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开封谜案》 写在前面的话 ①原文名叫穿越之逃离开封府,修改后改名开封谜案。 ②文章中间会涉及到一些理论和思考,谨代表个人观点。 ③食用说明:小学生文笔,看不惯的可以点右上角,禁止撕逼,可提意见,作者面瘫毒舌矫情星人,喜欢扔无聊线索细节。本文已经第二次修改,增加细节点,不喜勿入。 ④本文:原创案件加上部分经典案例改变,走的是部分影视剧设定+部分七侠五义设定, ⑤作者:文笔渣,逻辑渣,文中所有的名词和解释不必当真,几乎【大概全是】是虚构。 ⑥8.24开始更新,尽力日更。 ⑦希望多多留言,提建议更好,只有交流才会进步。 ————————谢谢大家———————— 请假【9月4日】 家里停电,请假一天,明日更文。 请假【9月15日】 陈州案已结案,今天把所有名字更新完,再理一遍逻辑,明天更新新的案子。 陈州案里面写了些伏笔,大家也能看出来,到案子最后才慢慢展开了,等后来的案子会把前面埋得些暗线一一揭开。 顺便陈州案还有一个番外【大概吧】,等哪天抽时间更新吧,我应该是不会忘的【远目】 祝大家迟来的中秋快乐。 谢谢大家阅读我的文。 明天新一章见。 依旧求留言。 求留言。 留言。 言。 请假【9月26日】 秋娘案也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五鼠闹东京。 和上个案子一样,这个写完我也是请假一天,整理下思绪,检查一下有没有逻辑错误之类的。 秋娘案里女主的性格已经日趋明显化了。 虽然说伏笔还有很多,不过总有解开的时候。 期待大家留言,聊天说建议都可以哦。 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章、眨眼间时光已流转,处险地深林遇祸患 西边的太阳散着余辉缓缓下沉,本来就不见太阳的树林深处变得更加幽静,时不时从黑暗处传来的怪叫声让人头皮发麻,脚下的小路坑坑洼洼却不知通往何处,不远处那漆黑的山路像是怪物的大口,只要走进去便会被吞噬掉。暗处的偷窥者带着噬血的目光打探着即将成为自己的晚餐的猎物。 斑驳的光影打在草地上,不 知名的野草可以说得上是长势喜人,带着些冷意,贴在少女的腿上。少女捏着自己的挎包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年轻的脸上带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淡表情,但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冷静,要冷静。’少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柳云,你一定要冷静’。一只手缓缓从斜挎在腰间的挎包中摸出了手机和一把折叠的水果刀,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捏着挎包的包带,不动声色的向四周看着,了解四周的情况。看完四周的情况,柳云心中凉了一截,她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最可怕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柳云咽了咽口水,右手慢慢抬起来,把手里的手机换到左手上,又慢慢呼出口气,仿佛是要稳定自己的情绪。柳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闭上嘴再一次咽了口水,开口道:“语、音助手。”她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还有些气息不稳,听起来就像是小猫叫。 这么小的声音,左手上的手机当然是毫无反应。柳云当时心下一紧,第二遍再张口叫的时候就已经带了哭腔了:“语音助手。”手机还是毫无反应,倒是树林中传来一两声怪叫,好像是在回应柳云一样,配合着树林里碧绿的眼睛,登时把柳云吓得大叫了一声,她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柳云一边哭着一边来回的叫着“语音助手”,不知是她哪句话叫醒了手机,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那熟悉又生硬的电子女音:“我在哦。你是在叫我吗?” 柳云忽然感觉没那么紧张了,她赶紧大声说:“打开手电筒!”随着一个电子女音,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惨白的光打在地上,无形中给柳云带了点安心。柳云想试试让语音助手搜索自己的定位,但电子音给柳云的回答,就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柳云刚升起来的希望之火:“请连接网络。” 没有网络,柳云咬着自己的嘴唇,她又有点想哭了。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柳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右手里的水果刀并没有打开,她赶紧把刀刃推了出来,这是她唯一用来防身的东西了。拿着刀的手摸了摸自己背着的挎包外面,感受着包里物品的轮廓,柳云大概知道她的包里有什么了:一个打火机、两个苹果,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的冲剂,和一个书本样式的东西,当然还有可能是个本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而这些东西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柳云抬头看了看四周,四周黑漆漆一片,根本看到不半点光亮。抬头从叶子的间隙间,只能看到外面深蓝色的天空,和那一两颗星星。夜色只会越来越深,再待在原地,肯定是活不了的吧。柳云这么想着,鼻子有点发酸了,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啊!”低声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抬手擦了脸颊,柳云下定了决心,虽然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在这树林里活下来,但若是不尽力便想放弃也绝对不是她的性格。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柳云甚至还给自己进行心理催眠,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又或者是:我今天遇到这样的困难,一定说明我是天选之子,需要我经历重重考验才能获得不一样的成功…… “我满脑子都是些什么无聊的想法啊!柳云啊柳云,你是傻子吗?”柳云一边安慰了自己,一边却又吐槽自己,但这样一闹,她自己也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总算是能正常思考了。‘为今之计只要找到水源,丛林中只要找到水源才有希望呢。’柳云思量起来,举起手机四处晃了晃,比刚才更细观察着周围的树木,又抬头望了望天,希望能在叶子的缝隙间找到些标示,只可惜她的头顶上都是树叶,根本就看不见天空。‘要不爬树上看看?’柳云思索了两秒,便觉得这个方法实在太不妥当,且不说自己会不会爬树,万一树上有什么毒蛇毒虫的,自己恐怕当场就魂归故里了。 想到自己被毒蛇咬死的场景,柳云不由得打了寒颤,赶紧打消了爬树的念头,用手机照着路,调起自己所有的精神,鼓足勇气,认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不一会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暗不见天之日的深山老林中,四周都充满了隐藏的危险,哪怕是常年入林打猎的老猎户都不敢深入,更何况是一个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普通人呢。惨白的光在林中来回摇晃,草地上被踩的‘沙沙’作响,偶尔一枝枯木被踩断的“咔嚓”声,伴随着少女的惊吓声,在林中传得很远。等到手握光线的人渐渐走远,几个黑色的影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沉重的呼吸中带着食肉动物独有的腥气,跟上了少女。 不知走了多久,柳云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那地方像是山峰上突出来来的一部分,是个有些斜坡走向的平台,平台上乱石丛生,跟树林的画风可以说得上是完全不同。靠近树林的地方还有很多低矮的树丛,可平台上只有石头,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连根“草苗苗”都看不见。 ‘这应该是那种可以休息的地方吧。’毫无野外生存经验的柳云正想再纠结一下,却瞥见自己的手机上的灯开始变成橘黄色,手机上显示电量的图标已经开始告急了。于是她不敢在耽搁,赶紧掰了些矮树的树枝抱在怀里,往那处平台上走,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筒来回照着,找到了处能休息的地方。 那地方地面虽算不上平展,但也没有太多的碎石头,还有三块石头拼在一起,正好拼成一个像是被拉长的“品”字。柳云感叹了句天无绝人之路,把怀中的矮树枝扔在地上,将自己的包从身上卸下来,倒出了包里所有的东西。原来柳云在走的这一路,也捡了不少树枝放在包中,这一下她暂时是不缺柴火用了。 把刀子放在一边,柳云打着手机在树枝堆里来回翻找着,找到了打火机和一本书,这书一直放在柳云的挎包内,直到现在,柳云才真真正正看到了那本书的真颜。书的封面是深蓝色,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但整本书看上去十分古旧,仿佛是放了很久。怀着好奇心,柳云打开了这本书,暗黄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但都看不清楚,隐约能看到几个“恨”、“吃人”、“杀”、“铸剑”、“室女”等字样。 柳云正想凑近仔细看看,但却听到林中传来一阵阵狼嚎,柳云吓到手一哆嗦,把捏在手里的打火机掉在了一旁。感受到生命威胁和时间紧迫的柳云不敢再耽搁,她赶紧拾起打火机,把那本书放在三块石头中间的,用打火机点起书来,来回点了三次,那书才被点着。 点着的书烧的非常快,就像是有人在树上撒了油一样,没几秒就烧了一半了。柳云没想到书能烧的这么快,赶紧手忙脚乱的找到枯树枝,搭在火的上面,火势慢慢大了,柳云又加了些自己后来折下来的矮树枝,让篝火烧得旺了些。 篝火渐渐趋于平稳,四周也不像刚才那么暗,柳云这才松了口气,关掉了手电筒,把手机和打火机重新放进背包内,拿起地上一个苹果,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就啃了起来。最开始柳云还吃的很慢,忽然她越吃越快,那吃相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苹果那温暖且酸甜的果汁流进柳云的咽喉,更多的果汁顺着柳云的嘴角流了出来,洒在柳云的衣服上。 柳云哭了。 她双手抱着苹果,小口小口的啃着,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又像是冲毁了堤坝的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向外流,怎么止都止不住。眼泪流过脸颊,给原本不怎么干净的脸上留下了两条“河道”。橘红色的火光中,更映衬出柳云的狼狈。 夜幕之上,弯月如钩,繁星点点,偶尔划过一颗流星,如升腾的火光,不过是一瞬间的灿烂,剩下的只是永恒的沉寂。月光之下,连绵不见尽头的深林中,孤寂无声,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枯枝烂叶下,无声无息的渐渐腐烂。唯有平台上的一点火光,在夜风中来回摇曳,宛如在狂风中跳动的火星,虽然脆弱,却也坚强。 在火光映衬下的柳云,丢掉了吃完的苹果,擦干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她先是把剩下的苹果放回包中,作为明天的食物;然后将剩下的树枝聚在自己旁边,方便自己使用;最后背上挎包,拿着自己的水果刀,随时戒备。 做完这一切,柳云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她开始仔细的思考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记忆中的自己在来到这片森林之前,应该是在图书馆看书,然后图书馆忽然停了电,接下来她眼前一黑,等她能看清四周的时候,就来到了这片森林。 难道是穿越时空?柳云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但随即她又忍不住自己否决了,毕竟穿越时空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也不科学啊。电影里穿越时空都是借助仪器,精密的计啊之类的,再不济也是跳崖穿越,车祸穿越啊,雷劈穿越啊,这种眼一睁一闭就穿越是不是太粗暴了啊! 内心无限吐槽的柳云小朋友拿着树枝拨了拨篝火,又添了两根树枝进去,继续思索起来:如果不是穿越,那我突然出现在森林里根本就说不清楚啊,这都奔着玄幻文的路线走了啊喂!这种如同恶俗穿越小说一般开头的情景是闹哪样啊喂!如果这是本小说,读者完全不会买账啊喂!等等,如果这是小说,那我不就是小说中的人物了吗?难道这就是我思故我在吗? 可能是由于刚才发泄了一场,又或者是篝火实在是太温暖了,我们柳云同学的思路不可抑止的在康庄大道上拐了个弯,往着奇怪的道路上奔去,就如同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完全停不下来呢。 把柳云从奇奇怪怪的脑洞中惊醒的是狼嚎声,狼嚎一声连着一声,让本来还有些放松的柳云再次紧张了起来,她赶紧往篝火里丢了几根树枝,期望火能烧的更旺一些,让自己能安全度过这个晚上。接下来柳云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由坐着变成了单膝跪地的状态,这样虽然有些难受,但却可以很快起来,活动方便。 右手握紧了水果刀,左手扶着大石头,柳云前倾猫腰,伏在石头上往森林的方向看去。只见森林中有很多碧绿色的圆形浮在空中,柳云不用想就知道,那些都是狼的眼睛。 就像是柳云猜想那样,绿光们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是一匹匹野狼,它们的眼睛冒着绿光,盯着柳云流下了口水。柳云被吓得汗毛竖起,冷汗爬满后背,连手心都因为紧张而漫出汗来。 两方互相对峙着,谁也没动。这时,篝火发出了噼啪一声,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为首的狼动了。野狼忍受不住食物的引诱,率先发出了攻势,它是替所有狼群打头阵的。 “啊!!”尖叫一声,柳云不退反进,拿着水果刀直直冲向那第一只扑上来的狼,野狼跳跃着躲开了柳云的攻击,它尖锐的爪子在跳跃中给柳云肩上狠狠一抓,柳云立刻疼得惨叫一声,踉跄着半跪在地上。 那只狼见状,又向柳云扑去,柳云赶快就地一滚,滚到了篝火旁边,躲过了这次攻击。野狼根本不给柳云喘息的机会,它再次扑向柳云,惊魂未定的柳云面临野狼的第三次攻击,她不知摸了个什么挥舞了过去,只见得眼前火光一闪,伴随着野狼一声哀嚎,柳云暂时安全了。 这时柳云定睛一看,原来她手里拿了一个火把,刚才是这个火把打中了野狼,可惜野狼却只是被击伤,加上些烫伤,并没有死。更不妙的是,狼群中又出来了两只狼。 柳云心中惶恐不安,她赶紧从篝火里再抽出两根有两个手指合起来那么粗的树枝,与手中拿着的树枝合在一起,让手中的火把变得更旺盛些。谁知她刚抽走那两个树枝,篝火里就发出了东西断裂的声音来,然后篝火中支撑的树枝都瘫倒在一起,刚才还剧烈燃烧的篝火居然只剩下一个小火苗,眼看就要灭了! 柳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举着火把,看了看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往自己这边逼近的野狼,她艰难的咽下了口水,缓缓的向后退去。 野狼慢慢逼近,柳云一点点向后退去,最终退到的悬崖边上。感受着肩膀上的疼痛,想着自己被群狼分食的场景,柳云只感觉万种绝望都涌上心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死法。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柳云心底不可自已的冒出了这个念头,她回想以前的生活,想起曾经的算计和打算,泪水再次一点点涌了出来。 “为什么啊!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啊!”如垂死挣扎般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火把,柳云忍不住嘶声大喊,她像是质问,又像是发泄。在挥舞中,火把上的火开始变小,狼群们都围在悬崖边上,只等着柳云手中的火把熄灭。 柳云看着那慢慢变小的火焰,泪眼朦胧中,那火焰越来越微弱,就如同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了尽头。 惨笑一声,柳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TBC—————— 第二章、汴京城南侠遇柳云,似庄生恍惚入梦蝶 这是一条通往开封的官道,官道两旁都是矮树,在官道一侧矮树后,有一条小河,小河蜿蜒曲折,水流清澈,过路的人经常在这条河边饮水休息。 这日,来往路人正在河边休息,忽然来了位不同寻常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执剑,另一只手牵着匹良驹。不少眼光毒辣的行商,都忍不住多瞧了那匹马几眼。那人来到河边,俯身半跪,饮了几口河水后站了起来,用湿手拍打长衫,看样子是在掸去身上的灰尘。待他收拾完后,从骏马后走出来,大家伙定睛瞧去,好一位俊俏郎君。 只见他一身蓝衫,挺拔如松,如玉的脸上带着温润笑容,剑眉星目,眸中仿佛有着点点星光,通身带着浩然之气,行走间脚步轻盈,内力雄厚,功力深不可测。 男子对着大家抱拳行礼,众人纷纷还礼,一旁坐着的行商像是认出什么来似的,疑惑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阁下是展昭展大人吗?” 男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在下正是展昭!”那一笑如同春风拂面,让人不由得感到几分温暖之感,众人皆在心底感叹,不愧是南侠展昭,端得是君子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啊! 展昭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同展昭告辞,他们本就在这里休息了一阵,如今若是在不启程,只怕误了时间。展昭同众人一一作别后,坐下树下稍事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展昭便要上马离开,在他上马之前,他仿若福临心至一般,回头看了一眼河边低矮的树丛,树丛中一点白色若隐若现,展昭心中疑惑,走近矮树丛一瞧,只见矮树丛中躺着一位姑娘,姑娘穿着身嫩绿衣裙,长发披散着,全身都湿透了。 展昭快步走上前,先探了探鼻息,发现这姑娘还有呼吸,就赶忙将小姑娘从矮树丛中抱了出来,平放在草地上,连声呼唤。那绿裙姑娘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刺激,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显然是还处于昏迷状态。 展昭见状不再耽搁,立刻将人扶上马,带着人向开封飞驰而去。 开封城内,此刻正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作为都城的东京开封府,不仅建筑上有着纤巧秀丽之美,也一改唐时的坊市制度,变成了临街设店、按行成街的布局,这就形成了城中商铺林立,游玩交易者,络绎不绝。 那城中早市更是不用多说,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路边的摊主们热情的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一声声的吆喝和那灿烂的笑脸透露出人们心中的喜悦。 朱雀门向北的御街上,坐落着无人不知的开封府,此刻开封府门口站着两位守门的衙役,两位衙役站得端正,怎么看怎么威风。忽地,从开封府内走出两个身穿黑衣官服的汉子。其中一人身形偏瘦,却生得一副好面孔,面容正直之中还带有三分文气;另一人身形较之这人略显魁梧,瘦长脸型,样貌并无特殊之处,但他额头右侧有一块旧疤。 “王校尉,马校尉。”正在值守的衙役见了这两人,恭敬地行了礼,道:“两位可是在等展大人?” “正是。”面貌文气之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李飞,我与马汉奉大人之命,前来门口查看,不知你们可曾看到展大人?”“启禀王校尉,这倒还不曾。”叫李飞的守门衙役挠头笑了笑,道:“一个时辰前张校尉和赵校尉也来问过我等,不知最近有什么大事?” 另一个衙役赵庆见状,也凑了上去:“是呀,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好了吗?”瞧着两个人好奇的神色,王朝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旁的马汉接过话头,道:“展大人替包大人去办事,这么久没回来,包大人难免要关心嘛。” 李飞和赵庆闻言,对视一眼,露出个明白的笑容来,十分机巧的将话题扯到了一边,与王朝、马汉聊起了家常里短。四个人正聊着,忽见不远处有人纵马赶来,骑马的人身影有些眼熟,王朝定睛瞧去,正是展昭。 展昭骑到开封府门口,先从马身上跳下来,接下来将马背上的绿裙姑娘抱了下来,对着王朝、马汉说道:“展某先行一步,麻烦两位兄弟通知公孙先生。”说罢,抱着姑娘进到府中。站在门口的四个人都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目送展昭进府,立在一旁的赵庆感慨了句:“展大人怎么总能遇到受伤的姑娘?” “是啊!”剩下的三个人都深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 近日开封府内虽琐碎小案不断,但并没什么大案子,所以包拯和公孙策也难得有了闲暇时间,两人坐在花园中品茶谈天,一派轻松写意。这两人正谈到展昭时,就见王朝和马汉快步跑进园内,带着奇怪的笑容道:“大人,先生,展大人回来了!” “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和大人还说到了展护卫。”公孙先生不急不慢地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这才说道。包拯也是抚胡笑道:“正是如此。” 王朝看了看马汉,想让马汉说话,马汉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说。两个人这互相使着眼色,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口。公孙策和包拯见状都是一乐,公孙策道:“莫非展护卫又救了一位受伤的姑娘?”王朝马汉闻言,赶紧点点头。 “得了,看来这茶我们是喝不了了。”包拯笑着同公孙策站起身来,道:“麻烦公孙先生了。”“大人客气了,此乃学生分内之事。”公孙策拱拱手,带着马汉飘然而去。包拯瞧着王朝的憋笑的脸,道:“想笑便笑,憋着作甚。”说完,包拯自己也是忍俊不禁:“展护卫这啊……” 这厢包拯还只是感慨一二,那边见到展昭的公孙策则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展护卫 ……”“公孙先生!”展昭看着公孙策的笑容红了耳朵,脸上带着些尴尬:“您还是先去看看那位姑娘吧!” “好,好。”公孙策笑着走进客房,展昭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跟随着公孙策一起过来的马汉也站在门口,冲着展昭挤挤眼睛,展昭瞪了马汉一眼,马汉偷笑。 进入房间的公孙策走到床边,床边此时站着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不过二八年华,模样俏皮可爱。女孩子看到公孙策过来,对公孙策展颜一笑,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梨涡,她声音脆脆,带着江南女孩独有的软糯口音:“小玉见过公孙先生!” “嗯。”公孙策点点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少女,少女长发披散,眉头紧皱,脸色惨白不堪。公孙策先是俯下身检查了少女的眼睛,接下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准备把脉。小玉麻利的把少女的手从被子中拿出来,还细心掖了掖被子。公孙策点点头,神情认真的听着脉搏,时不时捋着胡子。 小玉在一旁关心的看着,没一会公孙策就收回手,小玉赶紧问道:“先生,这位姑娘怎么样了?”公孙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这位姑娘不过是惊吓过度,加之浸泡河水,寒气入体。”公孙策说着站起身来,对小玉道:“一会儿我开了药,那姑娘服下三帖后再看情况而定罢。” “好的,小玉明白了。”小姑娘俯身行礼,得到回复后的公孙策也不多呆,只是叮嘱两句便离开了房间,走到门口看见展昭和马汉还站在原地,公孙策也不多言,带着两人向包拯复命。 三人走到花厅,包拯正坐在首位看书,门外自有王朝把守,马汉见状,也站在门口。展昭和公孙策进得厅内,先向包拯见礼,随后坐在一边。包拯见了展昭,和公孙策不约而同的笑了两声,笑的展昭坐立难安。两人这才住了口,包拯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敢问那名女子如何了?” “回大人,”公孙策拱拱手,微笑道:“学生诊脉之时发现她口唇无华、四肢微颤,脉形如豆,厥厥动摇,应是惊厥之症。想来是惊吓过度,致使人昏迷未醒。” “惊吓过度?”“是的。”听到包拯疑惑的发问,公孙策点头回道:“学生把脉发现,那位姑娘除却惊吓过度以外,倒是有些郁结于心,忧思难消。不知这背后又有什么问题。”包拯闻言,心下思索。公孙策继续道:“不过大人也不用担心,学生已经让小玉在那里守着了。”公孙策说罢,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展昭微笑。包拯抬头看到公孙策如此,心中明悟,他捋了捋胡子,亦看着展昭微笑起来。 两位大佬都看着展昭微笑,让坐在一旁的展昭有些后背发寒。展昭在开封府呆了这么久,与包拯和公孙策他们不仅是感情深厚,更是相互之间非常了解。平生坦荡、近乎无所畏惧的南侠展昭,此生最怕三件事:一是包大人遇刺受伤;三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担忧唠叨;而公孙先生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是展昭的二怕了。 以展昭的经验来说,公孙先生笑有两种情况,一是所虑之事有了更好的发展;二就是当公孙先生“算计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笑容。 依照此刻的情形,展昭不用分析也知道,定是第二种情况,更何况他们家包大人也在一旁微笑注视他,这让展昭不紧张也不行。顶着两位大佬的目光,展昭硬着头皮开口道:“公孙先生,为何盯着属下发笑?” 随着展昭话音落地,刚还微笑的公孙策轻笑出声,他向展昭的方向拱拱手,儒雅的声音随即响起:“展护卫,不知可否对学生说明,你是怎么发现这名女子的?” “其实是这样的,先生,”展昭面对公孙策的笑容,不敢迟疑:“属下只是在河边遇到了这位姑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展昭的回答,包拯和公孙策并不意外,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话题移到了别处。 * 金乌西坠,明月当空,开封府的客房内烛火飘动,淡淡的药味弥漫整个房间。一旁原本守着的丫鬟小玉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而那躺在床上的少女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定睛瞧去,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柳云。 柳云睁开双眼,无声地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盯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她才慢慢移开视线,侧头向四周看去,床边的镂空边框,淡色的幔帐,圆形古式木桌,木桌上趴着一个背对自己的女子,女子一身粉色古装衣裙,桌上放着看不清花纹的茶具,桌下几个圆柱形状、雕刻好看的木凳,在远处就是红木的梳妆台,上面还放着铜镜。 房间的窗户微掩,窗外夜色正浓,房间内却是灯火通明,偶尔有轻风从窗缝中钻进来,吹动烛火摇晃,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来回晃动。但也因有着烛火,让房间里透出几分温暖来。 柳云转回头,她并不想叫醒那个女子,她心中还有些别的想法。柳云继续看着头顶的帐幔,慢慢将双手从被子中移了出来,放在了胸口处,并缓缓握拳,再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柳云终于叹了口气:“原来我还活着吗?” 感叹了两遍,柳云用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肩膀,但肩上没有一点伤痕,甚至都没有撕裂等的疼痛,只是有些酸痛。柳云不死心的按压着自己的右肩,那里本该是有三条抓痕的,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划痕都没有。 难道,树林遇险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吗?柳云心中疑惑,但要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连疼痛感都是那么真实呢……想到疼痛,柳云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林中九死一生的场景,心中的恐惧和绝望,那种感觉让柳云刻骨铭心,她都不想在体验第二遍。 若是那是一场梦的话,这个梦也太残忍了吧。柳云的嘴角勾起一个苦笑,她毫无血色的嘴唇看上去近乎透明,呼吸声轻若不闻,整个人孱弱不堪,但她的眼睛却明亮的吓人,在烛光下仿若一弯池水,波光粼粼。 真的是梦吗?柳云第三次问自己,她心中尚无答案,也不再想,只是看着周边情况忍不住叹息:眨眼间却是时光流转,万般命数不由人罢…这算是是非成败转头空吗?对自己的想法嘲讽的笑了笑,柳云却又安慰自己:虽不知自己在哪个朝代,但终归还是在地球上吧,哪怕是架空时代都可以呢。 人,终归还是能活下去的。 哪怕时光流转,只要自己想办法,总是能活着的,毕竟人生不如意之时十之八九嘛。这么劝解着自己,柳云都觉得自己对未来的时光开始充满信心了呢。 可,若是活不下去呢? 无由来的,忽然一股奇怪的情绪漫上心头,渐渐得将柳云整个心都包满了。柳云她慢慢伸直胳膊,再展开右手,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右手,眼睛从手上落在指缝间,柳云从指缝间看到那温暖的烛火影子时,她如释重负般笑了,轻声自语:“没事,我活着呢啊……” 房间里的蜡烛慢慢燃烧,火苗在风中跳动,燃烧融化的蜡油从蜡身上流过,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最终凝固在烛台之上。烛火之下,床上少女的手最终放在了她的脸上,指缝之间,点点水光。 ——————TBC—————— 第三章、人转醒方知已在宋,见包公少女住开封 当柳云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窗外的鸟鸣和隐约的谈话声,柳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终于下定决心要起床四处看看。 可是柳云没想到哪怕是从床上坐起来这动作于她而言都非常困难,几次尝试无果后,柳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间已见点点水光。 难不成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吗?还是从悬崖跳下来导致身体虚弱不堪?柳云努力调整的呼吸,心中却还在思索万千:若依照我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知多久才能好。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让自己积蓄体力,躺了不知多久的柳云终于平复了呼吸,她试探般缓慢地抬起胳膊,最开始自然很是困难,但慢慢的她似乎适应了现在的状态。感受着身体反馈给自己的信息,柳云再一次尝试从床上坐起来。经过一系列连蹭带挪的艰难动作后,柳云终于满身狼狈地靠坐在了床头,在阵阵发黑的眼前和急促喘息的状态下,柳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看来现在真的是十分虚弱啊。 感叹着自己的虚弱,柳云强打精神观察着四周,这房间的装饰同昨夜自己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就房间内的摆设和味道而言,都是些老部件了。将自己的目光移回到床上,柳云看了看床幔,又用手摸了摸身上的被子,敛目思索片刻,低声道:“这床幔的材质和我身上锦被可不像是现代的东西,若是农村的话,这房间里的装饰可格格不入呢。” “果然,还是处在与不同的时空了。” 抬头看着窗缝里的狭小世界,柳云似笑非笑地感慨出声,这一刻她才真正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时空的事实。 正在柳云思索之时,房门忽然被打开,柳云寻声看去,就见昨晚见到的粉裙女子端着东西走了进来。今日有了光亮,加上女子正面对着自己,柳云才注意到,这哪里是个“女子”,分明是个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妹妹,样貌看上去不过初高中的样子。 那女孩子见到柳云醒了,也是吃了一惊,她先是一愣,然后笑着道:“姑娘醒了?那真是太好了。正好我将药熬好了,姑娘快趁热喝了,对病症是极好的。” ‘药?’听到这个字,柳云下意识眉头微皱。但她现在的注意点还在那个小姑娘的服饰上,根本没注意到小姑娘手中端得药碗,她皱眉思考起来:这小姑娘穿着得交领上袄,不对,应该是交领上襦,还有百褶裙,这是哪个朝代的服饰? 柳云只顾在这头思索,那女孩子见柳云皱着眉,便以为柳云惧怕喝药,于是对着柳云俏皮一笑,安慰道:“姑娘不必害怕,这药虽苦,却是治病良药。若是姑娘怕苦,我还给姑娘带了蜜饯,很甜的。” 小姑娘说着,还指了指托盘中的蜜饯碗,这个动作倒是把柳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她看了看碗中的蜜饯,又记起了这小姑娘刚才说的话,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孩子安慰,柳云真是不知是哭还是笑。定了定心神,柳云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笑脸,和她脸上的小梨涡,露出了个微笑来:“请问,这里是哪里?” “诶!真不好意思!”小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我叫小玉,是开封府的丫鬟。姑娘昨天在河边昏倒了,是展大人把姑娘救回来的,”小玉说着,又把药往柳云跟前推了推:“昨天展大人把姑娘救回来之后,公孙先生就给姑娘诊脉开药了。公孙先生的医术非常厉害的,姑娘你快趁热将药喝了吧!” 柳云被眼前这个叫小玉的小丫头的一堆话砸了个头晕脑胀,她还来不及消化、思索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小玉的药碗就闯到自己的眼前。见到自己跟前的药碗,听着耳边小玉的催促,柳云鬼使神差般的接过去抿了一口,接下来就是她痛苦嚎叫:“这是啥!!!!”虽然她的叫声还没小玉的说话声大就是了。 小玉看见柳云那一脸的绝望和痛苦,赶紧从柳云手里接过碗放在托盘里,并捡了块大一些的蜜饯递给柳云,让柳云缓了口气。柳云舔着嘴里的蜜饯,这才感觉好了些,她看着小玉托盘上多半碗的药,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毒药,连带着端着药的小玉也被打上了魔鬼的标签。 小玉好笑的看着柳云那丰富的面部表情,温和的劝解着:“姑娘,这个药熬了很久,对你的身子大有裨益,不能不喝。要不这样吧,”小玉像是哄孩子似的哄着柳云:“咱们慢慢喝,多吃些蜜饯,姑娘你看怎么样?” 柳云没有说话,就是看着小玉露出了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做着无声的抗议。小玉无奈的看着柳云的样子,依然坚守底线:“姑娘,必须要喝药的”“好吧。”柳云见自己抗争不过,只好妥协了。她十分不情愿的接过小玉递给自己的碗,看着碗里的药汁,眉毛皱成一团,再抬头看看小玉,柳云迟疑了半天,道:“如果我要是吐了,有……” “姑娘你是要痰盂吗?”小玉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样式小巧的痰盂,摆在了床前。柳云默默地看着地上的痰盂,心下一狠,抱起碗就开始喝了起来,只可惜她虽然气势很足,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就如同她过去那么多次喝药的结果一样,她吐了。