后胖子喊道:“小**休想子撒野!”他仍掉磨刀凳,拽出腰间的双节棍,追杀过来。岂知史静仙听得是劫持张亮的杀手,也有所准备,又见胖子追杀过来,不容多想,拉开架势,空手横挡住胖子。那胖子不知道史静仙的厉害,仗着自已人高马大,不把她放在眼里,怒道:“臭戏子,胆敢挡爷的路,找死!”说着,嗖嗖嗖抡圆了双节棍打过来。史静仙并不接实招,只是让双节棍即将沾着自已,才含胸提气,躲躲闪闪,偶尔发发虚招,粘着胖子不能前进一步。 此刻,那边三七见端白兰提剑扑上来,心中暗道:“这泼妇有些本事,要巧中取她!” 在菜地一场撕杀,端白兰没有顺手的兵刃,不旦没沾光,还差点丧命,张亮为救她还被劫持了去,她早已是怒火中烧,飞身过来,一招“白蛇吐信”直刺三七咽喉。三七腾空而起,扁担挟着风声,“呼”地撗扫过来,将剑剋向一边。端白兰剑走偏锋,身随剑走,单腿直立,俯平身子,手腕一拧,直刺刚刚落地的三七胸口。三七也不含乎,急忙将身子往回一裹,而后猛地一提,用扁担作“朝天一柱香”破了端白兰的“深海探龙”端白兰见三七拆招得当,也暗暗吃惊,不敢疏忽大意,展开自已八极剑法,步步紧逼,偶尔虚一晃剑,吓他一下。她的剑法要比三七所使的扁担击技法强百倍。 孬功夫斗不过好武生。这边,史静仙所使的八卦掌拳法是家父史坚亲传,和亨誊中华武林的沧州八极拳法不同。这套拳法,源自福建泉州少林寺,当年,史坚年少时学得父亲的少林八卦拳,他为考武举,往江南游学,在广州岭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古寺中,和一个僧人学得另一派八卦掌法,他根据自已体会将八卦掌法和八卦拳法揉在一块,自创一套八卦掌拳法。即保留硬打硬开,挨帮挤靠,拥搓带领,贴身近打,动似炸雷,发若崩天。而又保留蹿闪跳跃,飞腾旋转,灵活多变之风格,柔中带硬,迅猛异常,技击性极强,稍不留神便被打倒,甚至丧命。史静仙半天不露一丝破绽,时刻保护着自已。胖子这时才看出她空手招数的厉害,不敢轻视这个戏子了,暗暗叫苦。二人龙腾凤舞,恰似凤戏猿猴,在街中来往穿梭,越打越快,越打越凶狠,斗了有三十个回合,仍未见输赢。旁边围观的路人们张口结舌,大眼灯似地看着这四人两拨捉对撕打。 那边,一把龙泉宝剑,一条降龙木扁担,也是难解难分地斗了近四十个回合,都觉得有些吃力,谁也难以取胜。三七抢功心切,恨不得一扁担扫倒端白兰,将扁担抡得风火轮一般,上飞下击,拼命攻打。端白兰气定神凝,一剑引逗着一条扁担,伺机要三七的命门。前文书说过,端白兰的太极剑法也是史坚传授,再加上她娴熟的满族刀法,活学活用,混为一体,她身轻如燕,剑似闪电,削、剁、刺、砍、变幻多端,神密莫测,直累得三七气喘如牛。 其实,这边的史静仙心里很清楚,胖子身大力不亏,手中还有双节棍,武功也不错,她是两手空空,身单力薄,因此她有意拖延时间等待剧社人们过来,好将胖子和三七制服拿下,只要双节棍伤不着自已,就卖弄几招。恰在此时剧社的人们来了,见史静仙、端白兰被人打杀,不由分说,分成两拨,冲过去团团围住他们,各自拿着五花八门的道具助战。胖子见来了许多人助战,胆颤心惊,乱了阵脚。武生小刘握着日本制式道具长杆枪,瞄准机会。倏地一**砸在胖子腿上,好家伙,这一**够狠,不砸断骨头也得裂成几半,那胖子“啊哟”一声,扔掉双节棍,爬窝不停地抖动着。 虽然三七斗杀的凶狠,瞥见胖子被打爬窝,自已落单,大惊失色,想保命逃走。端白兰只想替张亮报仇,杀性不减,更是紧紧咬住不放,剑快力狠,抽楞子一剑连砍带削,将三七手牚连同四个手指头齐刷刷地砍削掉了,只剩下个大拇指,扁担“当”地落在地上。 小赵喊道:“兰姐好剑法!” 三七一手紧紧攥住鲜血淋淋的伤残手腕,跪地叫喊:“少奶奶饶命啊!” 端白兰哪还管这些,就要一剑结果他性命,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史静仙喊道:“兰兰住手!” 人们都怔住了,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剧社青年拖着胖子过来,将他和三七扔在一块。 