不仅把刚喝下去的药吐了,还因为呕的太厉害,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这场面可把小玉吓坏了,她可能是没见过喝药能吐成这样的人,直到柳云趴在床边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才跑出房间叫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把痰盂拿出房间,并叫人收拾起刚才的“惨剧现场”来。 小玉自己则是赶紧把柳云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床头,还用手帕给柳云擦了擦嘴角。柳云一脸抱歉的看着小玉,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对药物一直都很敏感,一喝就吐。” “不妨事的,姑娘你先喝点水吧。”小玉好脾气的笑笑,给柳云倒了杯热水。柳云本来就挺愧疚,认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现在看小玉态度这么好,心下更是说不出的歉疚,她低声自语道:“还是这么没前瞻性,若是刚才就说出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啊?姑娘你说什么?”端着蜜饯的小玉将手中的盘子递给柳云,奇怪道。柳云摇了摇头,先是给小玉道了谢,然后捏了一颗蜜饯在手中,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说这里是哪里?” “开封府呀。”小玉笑眯眯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柳云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小玉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发现。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包拯他们都已经快要出现在房间里了。 而现在,柳云正在魂游天外。她在得知自己现在在开封府时,先是松了口气,毕竟知道自己原来是在北宋年间,是在中国古代,这样更能令她接受。可接下来她又开始纠结,这包拯、公孙策、展昭什么的,难不成自己不是在历史上,而是在小说七侠五义的世界。 七侠五义啊,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柳云又开始多想了,她一边感叹着自己以前看的书太少,一边又寄希望于自己是处在电视剧等的平行世界里,这样自己至少还能知道事情的大致进程啊! 总之这个人是非常容易多想多虑,也特别会脑洞大开,思路掉线的呢。 * 开封府占地极大,府衙门口是一个气势雄伟的府门,让平头百姓见之生畏。穿过府门后是仪门,在仪门东西两侧是办理公务的左右理院,仪门之后是设厅,这设厅便是公堂,用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以公堂为中轴线,公堂北墙为基础点,靠近北墙的东西两侧处各开了一个角门,用以人员走动。 公堂之后便是生活起居之处,起居处的正北主位自然是开封府府尹包拯的房间,接下来展昭也自己有自己的住所,位于包拯院子的西侧,而,而公孙策则是位于主位东侧,三者之间离得倒也不算太远。 府衙的衙役们则是住在距离公堂最近西跨院,那里不仅离公堂近,离牢房也并不远,并且西跨院开东西两个拱门,方便衙役来回进出和换班。而食堂则是在东跨院,与衙役的住所是个对门,即方便了衙役们的饮食,并且府中仓库也位于东侧区域,也算是方便便利。 而柳云所处位置,是在公孙策院子的东边,也叫做东客房。东客房小园子不少,都是客房,并且作为府衙标配的郡圃,就是府衙内的公园,也在整个府邸的东侧,所以客人一般住在东侧客房,既可以观赏到美景,也不会影响到办公区域。 此刻,包拯坐在书房与公孙策、展昭说些什么,门口守着的正是那王、马、张、赵四位校尉。相对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两人则是身材魁梧高大,一副的糙汉样子。 书房内,包拯正在询问展昭打探到的消息,原来今天陈州不幸遭到百年难遇的大旱天气,粮食颗粒无收,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虽已经派遣人去开仓赈灾,但所选人员实在是让包拯放心不下。所以这次让展昭借回乡探亲为由,借机打探陈州情况。 “大人,那陈州情况简直不可想象,卑职路过陈州周边时,四周尽是死尸,断垣残壁,凄凉无比。”展昭将情况一一告诉包拯:“卑职曾问过灾民,他们说陈州城内四处驱赶周边灾民,每日只在城门口放粮一次,可施的米粥米中只有几粒米,发的馒头也是又小又少,有人不够吃,想多要一些,四周官兵便喝止赶走,如有纠缠的人,就乱棍打死。” “什么?!”包拯没想到陈州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他皱起眉头,语气冷硬:“陈州一向是富庶之地,粮仓内应有不少粮食,虽不说让灾民们一日三顿,顿顿饱饭,但也不应该差的如此之多!” “是呀,以往丰年时,陈州秋收之时比之周边都要富庶的多,如今旱灾来临,依照往年情况,虽说此时颗粒无收,但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公孙策捏着胡须道。 展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闻有百姓说,朝廷下派的官员中饱私囊,在陈州城中大兴土木,似乎是要建造什么软红堂?”“软红堂?”公孙策也皱起眉头来,他看着展昭,询问到:“消息准确吗?” “这……”展昭沉吟了一下,不太确定:“因那陈州城查的紧张,卑职并没有深入城中,但看到官兵压着背着木头等的东西的人来回进城。” 包拯闻言,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并没有先先结论,看来两人还是有所怀疑。包拯看着展昭道:“辛苦展护卫了,此去一路也着实危险,但陈州那边还有诸多疑点,本府也不能妄下结论。” “大人客气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展昭表示理解。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丫鬟小玉的声音。公孙策道:“想来是那位姑娘醒来了,大人,不若我们先去看看那姑娘,您看如何?”“好啊,陈州之事先放下,我们先去看看展护卫救回来的那名女子吧。”包拯闻言,笑道。 展昭被这两人调侃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无奈地说道:“大人,那姑娘我只是偶然间遇到的!”“大人与学生也并没有说什么嘛。”公孙策看着展昭那便扭的样子就想笑,包拯也是微笑着摇摇头,对公孙策调侃展昭这事,作壁上观。 还好我们的包大人还是公正廉明的代表,他也没让展昭尴尬多久,便唤了门口站着的小玉进去,小玉进到房间,给众人行过一礼后,便直接说了:“启禀大人,那姑娘醒来了。”“嗯。”包拯面上不复刚才的样子,他面带威严的点点头:“本府且去瞧瞧,头前引路罢。” “是。”小玉福身,带着包拯他们去往柳云所住的房间。而此时此刻的柳云,还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呢。等到包拯他们来到客房门口,小玉敲门,柳云这才从妄想中醒来。 她使了最大劲说了句“请进”,声音才勉强能传到房门口。小玉推开门,包拯他们三人鱼贯而入,来到柳云床前。展昭从桌子下拿了张凳子放在包拯身后,随后与公孙策一左右立于包拯身后侧方。 包拯看着柳云,观察了柳云的脸色,道:“姑娘,感觉如何了?”“多谢包大人关心,民女无碍。”柳云自然而然的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还要多谢展大人和公孙先生的救命之恩。” “姑娘客气了,不过是医者仁心罢了。”展昭没有答话,倒是一旁的公孙策回答了一声。随后包拯接着公孙策的话,继续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本府,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会晕倒在城外河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柳云被包拯的四连问给问住了,她虽然知道包拯他们一定会问自己情况,但没想到实在是这么快、这么直接,这让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民女柳云……”顿了顿,柳云继续道:“至于哪里人氏,我也不知道。”柳云说着摇了摇头,她不动声色地看过三人脸色,随后垂目思考几息,抬头看着包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忽然出现在深林之中里,但听您的话,我似乎是出现在河边?” 对于柳云磕绊的自称,包拯并不在意,他只是对柳云说的内容感兴趣,审视着柳云的表情,包拯反问道:“深林?”“是的,那时我为了躲避危险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柳云点点头,言语之中真假掺杂:“可等我醒来,小玉却说我是在河边被救起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此事倒是十分蹊跷。”包拯看着柳云的表情,思量着柳云应是没有说谎,而且对柳云说的话,他也很有兴趣:“柳姑娘,这两日你且安心在府内修养,其他事情容后再说吧。” “多谢包大人。”问完话之后,包拯也不多留,起身离开了。柳云目送小玉他们离开,直到房门关上,她才收回目光,低垂眼帘,习惯性的思索起来。 刚才三人中,那位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包青天、包大人坐在正中,他身形魁梧,虽不能说是面如黑炭,但也是黑脸一张,额间有一月牙疤痕,浓眉凶眼,藏青色长袍配黑色银边长褂,头上带着碧色玉簪。他坐在木凳上身材挺直,整一副大佬坐姿,而且气场极强,不威自怒。 位于包拯左侧之人,应该是公孙策了。他身形消瘦,刚才三人一起离开时,明显比包拯略低两指,丹凤眼,面白有须,虽然年龄最少也有三十七八,但是脸上还是能看出此人俊秀通透。身着长袍,颜色比包拯穿的浅三个色度,外面却也罩着包拯同款长褂,就是少了银色滚边。头上插着木质发簪,气质如墨竹,但还有点危险的感觉。 最后站在包拯右侧,手拿古剑的人应该就是展昭了。他居然没穿红色官服,而是穿着一件月白长衫,长衫黑边,还系了条黑色腰带,腰带上带着块不知价值的玉佩。长了副正气凌然的样貌,样子虽然不是像有些小说里写的那么美绝人寰,但也是英俊异常。最主要是他的眼睛,就像是星光点点,非常吸引人。 回想起来刚才见到的包拯他们三个人,尤其是包拯的眼神和气场,让柳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能给柳云这么大压力,就连平时对柳云严厉异常的爷爷也相差甚远。等到包拯他们走了之后,柳云这才能舒缓下来,思索刚才的情况。 不过啊……本来还认真思考的柳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思路又一次跑偏了:这包拯和公孙策的衣服配色真的好像情侣装啊喂!还有国民男神展昭大侠,你的衣服配色和他们两个人的配色组合在一起,真的很像是一家仨口啊喂! * 走廊之上,公孙策看着站在身前的小玉,微笑着道:“记住了吗?一定要注意她的言行举止,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 ——————TBC—————— 第四章、扪心问前路终未卜,下决心柳云欲离去 走过青石道,穿过拱门就到了郡圃。开封府的郡圃是建府之时建造的,历经多年,如今郡圃内依旧景色宜人,园内有一长湖,湖水粼粼,潺潺流动,流水声悦耳动听。湖边长亭红柱飞檐,亭中石桌上棋盘棋具一应俱全。园内自有百花争奇斗艳,竹林萧萧,古树葱葱,怪石林立,假山嶙峋。 挺立在湖边,看着湖水缓缓流动,水下锦鲤摆尾嬉戏,柳云全身上下都透露出种说不出的悠闲自在来,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四周的微风和新鲜的空气,柳云感觉自己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兴奋跳动,连带着她自己都有点高兴的不能自已,幸好她还是有一些自控力的,否则她现在都要在园子里就地尬舞,来表达自己终于重获自由的喜悦心情了。 在房间里躺了两天的柳云,终于在今天等到了来自她的主治医生,公孙策的“赦令”,说她可以外出走一走了,在房间都快发霉的柳云得到医嘱后,就迫不及待的叫上小玉来逛园子了。本来她是和小玉一起到园子里来的,但刚才柳云觉得口干,便打发小玉帮忙拿水了,而自己则是去亭子里等着小玉。 小玉原本是想请别人去,毕竟柳云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的,可园中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个人来,小玉只好自己去了。小玉去之前还不忘叮嘱柳云,说她身体还未康复,不可乱跑。 柳云自然是点头应是。 到底还是没有好利索,柳云站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她走到湖边的亭子里,坐在亭中休息,不意外的,她就注意到石桌上的棋盘,凑近看了一眼,还是个围棋盘。柳云撇撇嘴,嘀咕了句:“我还以为是象棋,原来是围棋,围棋我可是一点都不会。” “不过嘛,”柳云打开棋盘旁边放棋子的棋篓,里面放着黑色的棋子,棋子手感极佳,显然是有人经常抚摸所致。捏着两颗黑色的棋子,柳云的招牌微笑又上线了,她抬手又打开了对面的棋篓,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放的肯定是白色的棋子。 坐在两个棋篓中间,柳云左手白子,右手黑子,在围棋盘上自己和自己下起了五子棋,还下的是个势均力敌,若是有个人从后面看过去,还会以为柳云棋艺极高,但若是看一眼棋盘,就明白眼前这个人下的是云里雾里,一塌糊涂。 轻轻的敲击两下棋盘,像是思索着什么,柳云沉吟片刻,先下白子,自语道:“如今,为之奈何?”黑子紧随,她自答道:“何不寄人篱下,且作生存。” 再落白子:“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如何?” 黑子紧随:“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前途未卜,可叹可叹。” 三落白子:“身不由己,如何自处,岂不可笑?” 黑子三随:“去留皆可,然命之一字,却不由人,慎思慎思。” 这次黑子落下后,又该白子落盘,可柳云却没自问什么,只是一来一回,连下六子。到第十子时,柳云迟疑几秒,另取棋盘一处,问了同样的问题:“如今,为之奈何?” 这自问之后,黑子落下之时却没有答案,白子紧接而下:“庄生梦蝶,何真何虚?”还是没有答案,白子继续逼问:“退无法退,进不能进,何不求本心?” 黑子沉默以对,半晌开口:“所求之事,却难达成。前番话语,直指本心,即不可改,唯有逐流。”说罢看向棋盘,棋盘中白子不知何时已经两方连为一体,五个白子连在一起是个“一”字,黑子投子认输。 * 开封府,花厅内。 柳云在花厅里又见到了开封三人组,这次包拯还是原来的衣服,不过公孙策已经换了一身白色文士袍,外面罩深蓝色长褂,长褂边绣着银色祥云,头戴文士冠,一副饱学之士的样子。而展昭也不负众望,穿着他广为人知的红色官服, 黑色官帽上垂下两条金色帽穗,一身红色的官服衬得展昭更 ……正气凌然呢。 柳云心中这么吐槽着,面上却是不显。她双手垂在两侧,立在花厅中央,低垂着头,盯着脚下地砖,整个人严肃又带着点紧张,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等待上司训话的员工一样,等着包拯给她的答案。 包拯坐在首位,看着柳云站在下首的样子。捋了捋胡须,没有做声,而是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策会意。倒是展昭一脸意外的看着柳云,仿佛是没想到柳云会说这话。 在柳云忐忑的等待中,公孙策上前一步,开口问道:“柳姑娘,为何突然要走呢?你的身体还需要再修养两天才能好呢。”“公孙先生。”柳云给公孙策拱拱手,刚才她就是这么给包拯行礼的,看包拯好像并没介意,想来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抱着鸵鸟心态的柳云给公孙策行了这个礼后,一脸认真道: “多谢先生关心。诸位对我的善意,柳云铭感五内。”这么说着,柳云深深地鞠了一躬,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发自真心这么想:“但是,我却不能不知好歹,况且我对我昏倒前的事情非常可疑,所以我想自己去调查。” “这件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公孙策劝道:“何况你身体未愈,记忆也没恢复过来,这就般出门,实在是让大人和我们放心不下。”公孙策说完,展昭颇为认同的应和两声,而坐在首位的包拯虽然不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可……”柳云还要在坚持一下,包拯却一锤定音:“不必多说,宽心留在府中。”柳云闻言,咬了咬嘴唇,正想抬头说些什么,却冷不防和包拯双目对视,接着柳云感到整个人汗毛乍立,自己仿佛一瞬间置身冷库之中,又像是站在必定能致自己死亡的巨大神像跟前,那一瞬间柳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差点就想拔腿狂奔。 还好这个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柳云后退一步后就迅速清醒过来,她第一次在包拯他们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真正惊恐的表情,她满脸的惊恐混合着疑惑,在展昭担忧地眼神中,颇有些惊魂未定的匆忙行礼,转身可以说是快步走出了花厅,临出门时,还差点让门槛绊倒。 等柳云出去后,包拯他们还听到离门口不远的走廊上,传来赵虎的呼喊声:“诶?柳姑娘你怎么了?撞上也没关系的,你别跑啊,当心又撞上别人了!” 花厅里面静了几息,展昭十分疑惑的问道:“柳姑娘怎么突然就跑出去了?”公孙策摇摇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包拯,问道:“大人,你看呢?” “奇怪。”包拯对柳云刚才的行为下了定义,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下位子,公孙策和展昭也走到包拯身边。包拯看着走过来的展昭,对他说:“展护卫,你且去柳姑娘那里看看,本府看她情绪不对,若是她留书出走或是别的情况,便不太好了。” “属下领命!”展昭也不迟疑,领命后离开花厅。待展昭走后,公孙策才开口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不知,但感觉不对。”包拯看向公孙策,直言道:“那姑娘看我的眼神,感觉不是她。”公孙策听闻包拯的话,并不怀疑,只是提出自己的问题:“难不成是怪力乱神?” “这很难说。”包拯摇头:“那种感觉只是一瞬,本府看那柳姑娘自己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恐怕她也没有想到。”“这倒奇了,”公孙策捏着胡子:“学生看柳姑娘的样子并不像是假装,她在惊慌之间眼中还透出些疑惑,显然这对她也是突发情况。” “公孙先生与本府所想无二。”包拯很是认同公孙策的话,他在花厅缓慢踱步,公孙策跟在他身旁,落后半步距离。两人无言地走了几步,包拯停下来,看向公孙策,公孙策回看:“大人?”“本府以为,这事暂且放下不谈,那姑娘在府中多住几日,兴许能发现什么。” 公孙策闻言,先是思考,随后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公孙策说完这句话,话头急转:“不过今日,总算是见到那姑娘的另一面了,前两日见她之时,她有些太过冷静了。” “谁说不是呢。”包拯笑了两声:“那位柳云姑娘,自第一天见着之时,本府就已然发觉了。这般冷静的状态,可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姑娘家该有的姿态。” “的确!” ………… 从花厅跑回自己现在的房间里,柳云将房间里的小玉推搡出去,随后关上了房门。不顾小玉在门口的询问和关心,也无视木门上传来的拍打声,柳云背靠着木门,从木门上缓缓的滑坐在地上。奔跑使她现在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更多的是恐惧。 强行调整着呼吸,柳云伸出双手,发现她的手现在正在不停地颤抖,而她的腿也已经软绵无力,根本无法起身。索性柳云现在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她紧紧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心中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看到包大人会那么害怕?那个感觉究竟是什么?那种仿佛遇到天敌般的感觉和惊恐。 想到刚才的感觉,柳云紧张的咽了口水,她根本料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她现在也是一片迷茫。 第一次见到包大人还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感觉他的威严太重,不敢直视。怎么今日见到,就觉得万分恐惧,不能自已呢? 柳云双手抱住自己,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仅是手脚发抖,根本是全身抖若筛糠,连牙关也抖得哆哆嗦嗦,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定要离开这里!柳云在心中说道。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非常非常的危险! 打定主意,柳云扶着门慢慢站起身来,门口还有着拍门声和小玉的呼唤声。柳云打开门,门口除了小玉,居然还站着展昭,看来刚才的拍门声应该就是展昭弄出来的了。展昭见到柳云开门,看着柳云毫无血色的脸。关心道:“柳姑娘,你还好吗?” “还好。”柳云露出了她的招牌微笑:“多谢展大人关心,刚才一时失态,真是抱歉。” 展昭皱眉看着柳云的笑脸,半天才道:“若是你难受,不用非要笑。”“啊?”柳云的笑脸有些撑不住,展昭继续道:“难受之时自然是露不出笑脸的,你若难受,不必勉强自己。” 柳云脸上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似乎想收回这个笑容,但又没有,只是抽了抽嘴角,道:“展大人,多谢。”“不必客气。”展昭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就像是春日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温暖却不灼热。 柳云看着展昭的微笑,忽然有些自惭形愧,她低垂下眼睛,低声道:“展大人,可有事情?”“啊?”展昭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女,怜悯之情愈加重了:“不必着急离开,在开封府好好养伤即可,你的事情,大人他们自然会替你想办法的。” “好。”柳云这次连头也低了下去,展昭不知该再说什么,只好告辞了。小玉扶着柳云坐回床上,见她兴致不高,也不过多打扰,只是悄声告退,离开了房间。 靠坐在床边的柳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闭上眼睛,低低呢喃道:“真的是……太丑了。” * 将棋子一一拾回棋篓之中,柳云靠在亭柱上,看着亭外湖水,眸光内敛,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该走了。” 园子外,公孙策站在屋檐下,听着小玉说着的情况,脸上依旧带着儒雅的微笑。等到小玉说完,公孙策不紧不慢说道:“你且跟着她,她若还有什么情况,告诉我便是。” 小玉点点头,问道:“先生,为什么要这样?” 公孙策笑着摇摇头,提醒小玉:“那姑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善,她总归是有些想法在心中。我虽不知她到底有什么想法,但若是一味憋在心中,对她的身体可没半分好处。” “哦。”小玉有些似懂非懂,公孙策看着小姑娘那迷茫的表情,失笑道:“你也不必想那么多,只管好好照顾她便是。那孩子戒心极重,也许等她熟悉这里了,自然会说明心中所忧之事了,你且去吧。” “好的!”小玉行了一礼,提着小竹篮走了。竹篮中放着糕点和茶水,正是她要给柳云拿过去。公孙策看着小玉的背影,欣慰的笑了,感叹道:“希望你很快能想通其中关节,早日放下心中忧虑,告诉我和大人啊。” 园子内,小玉提着糕点来到亭子前,开心地把篮中的糕点和茶水放在棋盘旁边,背对柳云摆放糕点的小玉,没有注意到,刚还给她笑容的柳云,在她背后,垂下了原本扬起的嘴角,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沉寂,就如同火焰燃烧后剩下的灰烬一样。 ——————TBC—————— 第五章、离开封柳云宿小镇,恐慌起惨案频发生 在距离陈州有三个时辰的路途的地方有一个镇子,那镇子因镇民大多姓祁,所以叫作祁镇。祁镇地方不大,但也是去往陈州城唯一的落脚点了,过了祁镇,便再无可以落脚的村镇了。因而平日里祁镇总是人来人往,镇中也是人鱼混杂,三教九流都混在其中,不好分辨。 今年天降大旱,陈州及附近村落均遭到旱灾袭击,颗粒无收,灾民遍地,只能靠着每日微薄的赈灾粮食勉强糊口。祁镇这次也遭受旱灾,但只是粮食欠收,并未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加之它处在交通周转之处,所以镇子虽没有平日繁闹,日子也还都可以过的下去。 只是这几日,祁镇却不大安宁。不知何时镇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专杀孕妇,小小的一个镇子,已经有四五个孕妇遭到了毒手。 而且这些孕妇的死相都极为恐怖,尸体寸缕不挂,缺残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可见白骨;不仅如此,孕妇的肚子也被人剖开,掏去了腹中胎儿。整个现场血迹四溅,宛如人间炼狱,就连办案多年的祁镇捕头见到现场,都不忍直视,几欲干呕!旁边年轻些的差役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吐成一片,根本不敢呆在现场。 于是整个小镇变的是人心惶惶,镇中仅剩下的几个孕妇都不敢出门,家中男人更是紧紧守在其身旁,生怕一时不察,让自家媳妇变成一尸两命。 为此,祁镇的官员加派人手,没日没夜的在镇中巡逻,这两日,镇子里暂时没了那杀人狂魔作案的消息,人们终于稍稍放下了悬挂起的心,街上比起前两日命案频发时,多了几分人气。 祁镇的酒馆里,人们都在私下讨论着最近的命案,四周一片私语之声。柳云坐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的听着四周的谈论声,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自那日在开封府被包拯吓到之后,当天夜里柳云就留书出走,算上她今日来到祁镇,也有三天了。柳云现在还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心,心中也没个计划,准备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路走着,柳云也打探到了许多消息,对自己所处的地方也有个大概得认识了。这次她来到祁镇,是准备好好休息一夜,仔细思考下自己到底要去哪里,给自己定个目的地的。 不过等她到了祁镇,便听闻陈州那边闹了旱灾,现在死伤无数,情况不容乐观。柳云听到这个消息时,便迅速把陈州从她的行程目的的选项中划去了。作为一个从未来过来的人,柳云心中对陈州有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么多包青天的剧组,那么多关于包拯的故事里,有几个剧组放过陈州城剧情里的小螃蟹了?几乎每个剧组都要把小螃蟹提溜出来进行一顿惨无人道的蹂躏,然后让小螃蟹对包拯是一顿狂妄发言,最后小螃蟹或大彻大悟,或执迷不悟,或胆战心惊。 可总之,不管那种类型的小螃蟹,都逃不过开封府的铡刀一游。 简直是用生命为包青天代言,堪称包拯故事里的最佳劳模! 作为本来就从开封府偷跑出来的柳云而言,怎么可能会自投罗网,跑到老包的剧情主场去呢。 酒楼下,一队衙役巡逻路过,柳云从窗口看到了巡逻的官兵,她玩杯子的手顿了顿,耳边都是关于这两日杀人案的讨论,听了这么久,柳云将整个案子的情况掌握了七七八八,心中思量着,脸上就带了些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她的桌子旁站了两位拿着刀的男人,那两人身形高大健壮,脸上带着煞气,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人。打头的人给柳云桌子上放了两锭银子,凶声恶气:“喂!小白脸!你的位置我们要了,拿着钱赶紧让开!” 这男人的话和动作,可以算得上是威胁了。这话一出口,四周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众人都想看看柳云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是羞辱回去,还是拿着钱灰溜溜的跑了。 ‘你们想钱羞辱我的话,可是找错了人。你们这俩钱,还不够本公子喝碗茶,真是不知羞耻,滚!’ 内心刷着小说里主角装逼的台词,柳云面上一派风轻云淡,在众人八卦的眼神中,她微微一笑,敲了敲桌子:“不够。” “什么?!你想找死?!”为首的男人刀眉竖起,语气凶恶。右手更是摸上了佩刀,显然是要准备抽刀砍人。众人皆被这个人的样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出声。他们的眼睛更是牢牢盯着柳云,有的人对柳云面露不屑,显然是认为柳云不知道见好就收,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想看看柳云究竟能说出什么话。 “你急什么?”柳云对凶恶男子的威胁视而不见,她侧头看这街外又一次路过酒馆的差役,露出个笑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于你而言,更是如此罢。” 那为首之人抽刀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他顺着柳云的目光,看见了楼下的差役,顿时明白了柳云的意思。他虽不知道柳云这句话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不敢赌,只怕坏了自己的事情。于是他从怀中再次掏出两锭银子,砸在桌子上,低沉着声音,显然是强忍着怒火:“阁下可不要贪心不足!” “呵。”柳云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银子放进衣袖中,笑道:“这里风景独好,兄台你且珍惜啊!”说罢,柳云转身离开。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个人大声问道:“可敢留姓名!” “萍水相逢,何必相知。” 柳云下得楼去,结了账,便离开了酒馆。 怀揣着刚赚到的银子,柳云心情甚好的在街头闲逛,甚至附庸风雅的给自己买了一把折扇。为了偷跑出开封府,柳云特地从客房的衣柜中找到了件男装,给自己束了胸,化了妆,还在左眼角下点了颗黑痣,以防有人认出来。 行走了这一路,也没人能注意到柳云是个女孩子。若是仔细观察,柳云肯定会有些破绽,可惜大路上的,大家都各走各的路,谁会没事观察一个身形消瘦的小公子是不是女孩子呢? 在镇中走了一圈,把自己需要的消息了解到了后,柳云瞧见天色已晚,便找了间客栈投宿去了。 夜里,柳云和衣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心中计算着更夫打更之间衙役们巡逻的次数,等到三更时分,更夫敲锣报时之时,柳云忽然睁开眼睛,说:“来了!” 仿佛是要应征柳云的话,没几秒窗外就传出衙役的大喊声:“快!!抓住他们!”与此同时的,还有隔壁房间的窗户被打开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人从窗户跃了出去,因为接下来捕快头就大声叫着“多谢大侠!”逐渐跑远了。 在衙役们此起彼伏的大喊声之后,就是一阵阵急促的敲锣声,伴随着敲锣声的还有更夫的声音:“杀人狂魔出现啦!!大家都醒醒啊!”更夫的锣声叫醒了镇上所有的人家,每一户都亮着灯火,大家伙们都围坐在一起,忐忑的等着消息。 客栈里也吵闹了起来,很多人都打开窗户,向外面探头看去,想看看具体情况。柳云依旧躺在床上,她听着客栈里面的声响,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八卦才是人民的天性啊。” 这件事一直闹到了五更时分,客栈才又安静了下来。柳云没有睡下,只是假寐。又熬了一会儿,熬到了日光破晓之时,她终于心情放松的睡了过去,这一觉睡醒,就到了正午时分。 柳云是被窗外叫卖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躺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爬起身来,活动了几下快有落枕趋势的脖子,柳云.床舒展下筋骨,打开门叫小二给自己送了盆水上来,用半湿的毛巾擦了擦眼睛和嘴角,又在铜镜中仔细确认了自己没有脱妆。看见眼角下画的痣似乎有些不清楚,柳云摸出笔来,把有些模糊的痣点的清晰了些。 做完这一切,柳云这才推开窗子,向外看去。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的气氛中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街上的衙役们也比昨日多了许多,巡查的力度也加大了。看来昨天晚上没什么收获啊。柳云这么想着,回身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一件行李,空空荡荡的。 伸了个懒腰,柳云寻思着该去置办几件衣服,再看看有没有卖背包之类的,可以买一个带上,这样就免得银子和别的东西放在袖袋,又重又不方便,还影响自己帅气的姿态。 当然后一句话纯粹是柳云自恋。 刚得到了比天外之财,有钱不花是傻子。心里这么想着,柳云出了房间,下到一楼叫了桌饭菜来,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听着八卦,美哉美哉。 食堂里什么人都有,人多口杂,很容易就能探听到许多消息。比如柳云右侧饭桌那里,坐着两个大汉,年纪看上去四十上下,其中一人膀大腰圆,虎目虬髯,腰间别着一把大刀,刀刃偏薄,是江湖中人常用的回首燕行刀。另一人穿着件文士袍,样貌猥琐,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这人腰间挂着一对长钩,钩尖闪着银光,透露出这武器的锋利。若是在阳光下细看,你会发现这银光中还带着曾淡蓝色,显然是个喂过毒的兵器。 大堂内,就这一桌那个带刀大汉的声音最大,他嗓音洪亮,绘声绘色的给他的朋友讲述着昨晚上的事情,那样子就像是他亲眼所见。 ‘这倒是个说书的好手。’柳云在心中夸了那大汉一句,她也是从那个大汉的话语中,才知道了昨天晚上的抓捕行动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原来昨夜巡逻的衙役们在街上发现几个蓬头垢面,形迹可疑的男人,他们正要上前盘问,谁知这几个人见了衙役们,都四散奔逃了。衙役领头的眼尖,发现有一个人身上有血,就赶紧叫人追过去,还派出几个人沿附近搜索,看看有没有情况。 这一搜索,还真发现了情况,有一农户院门、房门大开,屋内里面漆黑一片,院子里有很多血迹,衙役们不敢耽搁,赶紧拿着火把,举着大刀冲进房里。 火把往房间里一照,房间里是一片惨不忍睹。房中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全身赤【】裸,满是伤痕,原本怀着孩子的肚子现在空空荡荡,就像是一个血洞。床铺上满是血迹,血迹顺着床留在地上,冲出条血色的“小河”来。 房内的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只是他的额头被人砸破,头下有一大片血迹,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死了。 在现场的衙役们都不忍心看了,他们留了两个人呢保护现场,剩下的赶紧去府衙报告。 “那后来呢?那几个人抓住了吗?”客栈大堂里,今早打探到消息的食客,正在给朋友大声说昨晚的事情,说到紧要关头,便不再说了,他的朋友连声催促,他就指了指自己的酒杯。 朋友赶紧给他倒满酒,说道:“请喝,请喝!”那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把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朋友看他喝完了,就催他:“酒也喝了,你快说吧!” ‘是啊,快说吧。’柳云也在心中道。 那人见朋友急切,也不在拿乔,继续大声说道,不止他的朋友,连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仔细听着。 那晚上,衙役头带着人追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眼看就要把那个男人捉住了,谁知道跑到桥中央,那个男人竟然从桥上跳下去了!巡逻队的人赶紧打着火把跑到桥下,谁知道晚上黑灯熄火的,那个跳桥的男人没有跳进河里,而是头朝下摔在了河岸边,当场就摔死了。 整个人的头砸在河岸边的青石板上,整个人的脸摔得血肉模糊的,头都砸得变了形,好不可怕! 衙役们没了办法,只好先留下个人看守现场,再回府衙去叫人,叫上仵作先检查了之后,才能把人抬回府里去。而跟这个摔死的人一起的人,却找不到半点踪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好的一个案子,好容易才找到些线索,最后这些线索又都没了。祁镇的县令都快气炸了,头也快愁秃了,实在是找不到人啊,只好今天加派了人手,日夜巡查。 到这里,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就基本结束了。 听完昨夜发生的事后,柳云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看来这个案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这么想着,柳云放下手中的筷子,决定出门去看一看。 ——————TBC—————— 第六章、为好奇现场查疑点,详交谈线索指陈州 心中既有疑问,那便去证实。柳云这般想着,索性放下筷子,出了客栈往街上去。祁镇不大,昨日柳云就已将整个镇子的情况摸了个清楚,所以她自然知道,那可疑之人摔死的桥到底在什么位置。 只不过,柳云对推理挺感兴趣,却对伸张正义、帮人判案这些事情敬谢不敏,对柳云来说,她去看现场,只是好奇,为了满足自己,别的与她无关,所以哪怕她真的发现什么,她也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提供线索、追查真凶什么的。 从柳云本质而言,她就是这么一个“洁身自好”、个人主义至上的人,少同理心,也没什么同情心。 此刻,心中打算着要去看看案发现场的柳云,正在往祁镇桥方向的街上闲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去另一个摊位看看,丝毫不像是去看案发现场的样子。又在一个摊位跟前止步的柳云,看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心内自语起来:‘看来大宋不愧是中国历史上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朝代,商业之繁华,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小玩意有的看起来不起眼,但这做工没话说。’ ‘只不过这东西虽然有的看上去蛮有趣,终归是抵不过未来的东西。在这生产力普遍低下的时代,这些东西最开始还可以图个新鲜,可我想到我要是一直呆在这里,就觉得烦闷,也不知是先死还是先疯。’ ‘怀念我的那个年代啊!’ 在心中大喊的柳云,面上却跟没事人一样,半点情绪都不外现,脸上还带着她一贯的微笑,旁人看见她这个笑,都觉得这人笑容自然和善,倒是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度呢。 假意挑了挑摊上的东西,柳云拿起一只木鸟,这木鸟的触感细腻,看来做这个的人是精心打磨过的。柳云看着手中的手工制品,如闲话家常般说道:“你这木鸟手工不错,栩栩如生的。看来摊主你的手艺不一般呐!” “公子过奖了。这些小玩意只是随便做做,粗陋手艺,见不得人。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当不得公子这么夸奖。”卖木鸟的摊主是个年纪大些的男人,看上去少说也五十多了,他看人的时候是眯着眼睛的,好像眼睛有什么问题,可他说起话来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就把一大串话说完了。若是单纯光听他的声音,你可能想象不到他的真实年龄。 ‘你要是在现代发语音,肯定是那种每次都是两三秒一大段话的人呢。’默默吐槽了一句,柳云笑着道:“哪里那里,摊主您过谦了。这小玩意的确是非常精致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柳云故作转头看了看四周,状似不经意般道:“说起来,这边的摊位上怎么没人了?我记得昨日这里是个卖书画的年轻人吧。” “嗨,别提了!”老汉一拍手,叹了口气道:“合着该那孙小苗倒霉,他家昨天晚上出事啦!”“出事?”柳云做出一副听八卦的样子,老汉点点头,道:“昨天晚上,杀人狂魔去了孙小苗他家,把他媳妇弄的那是……噫!”老人家皱着眉头,满脸写满了“可怕”二字:“肚子都挖空了呢!” “天啊!”柳云一脸震惊,她微微凑近老汉,问道:“这是真的吗?”“我王老汉世居在此,还能骗你?”王老汉手一挥,先是反问了柳云一句,接着从他的摊位上拿起一个木牌,做了个砸的动作,道:“何止是他媳妇,连孙小苗也被人敲破了脑袋,死了,头都被砸成两半了。” “世道多艰呐。”柳云听完王老汉的话,叹了口气,王老汉也是叹了气:“谁说不是呢。得嘞,老汉我不拿这些晦气事情污客官的耳朵里。”老汉说完这话,想起自己的生意来,他赶紧转变了语气,询问柳云:“您有看上的吗?” 柳云晃了晃手中的木鸟,笑着道:“我早就看上这个小玩意了,它多少钱?”老汉报了个两文钱,柳云从袖中摸出两文钱递给老汉,老汉喜滋滋的接过钱,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荷包里。 柳云同老汉到了别,捏着木鸟,打着扇子离开了摊位,往成衣店的方向走去,等她从成衣店的店面出来时,怀中原本的四锭银子就剩下两锭了。‘唉,不管是什么时代,钱永远都是没得最快的啊!“心中哀叹着自己的钱花得太快的柳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这从人家那里敲诈来的钱,当时来的是多么轻松。 出了成衣店,柳云还要去找镇中卖包的店铺。镇子卖包的那家店刚好要经过祁镇桥,柳云走过桥边时,桥周围围着几个人,有几个胆大的还跑到摔死人的岸边,围观地上没洗干净的血迹。 “啧啧啧。”看着这些人把案发现场都围住了,柳云也不往里挤,她直接上到桥上,从那人跳下桥的地方,石桥走到最高点的扶手处向下看,血迹遗留的地方和跳下去的地方相隔很近,而且有很大的不协调的感觉。 柳云盯着血迹地点看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她心中对于这个“疑犯跳桥”的案件,已经思考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还需要的,就是一个验证。 假装又看了一会儿风景,柳云扇着扇子从桥上走了下来,她没有着急先去看案发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卖包的地方,想买个不错的包。可等柳云进到店里,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家店里是有包,还有各式各样的包,但和柳云想要的相差太远了。因为这里面有大小不一的荷包,可最大的也只能挂在腰间,装不了衣服。有专为女子准备的挎包,这个包倒是可以把东西装进去,但是,柳云现在装扮得是个男人,根本不搭。 还有专为行商、账房准备的褡裢,这东西小一点的搭肩上,大的放马背上,这说明自己买了这个,还要买匹马!柳云想到这个就头疼,而且她还不会骑马,买一匹马带着不仅没用,还让自己提心吊胆。 最后一种是箱箧,就是书生和赶考的士子用的书箱,可以背在身上。柳云站在店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个箱箧,至少这东西能背在身上,还算方便。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柳云付了一两银子,买下了个竹制的书箱做背包,这下她的行李终于是攒齐了。柳云背着书箱出了店,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看天色估算时间,也应该是下午五六点了。街边有几个夜间的小摊位正在支起棚子来,准备贩卖夜宵。 柳云走到桥跟前,刚才还围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于是她走大了昨夜尸体躺着的地方,那里还有一摊没有洗干净的血迹。柳云蹲下来,仔细观察地上血迹的形状,然后又侧头看向桥洞的位置,桥洞下几丛歪歪扭扭的小草引起了柳云的注意。 她站起身来,眼中河岸边的青石砖,往桥洞跟前走了几步,蹲下了身子。桥洞处的青石砖上铺满青苔,四周野草和芦苇旺盛,显然美人往这个方向走。柳云仔细看了野草倾倒的方向,又用手摸了野草下倒处的痕迹,有些若有所思。 收回目光时,柳云的余光瞥见石砖上的青苔似乎缺了一小块,她心下起疑,凑近看去。果然那青苔缺了小块,但痕迹不重,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柳云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摆,脸上又露出那种莫测高深的笑容来。她转身欲走,忽地又转过身来,草丛中有一个东西,像是一个牌子。 俯身捡起那东西,柳云看也没看就塞进袖袋里,还从袖袋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手中,站起身来后,一脸开心的说道:“还好还好,还好我眼疾手快,不然这银子就丢了!” 柳云说着,一边从桥下上去,一边故意在银子上哈了口气,用衣袖使劲擦了擦,十足的财迷表现:“真是的,早知道看热闹会掉钱,我就不下来看了,真是晦气!” 上到街上,石桥边正站了位中年精瘦汉子,他一直看着桥下岸边的方向,柳云擦着银子嘟囔着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有移开过目光。柳云走出了很长一段,他才回头看了一眼柳云的背影,然后走进了柳云刚出来的卖书箱的店里。 柳云走过石桥,走到成衣店的门口,进去之前,她瞥了一眼没有了人的石桥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她的招牌微笑,随即走进了店中。 * 开封府,包拯书房内。 书房格局简单,并没有过多装饰,只有必要的书架,书桌和会客的桌椅,书桌上放着包拯常用纸笔和他看的公文、书籍。此时此刻,包拯正坐在书桌后看书,公孙策从外敲门而入。 “大人,夜深了,该歇息了。”公孙策拿着一杯茶,走进书房,将茶水放在书桌上,提醒包拯。包拯笑着合上书,道:“辛苦公孙先生了。”说罢,拿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公孙先生泡的茶还是那么浓郁甘醇,鲜爽生津,让人回味绵长。” “大人谬谬赞了。”公孙策正替包拯去关书房的窗户,听到包拯这么说,他合上窗户,走到包拯身边,笑道。包拯笑而不语,他又抿了口茶水,才道:“这两日那受伤之人醒来了吗?” “还没有。” 前两日,开封府衙役值班的时候,在府门口见了位正要击鼓鸣冤的年轻人,那人一身伤痕,还没拿起鼓锤就昏倒在地。守门衙役一脸习惯的把这年轻人带回府中,打包送给了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给这个年轻人施针两次,才勉强保住那人性命。那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有刀伤,有剑伤,还有弓箭伤到的痕迹,看来是一个身份成谜的人,而且他背后的故事肯定只大不小。 听到公孙策的答案,包拯也不意外:“那人受伤极重,短时间也很难醒来。倒是让公孙先生费心了。”“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公孙策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学生不能为大人分担重担,才让大人日夜忙碌,不得休息,” “公孙先生呀。”包拯看着公孙策摸着胡子微笑说这话的表情,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两人静了几秒,包拯换了个话题,他看着公孙策说道:“也不知柳姑娘如今怎样了?” “是呀,那柳姑娘连夜留书出走,显然是十分着急,也不知她到底怎么了?”提起偷跑的柳云,公孙策就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她身体还没有痊愈,体质又弱,身上也没有带银两,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是很危险的。” “也许她另有苦衷。”包拯倒是看到了另一个可疑点:“不过本府在意的是,她一个毫无功夫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还能从开封府跑出去的。” “这倒是奇怪。”公孙策点点头,他对这个情况也是十分好奇:“看来这姑娘有个玲珑心窍。” “是呀。” 吹了蜡烛,两人离开了书房。包拯和公孙策走在走廊上,四周光线昏暗,走廊上点着排灯笼,却没有那么亮堂。公孙策走在包拯左手边,两人边走边聊。 “学生已经让张龙赵虎打探过,柳姑娘应该是出府后第二日清晨离开开封的,算时间,她已经走了四天了。最少她也应该走到祁镇那里了。” “祁镇?”包拯侧头看向公孙策:“最近百姓口中传的那个祁镇?” “是的,”公孙策点点头:“就是百姓中传有杀人狂魔的地方。” “如此危险的地方,一个小姑娘在那里,岂不是危险重重?”包拯皱起眉头:“还是让展护卫去一趟祁镇,去找找那小姑娘,顺便探听一下祁镇的杀人命案。” “这不太妥当,大人。”公孙策进言道:“祁镇虽然离陈州城还有一段距离,但毕竟是在淮宁府的管辖之下,您是开封府府尹,依律是无法插手淮宁府的事情的。” 包拯没有说话,公孙策接着说:“况且现在淮宁府现在是安乐侯庞昱坐镇,您和庞太师在朝中政见不合也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庞昱知道展护卫去了祁镇,恐怕对大人您极为不利,也对柳姑娘那边没什么好处,” 公孙策说的在理,也是事实,包拯听后思索片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确是什么都不能做。包拯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这还真是毫无办法了。只是不知,那陈州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前日学生听闻陈州有捷报,说是安乐侯庞昱抓住了劫持赈灾粮的歹人,您看呢?”公孙策对这个消息保持怀疑,他总感觉这个消息怪怪的。包拯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他先将朝中情况告诉公孙策:“没错,圣上龙颜大悦,给安乐侯记在功劳簿上,只待庞昱回来,一并奉上。” 见公孙策知道了,包拯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本府始终感觉这个消息中另有隐情。” “是呀,赈灾粮一向是重兵护送,护送之人又是军中高手。到底是多么厉害的歹人才能将赈灾粮劫持?更何况这次还是安乐侯亲自押送赈灾粮,护送之人只怕是只多不少吧!” 公孙策分析得头头是道,包拯也颇为认同,只是两人空有怀疑,却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他们两个人的猜想也只能算是凭空臆断了。 提起陈州之事,包拯倒突然想去看看那个受伤的年轻人,公孙策见包拯已经决定,就不多嘴劝什么,而是跟着包拯一同去往客房。 客房外站着位衙役,正是前两天守门的李飞,李飞见到包拯和公孙策,急忙行礼,并为他们二人打开了房门。两人走进房间,客房的床上躺着那位年轻人,他闭着眼睛,还没有醒来。 包拯坐在床边,看着公孙策替年轻人把了把脉,然后冲着自己摇摇头,就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是没什么好转。包拯将目光移到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包裹上有个大口,上面还带着血,看来是被刀割破的。 包裹已经被打开检查过一次,里面放着代表年轻人的身份文牒和一封信。包拯抬手见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身份文牒,身份文牒里染了血,最开始展昭他们打开时根本看不清字迹, 许是这两日文牒里的血迹干了,里面的字倒是隐约可见,包拯打开文牒,凑到蜡烛前仔细辨认,公孙策也靠了过来,两个人看着血迹下的模糊字迹,勉强认出了几个。 “淮宁,陈,启元。”公孙策念出能看清的字后,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是陈州人!” “陈州?!” ————————TBC———————— 第七章、赈灾难陈州已事发,得木牌柳云遇波澜 知晓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居然是陈州人之后,包拯公孙策都将目光投到了包袱里唯一的一件东西,一封带着血迹的书信。包拯拿过书信,并没有拆封,而是仔细看着信封。 信封上没有写收件人,也没封口,上面还有点点血迹。整一封信摸在手中就能感觉出来,里面肯定不止一张信纸。包拯将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在公孙策注视下又放了回去,公孙策心中已知包拯的性格,可还是问了句:“大人,若是与陈州有关呢?” “私拆他人信件于理不合。”包拯指尖轻叩木桌:“他若是能醒来,陈州之事我们就能知晓了。”包拯说完这话,站起身来,看着公孙策道:“公孙先生心中也不必忧虑,此人能活下来,便让公孙先生殚精竭虑,先生辛苦了。” “多谢大人,这是学生的责任。”公孙策躬身行礼。 随后两人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日下朝,包拯回到了开封府,召集公孙策、展昭、和四大侍卫,给众人带来了关于陈州的消息:皇上下旨派包拯去陈州巡查,调查陈州受灾的恢复情况,即刻上路,不可迁延。 开封府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放下口气来,在心中感谢皇上圣明。原来前几日包拯忧心陈州之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可却苦于无法替包拯排忧解难,自然是不好受。如今皇上下旨让包拯去陈州,这正是一个探听陈州的大好时机,众人自然是“喜上眉梢”。 “大人,这正是我们去陈州调查的好机会,属下愿意先行去往陈州城打探消息!。”展昭着一身大红官服,立在花厅中央抱拳请命,一双星目璀璨如星。 不仅展昭,连同站在旁边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也都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激动表情。站在包拯左侧的公孙策,与包拯对视交流后,站了出来,给众人泼了盆凉水:“你们还是不要太过的好。” “公孙先生,这是为何?”展昭直起身子,先是看了公孙策,又看了眼坐在首位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的包拯,再将目光移了回来,说出了他们的疑惑。 公孙策抚着胡子,侃侃而谈:“前两日我们都曾听说陈州安乐侯抓住了抢粮的劫匪,大人也说皇上对此事是龙颜大悦。可不过两日,皇上却忽然毫无征兆的叫大人去陈州巡查,这难道不奇怪吗?” 公孙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巡查这事来的十分突兀,事先并无征兆,开封城内也并没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皇上怎么就突然让包大人去巡查了? 瞧着大家一脸的疑惑,公孙策便解释道:“这次大人奉旨前往陈州,恐怕是皇上那里得到了消息,陈州有变啊!” “公孙先生所言不错,此次陈州城出了大问题。”包拯接过公孙策的话头,将今日皇上私下召见的事情告诉众人:“今日早朝后,皇上私下召见了本府,言道安乐侯庞昱在陈州放赈,许久未归。听闻庞昱生活放荡,不自检点,致使灾情依旧,民怨沸腾。因此派本府前去陈州,查明真相。” “可,开封城内并无陈州灾情严重的消息啊?”王朝不解,公孙策道:“这便是疑点之一了。” “没错,”展昭也反应过来了:“不论结果好坏,总该是有消息传出来的。可陈州城自庞昱去后,除了前几日劫持赈灾粮的消息后,什么消息都没有。” “展护卫所言不错。”包拯点点头:“若是本府所料不错,恐怕皇上已经得到陈州城传来的不好消息,这才会说出那番话,还让本府即刻出发,不可耽搁。” 包拯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此,你们且去收拾准备,即刻就走。”“是!”众人应声。“展护卫,你与王朝马汉率先前往,务必星夜兼程,提早赶到陈州城。小心打探城内消息,切不可强出头,注意自身安全。”包拯前面还是用词严厉,说道后面,语气就温和下来。 展昭三人听罢,心中十分感动。 任务分配完毕,众人各自告退,包拯留下了公孙策。公孙策看众人离开,便关了厅门,问道:“大人,可是还有事情?” “有,也没有。”包拯整了整官帽,他从皇宫回来之后立刻就召集众人议事,官服当然没有换下:“公孙先生可知,淮宁府知府是谁?” “这……”公孙策迟疑片刻,道:“可是陈琦陈大人?” “正是!”包拯点点头,他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公孙策站在一旁看着他,包拯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停在公孙策面前,道:“先生可知这位陈琦陈大人,正是庞太师的学生。” “什么?庞太师的学生?”公孙策却是没想到,那位淮宁府的陈知府和庞太师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如此一来,这陈州之行就更加危险了啊。” “不,”包拯看着面带担忧地公孙策,露出个笑来:“今日的消息倒是会让公孙先生惊讶,那位给圣上送密信,通报陈州消息的,正是这位陈大人。” 这个消息的确是公孙策没想到的,他被这消息惊的凤目大睁,一脸的不可思议,半天才说:“这,的确是让学生吃了一惊。”说罢,公孙策已经明白了什么,他凤目中似有流光闪过。 包拯见公孙策懂了自己的意思,便也放下心来。他合手向公孙策微微躬身,道:“如此,便麻烦公孙先生了。” “大人折煞学生了,”公孙策也回了一礼,道:“学生定不负大人所托。” 话音落地,两位大佬心有灵犀般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取了衣服回到客栈,柳云先点亮蜡烛,让屋中变得明亮起来。而后将书箱仔细擦干净,放在桌子上晾干。自己则是打开装着衣服的包裹,把衣服从包裹中拿出来抖了抖,重新叠整齐,放在床上。最后将包衣服的布也叠好,放在衣服上。 做完这一切,柳云走到窗边,窗外金乌西沉,街上亮起灯火,楼下摊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景象。柳云看着窗外街景,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街上一户人家的灯光上,淡漠黑眸中映出那微弱火光,似真似幻。 隔壁门板的开合声惊醒了出神的柳云,她迅速回过头,目光凌厉地看向出声的地方。发现原来是隔壁的声音后,柳云自嘲的笑了笑,她转回头,街上喧闹依旧,可在这热闹之中,又隐藏着一份悲凉。 叹了口气,合上窗户,柳云将床上放置的衣服留下一套,其余都放进书箱上层放书本的地方,又把今日在外面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二层,原本放笔墨的位置,把干粮就放在了第三层。 而钱财,柳云当然是随身携带了。 一切收拾妥当,柳云将书箱摆在枕头旁,叫了份洗漱的热水,插上门,将脸上的装扮洗了个干净。洗掉装扮的柳云,从一个样貌普通的小公子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姑娘。 柳云搬了凳子放在床边,将热水盆放在凳子上,然后放下床上的帐幔,把毛巾丢进水中洗干净,拧干搭在盆边,脱了鞋子钻进了帐幔之中。 解开外套,脱下中衣,再将绑在腰间和肩上的布包放下来,柳云感觉浑身能松下一半,接着她解开了里衣,把缠在胸口的布条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肚兜来。 “呼——”长舒一口气,柳云从帐幔缝隙中将毛巾拿出来,仔细擦了擦自己的身子,随后穿上干净的里衣,再如法炮制,把自己中裤也换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柳云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将脏衣服内的银钱移动到干净的衣服中,再把所有的脏衣服叠起来,用买衣服送的包裹布把脏衣服都包在一起,放在了书箱的最后一层空隙间。 做完这一切,柳云抬手从脖颈处卸下一个玉坠,那玉坠是个玉佩样式,颜色翠绿,水头倒是不错。柳云看着手中的玉坠子,起了怀念之情。 这玉坠是柳云穿越前她的好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十分珍惜,自从收到自后便日日带在身上,谁曾想这次穿越也将这玉坠带了来。前两日柳云心神不定,也顾不上这玉坠,今日柳云也算是心情放松,这才擦洗了身子后,关心起这个玉坠来。 盯着玉坠看了会儿,柳云小心的将玉坠重新带在脖上,贴身挂着然后又摸出了今日从桥下捡到的木牌。 那是一个木牌,木牌不过巴掌大小,却做得精致异常,不仅正反两面都刻着字,而且木牌下还有一个用上好丝线做成的穗子。柳云将木牌凑近闻了闻,木牌有种淡淡的幽香。再透过帐幔缝隙间投射进来的光看木牌,木牌上可以看到屡屡金丝,且金丝分布得非常均匀。 ‘原来是金丝楠材质,好东西。’柳云勾起嘴角,继续看去,木牌正面刻着一个王字,背面则是风云两个字。把玩着木牌,柳云思索起来:‘风云,应该是某个势力的名字。王,应该就是这个木牌主人的姓氏了。’ 手中的木牌触之清凉舒适,把玩起来手感极好,能用得起这么名贵的木头,绝非一般等闲之辈,看来死去的那个嫌疑犯不过是替罪羔羊,是他们使得障眼法了。 若是如此,那么他们究竟为何要杀害孕妇呢?一定是孕妇身上有着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孕妇,孕妇,难道是……! 柳云恍然大悟,这在祁镇的案子她已经明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两分,也是无关紧要之处了。 ‘这木牌倒是个值钱的东西,只是拿着太烫手了。’柳云看着手中木牌,思索片刻,下了决定。她将木牌与银钱放在了一起,同放进她自己的袖袋之中,再把床上的裹胸布和垫身形用的布包放在枕头另一侧。 一切收拾妥当,柳云掀开帐幔走了出来,把刚才自己摆乱的东西都归位,最后散开头发,在房间开始了睡前散步。 左右这些人今夜是不会找来的,何必着急。 蜡烛燃尽,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睡得神清气爽的柳云把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穿上自己新买的月白劲装,束发点痣,腰间插上一把折扇,心情愉悦的退了房,离开了祁镇。 刚出祁镇没多久,柳云就发现了不对。自己身后跟着两个大汉,赫然是当初在客栈大堂高声阔论的那两人。可在那两个人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就是当时在酒馆威胁自己让座位的人! ‘这倒是有趣极了。’完全没有觉得自己陷入危险中的柳云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个狡诈的笑容来:‘他们到底是黑吃黑呢?还是都冲着我来的?这只能靠试探了呢。’ ‘但是不论哪一种,在我的身上一定有些价值,或是钱,或是东西。’ 这么想着,柳云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来,不漏痕迹地将一点粉末洒在折扇扇面的缝隙中。做完这一切,柳云停下的向前走的步子,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个人,半开扇子,笑的风轻云淡:“两位跟着在下,究竟所谓何事呢?” “自然是为财!”见柳云停下来了,跟着柳云的那两个人也停了下来,身材魁梧的那个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这小白脸,在酒楼诈了人家四锭银子,那可是四十两!我看你瘦弱不堪,还接不下老子这一拳。劝你还是乖乖交出钱来,免得受苦。” “嘿嘿,我这朋友说的是呀。”穿文士服的那个,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声猥琐:“正所谓见者有份,兄台还是不要吃独食的好。” “哦?”柳云用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手心,用的劲却并不大,只是让人看着幅度大罢了,她还是记得自己的扇子里是加了料的。并不回答这两人的话,柳云将目光移到了后面那两个人的身上:“你们两位也是来劫财的?” 柳云说完这话,最开始那两人惊诧的回过身子,显然他们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两个人,或者说如果不是柳云说了话,他们两人根本发现不了身后的人。 ‘看来这被我敲诈的苦主是个高手。’柳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所想的方法不太稳妥,她原以为那“猥琐组”是发现苦主他们而不管,搞了半天这是俩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柳云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心中已经拉响了警报。当初在酒馆观察这个“苦主组”时,柳云已经发现他们武功不差,毕竟虎口那么厚的茧子也不是白磨得不是。 后来在客栈大堂遇到的“猥琐组”,柳云观察过那个魁梧大汉和猥琐男用的兵器,也绝对是个好手。本以为可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很有可能成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脸上笑嘻嘻,心中…… 这话说的就是现在的柳云了。 苦主组听闻柳云的话,被柳云敲诈的苦主一号露出不屑的笑容:“不过是四十两银子而已,也就黑山双煞这两个废物才能看得上。”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是冲着柳云来的。 柳云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猥琐组”,不对,应该是黑山双煞,看他们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不过柳云大致能猜想到,他们两个很可能是撒丫子就跑吧,毕竟两队人武功差距这么大。 黑山双煞也没有辜负柳云对他们“银蜡枪头”的评价,小胡子给魁梧汉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轻功跃起,连狠话都不放,向祁镇的方向跃去。 “苦主一号”一抬手,站在他旁边的“苦主二号”立刻如同一阵风般,后发先至。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接下来就是两具尸体落地的声音。黑山双煞竟然连声音都没发出,就死得透透了。 柳云被惊到了。 柳云这时候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武侠小说中的功夫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咽下口水,柳云看着眼前的“苦主二人组”,知道扇子中的药粉恐怕作用不大了,但她还是决心试一试。 “你们有何事?”柳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两个人,计算着他们两个人要走几步才能把药粉扑在这两个人的脸上。“苦主一号”看着柳云的脸,发话了:“我家少爷要见你。” “你家少爷是谁?”柳云侧拿扇子,慢慢展开,将扇子中的粉末抖到自己的扇面上。 “这你不必知道,庞二!”男人完全不给柳云反应的机会,他声音一落,那个叫庞二的人就扑向柳云,柳云本来就一直注意着这两个人的动静,见那人扑过来,柳云下意识的甩袖扬起,袖中白色粉末和扇子上的粉末扑了那人一脸! “找死!” ——————TBC—————— 第八章、失算计险中求生存,悬一线二次遇展昭 粉末扑在庞二的脸上,一部分粉末还飞进了庞二的眼睛中,庞二只感觉眼睛如同火烧一般,连带着脸上也让人疼痛难忍。他当即疼的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双手使劲揉着眼睛,想减轻痛苦,却把更多的粉末揉进了眼睛里。 听着同伴痛苦的哀嚎,本来还胜券在握的男人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他看着已经退后两步的柳云,眼带杀气:“你找死!” “也许吧。”柳云抖了抖手中的扇子,她身上的粉末刚才全都洒在了庞二的脸上,现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撒的了,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情况比刚更危险。 但她还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万事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甚至她还浑不在意的吹吹扇子的扇面,那个男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庞二还在地上翻滚嚎叫,声音凄厉,可站着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心思管他,柳云将扇子慢慢合起来,一边用扇子敲着手心,一边笑眯眯地说道:“你猜,他能活多久?” “我猜不出。”那个男人的右手已经移到了刀把上,他的眼神狠厉,看着柳云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没想到你居然用毒,真是低估你了。” “谁说不是呢。”柳云手心中已经开始冒汗,但她表面上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甚至有闲心推算这两个人的来历:“你叫他庞二,若我所料不错,庞,是你主子的姓氏,而‘二’字,就代表了你们的身份。” 柳云看着男人的右手,心中愈发紧张,面上也愈发平静,甚至表面可以说得上是平静如水。这倒不是柳云装,而是她本就是那种心中想法不外显的人,她无论心里想什么,表面上就总是那种微笑温和的样子。柳云她用这副样子已经欺骗了不少人了。 “祁镇乃是淮宁府治下,如今安乐侯庞昱身负皇命,接管陈州。这巧不巧,你的同伴的姓氏就是庞,这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翩翩呀。”柳云用着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更是让那个男人杀气上升。 男人慢慢向柳云的方向走着,语气冷然:“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猜他活不过三息。”男人说罢,抽刀出鞘,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刚才还在嚎叫打滚的庞二,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嚎叫声全部堵在口中,打滚的动作也保持没动。 接着庞二嗓子中挤出“嗬嗬”的嘶哑呻【】吟之声,抽搐了两下后,就没了气息,变成了具尸体。柳云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在刀光闪过之后,差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的叫出来,还好她的理智还有一丝丝在线。 “你看,我说的没错。”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也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自己刚才不是杀了个人,而是喝了杯茶,折了片叶子,那么轻松写意。 柳云这二十四年间,哪怕是经历大风大浪,见惯了人心黑暗,也没见过眼前这种情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情况实在不可能出现在法制的未来,也许只有在法制残缺,犯罪成本低的古代,才能见到现在的这一幕吧。 看着向自己逼近的男人,柳云终于向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恐惧之情。男人看着柳云,忽然笑了,他提着刀,笑容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我原以为,你还是有些后手的。” “也许是呢。”柳云嘴上这么说,但是已经紧张的快要腿筋打转,双腿发软了,她捏紧手中的扇子,勉强压下不安躁动的情绪,以防自己说话时声音打颤,被对方气势压制。 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柳云捏着扇子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她看着男人手中的刀,脑子飞速转了起来,嘴上也不闲着:“你杀他之时毫不留情,而他也对你言听计从,看来你在庞府的位置并不低,比他那种只是主人赐号的名字来说,你应该是有真实姓名的吧。” “越是聪明的人,越死的快。”男人冷笑一声,道:“你若如此聪明,怎么不猜一猜自己为何会死?” “也许我没那么容易死。”柳云压制住自己想退第二步的冲动,她还在努力寻找着求生的办法:“从你们刚才对我所说的话来看,你们并没有打算杀了我,而你们的少爷,就该是前日来到祁镇的安乐侯吧。” 男人暂时停住了往前走的步子,他看着柳云,道:“你怎么知道是前日?你究竟是什么人?” “无名小卒罢了。”男人虽然停下了步子,柳云却更加不安,她明知分析对方心理,用语言上的踩对方在意之处的方法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可她却没有能釜底抽薪的实力。 还是眼界不够,情报不足! 柳云心中暗恨,在绝对实力碾压之下,一切的策略方法都只能暂缓自己的死亡,有时候还可能加速自己的灭亡。可是哪怕落到现在这个九死一生的地步,柳云也绝不会后悔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生命绝不能如此被动,也不能置于别人的掌握之下。 现在柳云只是反思自己的眼力太过幼稚,没有能及时认清敌我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这才造成自己如此的被动,甚至受到生命的威胁。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柳云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说完那句话,顿了顿,继续道:“前日你我在酒楼相遇,在你我相遇之前,我已经在酒楼坐了有一个时辰。” “那又如何?”男子不明所以。 柳云面上还是带着她的招牌笑容,背后已湿了一大片,她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我刚到祁镇之时,镇中便因为连发凶案,府衙派出衙役巡街。祁镇虽不过巴掌大,可巡逻整个镇子一圈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我自从来到镇子到你我酒馆相遇,正好是三个时辰,期间我见了那领队两次。但你我相遇之后不过一炷香,那领队居然又到了酒楼之下。” “许是巧合。”男人倒是没想到柳云居然计算巡逻时间,而且还如此精准。 “你言之有理,可是”柳云抬了抬下巴,眼睛看着大刀的刀身,刀刃上一点血都没沾,还是那么雪白锋利:“祁镇并不大,镇中来了什么人不一会儿就能传遍全镇,在你来酒楼之前,楼中就有人言镇中来了辆豪华马车,加之你来后,那领头巡逻的队伍居然多了有四五人。” “若是平常衙役我倒是不会注意,可那队伍中恰好有人跟你,和那个死去的庞二,不论衣服还是气质皆相同,而那领头的人态度谦卑,这自然让我猜测起你们的身份来。” “最后你根据庞二的姓氏,确定了少爷的身份。”男人接过柳云的话,做起最后总结。柳云点点头:“没错。” “你很聪明,非常聪明,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男人这时并没有往柳云那里走,他感慨着,但柳云知道他一定还有后话。果然男子继续开口了,可他接下来说的句话,却让柳云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只可惜,你是开封府的人。” “你说什么?!”柳云听闻这人的话,惊骇的头皮炸裂一股子寒气从她脚底升起,她这次真的是保持不住脸上平静的表情了。柳云千算万算,唯独就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被算到开封府的阵营去,而且还被人调查了身份。 “难道不是?”男人看着柳云脸上露出的惊诧表情,哪怕只有一分,也足矣让男人得意的了,毕竟这一路柳云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冷静,若不是柳云后来的细微动作,男人根本无法猜透柳云的心思。 这人既然是庞昱的人,那么自己的下场就绝对讨不了好。如今陈州局势紧张,祁镇地处淮宁府管辖,却是血案频出,更不用说是重灾区的陈州城了。依照庞昱的行径,恐怕陈州只会越来越乱,民心不稳了罢。 如此一来,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入开封,届时包大人一定会来陈州处理此事。两方立场全然不同,而作为被划入开封府势力的自己,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处呢,想到此处,柳云心渐渐沉了下去:“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如此聪明,我便给你个提示。”男子现在终于感觉到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他看着柳云从原来的古井无波,变成现在遮掩不住自己情绪的样子,心中大感痛快。 就像是戏弄老鼠的猫一般,男子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三日前,一个叫田启元的蠢货从陈州城跑了出来。”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柳云豁然开朗,接下来的情况根本不用她思考。一定是那个田启元不满庞昱的暴行,于是跑到开封府去告状,庞昱派人去暗杀,或是打听田启元的情况。无意中获得了自己曾在开封府的消息,接着这次在祁镇与庞昱的人相遇,让庞昱认了出来,这才有了今次之祸。 真是祸起萧墙。柳云咬着下唇,心中一阵的不平静,万万没想到,自己想从开封府逃开,却又一头扎进这张与开封府有关的大网里来,还是自己主动扎进去的。 看来今日性命难保了。 长叹了口气,柳云放下了一直拿着的扇子,苦笑一声:“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结局。”柳云说罢,竟然像是站不稳似的跌坐在地,垂头丧气:“你动手吧。” 男子大笑两声,看着柳云一脸颓废之色,走上前两步,手持大刀居高临下:“临死前,让你在做个明白鬼,记住,杀你的人是庞山!”说罢,庞山举刀便砍了下去。 刀光下,柳云抬起头,唇角带笑,黑色的眼睛中露出了三分狡诈神色,庞山心中大觉不妙,却已经来不及收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坐在地上的柳云居然一个躺倒侧滑,滑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接着柳云一个鹞子翻身,左手袖中的药粉直接洒向庞山的脸上,整整一胭脂盒的药粉,尽数扑在了庞山的脸,而此刻庞山却因为收力不及加上心中震惊,愣了那一秒。这一秒之差,便让庞山的脸直接跟药粉来了个亲密接触,一时间,庞山眼中,鼻中,口中都是柳云洒出去的药粉。 柳云的这一番动作端的上是行云流云,她用的时间还不过两秒,这也是柳云此生最快的,也是唯一的一次了。撒完药粉,柳云强忍着腰上传来的不适,火速后退了几步。 庞山被扑了满脸的药粉,脸上的奇痒之感和眼睛的异样感,让他忍不住嘶吼两声,可那药粉入了他的口中,随着他的口水一起流入咽喉,咽喉处迅速感觉到如同灼伤一般,他的声音就嘶哑之极,那声音像是垂死的野兽被激怒后发出的不甘之声。庞山眼前开始模糊,他眯着一只还能略微看清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柳云,手中的刀又举了起来。 柳云本想快跑,但她眼尖的发现不远处有马匹飞奔而来,看衣服颜色倒是跟庞山的完全不同。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柳云决心赌一把。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跑得过庞山也是一个问题,武功和内力什么的,真的柳云遇到的、最大的难题了。 庞山现在满心想着怎么杀了柳云,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柳云身上,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感受着脸上柳云带给她的痛苦,庞山脸庞抽搐着,他出离的愤怒了。 没有想到‘终日打燕,却被燕啄了眼’,自己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给算计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不可饶恕! 庞山大吼着冲向柳云,大刀带着寒光,凌厉又危险,柳云躲得是万分艰难。也幸好庞山此刻看不清楚,又受了脸部疼痛的影响,否则柳云根本躲不开庞山的刀,只怕在第一刀的时候就命丧当场,做了刀下之鬼了。 柳云狼狈地躲着庞山的刀,稍不留神便被刀刃划伤,没几下,柳云的身上就有了几道伤痕。刚躲开一刀,下一刀紧随而至,柳云来不及躲闪,索性一个懒驴打滚,滚到了大路之中。 庞山紧追不放,也冲到了大路的中间,眼看大刀就要落在柳云身上,在柳云决然的眼神中,后面骑马的人终于赶了过来。 那人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脚将庞山踢开。来人武功比庞山只高不低,只一脚就将庞山踢得吐血倒地,半天都起不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那两人也勒紧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制住了还想挣扎的庞山。 柳云见的这一幕,终于可以松下口气。这时她才觉得全身痛极了,连刚才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的胃部,也有些疼痛难忍,而腰上的痛感则是告诉自己,刚才那个高难度的动作,对自己身体的负担有多大。 柳云半趴在地上,低着头无声的叫着,奋力地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痛苦。救了柳云的那人见柳云半天没起来,赶紧蹲下扶着柳云的胳膊,关心地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样了?” 入耳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哪里听过,柳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她抬头看清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看清了那张高颜值且无比熟悉的脸,看清了那双如璀璨星斗般眸子。 柳云实在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展昭,他【娘】的怎么又是你! ——————TBC—————— 第九章、破惨案侯爷来祁镇,往陈州包公遇杀手 暂不提柳云与展昭这头故事,且将目光投向昨日的祁镇府衙之中。 祁镇府衙内,安乐侯庞昱斜坐在首位,身旁站着五六个穿着劲装的带刀男子,在他下首,站着祁镇县令江城。江城躬身立在庞昱跟前,一副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样子,面上带着讨好笑容。庞昱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过了半响,庞昱懒洋洋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江县令,本侯让你找的嫌犯,你找到了吗?”“回禀侯爷,还没有。”江城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的眼睛盯着自己脚上的官靴,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没有?”庞昱眼神一变,明明还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斜坐姿势,但眼中的神色却让人感到压迫之感。如利剑般的目光盯着江城,江城头上冒的汗更多了,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侯爷,实在、实在是卑、卑、卑职无能,那些人趁着夜色,四散奔逃,卑职的、的人根本抓不到、抓不到啊!” 江城现在都想抱着庞昱的大腿哭诉,他心中比谁都急切,祁镇出现这么大的案子,还这么久没有破。作为祁镇的父母官,他自己也是压力山大。可衙役们所遇到的那些人实在是太过零散,机动性又强,在深夜的掩护下,实在是不好抓。 “昨日夜晚差点就抓住了一个,可是谁料想,那个人居然跳桥死了。”江城都想哭了:“那个人死了后,今日卑职派人去附近山林搜索,根本一无所获。卑职也让手下在镇中来回巡逻,盘查可疑人员,但还是没有线索。” 庞昱听着江城的哭诉辩解之言,俊秀的脸上黑了一片,他坐直了身子,冷笑一声:“怎么,还要本侯爷奖赏你不成?”“卑职不敢!”江城当即跪倒在地。 庞昱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城,眼中似有风暴汇聚:“如今本侯负责陈州相关事宜,在这淮宁府的地界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双手一推,将这责任推得是干干净净,你好大的胆子!” 庞昱声音并不大,但却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直面庞昱的江城更是在这一刻抖如筛糠,根本不敢开口争辩,房间里气氛凝重,庞昱的气场压的江城呼吸困难,冷汗如雨。 轻哼一声,庞昱又重新坐回到他原来的姿势,房间里令人胆寒的气压也消失不见,江城抹了把额间的汗水,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冷汗淋淋了。 庞昱斜眼看了江城一眼,不屑一顾:“皇上派遣本侯来陈州救灾放赈,可偏巧就你祁镇出了问题,你祁镇离开封不过三个时辰的路途,却出了这番大事,难道不是在说本侯能力不足吗?” “卑职惶恐。”江城以头触地,态度是说不出的诚惶诚恐。可江城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思索:这淮宁府本该是陈琦大人为知府,如今你庞昱来了之后,竟然反客为主,当真是霸道。我虽不知陈琦大人现在究竟如何,想来也是讨不了好的。你庞昱这般在意祁镇命案,还不是怕圣上知晓,追究下来,发现你在陈州做的事情吧。 江城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就越发谦卑了。 庞昱懒得算计这些小官们,左右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他更在意的是祁镇的案子,专门挑孕妇,还挖去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这手法和陈州那边如此一致,看来很有可能是陈州那边漏网的流民。 啧!一群乱民! 想到这一节,庞昱就想起从陈州城跑出去的田启元,自己的人追着田启元的线索一路追杀,谁知道田启元居然命这么大,还是跑到开封府去了。 看来开封府的包黑子去陈州也就这一两天了。庞昱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看来今天必须先回陈州,将陈州城一切打点清楚。开封那边还有我爹,只要情况有变,爹自然会通知我。’ 打好主意,庞昱看向祁镇县令江城,道:“江城,既然你说你人手不足,那么本侯便给你留几个高手。”庞昱说罢,叫了六个人出来:“这六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武艺不俗。同昨日一般,今夜你将这几个人分在各巡街的队伍中,若是再遇到那几个人,他们自然会出手。” “多谢侯爷。”江城满脸惊喜,庞昱看也不看他,继续道:“准备马车,半个时辰后本侯离开。”庞昱说完,挥挥手让县令离开了房间。等到县令离开之后,庞昱看着被派出去的六个人,对其中一个人说:“庞山,昨日你遇到的那小子,确定是开封府的人?” “回禀侯爷,咱们的人确定了,那小白脸就是从开封府出来的人,听闻开封府里的张龙赵虎还在城中打听过那个小白脸的行迹。”庞山恭敬的回复道。 “打听行迹?难不成是开封府的新人?”庞昱对这个消息很是怀疑,面对开封府,他肯定会多想一些:“听闻祁镇之事,故意来打探消息的?这包黑子还真有一套,故意让个陌生面孔过来,不容易被人发现。哼。”庞昱喃喃自语的分析起来现在的情况,脑海中连续几次来回推导,得出了“自己没想错”这个结论。 结论一定,庞昱离开给庞山下了命令:“庞山,今夜你们任务完成后,你带上一人,监视那小子。若是他离开,你们立刻跟上,将他抓来见我。” 庞山先是点头应下,后又问:“若是那小子反抗呢?”“杀了,做得干脆些。”庞昱冷然一笑:“别让开封府抓住了把柄。” “是!” …… 入夜,府衙照例派出衙役巡逻。这次巡逻的人还是那么多,但还有几个衙役跟着庞昱留下的高手,守株待兔的守在剩下的几个孕妇家附近,期待着杀人凶手的自投罗网。 衙役们巡查过客栈时,在客栈里的柳云已经躺在床上,穿着新买的衣服开心的睡去了。路上的打更的更夫,正巧打完了三更的更声。而几个衣着简陋,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在寻找着一家孕妇的住处。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趁着夜色摸到孕妇住处的那几个人,完全没想到在他们身后,衙役们也借着晚上的黑暗偷偷靠近了他们。这几个歹人刚点燃了迷香,后面衙役就冲了上去,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这几个歹人压倒在地。 有人挣扎着要跑,被一旁守着的劲装高手一掌打晕了,庞山走过去,蹲下捡起了地上的迷香,仔细辨别了一下,道:“这迷香品质不差,没想到这几个泥腿子作案方法还升级了。” “山哥,是他们几个吗?”庞二和一个抱着剑不说话的男人【】站在一起,他问道。 “就是这几个泥腿子,我呸!”庞山狠狠地踹了一脚背衙役抓住、还在挣扎着的人,那人痛的当即弓下腰,弯的像一只大虾。庞山只是骂道:“妈的!在陈州那边丧尽天良的事做的还少吗?居然从老子的眼皮子地下溜到这边来了,找死!” 庞山说着,又是一脚,把那个人直接踹倒在地,口吐鲜血,全身抽搐,旁边被抓的人都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地上的这个倒霉蛋,其中一个人还笑了起来。 笑声就像是锯子在木头上摩擦,听得人都很是难受。庞山听了更是烦躁,他骂了句“他妈的!”,然后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肚子上,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转变成了咳嗽声和干呕声。 衙役们都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听庞山的话,怎么他们还都认识?这些人是从陈州那边跑过来的?什么情况? “呵呵,王麻子,你真是活该。”这次轮到地上的男人嘲笑那个叫王麻子的,还在咳嗽的人了:“又栽倒他们手里了吧!” “呸!冯疯子,你也没比我好多少!”王麻子一口浓痰吐在冯疯子的脸上,冯疯子大笑着把那浓痰吃进了嘴里。这一举动把周围所有的人都恶心到了,衙役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这几个人都押送走了。 庞山他们目送衙役们回去之后,站在原地等着其他人过来,等到众人都凑齐,庞山给众人说:“你们立刻连夜回到陈州,将此间事情告诉少爷,不得有误!”众人应诺,庞山接着道:“庞二和我留下,监视那个小白脸。庞一,去府衙跟县令好好聊聊。” “是!”庞一应下后,众人立刻散开。庞山带着庞二去了客栈,两人在客栈内潜伏着,监视着柳云的动静。 * 开封府内,众人正在收拾去往陈州的行囊。先将自己行囊收拾好了的公孙策,来到了自己的药房里,收拾了一些日常用的疗伤药物,带在身上以防不错。走过药柜时,公孙策又折过身,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银针包。 “此去陈州危机重重,我还是以防万一为好。”公孙策收好药物后,先是仔细思考了自己为离府之后所做的安排,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他便去书房找到包拯,通知包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过了府门,包拯身着黑色龙纹官服,坐上他的官轿,公孙策帮他落下轿帘。随着公孙策一声“启程”,各班衙役都站在自己位置上,官轿起,铜锣响,包拯他们出发了。 你且瞧去,开封府府尹这一路上,前有铜锣开道,后有侍卫随行。队伍前面是身穿衙役深蓝服装的四人,这四人手上拿着“开封”、“府尹”、“出巡”、“肃静”的牌子;四人身后又紧跟着四个护卫,护卫一身锦衣,手持长刀,端的是威风凛凛;护卫身后,是两个目光锐利的,穿着红官服的男子,正是四大侍卫之中的张龙赵虎。 再后面,也就是队伍中间,是一顶藏蓝色官轿,由四名轿夫抬着,轿子旁站着一身文士袍的公孙策,公孙策跟随轿子前行。在公孙策身后跟着两位身着深蓝官服,暗红下装的带刀侍卫,侍卫后跟着的是各班衙役。 众人向着陈州城的方向而去。 这一走,就走了两天。这一路上,众人就像是急行军一样的赶往陈州。没有人在路上抱怨,大家都明白自家这位大人的心理。百姓是最重要的,能为百姓伸冤是他唯一值得自豪的地方,因为剩下的,包拯认为不值一提。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突如其来的大风让公孙策有少许不安。大风过后,便是稀稀落落的雨滴,雨滴逐渐变大,从雨滴变成雨线,就这样飘飘扬扬的下起来了。公孙策拿出纸伞,撑开,遮挡住落在身上的雨水,回头对轿子里的包拯说:“大人,下雨了。” “哦?”包拯坐在轿子里,听闻这个消息,有些吃惊:“真的下雨了?” “是的,大人。”公孙策看着天上的雨水,点了点头,有些高兴:“这下陈州有救了。” 包拯听着公孙策的话,捻着胡子笑了笑,随即道:“停轿!”四个轿夫赶忙把轿子缓慢放了下来,包拯一掀帘子,径直走了出来。公孙策赶忙上前,将伞放到包拯头顶,关切道:“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无妨,出来看看雨。”包拯走到轿子前,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水,想到前段时间陈州的旱灾,脸色一暗:“这雨,若是在早些时候便好了吧……” 公孙策很明白包拯的意思,他也不忍心看着包拯那黯然的脸色,便劝说道:“大人,我们还是快些赶往陈州吧。”“本府明白了,”包拯没有说后话,只是给公孙策一个“放心”的微笑,便准备上轿。 这时候,队伍前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喊声,包拯转过身,公孙策亦是跟在包拯身侧,两人都看了过去。只看见四五人身着缟素,跪在地上喊冤,声声凄凉,犹如杜鹃啼血,让人不忍听下去。 “包大人。我们冤枉啊!!”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的孝服,白色的孝带绕在他的头上,在他怀中抱着一个沾着血迹的大刀。孝服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道:“包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哦…”包拯没有说话,他一双虎目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许久,这才道:“你且起来回话。” “是!”那男人说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包拯看着那个男人,道:“上前两步。”男人点头应着,抱着刀向包拯走来。站在一旁的公孙策仔细观察着这个男人,心中却有几分不安,似乎莫大的危机感向自己袭来。再次打量那个男人了几眼,公孙策脚步不着痕迹的走在包拯的身前。 包拯看了公孙策一眼,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言语,只是略抬手将公孙策向后推了推。孝服男人走到离包拯只有两三步时,突然暴起,大喝一声:“受死吧!包拯!”说着,就拿起那把大刀向包拯袭来。张龙赵虎见此,赶紧回身要去救援,四周的侍卫也迅速抽刀回援,意图拦住那个人。这时,那些跪着的百姓都站了起来,抽出刀来,和侍卫们缠斗到一起。 冲来的那个男人武功极高,他抬脚将张龙赵虎拔刀的手压回去,接着一把揪住两人胸前衣襟,把张、赵两人丢了出去。这动作只在一瞬间,等张龙赵虎稳住身形,包拯前已经空荡一片,没有护卫了。看着男人的动作,张龙不由得惊呼:“大人小心!!” 公孙策见状,就要挡在包拯的身前。包拯一把将公孙策推开,免得公孙策丧生在刺客的刀刃下。在刀身反射的寒光中,包拯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冷冽的看着此刻袭来的刀锋。 “去死吧!!包黑子!!”刺客的怒吼声中,大刀带着杀气袭向包拯的胸口。 ——————TBC—————— 第十章、巧救援包拯入陈州,欲查探初次见端倪 大刀寒光四溢直插包拯胸口处,公孙策被包拯推到一边,根本是返身不及,赵龙赵虎他们更是被杀手缠住,无法回援。眼见大刀离包拯越来越近,周围衙役都目眦尽裂。 刀尖最终停在了包拯胸前,没有能再向前进一步,只因那男子的刀尖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挡住了。接着长剑上挑,将刺客连刀带人逼退,随着刺客的后退,一道蓝色身影飘然落下,挡在包拯身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侠展昭。 刺客见了展昭,心知任务已经不能完成,愤怒低吼:“展昭!”“哼!”展昭冷哼一声,长剑甩出一朵剑花,直逼刺客。刺客侧身闪过这一击,手中大刀拦腰横砍,展昭足尖发力,翻身躲闪。大刀砍到中间临时变招,从下向上走一“上撩式”,直追展昭而去。 展昭目若寒星,手中巨阙荡开大刀,剑身同刀身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展昭则是一个空翻落在男子身后。两人电光火石间已交手多次,但旁人看着却只在一瞬。 左脚跨出,右脚带着整个身子迅速旋转、出刀,刺客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展昭比他更快。像是早已料定男子会用此招,展昭飞身侧翻,躲开那招的同时,长剑带着剑光,磕上男子大刀刀把,巨阙上带的内力与寒光,震伤了男子虎口,男子只觉手中一痛,大刀便落在地上,而此刻,展昭手中剑锋已直指那人的眉心。 在展昭与男子打斗之时,随展昭来的王朝马汉也加入了战圈,张龙他们顿时压力倍减,加之包拯此刻也没了危险,衙役们都没了后顾之忧,出手也比刚才厉害多了。没一会儿便把剩下的杀手打翻在地,一个个活捉了。 制住了刺客的展昭,星目中带着点点寒光,剑尖点着刺客眉心,冷然道:“行刺包大人,该当何罪?”“视死如归。”男子一字一句的说完后,嘴角慢慢流下黑血,当即倒地气绝身亡。被衙役们压着的杀手也是同样,嘴角流下黑色毒血,抽搐两下后,没了气息。 杀手们都死完了,众人都收了武器,展昭随手甩个剑花,也收剑回鞘,走到包拯身前行礼:“见过大人。”包拯点点头,等到展昭站直后,叠手于胸前,给展昭微微倾身:“多谢展护卫前来搭救。” 公孙策这时候也回到了包拯的身旁,他给包拯撑着伞,向展昭道:“展护卫,你来的真是巧。若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属下不是来得巧,是事先知道大人有难,特地赶来相救的。”展昭先是看了看公孙策,接着看向包拯:“这个事情还是要感谢柳姑娘。” “柳姑娘?”包拯和公孙策都是一愣,然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劲装的束发少年正站在王朝马汉的旁边。少年身材消瘦,样貌普通,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眼下有一颗小痣。 展昭招了招手,让柳云过来。柳云撇撇嘴,并不是很想过去,一旁的马汉催促她说:“你还不赶快!”柳云无法,只好走到展昭身边站定,拱手道:“见过包大人,公孙先生。” 眼前站着的少年声音略微沙哑,身形虽然消瘦但也不是女孩子的那种纤细苗条,样貌只能说是普通,脸虽然白净,但也没有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娇嫩白皙。眼眸平静如水,眉毛若是凝神细看,倒是能看出来有几分画上去的感觉。加上束发劲装,你怎么看都不会把眼前这个少年和柳云联系在一起。 公孙策有点不可置信,他仔细瞧了柳云半天,才道:“若是细看,才能在眉目之间找到原来柳姑娘的影子,好精巧的易容术。”公孙策说罢,包拯也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柳云看着开封府的两位大佬,露出了她骗了不少人的招牌微笑:“先生谬赞了,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罢了。”看着这个微笑,公孙策和包拯都是摇了摇头,不再提此事。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索性这里离陈州城也不远了,包拯他们也不再耽搁,赶紧去往陈州城。 柳云撑着伞,跟着队伍进到了陈州。这应该是柳云第二次进陈州城了。比起上次进城,这次的陈州城内更安静了。城内没什么生机,灾民也都不知去了哪里,整条街道被肃清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商铺都门窗紧闭。 这座陈州城就像座空城,街道上回荡着前方开道衙役的铜锣之声。公孙策看着四周的情况,皱起眉头,包拯坐在轿中,垂暮凝思。展昭守在轿子前,也是不言不语,整个队伍除了铜锣声,连佩刀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安静极了。 众人来到了行馆,按照各自职责,各司其职去了,展昭他们则跟着包拯往行馆主厅走,只剩下柳云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要去哪里。展昭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就见柳云站在那里,满脸的迷茫。他摇摇头,叫道:“跟上。” 展昭一这出声,包拯他们都回过头来,公孙策瞧见柳云露出的那种无措和茫然,轻笑一声:“你且跟上来,大人还有话要问你。” 听了公孙策的话,柳云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事情问我,难怪让我跟着一起过来。清楚了这一点,柳云应了声“好的”,就快走两步,跟在了四大侍卫的后面。 眼瞧着柳云这一系列的行为,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柳云这番行为并不欣赏。但包拯也没说什么,众人就这么走到了主厅。 进了主厅,包拯肯定是坐在首位上,公孙策则是立在包拯左手侧的位置上,展昭和柳云并肩站着,立于下首,四大侍卫站在门口,守着主厅。 进了主厅后,柳云一直都等着包拯问话,可包拯看上去并不着急的样子,他坐在位置上看着柳云,把柳云看得浑身不自在。公孙策和展昭就站在主厅了,看着他们家包大人“欺负”小姑娘,不仅不出声,还在旁边偷笑。 眼看着柳云就要炸毛了,展昭温笑着劝道:“不必紧张。”“嗯。”柳云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可还是那副低头,心神不定的样子。公孙策也笑着开口:“你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公孙策的本意是提醒柳云不必那么坐立不安,谁知柳云给理解错了。 “我,不该偷跑?”柳云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也不该拿府里的衣服?”别人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不感激就算了,还拿了件人家的衣服,连夜跑了出去,这对于柳云来说,她一直都觉得理亏心虚。加上她当初被包拯那一双眼睛吓得够呛,导致她自己面对包拯时总有些底气不足。 柳云的答案直接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逗笑了,包拯本来还严肃的表情一下变得柔和起来,他看着底下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小姑娘在他的目光下都要瑟瑟发抖了,再对比前两天见到的、总低眉顺目,带着礼貌和疏离微笑的小姑娘,包拯还是觉得还是这样的柳云更真实一些。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包拯道:“本府倒还没那么小气。”包拯这答案直接把公孙策和展昭都逗笑了,看着身旁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展昭,再看看那边笑得矜持的公孙策,柳云有点手足无措了。 “咳。”包拯轻咳一声,公孙策和展昭立刻收敛起来,仿佛刚才笑的不是他们两个,柳云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经这么一闹,柳云倒是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柳姑娘,本府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知庞昱会派出杀手的?”包拯看柳云状态恢复了些,就先问了最开始他想知道的问题,这个问题公孙策也挺好奇,所以他也看着柳云,想知道柳云是怎么说的。 柳云拱手行礼,道:“回大人,说穿了不值一提,是我推算分析出来的。”“哦?”这话一出,包拯和公孙策都来了兴趣,他们倒想知道柳云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若要说这推算之事,就要从柳云第二次被展昭救下说起。 话说当日柳云被庞山追杀,一身伤痕累累,若非展昭及时赶到,她就要死在庞山刀下了,可当柳云抬头看清救她的人是展昭后,她只想大骂一句:贼老天! 自己好容易从开封府跑出来了,还没潇洒上一个礼拜就又回到原点,而且还又被展昭救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简直要命!真是太可怕了! 展昭扶起摔在地上的柳云,看着柳云那张脸,总感觉有些熟悉。这小兄弟好像在哪里见过?展昭心里这么想,就忍不住多看了柳云两眼。柳云被展昭看的头皮发麻,她明白自己被认出来只是时间上的关系了,再加上庞昱在一旁虎视眈眈,柳云觉得身旁有一个武力爆表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逃跑诚可贵,性命价更高。我这是惜命啊!’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柳云拍了拍身上的土灰,面上一片淡然道:“展大人,我是柳云。” “诶?!!” 柳云这话一出,现场三个人都惊呆了,展昭他们三人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小兄弟,怎么都没办法把他跟之前笑眯眯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看着三人难以置信的表情,柳云默默地为自己的化妆技术点赞。 好半天才接受了眼前的小兄弟就是柳云小姑娘这一设定后,展昭就关心起柳云为什么会被人追杀。‘还不是因为你们开封府!’默默吐槽着的柳云,便把事情的经过和庞山的身份解释给展昭听,听闻庞山是庞昱的人时,展昭立刻担心了起来。 “庞昱怎么会来到祁镇,难道他知道大人要去陈州了?”展昭看向躺在地上的庞山,庞山这时已经变得皮肤潮红,气息微弱,站在他旁边的王朝马汉冲着展昭摇摇头,意思是他们没动手。 展昭走上前看到庞山脸上的药粉,转头看向柳云,柳云耸耸肩:“他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那是什么?”展昭发问。 “天仙子。”柳云侧过头,指着路边的三具尸体说:“他们也是要杀我的人,我若没有点手段,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可那是剧毒!”展昭顿了顿:“罢了,下次不可用了。” 柳云没有答应,也没不答应,只是淡淡看着他们三人,侧开了头:“你若再不上路,便不能及时赶到陈州城了。”展昭见柳云这般态度,剑眉微皱。但他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和王朝他们将尸体放在路边,并让马汉去祁镇找人来收敛尸体。 做完这一切,展昭他们三人翻身上马,看着还站在地上的柳云,展昭伸出手:“上来!”柳云没有伸手,只是道:“你带我去?”“你也可以选择跟马汉回开封府。”展昭语气不像最初那么好了,柳云分析,可能是展昭认为自己出手太重,太过残忍了。 “我可以自己走。”柳云做最后的挣扎,展昭就坐在马上,伸出手静静的看着柳云,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柳云一跺脚:“好了,我去!”说罢,柳云也不矫情,一把拉住展昭的手。展昭手上一使劲,将柳云拉上了马,四个人重新向陈州出发。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展昭他们最终在入夜的时候到达了陈州城门前。那时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四个人根本不可能进到城中,所以展昭他们在城门外找到一处破旧的关帝庙,暂时落脚。 把马匹拴在门口树上,展昭他们四人进到庙中。 柳云扶着墙,颤颤巍巍的走进破庙,她本来就不会骑马,这次坐在展昭前面,一路上星夜兼程,颠的柳云是头昏脑胀,差点就想扶墙呕吐。 骑马是我的噩梦啊,可恶的展昭!柳云在心里说着展昭的坏话,表面上则是在破庙里慢慢的散步,缓解着腿上的抽痛。展昭好笑的看着柳云的动作,心中也有点小愧疚:自己这一路只顾着赶路,倒是忽视了这个不会骑马的小丫头。 王朝他们点了篝火,马汉招呼着柳云过去烤火,柳云拖着自己半残的腿,坐到篝火前,烤着暖融融的火,感觉自己一下都轻松多了。展昭也不说话,只是从行囊里拿出干粮递给柳云,柳云接过干粮,点头道谢:“多谢。” 声音入耳带着几分嘶哑,展昭好奇问道:“可是病了?为何这两日声音都如此嘶哑?”展昭问的柳云一愣,柳云瞥了展昭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喝了点药,不然声音会露馅。” “有毒吗?”展昭听闻柳云的话,立刻想起庞山脸上的药粉。柳云咬了口干粮,一点也不着急:“如果有毒我就不会给自己吃了。”展昭闻言,松了口气。 柳云见状,翻个白眼,继续啃起干粮来。柳云咔嚓咔嚓的吃着干粮,样子活像只小仓鼠,当然前提是他们知道仓鼠这种动物。展昭坐在一旁烤着火,看着柳云吃东西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柳云吃得很香的样子,给他一种投喂小动物的感觉。鬼使神差的,展昭抬手将水囊递了过去:“喝点水。” “谢谢。”柳云也不客气,正好她吃的有点干,这个水囊来得很及时。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水,嗓子滋润多了,柳云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吃起来了。 吃完东西,肚子饱饱的柳云小姑娘心情也好了起来,对着展昭露出个良善的微笑,柳云给展昭道:“祁镇发生的命案,你知道吗?”“只是听说过,但不知详情。”展昭知道柳云不会无的放矢,便直接问了:“你知道?” “知道一点。”柳云并不准备给展昭说真话,只是给他透露点自己知道的,和推敲出来的事情:“祁镇的死者都是孕妇,而且孩子都被挖了,孕妇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有些地方的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骨头。” “如此残忍?!真是畜生!”展昭听后果然义愤填膺,柳云等他说完,接着说:“镇中曾发现疑犯,但是不止一人。” “根据庞山的语气,庞昱来到祁镇之后,就知道我曾呆在开封府,后来还提到了从陈州跑出来的田启元。由此可知,庞昱去祁镇有两回事,一是为了田启元,二是为了祁镇的事。” 柳云说道这里,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我更倾向于后者。”“为什么?”展昭问道。“因为庞昱的人曾在祁镇帮助县衙寻找凶手,如果他是为了田启元,就完全没有必要。”柳云甩了下头发,冷静分析道。 