史静仙:“我有话问他们,白兰。”随后问道:“说,你们把张亮弄到哪去了!” 胖子、三七两人对对眼神,都想充个硬汉,不言语了。 端白兰剑指三七那只好手,怒道:“你小子顶不东西,不说是吧,我剁了你那只手!” 三七:“我说我说,一只耳押送他回去报告袁队长了,留下我们哥仨继续捉……不不,继续寻找少奶奶你……” 端白兰:“独眼呢?” 三七:“他在王家大院前门监视着你们。” 史静仙:“他什么时候押走张亮的?” 三七:“走了有两个时辰了。我都说了真话,你们革命党人不杀俘虏,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干了……” 史静仙:“滚!” 今天上午,厨房的郭厨子和徒弟等张亮去买菜,准备改善伙食,一等不来,二等不回,眼看近晌午了,他们只好饨了一大锅粉条豆腐白菜,等大家来吃。 却说史静仙不管胖子和三七死活,带领剧社人径自回了王家大院,魏姐忍不住问道:“他们为啥和你俩打起来了?” 史静仙隐隐感觉出事态严重,来不急吃午饭,使说:“你通知各小组组长到我屋里开会,告诉大家不许私自外出,让他们不要跟金嫂说张亮被绑架的事,明白吗?” “嗯。”魏姐应声离去。 各小组组长到齐了,史静仙简要述说了打斗的原因。大家才明白,原来演出一半就让停演回驻地,是出现了紧急情况。 端白兰喃喃地说:“对不起,都怨我连累大家了。” 魏姐感慨地说:“白兰也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史静仙:“还故事呢,这简直就是灾难!白兰做得对,金项圈绝对不能落在外国人手里……看来万泉镇是呆不下去了,稽查队一定会来追杀白兰,这样吧,魏姐,你带上我的信,去紫云观找紫云道长,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请求增援,同时准备接应我们去投奔北伐军演出团。” 魏姐:“紫云道长?” 史静仙:“他是北伐军交通站站长。” 端白兰:“姐,要走你们走,我拼掉性命也要去救出张师傅!” 魏姐:“我也不同意转移,至少现在不合适,张亮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再说,金嫂还跟着我们呢!” 化妆师:“对呀,张师傅不在,必然引起金嫂的怀疑,她问起来,我们如何回答?” 史静仙略一思索,说:“我知道张亮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特别是白兰和魏姐,可你们想过没有,张亮在日本人和稽查队手里,就凭我们几个人是救不出他的。我想,他们抓不到白兰,张亮暂时不会有危险,等我们见到紫云道长再商议救张亮的办法。” 小赵慌慌张张进来:“姐……” 史静仙:“啥事?” 小赵:“小雨病了,发高烧!” 大家一楞。史静仙:“请郎中了没有?” 小赵:“咱们都在外边演出,金嫂不知道哪里有郎中。” “我去看看小雨!”魏姐说着就要走。 史静仙:“魏姐等一下,你去请郎中来,大家去准备吧,散会!” 屋漏偏遭连雨天。一个剧社班子转场少不了服装道具,大箱小箱,细软被褥,大包小包,吃食用项,车马运输,并非易事。剧社人吃过中午饭,悄悄忙碌着转场工作。王家大院没了往日的热闹气氛。此时,金嫂在屋里守护在小雨床边,手中端着水碗,神情焦虑,眼泪象断线珍珠般垂落着。小雨躺在床上,双目闭合,呼吸急促,脑门上糊着块毛巾。 史静仙和端白兰散会后,没去吃饭,便来看望小雨,进得门来,史静仙:“金嫂,我们刚知道小雨病了。” 金嫂忙问道:“小雨他爹干吗去了,还不回来?” 史静仙:“……哦,他去上海办点事,你别着急金嫂,魏姐去请郎中了,一会儿就来。” 金嫂点点头,收回目光,转脸去看小雨。 只见小雨梦呓般地嘟囔着:“爹啊,你啥时候回来……” 史静仙过去拉起小雨的手,违心地说:“小雨,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啊。” 不大功夫,魏姐请来个老中医,问过病情,给小兩把脉,说孩子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开药方后离去。魏姐出去抓药回来,给了金嫂。端白兰去厨房烧了些可口的饭菜,让金嫂娘俩吃,他们才辞别金嫂。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在院里,史静仙问魏姐何时动身去紫云观。魏姐说明天一早动身。 请看下集。 第四十九章走狗奸计次次空英雄殉国韶华存 书接上回。史静仙、魏姐、端白兰探视过小雨病情,来到院里,在夕阳照耀下边走边谈,绕过一座假土山,山上的湘妃竹林郁郁葱葱。 史静仙笑道:“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午饭?”魏姐立马反应过来,说:“对对,吃午饭!” 她们来到厨房,热了热大锅菜和馒头,边吃边聊。端白兰很少说话,心事重重,散会后她没有还给史静仙的龙泉剑。史静仙猜到端白兰因不去救张亮的决定有意见。 史静仙有意开导她:“白兰,你爱不爱我们中国?” 端白兰毫不迟疑地说:“爱!” 史静仙:“你恨不恨汉奸日本鬼子?” 端白兰:“那还用说,恨死他们了!” 史静仙:“你想想看,国是什么?不就是民吗?没有民哪有国?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四川资州兵变,正是为了唤醒民众,为了民众的利益才举行了起义。汉奸走狗、外国列强把华夏弄得七零八碎,乌烟障气,往小里说,他们为抢夺一个小小的金项圈,竟然往死里整治你,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大道理吗?” 端白兰:“姐,我来到新剧社,你不计前嫌,小妹如获重生,是我连累你们不得安生,张师傅更是因我被押解了去,我咽不下这口气!”她强忍住感情冲动,没让泪水流出来,漫不经心地吃着饭。暗想: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张亮。 是啊,自从资州兵变,端白兰从一个自熬、矫横的贵族格格突然在社会激烈动荡中一落千丈,变成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人,又从阴森罪恶的婚姻中挣脱镣铐,冲出黑暗,进入人与人平等的天地,获得新生。虽然她还没有充分认识明白大道理,至少知道自已得到这些异姓兄弟姐妹的关怀和帮助,获得了自由。 吃罢饭,端白兰拿起龙泉剑就走。史静仙笑道:“白兰,你把剑还给我呀!” 端白兰揶揄地笑道:“姐,这龙泉剑真顺手,我想活动活动筋骨。” 史静仙:“你的剑呢?” 端白兰脸色一沉,说:“丢在库房院了!”说罢扭头就走。 其实,她想独闯稽查队救出张亮,如有可能,顺便干掉袁怀。又觉得自已这身衣服很累赘,便去找武生小刘借身黑色戏服。 小刘一楞,笑道:“兰姐,你要黑色武生服干吗?” 端白兰:“没啥事,就觉得穿在身上行动方便,我想比着缝制一身穿穿。” 小刘:“哪还有时间呀,明天就转场了!” 端白兰:“你不借,姐可不教你剑法了!” 小刘:“借借,我没说不借给你呀!” 当晚,月明星稀,二更时分,端白兰趁剧社人都安歇了,她换上黑色武生灯笼裤,扎紧宽板武功带,背插龙泉宝剑,吹灭了灯,悄悄开了门。“啊,你!”她怔住了。 史静仙沉着脸,说:“进去!”原来,史静仙已经看出端白兰的心思,担心她干出冒险行动,所以没有睡下,在屋外暗处观察那透着灯光屋门,果然被猜中了。 端白兰:“姐,我就是个灾星,谁粘上我谁倒霉,你就让我去救张师傅,我欠他的太多了!” 史静仙:“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吗,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端白兰:“我不怕!” 