展昭对柳云的分析也十分认同,他接着柳云的话说下去:“如是为了祁镇的案子,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陈州也曾发生过同样的案子,并且祁镇的凶手,很有可能是从陈州跑过去的。” “没错!”柳云点头:“所以你们来陈州之时,不光要打探城中的事情,还有去打听陈州到底有没有这种案子发生。” ——————TBC—————— 十一章、探陈州南侠梁上客,访灾区方知惨案由 在破庙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柳云他们便都分开行事,王朝马汉去四周村落打听,柳云则是跟着展昭等到城门开后,进到城里去了。 此时城门口只站着几个巡查的士兵,展昭带着男装打扮的柳云进城时,没有见到灾民说的放粮施粥的棚子,也没有灾民在城门周围游荡,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 进到城里,城里人来人往,虽然不复往日繁华,但比之以往受灾城镇,确实好得不能再好了。展昭对眼前的情景颇有些不可思议,柳云却觉得挺正常:作为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未来的人来说,面子工程什么的已经可是算得上是学生时代的噩梦了。 两人并肩在街上走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柳云就建议两人分开行事,展昭武艺高超,有些高难度的探听活动交给他是在合适不过的。而柳云自己怎么看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加上柳云样貌又不起眼,混在市井街头打听消息肯定是没问题的。 展昭闻言觉得有道理,便跟柳云分开了,两人约定打听清楚消息后,在城门不远处的茶楼见面。 见着展昭走了,柳云感觉自己就像是从笼里放飞出的鸟,自由多了。心情大好的柳云摇着扇子,带着她“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开始了她的逛街之旅,柳云甚至还想争取把每个铺面都逛一遍。 于是你就可以见到以下这一幕,一位笑容温和、面貌陌生的小少年摇着手里的折扇,在街上悠闲的散步,还会在摊面上时不时的买些东西,显然是个吃喝不愁的,有钱的主儿。 相对于柳云这边的轻松,展昭那边就危险的多了。 循着方向找到了庞昱给自己盖的行馆“软红楼”,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展昭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心中暗自道:也不知这庞昱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了这软红堂!瞥了眼门口的守卫,展昭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运起轻功,轻巧地进到软红堂里。 软红堂作为庞昱的私人行馆,行馆里面自然别有天地,且不说行馆里的花园造景是多么秀丽和谐,就单看行馆内的整体格局,就可以说得上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了。 进入正门后,先见得是描画影壁,那画的笔触潇洒写意,翩若惊鸿,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绕过影壁,走过垂花门,便到了庭院之中,庭院内景致布局大气,假山名花,应有尽有。 庭院以北就是的正厅,此刻展昭正落在正厅的房顶上,他左右巡视后不见守卫来回巡查,就无声无息的从房顶上落下,潜进正厅。正厅门口放着一扇屏风,屏风后再走一进门,就是会客厅。 庞昱这时正坐在会客厅内,与手下商议着什么。展昭顺着墙根绕过屏风,脚尖点地,当了一回“梁上君子”,在第二进门的梁上听庞昱他们的谈话。 会客厅内,庞昱一身锦袍坐在主位,下首站着四个白衣劲装的带刀男人。你瞧这庞昱倒是生的一副好面庞,面若冠玉,唇若涂脂,剑眉入鬓,双眸深邃,简直是位翩翩少年郎。若是不看他的手段,单看这张脸,你就完全没办法把他和“草菅人命”、“贪墨”等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庞山可有回信?”庞昱看着手下之人,道。他前日晚上派出庞山,昨日早晨收到庞山飞鸽传书,言道祁镇那开封府的人要上路陈州。恰好他父亲也于昨晚来信说包拯要代天巡牧,来陈州察查赈灾事宜。包拯要来陈州的消息,本就令庞昱心中不安,加之庞山一直未曾回信,庞昱心中就更忐忑了,唯恐庞山已经落在开封府的手中。 “回侯爷,不曾。”手下人的答案让庞昱更是担忧:“同庞山侍卫一起的庞二也没有消息。” “派人去祁镇……”庞昱说了一半,停住不说,而后变了主意:“罢了,怕是已经落入开封府的手中了。” “若是如此,侯爷,那怎么办啊?”听着手下这么问,庞昱没有答话,他指尖轻叩桌面,思索半晌,道:“这几日在城中多多注意,本侯猜想必然有开封府的人已经混入陈州城内,有可能是那只御猫,也有可能是祁镇遇到的那少年。” “御猫不好对付,你们遇见了不要声张。若是那少年,你们想办法擒住,将他带来见我。”庞昱说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沉吟片刻,他的手随着他的说话,又开始敲起桌子来: “那少年面貌看着眼生,显然是近段时间才入的开封府,你们可曾查到他的身份?” “这……”手下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直冷面不说话的庞一开口道:“侯爷,属下去查过,可查不出什么来,那少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只知道开封府找那少年时,说他好像叫什么流云。” “流云……”庞昱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暂时没再说什么,也没让这几个人下去,庞一他们便都站在会客厅内,等着庞昱发话。 潜伏在梁上的展昭听到这些人说的话,才知道原来庞昱已经发现了柳云,再想想当日救下柳云,问柳云为何被人追杀时,柳云那一脸奇怪的表情。当时自己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是庞昱以为柳姑娘是开封府派去祁镇探查的人啊。 心中对遭受无妄之灾的柳云姑娘报以十分万分同情的南侠展昭,不知怎么的,还有点想笑。一想到柳云姑娘那张欲言又止的奇怪笑脸,展昭就更觉得这件事情在惊险的同时,真的很是引人发笑。还好展昭还是知道自己是在偷听,否则他要是在柳云的面前,应该就会直接笑出声了。 不论展昭在梁上是多么思绪万千,房梁下,会客厅内的对话还在继续。庞昱先放下“流云”这个问题,跟手下这几个人说起了别的问题。 “祁镇那边怎么样了?”庞昱关心的还有这个问题:“那几个人死了吗?” “祁镇县令已经按照咱们说的去做了。”处理这件事的庞一给庞昱点点头:“那几个人都处理干净了。”“这就好。”庞昱对这件事看的也是很重,他见这件事解决了,也是松了口气:“这几日,你们一定要多多关注城中动静,听懂了吗?” “是!” “好了,下去吧。”庞昱抬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自己则是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这,包黑子突然来陈州,怎么办呢?干脆……”庞昱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摇摇头,随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上去有些举棋不定。 “不行,不行。”停住步子,庞昱似乎推掉了自己的一个设想,说完这两句不行,就又开始来回走了。 展昭看着庞昱的样子,心中生疑:这家伙想做什么? 庞昱越走越烦闷,越走越焦躁,在听闻包拯要来而产生的惶恐不安中又带了几分侥幸:“我爹,应不至我于此。”说完这句话,庞昱认可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苦恼的摇摇头:“可……” “罢了!”一甩衣袖,庞昱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遇事犹豫不决非智者所为,我且赌上一赌!”庞昱说完,一拍桌子,转身绕回后堂,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展昭等庞昱走后,悄悄地从梁上下来,在厅中探查一番无果后,出了会客厅,潜进别的屋子寻找线索去了。 花开两支,话分两头。 展昭他们在陈州城内忙着找线索,王朝和马汉也没闲着。他们两人隐藏身份,来到了一处村落,打探起消息来。两人进得村中,只见村中是一片狼藉,冷冷清清,仿佛毫无人烟,破旧的茅草屋内,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影。 村中人见到外人来了,都走到自己门口看着王朝和马汉这两个外地人,不敢上前。王、马二人看见村中的人,一个个衣不遮体,头发凌乱,许多人还穿着孝服,看样子应该是家中有人去世。 再走两步,走到村中一户人家门口,就见得这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一个老人,老人手中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子,呆呆地望着远处。看到此情此景,王朝马汉均是有些不忍,他们两人走到老人身边,蹲下问:“老人家,您怎么了?” 那老人面黄肌瘦,头发脏乱不堪的贴在脸上,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他看见王朝和马汉,也没有搭理他们两个,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发呆。王朝马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他们两还想再问,离老人家不远的一棵树下,坐着的一个男人平淡的说道:“别问了,他不会理会你们的。” 听到这话,王朝马汉明白这个男人可能会说些什么,便都走到那个男子旁边,两人蹲下,王朝看着男子问道:“兄台,你知道这位老人家为什么会成这样吗?” “当然知道。”男子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根干草,而他的胳膊上也围着一块白布。王朝往他胳膊上的白布多看了几眼,这才道:“愿闻其详。” “他是老杨头,家里原本还有儿子和儿媳,可你现在瞧,他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男子嚼着干草的杆,指了指呆坐的老杨头,道:“你猜是为什么?” “可是因为大旱?”马汉道。 “是,也不是。”男子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大旱不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男子说到这里,忽然把话题转了方向:“外乡人,你们进来就能看到,我们村子里好多人都带着孝带,或者是穿着孝服吧。” 王朝点了点头,再次回顾四周的人们,接着收回目光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是的,我看你也带着。是因为家人抵不住旱情吗?”“……不是。”男人听了王朝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因为人心。” “人心?”王朝和马汉同时重复道。 “是呀。”男人吐掉了口中的干草,缓缓说道:“大旱灾来得突然,大家都没饭吃,陈州城里的粮食翻了倍的往上涨,我们砸锅卖铁也买不了一斤米,只能吃些树根,草皮,有的人饿极了,还吃了观音土,后来胀死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能吃的东西也一天比一天少,可朝廷还是没一点动静,有的人饿死了,有的人去陈州城抢粮食,被打死了,眼瞧着我们早晚也就要死了。” “村东头住着王麻子,王麻子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没挨过去,给死了,于是王麻子把他儿子给吃了。” “什么?!”王朝和马汉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没错,王麻子把他儿子给吃了。”男人抬头瞧着灰蒙蒙的天,语气轻飘飘的:“王麻子他媳妇当然不乐意,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都死了,自己还要活呢,总不能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再饿死一个人吧。” “村西头的冯疯子瞧见王麻子他们家有吃的,心里头就有想法了,听说当夜,冯疯子怀孕的媳妇就死了。冯疯子他们家有兄弟四个,但只有冯疯子一个人有媳妇,等冯疯子媳妇变成一堆白骨的时候,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村里人。” “当初王麻子吃他儿子的时候,大家都没说啥,可等后来冯疯子媳妇死了以后,村里人是害了怕了,大家把冯疯子他们赶出了村子,跟着冯疯子他们走的还有王麻子。” “后来我们才知道,王麻子他媳妇也没了。” 王朝听到这里已经有些不敢相信了,他艰难的开口道:“难道王麻子也把他媳妇也?” “这谁也不知道。”男子摇摇头,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恨和后悔来:“后来,冯疯子他们又回来了。” “他们五个人是在一个黑夜回来的,就在那个黑夜里,老杨头的儿子和儿媳都死了。老杨头的儿子是被人勒死的,而他儿媳,被人挖了肚子,死了。杨老头第二天醒来,看到尸体之后,就疯了。他现在每天只知道坐在门口看着远方,说是要等他儿子和儿媳回来。” 王朝和马汉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他们两个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是冯疯子他们吗?” “是,”男人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接着,村里凡是怀孕的女人,都一个个死了,而且都被挖了肚子。最后,村里就剩下我媳妇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了。” “那天晚上,冯疯子他们从后面的窗户翻进我家,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媳妇已经……死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轻飘飘的,可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一滴,一滴,滴在衣服上,可他像是没发现一样,还在继续说: “我媳妇已经有八个月了,只要熬过这次旱灾,我就有儿子了,可是,我媳妇做的孩子的衣服还在柜子里呢,他们母子俩却没了。” 男人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自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朝和马汉也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痛失妻子和孩子的男人。 停了一会儿,男人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呼——让两位看笑话了。”“没什么。”王朝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是我们让你说出了伤心事,真是抱歉。” “没什么了。”男人苦笑着,抬手一一指过几个房子,有些他指过的房子门口,站着带着一脸麻木和绝望神情的人,就像是行尸走肉。男人指过这些房子,说道:“这些人带着的孝带,都是这件事情。” “我们本来以为他们是为了报复我们,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不止我们一个村啊。” ——————TBC—————— 十二章、重相逢二算侯爷客,长叹息财帛动人心 庞一几人从软红堂出来后,就各自分散开来,在城内来回走动、打听。走过一家粮店门口时,庞一与从粮店内出来的柳云打了个照面,两人都互看一眼,擦肩而过。 跟着庞昱去祁镇时,庞一他们都是见过柳云的,所以对柳云的样貌也并不陌生,最初庞一见到柳云还没反应过来,但随即他就认出来了,刚才那个从他眼前走过的人正是开封府那个叫“流云”的小白脸!庞一不敢耽搁,赶紧转身跟上柳云。 柳云在前面走着,庞一在后面跟着,等柳云走过主街,走到了一处人少的街上时,庞一就加快了脚步,可柳云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脚下也快了起来。在庞一离柳云只剩下一臂多的距离时,柳云忽地小跑了两步,拐进一处小巷去。 庞一心中急切,也大跨步追了上去,一扭头扎进了巷子里。他这才刚拐进巷子,迎接他的便是一把不知名的粉末,撒粉末的人手法是又快又急,显然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了。庞一满心只顾着追赶柳云,没料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出情况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庞一,直接被不知名的粉末糊了一脸。 粉末洒在庞一的脸上和眼睛里,还有一部分被他吸进气管中,呛得庞一不停的咳嗽,随后庞一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把他踹进了巷子里。可怜的庞一因为事出突然,实在是来不及防备,直愣愣的脸朝地摔到地上,连鼻血都撞出来了,随身的武器也脱了手。 踹了庞一的柳云赶紧跑过来补上一脚,把庞一的武器踢的老远,接着给这位挣扎着要起来的庞侍卫又是一击“无影脚”,正巧踹到人家的肩膀上,让这个人又一次脸面着地。可做为一个身手不凡的高手,一个平常人的两脚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庞一虽然已经是满脸的血,但还是可以爬起来的。 只是无奈于他旁边站着的是柳云,若是其他小姑娘,恐怕第一次撒了东西就该跑了,最多的也就是第二次从背后踹倒他后也就跑路了。可是,作为一名深受小说和电影、电视剧“荼毒”的未来女性,柳云小姑娘不仅没有在第二次攻击后跑路,还对他进行了第三次攻击,甚至还要对他进行第四次的“补刀”! 看着还在努力要爬起来的某人,柳云赶紧从地上拾起庞一的长剑,一剑鞘就砸下去,这一下正好砸在庞一的脑袋上,把庞一砸晕了过去,而柳云手上的剑鞘也裂开了条缝。 “呼……”长呼出一口气,柳云把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若是你在大街上直接抓我回去,我倒是完全没有办法。只可惜…”柳云露出一丝冷笑,似乎是在嘲笑庞一跟踪她的这个行为有多么愚蠢。 你看好好的一代高手,不仅被一把粉末和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折腾成这个样子,最后还要被这个打晕自己的人嘲讽。此情此景,真是哪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的。 眼瞧着庞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柳云也不在多停留,她迅速小跑着离开了巷子,转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此时距离她和展昭见面还早,加上她并不想过早同展昭联系,柳云索性绕了两条街,去了另一条主街,寻了一处面馆,叫了份阳春面,坐到店里吃开了面。 柳云坐在面馆的角落位子上,靠墙侧对大街,在她前面的位置上,有好几桌人都在吃面,正好把她挡住,别人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她,而且这个位子不引人注目,还方便打听消息,或是思考些问题。 面馆的小二把一大碗面端到柳云跟前,看着眼前的面,柳云有些发愣。这阳春面的面条薄厚适中,淡酱色面汤清澈见底,汤上浮着大大小小金色的油花和翠绿色碎葱花,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挑起面吃上一口,面条韧糯爽滑,汤清味鲜,清淡爽口,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美食。 面对如此好吃的美食,作为吃货的柳云自然是不会客气。可是这碗面实在是太多了,柳云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看着这么大的一碗面,柳云忽然开始想念展昭了。 至少不会浪费这一大碗面。 暗暗叹了口气,柳云开始怀念未来的外带餐具:虽说不太环保,但是很方便啊。用筷子戳着碗中的面,柳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顺便听着四周食客们的窃窃私语。 若是说何处最好打听消息,那必然是酒肆、茶楼和饭馆了,因为这些地方人员密集,加之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这些人消息灵通,也都是些“八卦”人士,在这些人跟前探听消息,就总能听到些意想不到的内容呢, 比方上次在祁镇,柳云就是在酒楼听到了祁镇命案的详细信息。再比如现在,柳云又听到众人在讨论粮价和软红楼的消息。不过在这些人跟前打探消息,除了耳朵好之外,脑子也要灵光,不然就会听到很多的真假难辨的消息了。 柳云垂着头一边吃面,一边思考着自己从粮店里得到的粮价,再听着身边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说的不同地方的粮价,自己加以对比后发现,陈州最开始粮价飞涨,当然,天灾跟前物价上涨本就是很稀松平常的道理,毕竟商人逐利嘛。 但庞昱来后粮价居然有所降低,虽然不曾回归到原价,可比之他来之前的天价,如今以原本新粮的价格为基础,在这个价格上再提升四倍卖出的陈粮就已经算不可能的低价了。 再加上听闻官府施粥赈灾之时用的是新粮,柳云心中就有些想法了,她放下筷子露出个冷笑来,低声嘟囔道:“这小螃蟹倒算不上是酒囊饭袋,这一番手段使得的确不差。” 正在柳云感叹之时,面馆外走过四个男人,其中的一个男人满脸灰色,正被其他两个男人扶着,另一个人怀中抱着把剑跟在后面,这四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走的也是飞快,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面馆里的人见了都吃了一惊,随后众人都指指点点,低声猜测起来。其中一个人忽的大声说道:“你们看那衣服,不都是庞昱的人马吗?” “柳七你太大胆了吧!”与他同桌的另一人拉扯了他的衣服,低声道:“竟敢直呼侯爷的名字!”顿了顿,那人又道:“不怕被抓走了吗?” “呸!”叫柳七的那个啐了口唾沫,对朋友的话很是不屑一顾,他拍了拍桌子,气愤道:“直呼怎么了,那庞昱来了干了什么好事?先不说每日只给一顿的口粮,他为了享乐修建软红堂,不仅把陈州折腾的一团糟,还把陈琦大人入狱问罪。陈大人可是个好官啊!要不是陈大人,咱陈州城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柳七的话一出口,面馆里都是一静,大家都叹了口气。柳七的朋友拉了拉柳七的衣袖,让他少说两句,另一桌有人开口反驳起来:“陈大人以前是个好官,可是那些专杀孕妇的畜生频繁犯案,他可是连一点都没办法。而且陈州境内在侯爷来之前,那写杀千刀的黑心粮商把粮价提的多高啊!” 那人说完这话后拿起茶碗喝了好大一口,才道:“侯爷来了后粮价虽然高,但总比以前买不起要好得多吧!而且侯爷来后先是封了城,把咱周边乡下那些泥腿子都赶了出去,城里这才安全多了,还不说侯爷修建软红堂可是给了工钱的,有了工钱才能买粮食啊!” “呸!放你娘的屁!”柳七闻言怒不可遏,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说话那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王三我看你他娘是让庞昱收买了,陈大人以前对大家的好你都忘了吗!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别说了,别说了。”柳七的朋友拉着柳七的衣袖,四周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劝着架。 王三在那头也冷笑一声,道:“你柳七清高,你家里就你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我王三不行,我家还有好几张要吃饭的嘴呢!我就是去给侯爷做工又怎么样,我挣的钱能让我家人活命!” “你胡扯!”柳七看样子是个暴脾气,他一下站起来,把拉着自己的朋友都推倒了,他指着王三的鼻子骂道:“我柳七又不是没见过饥荒,早些年老子跟着人走南闯北的时候你他娘的跟个娘们一样还在家等着你媳妇挣钱养活你呢!你他娘的少在老子跟前装人!” 柳七这话好似戳到了王三的痛脚,王三气的脸红脖粗,跳起来要跟柳七理论,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云看了半天大戏,大抵上是知晓了些,看来这个柳七和王三都是本地人,那柳七还出去闯荡过。 这头柳七对着王三就是一顿大吼:“老子当年在绵州见过闹灾荒的,那时候朝廷来的赈灾官哪里还要修建什么院子,人家就在府衙里住着,每天给两顿的施粥,还按人头给发五天的粮食!那当官的大人天天拉着衙役在灾区巡视,还带了大夫救人!” “咱们陈大人在庞昱来之前也是如此!而庞昱呢!你且说说这庞昱做了什么!不过是几个铜板就把你收买了!你他娘可真贱!” 随着柳七这话落地,刚才还吵闹的面馆现在都安静了下来,王三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哼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面馆一下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说了句:“听说包大人要来陈州呢”,一下把众人的心吊起来了,大家都环顾四周,想找到说这话的人。 最后,大家在面馆角落找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那是个吃面的小公子哥,那小公子看上去好像对自己的那份面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只见他用筷子挑着面,慢悠悠的吃上一口,时不时还吹一吹。喝汤的时候碗也只是抬起来一点点,最让人注意的是他抱碗喝汤时,左手还翘起个小拇指,这动作怎么看着都感觉有点娘。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其中柳七性子比较急,他见那小公子只是喝汤,并不同众人说话,就大声问道:“喂,小白脸!你说包大人要来我们陈州,是真的吗?”坐在那墙角的小公子闻言,放下碗抬起头,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柳七看,把柳七看的心头发毛。 看了片刻,那小公子笑着道:“那是当然,在下刚从开封过来,路上有幸见到包大人的行驾,正是来陈州的方向。”小公子笑容温和,大家看着他的笑容,完全无法把这个笑容跟他刚吃饭那个娘娘腔的感觉联系在一起,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而这个娘娘腔的小公子不是别人,就是柳云。 刚才庞府的人驾着庞一走过面馆的时候,柳云赶紧低下头假装吃面,以防自己被人认出来了。等庞府的人走远了,面馆里也议论起了庞昱,柳云这才知道原来有个疑似陈州知府、名叫陈琦的人,居然被庞昱给关起来了。难怪自己说这偌大的淮宁府,怎么会没个管事的人,竟让庞昱插了手,原来是给人关起来了啊。 心中思量着的柳云,见众人都不说话了,便起了个话题,引得众人都开了口。再说面馆的人听了柳云这么说,都是激动难耐,便都四下讨论了起来。有人说,“包大人来了,陈州就会好起来的”,有人说“包大人来了,陈大人就有救了”,还有人担心包大人能不能处置得了庞昱。 面馆一下子就又热闹了,在高声讨论中,柳云站起身来,将十文钱放在桌子上,留下了还没吃完的半碗面,悄然离开了。随柳云离开的还有几个不起眼的人,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面馆里有几个人早已不知去了哪处, 出了面馆,柳云找了个路人问清城门方向,便大跨步往城门口那方走。这一路柳云也不怎么买东买西了,只是在路过糕点铺子的时候,柳云去买了一包桂花糕,打包装在身上。 把扇子插在腰间,摸着袖袋里的碎银子,柳云一边感叹着“真是花钱如流水啊”,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胭脂盒,这胭脂盒做工精巧,花纹别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把玩着手中的胭脂盒,在快走到城门那里时,柳云不意外的被人拦住了。 “唉。”柳云看着那熟悉的衣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是死缠烂打,紧追不舍呢。” 在她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刚才从面馆跟前走过去的那四个人,其中庞一脸上的灰已经被擦干净了,只是他的脸上还有几块青紫,鼻子也通红通红,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把裂了缝的剑。剩下三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都穿着白色劲装,腰上带着庞府的腰牌。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庞一见了刚偷袭他,让他丢了那么大面子的柳云,一张脸黑的都能媲美锅底了,他狠狠地瞪着柳云,道:“卑鄙小人,你真是找死!” “唉,真不知道咱们俩谁才是反派。”柳云再一次叹了口气,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庞一,道:“卑鄙小人这个词,实在是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呢。而且,” 柳云话音一转,从腰间抽出扇子来,开扇一转,将扇子转到自己胸前,颇为潇洒的摇着折扇,往他们跟前走了两步,笑眯眯的说道:“兵不厌诈嘛,对付你们,何须江湖道义。”说到这里,柳云又往回退了两步,道:“看着你还活着真是可惜,若非某个人让我不要用毒,你现在已经和你的同伴幽冥相遇了。” 柳云的话,成功的激怒了眼前的四个人,他们四个人同时抽出武器来。武器一出,周围的人都赶快躲在一旁偷看,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包括刚才在面馆的那几个人,也是一样。庞一看着站在他们对面,还是微笑着却已经孤立无援的柳云,低沉着声音,道:“庞山他们是你杀的?” 慢慢合上扇子,柳云看上去已经颇为无可奈何了,她并没有回答庞一的话,而是说道:“所以嘛,总是执着于某种正义是有很大问题的。”柳云说完,扇子指了指离庞一他们不远的摊位后面,站着的一个男子,说起别的来:“你瞧,人心有时候总是很奇怪,他们刚还同大家同仇敌忾,转眼间就阵营分立。不可否认的是,这世道总是财帛动人心。” 众人都顺着柳云的扇子方向瞧去,就见刚才面馆里在柳七旁边坐着的男子,此刻一脸尴尬的站在卖折扇的摊位后面,颇有种手足无措的样子。那人身旁还站着王三,还有几个刚才在面馆同众人一起叫骂的人,这几个人都有些许慌张。 看着他们的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那些人一定是为了钱财把柳云说的话告诉了报告给了庞昱那边。想到这一茬,众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柳七更是满脸厌恶。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这几个人都有了些无地自容。 众人的反应是不会影响到庞一他们的,庞一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柳云道:“看来是你杀了庞山他们。”庞一说完,露出个残忍的笑容来:“相信我,你今天肯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你知道吗?”柳云看着庞一,并没有被他的话语而影响,开口道:“今天洒在你脸上的只是一盒草木灰。” “那又如何?” “而庞山脸上,是天仙子。”柳云面不改色的看着庞一因自己的话,瞳孔微缩的样子,这是她第三次叹气了:“用毒之人并非都是心思毒辣之辈,持刀之人也不代表都是正义之辈。但是,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也都是‘凶手’。” “展昭,这句话你可明白?” 随着柳云这句话落地,庞一他们都惊恐的转过身。在他们身后站着蓝衣星眸的男子,男子面无表情的站着,手中拿着那把闻名天下的名剑巨阙。 没人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武艺高超,能打得过他的人不过一手之数,他在江湖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就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南侠展昭! 见到展昭,庞一他们的脸色就不是太好了,庞一终于知道为什么柳云这么有恃无恐的,原来他早就看见了展昭,或者说他和展昭是约在这里见面的!想通这一节,庞一回身看了一眼柳云,柳云双手拿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如此算计!庞一心下微凉,本是瓮中捉鳖,却没想到变成了前后夹击!转眼间,猎人和猎物就转换了位置,真是世事无常! 庞一他们四个人是如临大敌,而展昭只是拿着手中巨阙,缓缓向前走,他定定看着柳云,道:“展某明白!” “但展某更知晓,侠之大者,将为国为民!” ——————TBC—————— 十三章、提猜测众人忙奔救,见青天展昭说柳云。 重新回到破庙里的柳云和展昭这一路上也没说上两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十分怪异,走进破庙,王朝马汉还没回来,整个破庙里只有柳云和展昭。 柳云生了闷气,不想跟展昭独处,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破庙,展昭停在原地没动,目送柳云出去。等柳云走远了,展昭就不近不远的跟在柳云后面,以防柳云遇到危险。 柳云出得庙外,并没有傻愣愣的随便走,她选了陈州通往开封方向的官道,朝着那个方向前行。这一路上虽然不是树木丛生,但也是枝繁叶茂,柳云走在树丛中,也不用担心陈州的人发现她的踪迹。 走了好一阵,终于是把心中的闷气和不爽压了下来,柳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脖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真够幼稚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柳云低声说道。 她承认展昭的那句“为国为民”打击到她了,两人观念不同,思想境界也不一样,这样比较起来展昭是更加伟大些,这才让她自己无端生出了一两分的愧色和不甘来, “唉。”这是她今天第四次叹气了,柳云心里劝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高的境界,可又有些羡慕这些人能义正言辞说出这些话,还说的那么掷地有声。 这样一对比,显得自己怎么那么卑微,又,有点可笑?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不要想的太多了,柳云还往前走了走,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最后这句话没说完,柳云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土坡发起呆来。那土坡和别的土坡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存在感的土坡罢了。 展昭跟在柳云身后,把柳云所有的举动都看在眼中,他心中暗笑柳云小孩子气,却也没有生气。在展昭看来,柳云只是个缺乏些正邪意识的小姑娘罢了,等回到开封府让公孙先生和自己多提点就会好的。 所以当展昭看到柳云愣愣地站在那里时,展昭毫不迟疑的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啊?”柳云一脸的茫然无措,她转头看向展昭,似乎是在好奇展昭为什么出现在自己身边,又好像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恍惚了半天,柳云才道:“哦,我在看那个小土坡。” 柳云边说边伸手指了土坡的方向,展昭顺着柳云指的方向看过去,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他转过头看向柳云,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柳云点点头,道:“那个地方,是传闻中歹人抢劫赈灾粮食,庞昱镇压并抓住那些歹徒的地方。” “那怎么了?”展昭有些不明白,柳云盯着那个地方看什么,柳云眨眨眼,慢悠悠地说:“我在陈州城打听过,大家都说其实是附近村子的灾民拦住了征调赈灾粮的车架,希望庞昱能给他们分一些,但是庞昱直接让官兵血洗官道。这才有了安乐侯庞昱剿灭了打劫赈粮的劫匪的事迹。” “什么?!”听到柳云的话,展昭简直是怒不可遏,他没有想到庞昱居然干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柳云站在一旁,冷静道:“别着急,也许这个消息并不是那么真实呢。毕竟百姓更容易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替‘自己人’找理由开脱。” “还是等王朝马汉他们回来再问问吧。” 展昭和柳云在破庙里等到入夜,王朝马汉才急匆匆赶回来,两人风尘仆仆,大汗淋漓的走到篝火旁边烤火休息,展昭将水递给他们两人,他们接过后大口饮尽,看样子应该是渴了很久了。 