史静仙:“瞎说,如果张亮知道你这样,他就不会原谅你,他不僅僅是保护你,更是为了保护金项圈,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端白兰低下头,说:“姐,都怨我心不明眼不亮,找你报什么仇,害得大家为我担惊受怕,我真混,真该死!”她拉住史静仙的手,往自已脸上打;“你打我吧打我吧!” 史静仙忙制止住,说:“好妹妹,大家都理解你的心情,不必难过,睡吧,明天还有事。”她刚想走,又说:“把剑给我!” 话分两头。却说袁怀审问了张亮,没有得到任可有用的情况,他向龟田请求增援,说明天去捉拿端白兰。由于龟田让袁怀组建稽查队的目的,只是让他抓捕端白兰,将金项圈弄到手,根本不看好这些痞子兵,拒绝配发枪支弹药,只给几个头目配发了****,其他人使用的全是中国式的冷兵刃。他思索了半天,觉得这次行动再让端白兰跑掉了,肯定会消逝的无影无踪,那费尽心血、朝思暮想的金项圈也就跟着打了水漂了。于是,他改变作法,决定亲自带宪兵去督战抓捕端白兰。 第二天天刚亮,袁怀命令稽查队杀向万泉镇,但见一只耳开着摩托,袁怀坐在跨斗里,手握着端白兰那把剑,杵着车底,头前开路。后边也是一辆三轮摩托,张亮被五花大绑,头脸蒙着黑布,坐在跨斗里。龟田坐的是一辆轿车,他面无表情,注视前方。再后边是一辆满载痞子兵和七八个宪兵的卡车,急速驶出稽查队大门。小六子站门岗,向车队敬礼送行。 修鞋匠背着修鞋箱,刚来出摊,伫足看着车队远去,思索着什么,发现小六子站门岗,朝他走去…… 这日,剧社人起个大早,吃过早饭,准备撤离万泉镇,王家大院内停着三架马车,一辆车装满了大箱小箱,戏用的刀枪剑戟,另两辆空着,已有几个人在旁边候着,金嫂和小雨坐车上。昨晚,小雨吃过药,发一身透汗,稳稳地睡了一夜,今天病情好多了。 场务小赵跑前跑后在各个房门外叫喊:“出发了出发了!” 王家大院不像其它大宅院,院中有院,它简直是一处不错的园林,房屋都是单独建造,中间顶多用曲曲弯弯的花池或假山隔开。史静仙的房前有座土山,种着湘妃竹,距离大院门口有些远,这里很静。这时,她从抽屉内取出一把****,放进手包里,有人敲门。 史静仙:“进来!” 端白兰背着简单的包袱进来。 史静仙:“你准备好了?” 端白兰:“我两袖清风,说走就走!” 史静仙想了下,取出两块现大洋,说:“给,万一路上有点用项,你不犯难。” 端白兰感激万分,说:“姐,现今天下志士豪杰,纷纷云集孙中山的北伐军麾下,举旗起事,我能跟随你们是三生有幸,虽说行路艰难,只是这盘缠,小妹断不敢受用!” 史静仙:“说什么呢你,你我之间如同亲姐妹,拿着!” 门“哐啷”一声开了,魏姐扮成个村妇进来,紧忙又关好门。 史静仙:“你还没走,啥事?” 魏姐:“走不了了,稽查队堵在门口了!” 史静仙:“啊,他们来的好快!” 端白兰咬牙切齿地说:“我惹得祸,我去见他们,大不了同归于尽!” 史静仙:“不可鲁莽,我们还不知道张亮的情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魏姐,你和白兰跳窗从后门撤离,快!” 端白兰执扭地说:“我不走,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史静仙:“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就赶快走!” “史社长。”随着叫声,王家守院人老范推门进来。 史静仙:“范伯伯。” 老范:“别慌,有个地道可以让她们出去。” “地道?”史静仙惊奇地问道:“在哪?” 老范指着床铺说:“就从这里出去!” 史静仙惊愕地问道:“从这里?” 老范:“对,这里。”他把床铺移开,指着地上几块砖说:“把这砖撬开,下面就是地道。” 史静仙:“这地道通向哪里?” 老范:“一直通到院子的牲口棚,那有个角墙门,通着后街,往北走不足一里就是江边码头。” 史静仙:“好,谢谢你老人家,魏姐,你们出去后直接到紫云观,我们在那里会合!” 老范趁她们说话之时,用小刀把砖缝撬开,挪去几块砖,露出黑漆漆的洞口,说:“地道不宽大,你们拎个马灯,就能出去!” 史静仙感激地说:“范伯伯,你把秘密地道告诉了我们外乡人,该怎么感谢你呢!” 老范:“嗨呀,时间紧,有些话以后再说,让她们快走” 原来,王家大院守院人老范是院主人王忠的娘舅,魏姐和老范是同村老乡,因这层关系才推荐剧社来这里演出,老范请示定居国外的王忠,王忠立马答应下来,虽然王忠在国外经商,他正是捐助孙中山创建民国的支持者之一,恨死侵略者和汉奸了。当年,他为躲避官匪抢劫,秘密挖下地道,那土没有运到外边,就在院里堆起座土山,种上湘妃竹和花草。今天剧社要转移,老范早早起床,守住大院门口,就见稽查队和宪兵闯进来,他惊诧地拦住,问道:“你你你们干什么?” 一只耳上去搧老范一巴掌,吼道:“老东西,你敢骗老子,看看爷是谁?不想死就赶紧滚远点!” 老范打眼一瞅,想起前些天一只耳来搜查人,心想:“坏了,一定出事了!” 正在这时,魏姐假扮成村妇,挽个兰花包袱,准备去紫云观,见情况突变,抽身去向史静仙报告。 回文再说史静仙待魏姐和端白兰消逝在暗洞里,同老范把砖和床铺原样归位,就听外边乱糟糟喊声一片,他们镇静地出了门。 却说张亮坐在摩托内,车开了约有一小时,停下来,听见袁怀叫嚷着:“都下车都下车,快,一队堵住前后门,其他人都给我去搜!快点!” 痞子兵和宪兵们纷纷跳下车,分开行动。龟田洋刀杵地,监视着他们。 此时独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队长,你们可来了!” 袁怀:“他们呢?” 独眼:“胖子和三七不干了……” 袁怀:“什么,不干了?” 独眼:“昨天,他们发现了少奶奶,好一场撕杀,他们人多,胖子被打断腿,三七手被剁掉了。” 袁怀:“吃货!”说着,径直走向大院。 此时,剧社人员都被驱赶到大院空地上,挤在一起,金嫂和小雨也在其中,他们怒视着眼前的袁怀、龟田。袁怀阴冷地扫视着所有人,时不时拧一下眉头,摸着下巴暗道:“娘的,怎么不见臭**,难道又让她溜掉了?” “站过去!”一痞子兵吼道。 袁怀回身一看,见史静仙、老范被押到这里,他狰狞地笑了。龟田打个楞神,立马跨前一步,笑道:“哟西,史女士,噢不不不,史先生,想不到是你,鄙人能在此与你相见,真是高兴!” 史静仙想起鲁西和龟田找自己合影之事,记忆如新。原来,端白兰曾经跟她说过,当时就想通过日本人之手杀掉自已,只因小人鬼不认得史静仙长得啥模样,龟田慌称是史静仙的戏迷而合影。她更知道龟田是经过特种训练的日本高级特务,既有丰富的知识,又有日本武士道精神,有着此其他侵略者更贪婪的野心和更加阴险的耐力。料到今天不会轻易放过新剧社,只是镇静地瞥了龟田一眼。尽量拖延时间,好让端白兰和魏姐穿出地道,乘船逃走。 龟田笑眯眯地:“怎么,你忘了我们合影之事了?鄙人可是你的戏迷噢!” 史静仙指着袁怀对龟田说:“我对你的走狗说过,他老婆没在这里,我们都不认识他老婆。” 袁怀:“胡说,你装傻充楞蒙不了我,来人!” 一痞子兵:“在!” 袁怀:“把张厨子押过来!” 史静仙一惊,耽心张亮受刑不过,供出了端白兰。金嫂和小雨更是惊恐地望着院大门。 再说张亮被两个痞子兵看押着,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跑到这里,说:“队长有令,把他押过去!”随即,张亮被人从摩托里拽下来,给他揭下黑布,日光刺得他眼睛不敢睁大,他摇摇头,眨眨眼,才看出来,自已被押解到了王家大院,暗骂:“王八蛋!” “过去!”痞子兵推他一把。 张亮被五花大绑着进了大院,只见剧社人都给痞子兵包围住了,他扫了众人一眼,没看见端白兰,稍稍松口气。当他看见金嫂时,夫妻二人的视线深情而坚定地交流着心里话…… 小雨不由地大喊声:“爹啊!”他就要冲过去,被金嫂拽住了。 袁怀这才关注到小雨,暗道:“我说呢,抓不着这娘们,早有防备啊,娘的。”他上去搡开金嫂,将小雨拉出来。 