柳云见他们两人喝完水,便从怀中拿出了今日买好的糕点,递给王朝和马汉:“吃点。”柳云和展昭已经吃过几块了,剩下的就是给他们两个出外勤的侍卫了。王朝给柳云道了谢,接过纸包跟马汉分着吃完了,两人吃的狼吞虎咽,让一旁看着的柳云都替他们两个人担心,害怕他们两个噎住。 等王朝和马汉吃完了,也恢复了些许神采,展昭就问了两人打探的情况,这俩人就把自己打听的“孕妇被杀”、“官兵杀人”、“强征民工”等等的消息给展昭说的是一清二楚,听得展昭气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手刃此獠。 展昭现在这样子,若是用吃瓜群众柳云的话来说,那就是“展昭喵已经炸毛了”。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蛮形象的呢。 夜深了,四个互相交换了情报的人都要入睡休息了。他们四个人这两日都是轮流守夜,准确来说是他们三个男性朋友轮流守夜,因为这三个人统一战线,都说柳云是个女孩子,不能守夜,就把柳云排除在守夜名单之外了。柳云也乐得清闲,虽然她不怎么能睡着。 此刻轮到展昭守夜,王朝马汉都靠在一旁的破旧家具上休息,柳云靠坐在柱子上,眼睛盯着篝火发呆,或者说她是透过篝火看向别的东西。正在辛辛苦苦做守夜人的展昭,随便捡了跟木枝,拨了拨篝火,再一转头,就看到柳云那副样子。 展昭感慨着这一路也算是见到了柳云的各种样子,嘴上发问道:“你在想什么?不休息吗?”“我在想一个问题。”柳云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平淡:“庞昱究竟什么时候派人杀包大人。” 柳云这句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的是一旁闭目养神的王朝马汉都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柳云看。展昭也是严肃着整张脸:“你怎么知道?!” “猜的。”柳云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睛因为一直盯着篝火,有点干涩了。展昭追问:“你怎么猜出来的?”“因为我不傻。”柳云一脸的“你傻吗”的表情看着展昭,说的话就不那么悦耳动听了:“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当他做了坏事又跑不了的时候,抓他的人上门总该也是要反抗一下的吧,更遑论庞昱了。” “大人可是钦差,庞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一次就是王朝来贡献智商了,柳云耸耸肩,做起了讲解员:“原本庞昱不会动这个心思,但是展大人在陈州现身,加上展大人刚说的庞昱的反应,说明庞昱心里也很慌乱。” “庞昱身边又不是没有高手,那么为了保命就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吧。”柳云说完后翻了个白眼,她心中想着:多少故事里都写着,庞昱会派人刺杀包拯,这个套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喂! 展昭沉思了片刻,认为柳云说的很有道理,他抬头与王朝马汉对视一眼,三个人都点了点头,看来都是认同了柳云这番话。展昭看向柳云:“你认为他会刺杀?” “最少也是一半的可能。”柳云也不敢把话说满,她歪歪头,做出了副无辜的表情来:“外面那条官道通往开封府,包大人要来陈州必然走那条路,杀手要去刺杀包大人,肯定也会在这条路上埋伏。刺杀定然不会夜间而去,因为突发情况太多,所以很有可能是明日。你若担心不如在官道旁监视,看看陈州城有没有高手出城,不就知道了嘛。” 柳云这话说的在理,展昭他们三人商量了一番后就同意了柳云的看法。四个人轮流去官道旁观察情况,剩余人便入睡休息,不必下谈。 你只道第二日天色微亮,四人便都穿戴整齐的埋伏在官道旁耐心等待。只瞧见城门刚开,有四五人便骑着马策马狂奔,出得城去。他们每人头上围着白布,手中都拿着一把大刀,马背上还装着一包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奔丧之人。 等他们走过一炷香后,城中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展昭恍然大悟,他猛然从草丛中站起来:“快走!刚才那几个人就是刺客了!”众人闻言不敢耽搁,赶紧骑上马去追赶。 展昭他们最终还是在这几个人穿着孝服跪在包拯跟前的时候赶到了。下了马,展昭,王朝和马汉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只等这几个刺客一动手,三人像个离弦的箭一般,飞奔了出去。柳云躲在后面的草丛里,做一个可爱的吃瓜群众,她没有武功,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凑热闹。 等到众人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柳云施施然从树后面走出来,走到王朝马汉的身旁,衙役见王朝马汉没有警戒,就知道是自己人,也就没有过多关注柳云。柳云立在马汉身旁,看着正在跟展昭说话的包拯,这应该是柳云第二次见包拯穿官服,第一次是在开封府,当时柳云还被吓得够呛。 这一次见到包拯,柳云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自己还是有些怂,但不至于像上次那样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想回呢。正在内心吐槽自己的柳云,看着展昭转身看向自己,就知道自己是要过去的。可柳云看到包拯和公孙策的目光时候,她就有点挪不开脚了,要不是旁边的马汉催着,她可能就会站着原地,直到地老天荒了。 面对包拯的柳云重新表现出她低眉顺目的乖巧来,招牌的微笑配合她自谦的话语,成功打消了包拯和公孙策接下来想说的话头。见着雨越下越大,包拯就让大家直接赶去陈州歇息,柳云跟在公孙策身旁,又回到了陈州城。 感慨着自己是“二进宫”的柳云,跟着开封府到了官员的行馆,最后还是回到了“开封三人组”的眼皮子底下,这也算得上是兜兜转转重回原点了吧。 柳云认真的给包拯把所有的情况都讲解了一遍,还解释了自己怎么会猜到庞昱要刺杀包大人,包拯捋着胡子听着柳云的报告,时不时跟公孙策进行眼神的沟通,这两个狡猾的“老狐狸”在眼神沟通中,同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看的展昭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还在低头报告情报的柳云对开封三人组的交流和反应根本是毫不知情,她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只看见包拯严肃的面孔和公孙策那副儒雅的笑容,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这两个开封“大佬”都做了什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这俩人盯上了。 听完柳云说的情况,包拯又把目光移向展昭,展昭将王朝马汉和自己打探的情形也给包拯说了去,让包拯更全面的了解了陈州现在的状态,有利于包拯定下一步计划。 等到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之后,包拯沉吟片刻,先问了柳云:“柳姑娘,你见过祁镇那孕妇杀害的案子现场?”“没见过,”柳云摇摇头:“我只是去买东西的时候,见了嫌疑犯跳江自杀的现场,总感觉有些怪异。”柳云面不改色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话:“就是那种说不出的怪。” “哦?”这次是公孙策开口了,他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能想出来是哪种怪吗?”“唔……不能。”柳云手抚着下巴,仔细思考了半天,给了个否定的答案:“我就是感觉上,但是完全不知道是哪里,抱歉。”柳云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歉意。 包拯挥挥手表示没关系,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么在陈州,你还发现了什么?”“除了市井间的流言外,我去过陈州的粮店,粮店里的粮食价格非常高,但粮食看上去并不是好的那种。”柳云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所想的都给包拯说了出来:“我打听过,他们说最开始粮店价格比我昨天看到的高多了,而且也都是新米。结果一夜之间所有的粮店的米粮都变成了陈米,虽然价格下降了,但算起来也是平日里新米价格的四倍。” “大人,你说这会不会和庞昱有关系?”柳云这样问道。包拯和公孙策都是能巧思之士,两人稍微思考一下便认可了柳云这个想法,公孙策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包拯心中虽然已经认可,或是说他已经往这个方向怀疑了,但他却没有开口。 因为作为执法者的包拯,他可以一起推导案情,提出假设,但不能直接根据猜测妄下结论,哪怕这个猜测是符合事理的,他也必须拿到准确的证据。用证据说话,这是包拯作为执法者最基本的素养。 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拯便让王朝带着柳云找个房间,下去休息了。看着柳云走了,包拯这才看向展昭,问了个关键的问题:“展护卫,你是怎么救了柳姑娘的?” “就如柳姑娘所言,庞山认为她是开封府派到祁镇打探消息的人,就对着柳姑娘出了手。属下是在庞山的刀下救下的人。”展昭将柳云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隐瞒没提天仙子那一茬,可惜包拯和公孙策却在柳云的叙述中发现了端倪。 遣走柳云后,包拯他们就将目光都聚在了展昭的身上。 听完展昭叙述,包拯一双虎目直直盯着展昭,似乎是在审视展昭话中的真实性。公孙策往展昭跟前走了两步,微笑着道:“学生知晓那柳姑娘身世凄惨,展护卫心中怜惜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们两人却不该在言语中加以隐瞒,若是耽误了大人的案子,岂不是不美?” 公孙策这话说的已经是足够直白,展昭也不是听懂,只是他觉得柳云年岁尚小,需要些许引导,便没有把柳云施毒的事情说出来,他还想替柳云隐瞒一下。若是旁人展昭也就瞒住了,但是面对开封两位“大佬”,展昭的这点伎俩还是不够看的。 头顶着包拯的目光,展昭再瞧着公孙策的儒雅笑容,迟疑了片刻,还是“招供”了:“属下救下柳姑娘之时,柳姑娘已经给庞山下了毒,用的还是剧毒的天仙子。” “天仙子?!”熟知医理的公孙策吃了一惊,他和包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愕。包拯和公孙策早在听柳云说她在祁镇被庞山追杀,后幸运被展昭相救之时,便已然察觉到柳云这些地方说的含混不清,显然是刻意隐瞒。他们两个只想着柳云是有什么别的手段,却没想到柳云居然会用毒。 一般用毒的人,都对医术医理十分清楚。但在开封府那几天,柳云喝药时的“壮举”,实在让人没有办法把她跟懂医术联系在一起。这次从展昭口中得知柳云能使毒,对于包拯和公孙策来说,的确也是意外的消息了。 “属下也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柳姑娘她自己对用毒杀人似乎并不在意,她自己对正邪道理也没有准确的认识。”既然开了口,展昭就把所有的都说了,他也想听听公孙策和包拯的意见:“当初对待庞山,柳姑娘也是情急下的反抗。但后来在陈州城内,我与她分头打探消息,在我们二人约定好碰头的茶楼跟前,属下撞见了庞昱手下追捕她的那一幕。” “当时她正因听从了属下建议,将毒药改成草木灰,从而遭到庞府的围困。那时她便对属下说出‘总执着与某种正义是有问题的’这句话。” 将柳云的事情说了出来后,展昭反倒是放下心来了,他看着坐在上位思考的包拯,又看了看也是一脸思索的公孙策,静静的等着这两个人给出的结论。 ——————TBC—————— 十四章、探大牢龙图巧布局,纷思绪心结难开解 夜色渐浓,晚风吹起了回廊上装饰的帘布,帘布在风中来回飘荡。回廊尽头,换了便服的包拯抬头看着夜空,一阵风吹来,吹起他的衣角和胡须。不远处,公孙策快步寻过来,一身文士装束更显儒雅。公孙策走到包拯跟前,拱手行礼:“大人。” “公孙先生。”包拯颔首。 公孙策瞧着包拯神色,笑着问道:“大人神色有异,可是在担心展护卫?”“展护卫武艺高强,本府倒不担心。”包拯转回身看向身侧的师爷,夜色下的公孙策凤眸虽如同初见般深邃,却比以前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两分圆滑。回想最初相见,到现在他们两人相交也有十多载了,这么多年里,他们两人默契无间,心有灵犀。 公孙策于包拯而言,可算得上是亦师亦友;包拯于公孙策而言,也是如此。 抬手将公孙策肩上褶皱拉平,包拯难得的叹了口气,道:“展护卫去淮宁府的大牢探查陈大人的下落,这件事是本府吩咐下去的,可依照律法而言,自然是十分不合适的。此番前去,本府只望展护卫可以安全归来。” “大人对展护卫的关怀之心,令学生感动。”包拯的动作公孙策已经习以为常,但包拯的叹气却是不常见,公孙策不由得关切道:“除却展护卫之事,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让大人如此忧虑?” “知我者,公孙先生也。”包拯点点头,道:“除却展护卫之事,那陈州孕妇被杀的案子,本府总觉得疑点重重,单纯按照灾民吃人来论处的话,似乎太莽撞了。” “是呀。”提起孕妇的那个案子,公孙策也是叹了口气,两人对这个案子都是十分忧心:“只可惜据展护卫所言,庞昱已将祁镇的嫌犯处理了,否则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公孙策的话说完,包拯也是点点头,同意这个说法。等了一会儿,包拯忽然道:“那位柳姑娘,似乎有所隐瞒。”包拯这话说出来,公孙策并不觉得惊讶,他也是这个想法:“学生觉得,那姑娘有些怪。” “哦?公孙先生看出了什么?”包拯笑看自己的好友,道。 “学生相信大人也看出来。”公孙策见包拯笑了,自己便也笑了:“那个小姑娘可不一般,且不说她的医术到底如何,就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就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没错。”包拯拉着公孙策走上回廊,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她的思考方式,绝对不是一个平常女子。本府看来,她必然是博览诗书,心智聪慧之人,而她的那份气质也绝不是平常百姓家中的姑娘。” 两人边说边走,公孙策跟在包拯身旁,夜风吹拂,吹动两人的衣袖。他们两个人就这么一直聊到书房,最后一同走进到书房,点烛火忙到深夜。 被两只老狐狸惦记着的柳云正坐在客房的床上,披散的头发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很显然是已经洗过澡了。此时她换了一身宽松的青色长袍,露出她自己的本来样貌,烛火下,本来的清秀小公子变成了个小姑娘。柳云从衣袖中从拿出祁镇命案现场捡到的木牌,心中对这个线索的去留还存有疑虑。 将掉在额前的头发拢到后面去,柳云还是将木牌重新收了起来:‘若是他们查出了什么再说吧。’暗中叹了气,柳云心中虽然感觉自己似乎做的并非正确,但以前的生活方式让她还是这么做了,只是她忽然有些烦闷起来。心情不好的柳云小姑娘下了床,披着头发出门去散步透气了。 * 陈州夜晚的街道上,万籁俱寂,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偶尔传出。街上一道黑影忽地闪过,那黑影身法轻巧,速度极快,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淮宁府府衙门口。 府衙内灯火通明,来来回回巡逻的衙役们把府衙护的是严严实实。那黑影足下一跃,跃上了府门顶,而后四下望了望,趁着两队交接之际,从府门上跳了下来,躲在了视线的死角处。静待两队人马分开,那黑影便探出头来,在月光的照射下,黑影露出了真身,剑眉星目,紧抿着的薄唇,此人正是御猫展昭。 “大人曾言,需找到被关进大牢的陈琦大人。”展昭借着月光认出了大牢的方向,他轻功点地,无声无息的穿过府衙,落到大牢的屋顶之上。俯身趴在房顶上,耐心等到巡逻官差走远了,展昭翩然落地。先是用飞蝗石打晕了值班和守门的狱卒,随后悄悄潜进大牢中,寻找陈琦。 大牢内灯光昏暗,每个监房内都躺着人,展昭一时也不能辨别出谁才是陈琦。再往牢房深处走,展昭看到有个老狱卒正蹲在一处监房前,将一碗水递给里面的犯人,嘴里还念念有词:“陈大人,听闻包大人已经到咱们陈州了,咱们陈州有救了。” 陈大人?陈琦! 展昭惊喜,他走到狱卒跟前,问道:“他就是陈琦?”展昭这一声把那老狱卒吓了一跳,那老狱卒当场就吓得坐到了地上,他手中的碗也都摔在地上,碎成几瓣了。 要说这展昭也是艺高人胆大,搁着平常人闯大牢都要小心翼翼,展昭倒是宛如进自家开封府的大牢一般,自然惬意。不过也要说,要是你也有展昭的武功境界,潜入府衙如履平地,总是一副来去自如的样子,你恐怕也这么惬意。 展昭见老狱卒被吓到了,就又问了一遍:“他就是陈琦?”“阁下,阁下是谁?”老狱卒人老成精,知道眼前的青年武功极高,也就不做无谓的抵抗,只是发问。 “你应当先回答我的我的问题。”展昭记着包拯说过的要注意身份,他并没有回答老狱卒的问题。可怜的老狱卒人单力薄,面对展昭只能实话实说:“牢中之人就是陈琦大人。” “陈大人?”展昭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牢房里靠坐在墙根的人。那人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被动用过大刑。展昭对一旁的狱卒说:“开门!”老狱卒不敢反抗,颤颤巍巍的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陈琦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等展昭快步进去,半蹲在陈琦跟前时,陈琦轻声道:“可是展护卫?”展昭一愣,随即轻声作答:“正是展昭。” 陈琦笑了笑,道:“包大人终于是来了,陈州有救了。”展昭看着陈琦身上的伤口,剑眉微皱:“陈大人,你身上这伤?”陈琦身上不少伤口,有些伤口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看上去好不凄惨。可伤者本人却是一副的风轻云淡的姿态: “无妨,都是些皮外伤。”陈琦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展护卫,你且回去。知道包大人已经到了陈州,我便安心了。”看展昭似乎还要说什么,陈琦打断了展昭的话:“你不必多说,陈某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事。你须快些回去,若是让他人知晓你夜闯大牢,那么不仅展护卫你要被问罪,连包大人也会被有心人算计。” 陈琦这话说的不假,展昭也知晓事态紧急,便不再多停留,赶紧出了牢房,往行馆去回复包拯。 同一时间,软红楼内。 自从知道包拯进了陈州行馆,庞昱心中就有些发虚。这次他将心腹之人都叫到厅内,与众人商量该如何处理包拯。斜坐在主位上,庞昱看着底下站着的几个人,面色不爽:“你们几个都是哑巴了,一个个连个方法都想不出来?” “侯爷,我们可以杀了包拯!”站在下首的劲装男子说道,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腰间别了一个铜腰牌。这人说完,站在他旁边的、身穿锦服的管家样子的男人道:“项福你可真够愚蠢的,那包黑子忽然死在了陈州,岂不是说明跟侯爷有关。” “庞安你?!”项福被庞安的话噎住,庞安对庞昱拱手道:“侯爷,本来那些事我是从不插手的,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 “讲。”庞昱语气不算太好。庞安笑了笑,道:“项福上次安排的刺杀并不成功,这才导致了包拯活着来到了陈州。这次若是要安排刺杀,就要注意,不能让包拯死了。” “没错,包拯若是死在陈州,本侯倒是危险。若他只是受了重伤,必然要回到开封去,而本侯可称自己是监察不利,误放歹人入城。”庞昱听了庞安的话,眼中精光闪过。 站在一旁的书生装的男子摇着折扇,脸上带着几分阴险笑容:“侯爷,属下推荐一个人,那人必然能胜任这次任务。”“哦?是谁?”庞昱看着书生样子的男人,道:“那人有什么本事?得你蒙方推荐?” 蒙方轻摇折扇,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书生气息,只可惜他脸上的阴笑把他整体的形象个破坏了:“回禀侯爷,那人名叫冷孤独,是冷傲之子,现今就在陈州。冷傲在开封犯下大案,被包拯送上了狗头铡,可他儿子冷孤独在外学艺,并不知他父亲犯的案子,只知道包拯杀了他爹,这才追到陈州来。我们恰好可以利用那个冷孤独,让他去刺杀包拯。” “不错不错。”庞安摸着他下巴上短短的胡子,也露出个奸诈的笑容来:“咱们可以派人引开展昭,就是不知道那冷孤独武功如何?” “应该是不差。”蒙方道:“我曾见他独闯马贼营地,来回三次,毫发无损。” 手下众人的话皆入了庞昱的耳中,让庞昱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他一下就又恢复了自己那副懒散二世祖的样子,可没有谁敢小瞧他。庞昱歪着头,悠哉悠哉地说道:“你们说,若是他重伤包拯之后死了,怎么样?” “那就是死无对证。”蒙方一合手中的扇子,拍在自己的另只手上:“开封府就算查出冷孤独的身份,也只能证明冷孤独是替父报仇,根本无法联系在侯爷的身上。” “到时候,他们也就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庞昱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采,又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放松感,他吩咐众人:“项福,你武功最好,且去引开展昭,不必恋战。蒙方,你立刻联系冷孤独,让他在今夜动手!” “是!” * 出了房门,柳云在行馆里随意溜达着,夜风吹在柳云身上,分外凉爽。柳云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全然没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放在他人眼里是多么的不修边幅。踱步走到庭院里,坐在石凳上,柳云看着天上的弯月,回忆起前几日的遭遇,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 忽然出现在深林中,跳崖昏迷被人救起来后,却被告知在深林的一切可能只是一场梦境。醒来后还发现自己是住在开封府,最可怕的就是包拯的眼神,把自己能吓得魂飞魄散。 后来好容易跑了出来,虽然柳云觉得自己欠了开封府的人情,心中纠结不安,但让她呆在开封府,她又不愿意。在祁镇才自由了没几天,就又被展昭救了命,重新回到开封府,柳云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的运气。 提起祁镇来,就要说庞山他们的事情了。说句实话,其实当初洒在庞二脸上的不过是石灰罢了,柳云在祁镇踩地形的时候,路过祁镇的“建筑队”,就花了几文钱买了些。洒在庞二脸上只是权宜之计,谁知石灰进到庞二眼睛里,搞的庞二哀号不止。这才让庞二和庞山以为柳云使用的是什么毒药呢。 到后来庞山要杀柳云的时候,柳云情急之下才把口袋中的天仙子粉末洒在庞山的脸上。至于什么鹞子翻身之类的高难度动作,那只是作为一个练了九、十年舞蹈的人,肢体柔软罢了。做完那个高难度动作的柳云不是当场就闪了腰吗? 只不过若是说到用毒的话,柳云想到这里,拿出装着天仙子粉末的胭脂盒,眸光深沉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想到庞山因为天仙子中毒时的样子,心中微颤。 只有活下来才是正确的。柳云一遍遍给自己说着这句话,安慰自己。从自己接触药材到现在,庞山是第一个死在柳云毒下的人。当时情况特殊,加上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柳云根本没有时间回想这一切。但柳云还是下意识的避免自己去用毒药,直到在陈州被庞一几个人围住的时候,柳云才对着展昭说了那句话,并开始后悔自己是否不该拒绝用毒。 如今坐在月光下,回想到庞山满脸潮红,浑身抽搐的样子,柳云才深切的感受到了恐惧。作为一个未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来到北宋之后的柳云,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之处。 “每个人,都该有活下去的权利。”柳云低声道:“我那也算是为了生存而挣扎吧。” 望着天上的明月,柳云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这一刻更希望自己能够回到未来,这样就不会直面自己所作出的那些事情了。 还不等柳云伤感够,书房的方向传来了喊杀声,张龙高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接着两道黑影从柳云头上越过,一道影子正是那熟悉的蓝衣。 ‘展昭!’柳云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来,往书房的方向望去,那边喊杀声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激烈了。柳云心中冒出四个字来:‘调虎离山!’一想到这里,柳云就觉得不妙,急忙想往书房跑。 可柳云的脚就像是生了跟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凭她心下如何急切,也没有移动一步。柳云问自己:“我没有武功,去了能帮什么忙?也不过是找死罢了。人,只有活着才是正确的选择。” 听着喊杀声和兵器撞击的声音,柳云踌躇不前,她心底也十分煎熬:“包大人他们救了我,我却胆怯不前,真是胆小如鼠。可是,我若是有展昭的武功,何至于……”柳云在生和死之间纠结万分时,忽然就想起了展昭,她想到展昭的那句“为国为民”。 最终,柳云一跺脚,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TBC—————— 十五章、刺杀起调虎离山计,拨云雾携手破死局 从大牢回到行馆,展昭将自己与陈琦见面的情景告诉了包拯,包拯听闻陈琦的那番言语,感叹陈琦真乃高风亮节之士,有文人风骨。公孙策也对陈琦那视死如归的表现十分佩服。 既然陈琦没事,包拯也能放下心来,三人商量第二日前往庞昱所住的行馆,一来依照礼仪,包拯也应先去见庞昱;二来,明日见了庞昱正好试探一二;三来,去见了庞昱正好要来赈灾粮和赈银的账目。 自从庞昱将陈琦下狱后,淮宁府一切事务都是庞昱主持打理,账目表也在庞昱手中。包拯他们准备要来账目仔细核对,寻找其中漏洞,找到庞昱贪污赈灾款的直接证据。 三人正商量着,屋外守门的张龙忽然大喝:“有刺客!保护大人!”接着外面就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看来是张龙他们同刺客打了起来。这件事来的突然,但展昭和公孙策的反应不慢,毕竟开封府发生刺杀情况也不只有一两次,这两位早就锻炼出来了。 展昭和公孙策一前一后护在包拯身前,包拯从位子上走下来,走到公孙策身旁。三个人都透过映在房门上的影子,观察外面打斗的动静。 今夜刺客来了不止一人,好几个身穿黑衣的高手同四大侍卫和衙役们缠斗着,刺客武功虽不是极高,可也非庸手,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时半会儿竟也无法将杀手拿下。可恨这书房跟前的院子大小有限,就算官差人数众多,却没办法挤进来。这才导致刺客和官差们杀了个旗鼓相当。 在众人同杀手死斗之时,一道黑影从角落暴起,速度极快地撞开书房房门,毫不停歇地飞入书房之内。在书房内守着的展昭将这道黑影拦了个正着,黑影同展昭赤手空拳的对了两招后,黑影抽出大刀砍向展昭。 展昭向后退了两步,把手中巨阙抛在半空中,巨阙在空中潇洒地转了个圈后,剑柄成功的落在展昭的手中,展昭握紧剑柄,凌空将巨阙从剑鞘中抽出。一道寒光闪过,长剑准确无误的架住了刺客的大刀,黑巾蒙脸的刺客手腕一转,大刀从立变斜,刀刃划过长剑剑刃,带起一片闪光。 接下来长剑引动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剑气,大刀脱手直飞向展昭身后的包拯,展昭反身回援,巨阙剑身挡住了飞来的大刀,将大刀撞了回去。刺客跃起接过大刀,展昭近身追上,两人你来我往,暂时打了个棋逢对手。 这倒是不刺客武功同展昭相当,而是刺客手下招招要命,根本不顾自身性命,而展昭需要保护身后两人,自然同这个拼命的刺客暂时打得平分秋色,但时间稍长,刺客也只有落败这一条路可走。 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那刺客见就攻不下,便虚晃一招,翻身向外疾射而去,显然是要逃走。展昭为捉住刺客,紧随其后,也跃出了房门。 两人的动作极快,不过眨眼间便都冲出了行馆。书房外的打斗还在继续,四大侍卫各自对付一名刺客,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来。此刻书房门大开,公孙策和包拯都站在书房内,看着院中打斗。相比外面的热闹,书房内倒是显得安静,这安静中却带有一丝的诡异。 公孙策看着外面的打斗,担心道:“展护卫追了出去,外面又都是刺客,大人身边连一个护卫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危险了。”“公孙先生不必担心,相信展护卫很快就会回来。”包拯拍了拍公孙策的肩膀,示意公孙策不必太过紧张。可公孙策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的违和感,他挡在包拯身前不愿后退,包拯见公孙策坚持,也只好随他了。 就在众人都被缠住之时,有个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那人一身麻布衣服,手中紧握着把宽剑,杀气腾腾。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情景,面无表情的走进书房,站在包拯和公孙策的面前。 公孙策一脸戒备的看着那个男人,包拯将来者上下打量了两遍,最终将目光落在这个人的眼睛上。这人有双如同古井般的眼睛,眼神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介怀一般。 男人看着包拯,道:“我叫冷孤独,是冷傲的儿子。”这话一出口,公孙策不由得更紧张了,就连包拯也是吃了一惊。 三年前,冷傲在开封境内犯下大案,他杀人丈夫,淫**女,连续作案十多起后,终于落在展昭手中,展昭将其抓回开封府,包拯判冷傲铡刀之刑,结果了这个冷血之人的性命。 没想到三年之后,冷傲的儿子冷孤独居然找上门来,看来是想报当年的杀父之仇。 “冷孤独,你来此作甚!”包拯直视着冷孤独,他的手扶在公孙策肩头,若是冷孤独出手,他便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公孙策推开。冷孤独看了一眼包拯的手,然后还是那毫无起伏的声音:“你可在三年前杀了冷傲?” “不错!冷傲在开封犯下大案,本府职责所在,自然不能姑息。”包拯手下略微用力,面上却是毫不客气。 “你杀了我父亲,我冷孤独自然是要替父报仇。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冷孤独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后,缓慢的抽出宽剑,直指包拯:“我只杀包拯一人,其他无关之人让开。” “当年你父亲之所以能落网,乃是我公孙策的计策。所以你若是要报仇,也应先杀我。”公孙策挡在包拯面前,寸步不让。包拯站在公孙策身后,暗自叹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我只杀包拯一人。”冷孤独的宽剑动都没动一下,他看着满脸写满了“宁死不走”表情的公孙策,就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你走与不走,都是一样。” “你!”“公孙先生。”公孙策还要再说话,包拯按了按公孙策的肩膀,止住他的话头。看着冷孤独的剑锋,包拯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他不紧不慢道:“你要杀的人是本府,公孙先生与此案无关,还请手下留情。” “自然。”冷孤独颔首,他眼睛微眯,手腕带动剑身转平,就要出手之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等等!你不能动手!”包拯和公孙策定睛看去,只见柳云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挡在公孙策的身前,正好挡在剑尖上。 冷孤独凝目看向柳云,柳云抬了抬下巴,呼吸有些急促,她刚才来到门外时,听到了几句里面的对话,见冷孤独要下杀手,情急之下才出声阻止。可她冲进来后,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救得了人。紧张的柳云右手放在袖中,紧紧拿着保命的胭脂盒,第二次、啊,对柳云来说应该是第三次了。第三次直面死亡,柳云按耐下心中的恐惧,对着冷孤独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是为什么死的吗?” 剑尖离柳云的脖颈不过四指的距离,柳云能感受到从剑尖上传来的冷冽杀气,她暗暗咽了口水,哪怕是已经经历了两次死亡的阴影的笼罩,等到第三次的时候,柳云还是害怕。 不过柳云一直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哪怕心中怕得要死,面上还是冷静的要命,就算再害怕,嘴上还是能毒死人。所以此时此刻她面无表情的直面剑尖时,给了包拯和公孙策一种她视死如归的感觉。 “他是怎么死的?”冷孤独并不知道他父亲冷傲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学艺下山后,父亲就已经死了,还是死在包拯的铡刀下。 啊哈,不怕你有问题,就怕你是个死脑筋。在心底欢呼了一声,柳云看着冷孤独道:“说也可以,你要先收了剑。”说完这话,柳云瞧着冷孤独的神色,顿了顿,继续道:“这房间里除了你,没人会武功,你还需要担心我们跑吗?” 冷孤独瞥了柳云一眼,收了剑道:“你可以说了。”脖子跟前的威胁没了,柳云就松了半口气,她捏着胭脂盒,知晓此时还不是用那东西的时候,而且包拯他们还在自己身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不能一击必中,之后便难办了。况且撒药粉这种事情有很大的不可控性,一旦算计失败,药粉不仅没伤到冷孤独,反而伤了包拯他们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柳云决定以退为进,随机应变。她先是往旁边侧退一步,将身后的包拯露了出来。这一下既躲开了宽剑的攻击范围,还能麻痹冷孤独的戒心。侧退一步的柳云,看着冷孤独道:“你爹是犯案被抓,你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杀人,只会让世人对你爹更加唾弃。” 冷孤独眉头微皱,一直观察着他的公孙策接过柳云的话头,道:“你父亲的案子,是由大人和我接手调查的,不妨请大人给你说清楚,你父亲冷傲,到底为什么被抓了。” 冷孤独点点头,看向包拯。包拯便将冷傲当时犯罪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给冷孤独听,冷孤独听到自己的父亲冷傲杀人劫财,还淫**女的时候,万年不变的冰块脸露出了惊诧和不可置信的表情。后来听到自己的父亲作案十多起后,他的脸色终于是勃然大变。 “冷孤独,你父亲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本府依法量刑,绝无错处!”包拯这句话说完,从进到房间就没有动过的冷孤独,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说明了冷孤独已经不像初来时那么坚定了,他的心中有了犹豫,三人活命的机会就更大了。 沉默了半晌,冷孤独道:“包大人,你说我父亲该死吗?” “如此大罪,你说该不该死?!” 包拯的话让冷孤独又退了一步,他满目纠结,既是因为他也认为包拯杀得没错,但他身为人子,却又不得不为父报仇。如此思之,怎么不让冷孤独纠结呢? 柳云看冷孤独现在戒心不像刚才那么重,可冷孤独究竟动不动手柳云不敢确定。一贯认为不该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他人的选择上的柳云,就微微移动回刚才的位置,右手缓缓放在胸口前,手中拿着放着天仙子的胭脂盒,准备瞅准时机将冷孤独先弄倒再说。 包拯站在柳云背后,自然是能看见柳云这番动作的。公孙策站在柳云身旁,柳云的动作也没有瞒着他,他也是能看到的。于是默契无间的包拯和公孙策同时止住了柳云,包拯的手拍了拍柳云肩头,让柳云分了心,公孙策则是伸手从柳云手中拿走了胭脂盒。 柳云被这两位大佬忽然的动作给惊到了,她一脸疑问的看着公孙策,公孙策对着她摇摇头,并把东西收进了自己的口袋。柳云这下没办法了,她翻了个白眼,认为包拯和公孙策对自己性命也太不看重了。 对于公孙策和包拯“帮助敌人”的行为,柳云同学表示难以理解。还好冷孤独此时心绪不宁,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的这一番小动作,不然现在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血溅当场了。 冷孤独纠结了一阵,就又重新看向包拯:“你说的是真的吗?”包拯拍拍柳云的肩膀,让柳云让开,柳云不甘心的让出位置,包拯走到柳云身旁,道:“本府何须骗你?” “好!”冷孤独点头:“现在我就去查,若是你敢骗我,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请便!”包拯正气凌然,冷孤独正要转身,名剑巨阙就已经搭在他的肩上。 原来展昭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展护卫,放他走!”包拯冲展昭道,展昭迟疑了一下,随后就收了剑,冷孤独转身离开。 * 行馆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行馆的书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王朝马汉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走近书房。