张亮破口大骂道:“狗日的袁杯你混蛋,有本事冲我来!” 剧社众人一阵骚动,欲上前救护小雨,被痞子兵们挡住,史静仙推开一个痞子兵,抢步上前对袁怀说:“有事跟大人说,要挟孩子算啥本事!” 袁怀:“你知道什么,一会有好戏看!” 张亮:“小雨不要乱说!” 一只耳狐仗狼威,上前打了张亮一耳光:“闭嘴!” 小雨哭喊道:“你敢打我爹,我操你祖宗!” 袁怀命令一只耳:“蠢猪,闹彊了你给我金项圈!” 小雨听得真切,明白张亮不要他乱说出话的意思,于是暗下决心:死也不说! 金嫂的情绪不得不交待清楚,她见丈夫伤痕累累,即刻想到这两天没见着丈夫,也没听他说去哪儿,她心中疑惑,先后问过魏姐、端白兰等人,都是躲躲闪闪说出去办事。昨晚,她等小雨睡着了,又去找史静仙问情况。史静仙只好说出实情:“金嫂,我不能再瞒着你了,你可要挺住啊。” 金嫂:“说吧,我俩口子在红灯照时经过许多阵仗,是不是他被抓走了?” 史静仙:“嗯,被稽查队抓走了。” 所以,现在金嫂虽然紧张,但暗暗打定主意,寻找时机救出丈夫,不由地稍稍挤到了前边,随时准备行动。 接着说袁怀,他假惺惺地笑问道:“小雨,你爹在库房院多年,我家对你家有恩,不过,我也不想让你们报恩,我只想问你,你见过少奶奶吗?” 小雨怱闪着大眼睛说:“见过啊!” 袁怀一阵窃喜:“快说,她在哪儿?” 小雨:“在你家啊。” 袁怀:“不对不对,你在这里见过她没有?” 小雨:“在这儿?” 袁怀:“对对,就是在这大院里。” 小雨摇头说:“没有,真没有!” “娘的,也是个歪种!”袁怀暗骂,但依然不动声色地笑道:“你喜欢你爹吗?” 小雨点点头。 袁怀晃晃手中剑,说:“你愿意让你爹死不?” 小雨大声说:“不愿意!” 袁怀:“只要你说实话,少奶奶藏在什么地方,我就放了你爹,给你们很多钱,回去享清福。” 小雨终于明白了袁怀的诡计,一拨楞脑袋说:“没见着!” 袁怀黔驴技穷,拔出剑,丢掉剑鞘,拉住小雨一只手,恶狠狠地说:“你不说,就让你的手永远端不了饭碗,说!” 张亮大喊道:“好儿子,你是张家的好后代,咱张家没做过对不起中国的事情,今天落在狼羔子手里,别害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袁怀心毒手狠,拼命扭动身子想冲过去救儿子,但被一只耳牢牢揪住,心中一急,提丹田气,用铁柱功“嗵”一脚,跺在一只耳脚面上。一只耳“嗥”一嗓子,松了手。只见张亮闪电般冲向袁怀,飞起一脚,踹袁怀个跟头。 袁怀爬起身,气急败地二话不说,“噗”一剑刺进张亮宽厚的胸膛。 由于张亮被反绑着双臂,那血顺着剑骨缝慢慢流出来,他虎目圆睁,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后一仰身,抬脚踢飞了剑,那血浆如注般地喷涌了出来,他挣扎几下,倒在血泊之中。袁怀倒退几步,他哪见过这阵势,吓得脸上的肌肉突突地抖动着。 我们的民族英雄张亮,为反封建,为反抗侵略者,为打消敌人追寻见证国耻的金项圈,他大义凛然,壮烈献出生命,我们有诗为赞: 父子丹心唤迷途, 铮铮铁骨护国宝, 雄魂威震鬼魅胆, 飞虹高架共和桥! 张亮壮烈殉国,剧社众人早已是压不住胸中怒火,史静仙从包里拿出****,发声喊:“拼了啊!”话出枪响,子弹擦着袁怀头皮飞过去,那鬼子帽穿了洞,正击中一只耳的脑袋。一只耳“哏喽”一声,当场去阴曹地府见了闫王。这枪声就是命令,一时间,剧社众人发声喊,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抄起车上的刀枪剑戟,有的拿棍子,有的抡起包袱,一窝蜂地冲向痞子兵,双方撕杀起来。 必竟宪兵是经过训练的军人,没有龟田的命令都不敢擅自行动,躲闪在一边,龟田见乱套了,料定追查金项圈之事变成了泡影,暗骂袁怀是蠢货。因此,他按兵不动,看着双方你死我活地撕杀,等待最后结果。 请看下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