而书房里,这次坐了四个人,除却“开封三人组”之外,还多了一个柳云小姑娘。 柳云坐在凳子上,无聊的玩着头发,那边展昭正在向包拯汇报情况。在被那个刺客引出去之后,展昭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便要返回行馆。那刺客见展昭回去,就上前缠斗,展昭几次回去均被拦住后,便知道行馆情况一定是十分危险。 心中着急的展昭面对再次拦在自己跟前的刺客,起了杀机。这个刺客本来就不是展昭的对手,跟何况展昭起了杀机,那么他就更打不过。不过几招下来,那阻挡展昭的刺客就被打成重伤,展昭还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一块腰牌,那块腰牌正是庞府的东西。 将腰牌递给公孙策,公孙策来回仔细看了看后交给了包拯,包拯也细致地看了后,重新递给公孙策,让公孙策收了起来。随后他看向展昭,道:“此番多亏展护卫了。若非展护卫,这新的证据倒也没有那么快拿到手。” “大人客气了。这次展昭不察,误中歹人奸计,使得大人同先生命悬一线,是展昭的失职。”展昭拱手,低头乖巧认错。 “展护卫言重了,”包拯先是安抚了展昭,然后看向柳云,道:“柳姑娘相护之情,本府还未谢过。” “呃,你们也救过我,大人太客气了。”柳云没想到包拯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她有些尴尬的说完这句话后,轻声加了一句:“那我的东西,能不能还给我?” “柳姑娘指的是,这个装着天仙子的盒子?”公孙策从袖子中拿出那个胭脂盒,对柳云微笑道。 柳云先看了公孙策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展昭和包拯明显严肃的表情,最后看着公孙策那个如沐春风般的儒雅笑容,心中冒出句话来: 完了!要死! ————TBC———— 十六章、针锋对威严镇鼠辈,救陈琦案情见曙光 软红堂会客厅内,包拯与庞昱对坐谈话,公孙策与蒙方各立在一旁,厅门外由王朝马汉值守,以防有人打扰。 包拯对庞昱拱手道:“本府奉旨前来查赈,打扰之处还请侯爷莫怪。”庞昱头戴紫金冠,俊秀样貌配合温和笑容,如翩翩公子一般:“包大人要查什么、问什么尽管开口,本侯一定全力配合。” “多谢侯爷。”包拯点头,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带着礼貌的微笑:“不过依照朝廷制度,州衙才是执行放赈之处,若无必要,不敢劳烦侯爷。” “哦?”庞昱语调上扬,他的脸上不加掩饰的露出质疑神色,试探道:“本侯奉旨放赈,包大人却来奉旨查赈,莫非皇上对本侯不信任?” 庞昱说这话时,他身旁的蒙方则是一眨不眨盯着包拯看,观察包拯的表情。公孙策立在包拯身旁,听闻庞昱试探之言,凤眸中闪过嘲讽之色,也将目光投向包拯。 包拯听了庞昱所言,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侯爷多虑了。历来放赈总会有些流言蜚语,皇上此番派本府前来查赈,就是为了查明真相,杜绝流言罢了。” “那就好,本侯还以为那陈琦又在私底下做出什么勾当来。”庞昱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意有所指,包拯微微一笑,道:“本府稍后前往府衙,一查便知。” 蒙方将目光移向庞昱,庞昱似笑非笑,他看着包拯缓慢说道:“陈琦乃我父门生,却犯下如此大罪。若是包大人查出什么来,还请立刻知会本侯一声,本侯同我父也好交代。”庞昱说这话时语气平缓,听上去颇有几分为庞太师着想,担心庞太师接受不了门生贪污犯案的事实,从而导致身体不安。 包拯颔首,满目欣赏的看着庞昱,言语中带着些情真意切之感:“侯爷对太师这番拳拳之心,令人感动。”顿了一顿,包拯继续道:“本府相信,侯爷奉旨前来放赈,定然是兢兢业业,不敢稍有疏忽。”包拯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人不由信服。 听着包拯所说,庞昱眉头一挑,笑道:“本侯身负皇命,理当如此,否则岂不是本侯失职了。”庞昱这话惹得包拯和公孙策都是隐晦的嘲讽一笑,包拯站起身来,向庞昱告辞:“公务为先,本府告辞了。” “包大人请便。”庞昱也站起身来,他抬手做出送客动作:“一切账目本侯昨日已派人送到州衙之中。”“多谢侯爷配合。”包拯再次一礼,转身离开,公孙策紧随其后。 庞昱将包拯送到厅房门口,目送包拯走远后,冷然一笑,道:“账目你们都收拾好了吧。”“回禀侯爷,属下都收拾好了,他们看不出破绽的。”蒙方在庞昱身后行礼回答道。 再次发出一声冷笑,庞昱离开了会客厅。 包拯和公孙策出得软红堂,即刻就前往了陈州州衙。陈州府衙门口,专门有人等着包拯的到来,而等着包拯的不是别人,正是庞昱身边的管家庞安。 庞安同包拯见了面,将包拯引进陈琦办公的地方,所有的账本都放在那里,静等包拯检查。包拯坐在主位上并不急于检查账目,而是询问庞安道:“庞管家为何会在府衙之中?” “回大人,小人是侯爷派到府衙来的,方便大人查账。”庞安躬身回复包拯,言语中带有两分倨傲。包拯挑眉,“哦”了一声后拿过一册帐本:“在此多谢侯爷了。”庞安连道不敢,客气态度却流于表面。包拯也不着急,他翻了两页账册,抬头对站在一旁的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你与张龙赵虎且去粮仓核对粮食数目与账册是否一致。” “是。”公孙策接收到包拯的眼神示意,他点点头,带上张龙赵虎出了房门,庞安偷瞧公孙策出了门,想找人跟上。但这房间里只有他同包拯,还有包拯的两个守卫,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他就是想叫人也要出去才能叫。 不等庞安找理由说话,包拯就合上了手中拿着的账本,向庞安发问:“庞安,本府听闻陈州城内出现孕妇被害的案件,可有此事?”“回包大人,这事情确实是有的,但我们侯爷已经抓住了那伙贼人。”庞安没想到包拯会先问这件事,所以他愣了愣,才道。 “不知侯爷是如何处理的?”包拯问庞安。 “这、侯爷抓住他们后,都处死了。”庞安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就有些不足了。庞安说完,包拯站起身来,追问:“为何如此急促?依照律法,侯爷应将一应卷宗都移交刑部处置才是。”包拯语调冷厉,语气严肃,脸上写满威严。 “这,这、”庞安对律法并不清楚,当初庞昱抓到那几个人后就直接杀了,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听包拯这么一说,庞安才知道这问题还关系到律法上来。一般跟律法和包拯扯上关系的,都不太会好,这也算是大家的经验之谈了。 庞安忽见包拯严厉之色,心中一颤,情急之下他跪倒在地,他磕磕绊绊的给包拯解释起来,就把公孙策出去的事情给忘了:“包大人,这怪不得侯爷。” “侯爷来到陈州之时,陈州就已经发生了孕妇遭人杀害的事情。那陈州的知州陈琦多次捉拿无果,我们侯爷就出了手,把那些歹徒都抓住了。” 庞安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黑一把陈琦,也算得上是尽职尽责了。包拯背手走了两步,听着身后庞安的话,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来。庞安没有看见包拯的表情,还在继续给庞昱找补:“抓住了那些歹徒,一审问才知道,他们杀那些孕妇是为了吃人肉。我们侯爷听到这件事,当时就怒不可遏,加之陈州被害的那些孕妇的家人们都群情激愤,来府衙门前闹事。侯爷为了安抚家属们的激愤之情,这才下令处死的。” “原来如此。处置的倒也恰当。”包拯点点头,重新走回到座位前,对庞安道:“起来吧。”庞安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间冷汗,赶紧主动拿起账簿,递给包拯。 包拯接过庞安手中的账簿,仔细看着账簿内容,时不时还会问庞安一些问题,吓得庞安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原本的倨傲态度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可言明的惴惴不安。 带着张龙赵虎出了房间,公孙策打发他们二人去粮仓核对账目,自己则是往大牢方向而去。来到大牢前,大牢门口的守卫早已经换成忠于陈琦的官差,展昭正抱剑同柳云一起站在大牢门口。 原来早晨包拯他们去往软红堂时并没有带上展昭,而是让展昭直接去了陈州府衙,去大牢那里保护陈琦的安全。陈州知州陈琦本就深得下属之心,自陈琦被下狱之后,陈州府衙的官差都私下不满庞昱,但大牢是庞昱的人马守着,加之庞昱为安乐侯,职位比陈琦要大得多,官差们都敢怒不敢言。 展昭入得陈州府衙,说要控制大牢救陈琦,让众人不要走漏消息,陈州官差们自然是十万分的应允。两方人马一拍即合,陈州官差在展昭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大牢外守着的庞昱的人马。 公孙策走上前,对展昭点点头,笑道:“展护卫雷厉风行,公孙策佩服。”“公孙先生。”展昭无奈地看着笑容儒雅的开封府师爷,柳云站在一旁,见着公孙策过来,露出她的招牌微笑脸,只不过笑容不达眼底,比之刚到开封的笑脸来说,假得不是一星半点呢。 公孙策看着柳云假笑的脸,又看了看展昭,展昭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公孙策无法,只好优先解决陈州的事情,至于别的事情嘛,只能推后了。而且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去想明白,别人是没有办法的。 目送公孙策和展昭往大牢里面走,柳云站在原地没动。自从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想现在这样使过性子了,或者说她再也没有如此的情绪化,把情绪表现的如此明显。 假笑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面无表情,柳云狠狠地咬着舌头,感受在尖锐的牙齿之间被挤压的舌头传来的疼痛感,心中的烦躁却只增不减,烦闷的情绪堵在胸口处,柳云感到自己都快呼吸不畅了。可她的理智却在拼命压抑着这份闷躁之感,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矛盾敢和莫名的憋屈心理,让柳云几欲发狂。 自从昨夜柳云被公孙策收走了自己的“防身用品”,还被迫接受了开封府两位“大佬”的思想教育之后,柳云整个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知道包拯和公孙策他们跟自己的立场、想法完全不一样,可经过昨夜彻底明确了这一点后,柳云的情绪就开始有些不稳定了。 自己的招牌温和笑似乎在面对开封三人组时,就会变成彻彻底底的假笑,不管柳云怎么调整自己,说服自己都没有用,柳云成长的这么多年里,第二次失去了控制自己表情和心理的能力。 缓缓呼出一口气,柳云下定决心,等这个案子结案之后,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 柳云在外如何思绪万千暂时不考虑,我们将目光放回大牢里。展昭和公孙策走进牢中,往陈琦的监房去。展昭回头没见柳云,便问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你说柳姑娘到底会怎么样?” “难说。”公孙策摇摇头:“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况且那孩子性格比之一般人而言,更难以预料。”公孙策说到这里,抬手指了指前面监房:“到了。” 陈琦的监房已近在咫尺,两人遂闭口不言刚才之事。展昭上前将牢门打开,公孙策快步走进去,陈琦现在已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公孙策赶紧蹲下来,仔细给陈琦把了脉,然后对着一旁等待的展昭道:“陈大人面色潮红,脉搏虚弱,身上伤口都已经红肿化脓,需要赶紧找一处干净的房间进行治疗,再迟点就不行了。” “好!”展昭不敢耽搁,赶快将昏迷的陈琦背在身上,公孙策跟在展昭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牢。柳云在门口看见他们两人出来,目光落在陈琦身上,一言不发,守在牢房的官差见自家大人被展昭背出来,都是担心不已。 展昭和公孙策随便寻了处干净客房,将陈琦安顿了下来,公孙策让展昭去解陈琦身上的衣服,自己则是从口袋中拿出银针包来。解衣服是为了清理陈琦身上的伤,而且囚服实在是太脏了,对伤口没什么好处。 公孙策看着手中的银针,此时他并没有带什么药物来,只能先施针稳定住陈琦再说。展昭刚将陈琦上衣脱下来,柳云就从屋外走了进了,把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柳云背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药箱,身后还跟着一位端着热水盆的衙役。衙役在柳云的示意下,将热水盆放在了桌子上,并且撤走了桌子上的茶具,很是自觉的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把背上的药箱放在桌子上,柳云无表情的看着盯着自己看的两人,道:“怎么?你们在意药箱?是刚才问一个差役要的。”“不,”展昭看了看地上的囚服,又看了看已经半裸着上半身的陈琦,转回目光看向柳云:“男女有别,你不该回避吗?” 你把他裤子扒了我都无所谓好吗?柳云心底默默吐槽这句话,面上还是很冷淡的表情:“我是学医的。”这意思很是明确,公孙策看着柳云毫无自觉的样子,扶额叹气:“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这里有我呢。” “哦——”柳云拖音,她瞟了一眼床上的陈琦,道:“记得把伤口划开,把脓水挤出来哦。” “出去!” 白赖无聊的坐在台阶上,柳云嘴里咬着一根草,低头数着蚂蚁,刚才帮柳云端水盆的衙役走过来,见到柳云,赶紧问道:“请问大人,我们陈大人怎么样了?” “大人?”柳云挑起一边的眉毛,她今天还是个男子打扮,又与展昭一同来到陈州府衙,陈州的官差们还都以为她和展昭一样,都是开封府在职“公务员”。柳云吐掉口中的草叶,站起来纠正了这个衙役的称呼:“我只是随行人员,并没有官职在身。你们家大人在公孙先生的救治下,很快就没事了。” “这样便好了,”衙役松了口气,笑道:“我名叫刘青,小兄弟如何称呼?”“流云。”柳云将自己的名字改个音调,告诉了刘青。 房间外,柳云同刘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房间内,公孙策正努力救治陈琦,展昭在一旁给公孙策打着下手。陈琦身上伤口看着可怕,不过还好不多,在展昭的协助下,公孙策将陈琦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收拾干净,而后洒了药粉,裹上纱布。 给陈琦盖上被子,公孙策长舒一口气,他让展昭把门打开透会儿气,自己则是在收拾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展昭一打开门,就看见柳云靠在柱子上,她的身旁放着一盆热水。 “刚让那个衙役拿来的,给公孙先生。” 展昭看着柳云撇开的眸光,轻笑一声,将热水端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公孙策和展昭都从房间里出来了,公孙策让展昭在这里守着陈琦,自己则是先去厅堂那边同包拯复命。 展昭自然是应了下来,他和柳云目送公孙策离开院子,接着就只剩下无言的等待了。 待到天黑,躺在床上的陈琦慢慢睁开了眼睛。 ——————TBC—————— 十七章、双府见真相已大白,夜来客又遭无妄灾 陈琦醒来了,就代表陈州的案子结束也不过是这一两日。柳云看着紧闭的房门,包拯他们正在里面同陈琦谈话,门口守卫的还是王朝马汉。柳云心里默算,她来到这里已经有近乎两个礼拜了,这两个礼拜里遇到的危险,在她过去可能一二十年都遇不上一件。 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是运气的一种吧。柳云这么感叹着抬起了头,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一切都那么平静祥和。柳云回身给王朝眨了眨眼睛,露出个笑容来,随后离开了院子。 房间内,包拯正在同陈琦交流。 陈琦现在虽说只能躺在床上,但是他的精神倒是不差。他看着坐在床前、穿着便服的包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包大人,陈某对你真是向往已久了啊。” “陈大人客气了。”包拯亦是笑着回道:“包拯对陈大人也是格外钦佩,陈大人执掌陈州以来,陈州政通人和,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圣上对陈大人更是称赞有加。” “包大人对陈琦的夸奖,真是愧煞我也啊。”陈琦摇了摇头,长叹口气:“这政绩某家也许差强人意,可面对安乐侯,陈某还是……”陈琦没往下说,在场这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包拯安慰陈琦道:“陈大人不要太过执着,在安乐侯的施压下,还能为陈州百姓及时发粮,与安乐侯据理力争,大人辛苦了。” “多谢包大人。”陈琦并不是矫情之人,包拯如此安慰自己,他也就不再多言。两人又闲话家常的聊了几句,包拯问起了安乐侯放赈的事情,陈琦就一五一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包拯。 早在陈州发生大旱之时,陈琦便派人下访,了解受灾情况,并要求淮宁府治下所有受灾地区的官员,都要及时核查治下情况,将详细结果呈报给自己。而陈琦则是及时旱情上报朝廷,等待朝廷救灾文书的下达。在文书下达前,陈琦组织治下所有官吏开始紧急救灾,联系当地缙绅和商人,共同救灾。 这次旱灾来势汹汹,土地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颗粒无收,庄稼歉收就代表百姓这一年难以过活,官府必须开仓施粥,给百姓发米粮。若是只单纯依靠官仓内的米粮,是远远不够的,这个时候就要依靠缙绅和商人了。 在这种天灾面前,最考验人心了。 有钱的大肆购买米粮,然后高价卖出;各地粮店哄抬价格,致使粮价一路飙升。没钱的百姓买不起粮食,就只能等着官府发粮,有点闲钱的百姓去粮店买粮,花了巨额钱财却只能买上一小袋粮食,就算省吃俭用,也只能够一家人吃上三四天。没有粮食又是旱灾,加之奸商威胁,官府限发粮食,老百姓便都人心浮动,一些地痞流氓趁机闹事,抢夺粮食,强人闯屋的事情更是时不时就会发生。 一时间受灾地区治安不稳,民怨沸腾,官府疲于奔波、平息闹事纠纷,整个灾区一片惨淡之象。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天灾面前总会看到些悖逆伦理道德的事情,就像黄村出现了吃自己儿子的事件。若吃人尸体大家虽唾弃、谩骂但或可原谅的话,那么杀人吃人肉这种事情就令人发指了。 还是在黄村,出现了杀死自己怀孕妻子与兄弟共食的惨剧,此事一出,这消息便如秋风过境一般,传遍了整个灾区,灾民人人自危,不少怀孕的女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接下来,各处都开始出现杀孕妇分食的情况,各地那些心怀不正的不法之徒也趁机浑水摸鱼,整个淮宁府的治安急转直下,官府人手有限,每次抓捕这些人时,往往只能抓住其中一两人,或是无功而返。在抓捕与被抓捕中,两方人马也都摸清对方了的底细,歹徒们仗着自身优势,每每从官差手中逃脱。 在每换一处地方作案的时候,这些歹徒的人数不减反增,都是些地方上素有劣迹的凶恶之人。地方官差有时候就算抓住了几个人,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其中最开始就做出这些禽兽之事的主谋,却总是抓不住。 在这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中,朝廷终于派出了赈灾官员,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安乐侯庞昱。庞昱初来陈州之时,路遇饥民持械闹事,他们手拿农具,拦住赈灾车队,抢夺赈灾粮食。手上有兵的庞昱自然不惧,他直接派遣官兵镇压饥民,见灾民反抗,便直接血洗官道,将所有灾民统统杀了。 庞昱入得陈州城后,陈琦闻听官道之事,便去找庞昱理论。谁知庞昱不仅不加理会,反倒让陈琦上报朝廷,说他剿灭了抢劫赈银的贼人,陈琦不从,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而后陈州城也发生了两起孕妇被杀的案子,城内沸沸扬扬,庞昱便派高手抓住了在陈州作案的那几个人,而主谋王麻子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解决了孕妇被杀的案子后,作为来陈州赈灾的庞昱却并没有拿出赈灾粮食发给饥民,而是联系了陈州城内的几家粮店,用仓内陈粮换取商铺新粮,并让商铺用新粮的四倍价格将陈粮卖出,自己从中获利。 为了稳定民心,稳住陈琦,庞昱用自己换来的新粮施粥,新粮数目远远少于陈粮,所以庞昱便安排每日在城门口施粥,一日只给一餐,并且数目并不多,很多人还没有轮到他就已经没有粮了。接着庞昱又安排了每三日发放一次粮食,每家每户不过一小碗。 而发给灾民的赈灾银两,庞昱就全都扣了下来,一部分赈银强征民夫为他建起了行馆软红楼,另一部分赈银庞昱在建造软红堂的时候,用来给民夫们发工钱,这工钱虽然低于平日里的工钱,可在这灾荒年间,有总是比没有强。 陈琦知道庞昱克扣赈灾粮饷,屡次劝告无效后,便写了奏折上表皇帝,奏折里将庞昱在陈州的所作所为都详详细细的写了个清楚。写完后,陈琦派人连夜送往开封,只可惜被一直监视着他的庞昱给拦了下来。庞昱怒不可遏,罗织罪名将陈琦下了狱,还伪造了一份认罪书,让经了大刑已经昏过去的陈琦强行画了供。 对外就宣称陈琦无视灾民疾苦,贪污赈灾银两,克扣赈灾粮食。安乐侯查出陈琦贪污事实,将其关入大牢,百姓哗然。 * 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回廊上,四下无人,惟有清风相伴,脚步声应和着虫鸣鸟叫,整个世界都是那么静谧。柳云走过回廊,来到了庭院里,坐在了石凳上。 最多两天。柳云指尖敲着石桌,低头凝思,银色月光打在她的身上,斑驳的树影透过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自明暗光影下,柳云的眸子宛如一汪寒潭。 夜空中传来衣袖震动和兵器相交的声音,打断了柳云的沉思,一个黑影忽然落地,正巧落在柳云跟前,一袭红衣紧随其后,落在了柳云的后面。 柳云一惊,抬起头前后都看了看,随即抽抽嘴角:这个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啊。三人互相对峙,谁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柳云不动声色地前后瞧了瞧,自己坐在石凳上面色如常,可她心中哀嚎:‘为什么又是刺客和展昭?我的运气能不能再差一点啊喂!要是放在小说里,作者你这来回用烂了的狗血剧情会被差评的啊喂!’ ‘果然生活远比小说更不可思议吗?’在内心都要掀桌的柳云,现实中却只是支着头看着一身夜行衣的男人,道:“你们可真够无聊,来来回回的折腾不累吗?” 男人沉默以对,柳云身后站着的展昭也没说话,柳云估算了一下两人到自己的大概距离,得出一个结论,还是黑衣人离自己更近一些。得到这个结论的柳云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要抓我,我被抓走的几率比较大咯?’ 这么想着,柳云都想叹气了,她最近一定是命犯太岁,才能这么倒霉,回回让刺客碰上。转头看了一眼展昭,展昭拿着巨阙盯着刺客,冲柳云温和道:“展某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柳云闻言翻了个白眼,大佬,标记不能随便立下来的,小心秒收啊喂! 暗自叹了口气,柳云只觉得心累,她看着黑衣人,心中却思绪万千。在这么紧张的对峙,随时有可能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她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如果我离开了开封府,一定要找一处好的道观上根香。我最近这么倒霉,还这么拉仇恨,怎么看都像是中邪了。’ 心里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柳云,终于收敛了心神,用严肃的态度来对待眼前的情况了。眼前的两个人都一直没动,看来都是担心对方有什么动作。不过,这个黑衣人这样还能理解,展昭就…… 现场明明都那么紧张了,柳云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那里跟黑衣人聊天:“展昭武功如此高强,你何必自讨苦吃呢?”黑衣人不说话。 柳云继续:“你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孤注一掷。”黑衣人还是没说话。 柳云略微往展昭的方向动了动,黑衣人说话了:“找你。” 柳云当即傻眼,她是招惹哪路神仙了吗?大半夜你不去刺杀包大人,找我干什么,我看起来特别好欺负吗?站在柳云身后的展昭倒是知道黑衣人是来找柳云的,他对柳云道:“放心。” 柳云:就是因为你总是给我立这种说完就会回老家领盒饭的话,我才完全不放心啊。 轻咳一声,柳云问道:“我能问你找我做什么吗?”柳云这话说完,黑衣人看向柳云,柳云发现这个黑衣人的眼睛非常明亮,眼睛中像是有着星星再闪烁,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会是刺客吗? 黑衣人定定的看着柳云,开口了:“你身上有一块金丝楠木的木牌,对吧。”“你怎么知道?”柳云闻言,笑弯了眼睛,笑眯眯地表情掩饰着她内心的疑惑。 “拿来看看。”黑衣人伸出手,仿佛笃定柳云一定会给他。柳云没有说话,她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黑衣人没动,展昭向前走了一步,正好走到柳云身旁。 黑衣人看了一眼展昭,道:“我打不过你,但你追不上我。”展昭点点头,手中长剑转了个剑花出来:“阁下所言不差,不过这么短的距离,你逃不掉。” 黑衣人又沉默了,正好证实展昭所言非虚,片刻后,黑衣人道:“我只想看一眼牌子,看完就走。”“是吗?”柳云还是那副招牌微笑脸,她思量半天,从袖袋中拿出金丝楠木的牌子,递给黑衣人:“给你。” 展昭在一旁看着柳云手中的木牌,眉头微皱。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这个距离他伸直手臂,正好碰到木牌。从柳云手中拿过木牌,黑衣人翻来覆去看了看,而后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默默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后伸手将木牌还给了柳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李明锡。” 柳云从黑衣人手中拿回木牌,收到口袋中,然后抬眸笑道:“所以呢?”“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李明锡说完这话,飞身跃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下。 李明锡走后,柳云转头看向展昭:“展大人你认识吗?”展昭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而后问了柳云另一个问题:“那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柳云耸耸肩,并没有隐瞒什么:“在草丛里捡的,怎么了?” “那东西,应该是江湖中人的。”展昭收了剑,对柳云讲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只是那个木牌的样式一般都在江湖上流通,应该是江湖之物。说完这话,展昭叫柳云与自己一同去见包拯,柳云不想去,便说自己要回房休息。 展昭也不勉强,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展昭去往包拯所在的地方,而柳云则走回房间去。柳云走过一处假山时,忽然从假山里冒出个人来,直接打昏了柳云。 柳云来不及反应就昏倒了,昏倒前柳云最后的一个想法是:到底哪里的道观最好,我想上香。 * 展昭来到包拯这里时,包拯刚和陈琦说完陈州的事情,公孙策现在正在替陈琦把脉。展昭敲了房门进到屋内,向着包拯和陈琦拱手行礼,陈琦看着长身玉立,样貌俊美的展昭,笑着道: “陈琦此番能获救,除了感谢公孙先生妙手回春之外,还要干洗展护卫的搭救。” “陈大人客气了。” 展昭站在包拯身侧,包拯见公孙策诊脉结束,便道:“陈大人且好好休息,明日本府捉拿庞昱,审理案件之时,只怕少不得陈大人要做原告。” “此乃陈琦应做之事,包大人太客气了。”陈琦点点头,表示一定会上堂去。包拯让陈琦好好休息,身体为重,随后三人一同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王朝马汉守在房前。 往回走的路上,展昭问包拯:“大人,明天就要捉拿庞昱吗?”包拯看了眼公孙策,公孙策便给展昭解释道:“陈大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大人,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明日肯定是要去捉拿庞昱的。” 包拯也道:“明日捉拿庞昱,少不得还要借重展护卫。”展昭赶紧回道:“大人言重了!” 包拯捋胡微笑。 一切只待明日,便见分晓。 ————TBC———— 十八章、见庞昱口舌可为剑,事有变连夜拘案前 凉水泼在柳云的脸上,将靠坐在椅子上、昏睡中的柳云惊醒,柳云惊醒后下意识想动一动,随即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甩甩头,勉强将脸上的水甩开,柳云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位身着锦缎,头戴紫金冠的男子,只见他面若冠玉,剑眉入鬓,双眸深邃且眼角微翘,唇角自带上扬弧度,端得是一副俊秀少年的样貌。只不过他现在一脸的急切慌张,让这张美少年的容貌少了几分颜色。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柳云倒是不怎么惊慌了,在到了北宋的这段时间,除了包拯他们以外,剩下的时刻哪怕刀斧加身,柳云都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努力寻找着解决的办法,毕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本身而已。 柳云打量完了眼前的人,左右转头看了看四周,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这个熟悉的面孔让柳云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略微调整了下坐姿,柳云露出了她骗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脸: “不知安乐侯请我过来所谓何事呢?” 派遣手下人将柳云抓到了软红堂,庞昱看着昏倒未醒的柳云,毫不客气的让手下给某个受害者泼了一盆水,这一盆凉水下去,不仅惊醒了柳云,还替柳云卸了妆。看着柳云明显有两种肤色的脸,久经“花丛”的庞昱才醒悟过来,感情眼前这是个小姑娘。 半卸妆的小姑娘被泼醒后,迅速认清了形式,她边发问便露出个和善的微笑来。至于这微笑能不能骗人我们且不考虑,但我们能肯定的是,一定不好看。这一点从庞昱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柳云见庞昱看到她自己的微笑脸而皱上眉头,一副的“欲说还休”的样子,心中奇怪:怎么?面对普通的男生长相,你庞昱还看不上眼,连话都不想说?颜控的也太过分了吧。而且你要是颜控,就应该先把你身边的那几个手下换了,还不如我这个妆容呢。 庞昱身边站着几个手下,除了柳云见过的庞一外,还站了三人,分别是蒙方,庞俊和庞安。庞一和庞俊只是普通样貌,但两人自带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冽气质;庞安呢,样貌方正,气质却带着一股子狡诈;剩下这个蒙方,三角眼,八字胡,全身上下都透出“猥琐”这两个字来。 若是单看这几个人样貌,的确和柳云没卸妆前的清秀小公子的样貌没法比,可是谁让柳云现在顶着一张花了妆的脸呢。庞昱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庞一,又对着柳云挥挥手,柳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庞一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端了盆水来,又泼在了柳云的脸上。 柳云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她一连被泼了两盆水,还都是泼在了脸上,估计搁谁身上谁都要懵那么几秒。庞一泼完水,又听从庞昱的指示,给柳云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庞昱你是有毛病吗?第二盆水泼在脸上的时候,紧闭双眼的柳云满心都是这句话,凉水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全都滴在了那件月白男装上。这时候柳云感到手腕一松,应该是她手上的绳索被解开了。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把脸上的水迹都擦了下去,柳云睁开眼,看到了袖子上那明晃晃的粉黛和胭脂混成一团的痕迹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他刚才那副表情,原来我刚才妆花了啊。柳云抽了抽嘴角,索性用另一边的袖子把脸擦了个干净。擦掉残妆的柳云,从刚才的普通少年,恢复成了自己原来那个样貌清秀的样子。 擦完脸的柳云,笑看庞昱,道:“现在,侯爷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少女的笑容良善温和,颇具有欺骗感。庞昱看着柳云的笑脸,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你以为就你那点伎俩,本侯不清楚吗?” “哇哦。”柳云一脸的故作惊叹,随后略微歪头,还是那副笑意融融的样子:“既然侯爷这么清楚,何必解开我的手呢?” “你!”庞昱拂袖:“休逞口舌之利。”“不敢不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柳云看着自己面前正气愤难当的庞昱,脸上的笑容中带了几分嘲讽,自幼看遍人心的柳云小姑娘,已经透过气愤的神色,看出了庞昱的惶恐不安。 在房间来回急切踱步,终于稳下心神的庞昱对看上去悠闲的柳云道:“你这番悠闲可是有所依仗?别想了,展昭来不了的。”“他来不来都无关紧要。”柳云靠在椅背上,半分都不在意:“左右你明日也就伏法了,我最惨不过陪你一起死。” “本侯乃是皇上亲封的安乐侯,包拯他无权动我!”庞昱下意识反驳。柳云轻笑一声,显然对庞昱这句话很是看不上,她用手拂去掉在眼前的头发,慢悠悠地说:“侯爷你这,不过是垂死挣扎了。” “大胆!”随着庞昱一声呵斥,站在他身旁的庞一和庞俊都抽出了剑来,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凝固,杀气弥漫。长剑带着凛然的杀意,剑身如寒潭冰晶般散发寒意,剑上折射的冷光,刺得柳云双目微痛。 面对眼前这杀人利器,柳云仿若未见,她浅笑嫣然,说出的话却直插庞昱心头,句句直击庞昱的痛脚:“你以为你贪污赈灾银两,包大人会不知道?你以为你杀良冒功,包大人会不清楚?你以为你哄抬物价,官商勾结,包大人会看不见?你以为你征民夫盖软红堂的猫腻包大人会看不透?你以为你假付工钱,实则敛财的行为,包大人真的一无所知?!” 柳云越说声音越高,越说语速越快,说到最后,已然可用咄咄逼人和掷地有声来形容了。柳云这一连串的话从头砸下,砸得庞昱头晕目眩,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说话。想到包拯大公无私的脸,想到开封府的龙头铡,庞昱只觉得颈后发寒,一时间后背冷汗淋淋,神色惨白。 柳云看着柳云看着庞昱脸色变化,冷笑一声,声音似低不低,语调幽幽,却是正好让庞昱听见:“正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们等这番行事,只为自己享乐,却不顾治下灾民,毫无怜悯之心。你难道不怕,”柳云笑容灿烂,一口白牙露出,让人看到只觉得寒气直冲头顶: “铡刀之下,身首异处!” 此话一出,震得众人胆战心惊,庞昱更是连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嘴炮造成的效果,柳云在心底默默给某大唐狄姓阁老点了个赞。 啊,用狄氏排比句怼人不能更爽啊! 柳云这头暗自开心,庞昱那边却只觉得寒气逼人。本来庞昱知道包拯要来就心中忐忑,两次刺杀不仅无功而返,还搭上了自己的人,留下了证据,这就更让庞昱焦躁难安。 今夜柳云说的这些话,先是揭露出庞昱所做的所有事情,又告诉了庞昱一个消息,那就是包拯已经对他了如指掌,结合柳云那句“龙头铡”,庞昱怎么能不惶恐不安,噤若寒蝉呢。 与此同时,陈州府衙内,包拯接到了一封来自王丞相的急信。将信件拆开看了后,包拯皱起眉头,抬手将心递给了一旁的公孙策。公孙策看完信件内容,表情也不是很好。 展昭见他们两人神态有异,便开口问道:“大人,公孙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 “是王丞相。”包拯没有说话,依旧眉头紧锁。公孙策将信中的内容告诉了展昭:“庞太师向皇上请旨,已经离开开封往陈州来了。相爷紧急知会大人,让大人预作准备。” “什么?!”展昭一惊:“若是如此,庞昱岂不是难以定罪了吗?!”“本府担心的也是如此,而且庞太师在相爷发信之前已经出发,算算行程只怕明日就将到达。”包拯点头,同展昭说道,一旁的公孙策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递还给包拯。 包拯没有收下,而是让公孙策拿着,公孙策把信收入怀中,道:“如今已是刻不容缓了,大人。”包拯颔首:“准备好,即刻提审庞昱。” “大人,这夜间……”“顾不了这么多了。”公孙策还没说完就被包拯打断了:“公孙先生且下去准备吧。” “学生领命。”公孙策拱手行礼。 整个陈州府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 软红堂的前厅内现是一片寂静,庞昱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四周手下也是满面惶惶然,柳云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这样的沉默维持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被打破了,被庞昱派去监视陈州府衙的人带着个不好的消息回来:包拯带人赶往软红堂。 如今已是戌时,这个时间包拯带人来软红堂,肯定不会是来拜见庞昱这个安乐侯的,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想到包拯来自己这里的目的,庞昱一拍座椅扶手:“包拯!”霍然起身,庞昱将手下官兵派出府外,并吩咐手下的人早做准备。 示意庞一将柳云脚下绳索砍断,重获自由的柳云活动着脚腕,对庞昱道:“你想好了?”“当然。”庞昱看着柳云,微微一笑,翩翩少年郎的样子又回来了,仿佛柳云刚才看到的被吓到面色不堪、满背冷汗的人并不是他。庞一长剑抵到柳云肩上,冷淡道:“站起来。” 柳云也不抵抗,当然,她也打不过。站起身来,柳云也是微笑:“还是这么决定了?”“坐以待毙?本侯可没那么愚蠢。”庞昱语气平缓,还有些温和,看来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醒来了。 “你这份临危不惧,实在令人佩服。”柳云现在面对长剑,也不像前几次那么害怕了。怎么说呢,这也算是习惯了吧,毕竟这几天她几乎都是在生死间徘徊, 胆量也锻炼出来些了。 听到柳云的夸奖,庞昱嘲讽一笑,道:“你那蛊惑人心的话语,也是令本侯刮目相看。”“彼此彼此。”柳云回以嘲讽。 “侯爷!”正当两人互相讽刺对方的时候,庞俊从外面进来,刚才庞昱派他出去了:“启禀侯爷,包拯带着人正在门口。”“随本侯去看看。”庞昱一甩衣袖,领头出去,庞一胁迫着柳云也走了出去。 出得软红堂门口,只见包拯身穿官服,身旁站着师爷公孙策,和红衣展昭,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位居后方,最后面是持枪官兵,队伍两侧是三班衙役。庞昱手中人马站在软红堂门口,手持火把同包拯他们对峙。 庞昱带人走了出来,环顾四周后直视包拯,强笑道:“包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府来请侯爷前往州衙说话。”包拯看见庞昱身后站着的某个月白衣衫,眉头皱起。公孙策和展昭也是吃了一惊,他们两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包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庞昱稍退一步,背手倨傲道:“本侯又何必去州衙呢?”包拯摇摇头,语气冷然:“本府是以礼相请,侯爷若是不肯,那本府只有得罪了。” “包拯。”“本府奉旨陈州查赈,如今查到侯爷有侵吞赈银之嫌,故而前来将你拘提到案。”还不待庞昱说话,包拯已经将庞昱心中答案说了出来,庞昱面色一狠,给庞一伸了个眼色,庞一便把柳云推了出去,长剑横在柳云脖颈处。 包拯见状,沉声道:“侯爷,不要自误。”“这是你逼本侯的!”庞昱剑眉竖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的意思,庞一闻琴知君意,手中长剑一紧,柳云脖子上立刻就多了一道血痕,包拯他们一时也不敢擅动。 被胁迫的柳云感受着脖子上的疼,有些欲哭无泪,她再一次确定了要去烧香去邪的想法。展昭见到柳云脖颈伤痕,剑眉微皱,长剑紧握手中,时刻准备上前。 正在这个严肃的时候,忽然有两人从不远处房顶掠过来,其中一人手中发出两道暗器,击中庞一的长剑和手腕,将长剑击落在地,另一人身法精巧,幌如浮光掠影般飞到柳云跟前,将柳云从庞一的手中带了出去。 打落武器,救人离去这一系列的行为,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还不等众人反应,他们两人已经救下柳云,落在开封府阵营中了。庞昱这边显然没有想到回来这么一出,包拯也是没想到,但他反应很快,抬手呼呵道:“来人呐!拿下!”四大侍卫领命,带着身后官差向前逼近,眼见打斗就要一触即发。 庞昱冷眼旁观,审时度势,见自己处在弱势上,便挥手让手下之人不要妄动,自己则是上前一步,道:“包拯,你不必派人拿我,本侯就随你走一趟州衙又如何。” 包拯虎目圆睁,毫不客气:“公堂之上,你自然知晓!” 说罢,将庞昱带走。 见庞昱被带走,包拯回身给救人的那两人道谢,两人均说不敢。柳云站回到展昭身旁,看着这两个陌生的救命恩人,心中思索。包拯还没来及的发问,就见其中一个人面向公孙策抱拳行礼,淡然道:“见过师叔。” 另一人却看着柳云:“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熟悉,正是李明锡。 ——————TBC—————— 十九章、审庞昱巧言难自辩,闻异事大牢起风波 两排衙役手中廷杖重重的砸在地上,齐声喊出“威武”,四大侍卫从后堂走出来,立在公案桌的两旁。包拯身着紫色官袍,头戴直脚幞头,脚蹬黑皮履,与公孙策一前一后上得大堂。包拯在公案桌后坐定,公孙策上前一步,坐到师爷的位置上。 庞昱站在大堂之上,神情倨傲的环顾大堂四周,满目不屑。包拯一拍惊堂木,先礼:“侯爷,公堂之上公事公办,本府得罪了。”庞昱背着手做出一副看风景的样子,在大堂上随意踱步,口中道:“包大人,你把本侯带到大堂上,又摆出堂威来,莫不是将本侯当成了罪犯?” ‘不然呢?难道包大人带你到大堂来旅游吗?’跟包拯他们一起回到陈州府衙的柳云,此刻正在后堂通往大堂的角门那里偷看包拯审案,听到庞昱说出那句话时,柳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里默默吐槽。 李明锡和另一人此时正坐在后堂饮茶。在抓了庞昱后,包拯也来不及询问这两个人的身份,直接就升堂审案了,为的就是将庞昱的罪名定下来,以防夜长梦多。那李明锡他们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就暂时留了下来。 瞧着偷听审案的柳云,李明锡微笑着摇了摇头,面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另一人则是安静喝茶,满脸冷淡。柳云扒在门框上,感叹着终于看到了真正的、活的包青天审案现场,真是太值得了。 只见包拯再拍惊堂木,语气已不像刚才,显然这就是后兵了:“侯爷奉旨放赈,却克扣赈粮,侵吞赈银,杀良冒功,盘剥百姓,依法【】论法,的确已是待罪之身!” 庞昱听到包拯说的那几个罪名,心底道了句“果然”,面上眉头一挑,神情不变道:“包大人对本侯的指控可有证据?”顿了顿,继续道:“若无真凭实据,就别怪本侯上折皇上,弹劾大人违法滥权。”庞昱说到此处眼神一变,已然是威胁了。 一旁记事的公孙策闻言,无声的冷然一笑,手下不停。包拯看着庞昱表情,不为所动:“自然是有,你伪造放赈账本,本府业已一一以查明,相关文书案卷皆在堂上。”包拯说着,拿起桌上书册,展示给庞昱看,庞昱眉头微皱,面色已不像刚才那么好了,倨傲神情也都消失,只剩下冷淡。 “包大人,”庞昱抬了抬下巴:“你若是有心给本侯罗织罪名,假造证据又有何难?谁人不知你与我父一直不合,此番深夜拘捕本侯,连夜升堂,这未免太过急切了吧。” 庞昱此言,可谓得是攻心,听得公孙策面色不虞,展昭也是眼含杀气。坐在公案桌后的包拯丝毫不受庞昱影响,他继续看着庞昱道:“为防本府查明真相,你派出项福前来刺杀本府,如今项福失手被擒,并有贴身腰牌证明一切。” “今夜你掳去柳云,以剑胁迫于她,若非做贼心虚,你又何必出此下策!”包拯说到此处,惊堂木拍下,震响整个大堂。庞昱“哦”了一声,拂去肩上看不见的灰尘,慢悠悠的道:“难怪项福一直没有回府,原来他被抓了。”庞昱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案桌前走来走去,那神态极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慵懒且放松。 走了几步,庞昱忽地停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处在一个背对包拯的站位上,他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大堂上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衬得这个外表华美的少年多出几分贵气来。只瞧见他挑眉勾唇,眉目间尽显逼人风采:“包大人,还有别的罪名了吗?” 包拯如他所言,继续往下说:“知府陈琦尽职尽责,你却将他诬陷入狱,更是大刑欲要其性命。陈州粮店哄抬物价,你却官商勾结在中抽成,满足私欲。可谓罪上加罪,罪不容赦!” 听着包拯细数完自己的罪名,庞昱放声大笑,笑声中多带嘲讽之意,他笑道:“看来包大人虽在开封,却对陈州了如指掌啊。本侯真是佩服,佩服。”庞昱连说两句“佩服”,句句讽刺意味极重。包拯皱起眉头,冷道:“如此说来,你对本府所指罪名皆认罪不成?” “包大人,”庞昱并没有接这句话,他抖抖衣袖,依旧笑着道:“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此刻本侯已经在你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罪与否又有何关系呢?” “况且,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吗?” 庞昱说到此处,包拯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看着站在堂下胜券在握的庞昱,包拯没有说话,庞昱轻笑一声,道:“本侯乃是皇上钦封的安乐候,贵妃娘娘的亲弟弟,按我大宋律例,只有大理寺才有权审判。且不说你身为开封府府尹,居然在这淮宁府审理本侯。就算你是奉旨查赈,也只有权查,无权办。” “除非,你眼中根本就没有皇帝,没有王法。”庞昱声音不高,却句句诛心,他轻挑眉头,似是好意劝解,实则暗含威胁:“包大人,可不要滥权违法哦。” 包拯沉默以对。 此案暂且搁下,庞昱作为钦犯,被关入大牢。 回到后堂,展昭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连带着公孙策也是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柳云他们见包拯回来,赶紧就站了起来,包拯向众人打了声招呼,让公孙策先带大家去了花厅,自己则是换了身常服。 换好衣服的包拯来到花厅,公孙策已经让人给李明锡他们上了茶点,正与他们说这话。包拯来到后坐在首位,同公孙策互相点点头,便对李明锡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包大人客气了,在下李明锡,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李明锡说起话来又慢又稳,声音非常温柔。柳云坐在一旁,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起李明锡来,李明锡长了张娃娃脸,眼睛明亮似繁星,微笑起来脸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让人一看就自生好感。 相对比李明锡而言,另一位疑似公孙策师侄的人看上去就没那么温和了。他从头到尾都是副冷淡的表情,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他同样也是柳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虽然这话听起来还有些肤浅,可你要明白,柳云并不是一个颜控。不然的话,第一次见到展昭的时候,柳云就该发花痴了。 那人穿着霜色交领,外面套着件玄青对襟长袍,腰间束着条祥云宽锦带,下坠白玉云纹佩,衣边均用银色丝线绣着淡色花纹,身姿清瘦挺拔,宛若芝兰玉树,自有霁月风光。乌发飘垂如缎,头顶玉簪绾髻,肤如无暇润玉,眸如万年雪山,秀鼻薄唇,眸光平淡。通身的清冷寒霜,霜白广袖无风自动,自是一派谪仙气质,好那一副惊世容颜。 那人动静之间,飘逸如飞,契合自然。 在场之人无不暗自感叹,见之此人心生恍惚。 那人上前一步,声若冰泉,醒神静心:“在下千江月。” 公孙策站在一侧,对包拯道:“江月是师兄的入室弟子,今日下山是受人所托。”包拯瞧了千江月一眼,笑道:“千少侠可是受李少侠所托?” “是。”千江月点头,不再说话。李明锡在一旁补充道:“在下也是偶然识得江月,这次专门请江月下山,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展昭出声,他看着坐着正吃茶点的柳云,道:“可是为了柳姑娘?今夜你应是第二次来了。”展昭这话倒是令公孙策和包拯有些意外,他们两人意外于展昭说的李明锡的“第二次来”。 李明锡对展昭的话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点点头,解释道:“在下也可以说是为柳姑娘而来,也可以说不是。准确来说,在下只想确定柳姑娘身份,看她是不是我找的那个人。” “不知李少侠找的是谁?”公孙策道。 “我未婚妻。”提到未婚妻,李明锡眉间就带了两分忧虑:“她自从两年前失踪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这次我请江月帮我推算未婚妻的位置,谁知推到开封府来,所以我才夤夜闯府。实在抱歉,是我失礼了。” 包拯挥挥手表示并不计较:“那么不知柳姑娘是否是李少侠找的人呢?”“这,”李明锡不知该说什么,他看向正在吃东西的柳云,柳云直接回道:“不是。” 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倒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不过包拯和公孙策他们并没有直接问,而是准备私下在问问柳云。李明锡见柳云这么直截了当,不由得看向千江月,千江月面无表情地给他回复:“推算错了。” 李明锡哑然。 公孙策状似无奈的扶额叹气,包拯和展昭见着公孙策那副样子,都轻笑出声。 既然得到了答案,李明锡便不多呆,起身告辞了。千江月立在原地没动,等李明锡走了后,公孙策走出两步,看着千江月道:“现在说吧,又在想些什么。” “师叔还是一如既往呢。”千江月对着自家师叔,神情比之刚才就要温了点,他看着柳云道:“江月这次来,却是为了柳姑娘。” “我?”柳云皱眉,她和千江月从来没见过,为什么千江月是为了她而来的?与柳云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展昭、包拯和公孙策,不过千江月并没有让众人疑惑多久,他解释道: “江月找柳姑娘,是为了她的性命而来。” . 夜深了,众人都入了睡,陈州府衙里也只有一两处房间还有灯火点点。陈州大牢之中灯火昏暗,在深夜气氛的影响下,连看守牢房的狱卒也都靠在墙上打起瞌睡来。 庞昱坐在稻草堆上,眼睛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脸上少有的带了些迷茫。今日在公堂上,他虽然言辞凿凿,逼的包拯不得不留他一命,将他关在大牢内。可当他真的坐在这潮湿的稻草上,呆在这阴暗的牢房内,只看得那小小的四角天空之时,他感到茫然无措。 庞昱自小出生于权贵之家,他的父亲是当朝太师,手握兵权,权倾朝野。他的姐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身居贵妃高位。而他自己身为太师的独子,一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有时他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使得父亲要责骂于他时,他也可以去向贵妃姐姐撒娇服软,将事情糊弄过去。 可如今,他一如既往的随了自己心意,在陈州做出这一番事情来,却被包拯下了大牢,这让他不由得思绪万千,在这万千思绪中,他似乎还有几分愧疚和心虚。 若是自己没做出这些事来,而是按照父亲的嘱咐好好赈灾,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来吧,也不会下到大狱中,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障了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庞昱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眸沉思。原本安静的大牢变得寂静起来,狱卒和牢中犯人的打鼾声与呼吸声变得轻不可闻,一切的虫鸣鸟叫仿佛在庞昱的耳边消失不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庞昱的跟前,庞昱睁开眼睛,牢门外站着一位穿着斗篷的陌生人,那人的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庞昱心中发慌,但良好的教育使得他迅速冷静了起来,他站起身看着来人,道:“你是谁?”人影答非所问,声音入耳还有几分熟悉:“你在慌张,你后悔了?” “这与阁下何干?!”庞昱声音提高起来,希望引起四周的注意。那人影浅浅一笑,笑声脆如银铃:“不用白费心思了,他们都不会醒来的。”庞昱听得笑声,方才知晓,那声音的主人居然是个女人! 话音落毕,一双手从斗篷中伸出,扶上斗篷的帽子,只见芊芊细手,白皙手腕,不过是个脱帽的动作,却晃的人移不开眼睛。帽子缓缓卸下,阴影中的面容一点点出现在昏黄的光线下。看着那熟悉的容貌,庞昱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火光与月光下,露出了帽下柳云的嫣然浅笑。 . 书房内,包拯、公孙策和展昭都直直的盯着千江月,千江月坐在椅上,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那姿态是说不出的潇洒出尘。 在告诉了柳云自己的到来是为了她的性命之后,千江月便已“时机未到”和“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棍专用言语打发了柳云。熟知自己师侄德行的公孙策在柳云去休息了之后,便让千江月“从实招来”。 于是便有了书房夜话这一情况的发生。 放下茶杯,千江月轻拂衣袖,神情淡然地说道:“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柳云。师叔,她并不是一般人。” “此话何解?”包拯不明所以。 千江月开口便惊诧众人:“她的身上,有千年的怨气。” . 牢房内。 柳云歪歪头,看着庞昱写满吃惊的脸,眯起眼睛俏皮一笑:“是不是很意外呢?”“的确。”庞昱在吃惊过后,就冷静了下来,他点点头道:“本侯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是你。” “嘻嘻。”柳云笑了起来,她踮着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似乎很满意庞昱的答案。身子微倾,柳云看着庞昱的眼睛,道:“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你,是不是后悔了?” . “千年的怨气?!”公孙策难以置信,包拯和展昭也是被这个消息惊的睁大了眼睛。千江月点头,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公孙策细眉皱起,凤目也略微眯了起来,包拯虎目微凝,看着千江月: “千少侠说的,倒是让人不敢相信。” “她身上只带有怨气的一丝气息,这一丝气息就足以要她性命。”千江月道:“大人和师叔,还有南侠,你们不妨仔细回想,她是否危险不断,几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若非怨气作祟,怎么会有人命数如此多舛?” 千江月这话让众人都是仔细回想起来。 最后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认同了千江月的话。包拯语带担忧:“千少侠可是有方法,能救柳姑娘一命?” “能是能,但必须回开封。”顿了顿,千江月继续道:“开封乃真龙之地,加之包大人的星主之气,方能消怨气,护她性命。” “如此,便拜托千少侠了。”包拯听闻柳云能救,便放下心来,展昭也长舒了一口气。只有公孙策凤目紧盯着千江月,若有所思。 夜,还很长。 牢房里只有庞昱一个人醒着。 惨白的月光打在大牢的地砖上,让人有种触之生寒的感觉。独立的监房里,庞昱靠在潮冷的是石墙上,不住的打着哆嗦,眼泪不断的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他好似没有察觉般。 一股无与伦比的悔意和恐惧之感将他包围起来,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向他,如棉被般一层层裹住他,让他呼吸不畅,让他感受到死亡就近在咫尺。无数的怨恨像是一张大手,将他紧紧捏在手心,或是扼住他的咽喉,重若千钧的绝望绑在他的腿上,将他拉入无底深渊。 下坠,永无止尽的下坠。 在这坠落深渊的途中,他的耳边萦绕着的是那一句句似近似远的哭喊声,是来自陈州千万灾民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怨念,谩骂,痛恨。在这些声音中,夹杂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温柔的问他: 你后悔吗? ————TBC———— 二十章、圣旨到太师失爱子,知缘由谪仙除怨气。 次日清晨,阳光普照,天清气朗,城中人来人往,虽不像往日那么热闹,但比起前几日多了几分人气。 城门照常打开,一列马车从外奔进城来,直驶向陈州府衙。马车停得府衙门口,从车上下来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他头戴官帽,身着蟒服,眼中内敛精光,显然是位大人物。 那人到了府衙门口,门外守卫询问后方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师庞吉。 庞吉进得府中,有衙役领他往会客厅方向而去,另有人将他来的消息告诉给包拯。包拯听到后叹道:”好快的速度。“随后转入后院换上官服,厅内自有公孙策应付。 公孙策立在会客厅内,招呼人给庞太师奉上热茶、点心,庞太师品了口茶,看着公孙策道:“今日见公孙先生在这陈州府也是指挥停当,倒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太师谬赞了。”公孙策拱手行礼,面上风轻云淡:“并非公孙策之力,乃是陈大人体恤学生罢了。” “公孙先生还是那么能言善辩。”庞太师意有所指, “太师抬爱,公孙策受之有愧。”公孙策微笑以对。 正在两人打机锋的时候,包拯跨步进入厅堂之内,打断了庞太师的话语,也将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包拯见过太师。”展昭紧随包拯身后,向庞太师行礼:“展昭见过太师。” “包大人太客气了。”庞太师见主要人物来了,便懒得同公孙策一般见识,他从袖中拿出圣旨,直奔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包拯接旨!” “臣包拯接旨!”金灿灿的圣旨从庞太师袖中出来,满屋子的人跪了一片,庞太师展开圣旨,念道:“朕绍膺骏命,安乐侯庞昱,奉旨放赈,本应恩养生民,造福一方。然其不思皇恩,贪图享乐,更挪用赈灾银两,克扣钱粮,以致陈州灾情延误,民怨沸腾,朕心痛之。责令安乐侯即刻返京,不得迁延枉顾。开封府府尹包拯,尔志虑忠纯,清心秉正,现任尔为钦差大臣,清查陈州整饬吏治,严查贪污肃顿赈务,以息止民怨。钦此!” “臣,领旨谢恩!” 包拯起身收了圣旨后,庞太师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包拯道:“这是皇上密旨,包大人阅后自知。”“谢太师。”包拯接过密旨,展开看完后收入袖中,行礼道:“皇上旨意,包拯自当遵从。” 包拯说罢,让公孙策去请安乐侯过来,公孙策拱手应声之间,已懂了包拯的意思,他出了厅门后,去牢中命人将庞昱放了出来,随后带庞昱梳洗收拾,一切稳妥后才带着庞昱去厅中见庞太师。 庞昱被公孙策从牢中带出来时,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梳洗过后,换上小侯爷的衣服,庞昱跟着公孙策来到厅堂内,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庞太师。 进到厅内,公孙策走到包拯身旁站定,庞太师坐在一侧看着自己的儿子,而穿戴整齐的庞昱进来之后,一撩衣摆跪在地上,给包拯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这一举动甚是意外,满屋子的人先是惊讶,然后各有想法,包拯是疑惑和思索,庞太师则是暗自愠怒。 庞昱也不管众人的疑窦丛生,而是起身走到庞太师跟前,重重的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庞太师瞧着儿子的行为,心疼至极:“昱儿,你怎么了?” “父亲。”庞昱开了口,声音低沉,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有一事,恳亲父亲答应。” “何事值得你如此?”庞太师想扶庞昱起来,庞昱却死死的跪在地上,庞太师根本拉不动,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昱儿,你说吧。” “儿子此番行事枉顾圣旨,也未能听从父亲嘱咐,累得庞府有此骂名,也辜负了父亲的殷切期望,儿子悔不当初。”庞昱以头触地,语气平淡中带了三分悔意。 话音落地,包拯和公孙策同时皱眉,两人都审视着跪在地上的庞昱,庞昱面上平淡,眼中多了几分前几日没有的通透,怎么看都不像是装模作样。这倒是令这两人更加不解了。 人之心性各有不同,正所谓本性难移,若是一两日变改了性子,实在是非正常事。 不光包拯他们,连庞太师也都被庞昱这一番作为惊得愣在原地,他看着儿子的眼睛,犹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庞昱不管众人如何想法,他再一叩首,继续道:“然大错已经铸成,儿辜负了皇上关爱之情,亦浪费了父亲的谆谆教诲。幸而大错尚可弥补,也不枉儿子现在苟活于世。” 庞昱说罢,站起身来,不顾庞太师在一旁对他的连声呼唤。走至包拯跟前,庞昱说道:“包大人之言如当头棒喝,使庞昱彻底清醒过来,庞昱铭感五内。” “侯爷言重了。此番回京,侯爷只需铭记此事,改过自新,仍是国家栋梁之才。”包拯虽不知道庞昱到底怎么了,但他确信一点是庞昱现在的确是诚心悔过,加之圣旨已下,他也无法处置庞昱。见庞昱有忏悔之心,自然是好言劝诫。 “柳云姑娘之事,是我一时冲动,索性还能补偿一二,望柳姑娘安心受之。” 庞昱说完这话,忽的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捅进胸口!这动作实在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经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了。短暂的静了片刻,庞太师悲怆的喊了一声“昱儿!”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庞昱身旁。 此时庞昱已经是面如白纸,气若游丝了。 “昱儿!昱儿!”庞太师连叫两声,见庞昱回答不出声,急忙转头看向包拯:“包大人!” 包拯也被着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听到庞太师的叫声,他才反应了过来:“公孙先生!”公孙策立刻上前,蹲在庞昱身边摸了脉搏,而后摇了摇头,道:“侯爷已是回天乏术,学生施针也只能保侯爷盏茶性命。” 庞太师如遭雷劈,全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包拯不忍道:“公孙先生,真的没办法吗?”“这一刀太深,伤及心脉,已经是药石无医了。”公孙策长叹口气,从怀中摸出针袋来,看着包拯,面露询问之色。 包拯开口:“太师?”“请公孙先生施针。”庞太师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尽显灰败之色。 公孙策不敢耽搁,急忙施针,庞昱伤口处的血流的慢了下来,他脸上还多了一丝奇异的潮红,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回光返照之象。想到此节,庞太师更是哽咽到难以出声。 庞昱面上露出丝丝笑容,但因伤口的疼痛使得他又皱紧眉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又一一看过眼前众人,目光从包拯、公孙策和展昭的脸上掠过,最后回到了庞太师的脸上。 他轻声开口,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话:“爹,请不要怪包大人,一切与包大人无关,只是儿子咎由自取。”庞昱的手,缓缓地伸起来,庞太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呜咽道:“儿,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 “这,不过是我自作自受。”庞昱这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他的眼前,庞太师的脸逐渐模糊了起来,他知晓自己快死了。用了最后的力气,也没能从怀中摸出那封绝笔信,庞昱只能轻轻一笑,说了最后一句话: “爹,对不起。” … … … 陈州的情况慢慢的恢复了过来,作为知县的陈琦早已伤势痊愈,现在正在处理陈州事宜,安抚百姓,劝课农桑,努力让陈州重新变回原来的繁荣景象。 自庞昱之事后,悲痛不已的庞太师带着儿子的尸体,当天就赶回汴梁,而包拯在处理完陈州的一切事宜后,也星夜兼程赶回了京城,同皇上交了旨。 皇上也已经知道了庞昱的事情,面对包拯的回奏,只能叹气。庞太师自儿子死后,连日告病在家,皇上体谅其心情,不仅准奏还赐了东西以表关心。 如今距离包拯回开封交旨已经过去两天了。 这两日,柳云被禁足在院中,只留丫鬟小玉陪伴。看着门口守门的张龙赵虎,柳云趴在石桌上哀怨叹气,一双眸子里写满了怨念。正在给她摆放点心的小玉见了,“扑哧”笑出了声,她道:“姑娘,这就怪你要偷偷跑出去了。” “性命攸关,怎么可能不跑。”柳云趴在桌子上嘀咕着,余光瞥见小玉摆的糕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桂花糕。”小玉笑眯眯的,脸上的两个小梨涡衬得她更加可爱:“这可是开封城里最好吃的桂花糕,是展大人托我带给姑娘你的。” “切,无事献殷勤。”柳云翻了个白眼,手却忍不住伸过去,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小玉偷笑。 这头情况还算温馨,包拯那边气氛就比较严肃了。 在陈州呆了一晚上,第二日在庞太师来之前,千江月就离开了陈州府衙,只给公孙策留下口信,说他会在四后回到开封。今日便是约定之日,千江月也如约来到了开封。 花厅内,包拯、公孙策和展昭都在,千江月立在厅中,还是那副出尘样子。包拯问道:“千少校可是找到解决方法了?” “江月。”千江月答非所问,顿了顿,他道:“解决办法有,但无法根除。” “这是为何?”展昭问道。 “时机不到。”千江月言简意赅。 公孙策皱眉,他往前走了两步,对千江月说:“你又有所隐瞒?” “师叔若是少两份聪慧,江月就谢天谢地了。”千江月面不改色的吐槽自己师叔,眼瞅着公孙策要生气,千江月及时止损,换了口风:“不算隐瞒,只是涉及师门,不便细说。” “不过师叔在,说也无妨。” 千江月这话一波三折,让众人的心情都忽上忽下,听得公孙策对千江月的眼神都不对了。千江月对着公孙策眨眨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已传信师门,只是师门镇邪之物还需时日才能出关。” “那么,你为何无法根除?”公孙策捋了捋胡子,凤眸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神采。在包拯和展昭的注视下,千江月默默退了一步,解释道:“怨气的本源不明,是无法消除的,只能镇压。” “怨形成于人心,只要有欲望,就会有怨。怨与天地的灵气结合,会形成怨灵,鬼魅等吸收怨灵为己用,便会产生怨气。”千江月轻挥衣袖,声音淡淡:“鬼魅存在的时间越久,怨气就越深,对人的影响就越大。” “如柳姑娘这般命数被篡改的,鬼魅的力量也是非常强大的。只是不知那鬼魅去了何处,还需好好推演一番。” 千江月说完,静静等着眼前的三个人消化完这些信息。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包拯才发问道:“如今如何镇压?” “我在此地布阵,请大人唤柳姑娘前来,镇压怨气不过片刻间,只是需要大人在此坐镇。”千江月道。包拯听后还没来得及答应,一旁的公孙策便道:“不行!” “公孙先生?”公孙策这句话说的又快又急,完全没有往日智珠在握的稳重样子,展昭和包拯都疑惑的看着公孙策,展昭问道:“先生怎么了?” “我不同意大人坐镇。”公孙策一反常态,他看着千江月道:“有别的方法吗?” “没有。”千江月摇摇头,直视公孙策:“若是师叔当初晚一年出山,‘御’便功成,此时也可让师叔坐镇。” “但如今,非包大人不可。” 千江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公孙策也无话可说。包拯好奇的瞧了一眼公孙策,不让他继续为难:“此事定下,本府在此坐镇,展护卫,请柳姑娘前来花厅。” “是。”展昭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去了。 等展昭走后,公孙策道:“江月,我留在这里。” “师叔,没了‘御’,怨气一旦激活镇压,可能会伤到你。”千江月并不认同,可公孙策道:“你需要借用大人的星主之气,大人需以元神支持,我不同意却也毫无办法,但你若让我走,也是不可能的。” “公孙先生。”包拯还要说些什么,千江月点头答应下来:“好吧,谁让你是师叔呢。” 说罢,千江月抛出一枚玉佩,玉佩飞到空中炸开,散成玉碎分布开来,遁入空气中不见了,眨眼间,阵已布好。 半刻后,展昭带着柳云进到花厅内,柳云对众人行了一礼,面上微笑,心中却疑惑万分。包拯让展昭出去,并带上花厅的门,展昭照办。 柳云看着眨眨眼,看着包拯询问道:“包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包拯不言,站在柳云一旁的千江月转身看向她,声音清冷:“抱歉。” “嗯?” 柳云只来得及转身,千江月的手指便点在了她的额间,一束白光自额间展开,柳云便失去了意识。脚下白光阵阵,刚才布置的阵法已被激活,一股黑气慢慢显露出来,绕在柳云身上。 千江月手掐剑指,再次点上柳云眉心,面容冷漠,他脚下阵法猛得闪过一阵耀眼光芒,在这一瞬间,坐在首位的包拯额上的月牙印记也是一闪,包拯顿时就有一种灵魂透体而出的感觉,索性这感觉只是瞬间,等包拯清醒过来时,公孙策正扶着他,眼中带着担忧。 包拯冲着公孙策微微一笑,公孙策确信包拯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千江月的身上。 阵法一闪之后,从地上旋转而起,落在柳云头顶,黑气在阵法镇压下逐步消失不见。等包拯和公孙策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黑气消失,样式繁琐的大阵不断地旋转缩小,最后印在柳云眉心,一闪后消失。 从启阵到镇压结束,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扶着还没有意识的柳云,千江月对包拯和公孙策点点头,道:“已经好了,但必须留在开封府,若是她在外面遇到危险,或是起了恶念,怨气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重新出来。” “好。”包拯颔首同意。 此间事了,千江月也不作停留,只道“镇邪之物出关后,再来开封彻底解决。” 柳云在镇邪成功后就被送回了房间,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醒来后的柳云舒展了自己的身体,感觉浑身轻松自在,心情也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就连天看着也感觉蓝了许多。 柳云带着雀跃的心情去见了包拯他们,包拯他们见了柳云也明显发现,柳云整个人比最初见的时候多了几分活力和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切情况,都开始转好。 直到这日傍晚,宫中传来消息,庞太师向皇上请旨,欲认柳云为义女。 整个开封府都惊呆了! ————TBC———— 第一章、杀机现出手救秋娘,欲伸冤柳云回开封。 开封城外的不知名孤山上有一家香火旺盛的道观,观主道号青阳,因此道观名曰青阳观。青阳道长修为高深,一手卜算之术无人能及,所以经常有人花重金请青阳道长卜算。可青阳道长极少出手,除非是遇到有缘之人,否则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无法让他卜算一次。 这孤山也因为青阳道长,得名为青阳山。青阳山占地极广,且青山绿水,郁郁葱葱,若是漫步山中,听闻四周的虫鸣鸟叫,水流潺潺,看着周围的绿树红花,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青阳观内,上香跪拜的人多的数也数不清,在这些人里不乏有官宦人家的小姐、夫人,家财不菲的公子哥,还有些虔诚信道的修行人。在这些人中,有两人格外突出。 其中一人浅色长裙,头发用玉簪简单绾起,面上带着温和笑意,那熟悉样貌,不是柳云还能是谁? 另一人穿着白色劲装,衣摆、袖边都绣着万字不见头,手中拿着一把长剑,面貌普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腰间挂着个“庞”字腰牌,显露出他的身份。 “小姐,回府吗?”庞府侍卫看了看人多的道观,侧头问道。 “不回。”柳云笑眯眯地看着热闹的道观,很是开心:“庞秀,你若是烦了,就一个人回去。” 柳云说完抬脚就往道观里面走,庞秀没说话,紧紧地跟在柳云身边。柳云脸上还是笑脸,心中腹诽:庞太师派人究竟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我这一路怎么就甩不掉这个人呢!啊!武功真的是烦死人了! 原来上次陈州案结案之后,柳云被包拯告知,她之所以这么倒霉是因为沾染了怨气,虽然千江月已经帮她镇住了怨气,但她必须住在开封府才能把怨气消磨掉。 听到这个消息,柳云第一个反应就是“骗人吧,这都是什么封【建】迷】信!”然后柳云想到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加上公孙策告诉她因为怨气所以她才那么倒霉。回忆起陈州案时自己一路上的倒霉场景,柳云不得不信了几分,万般不情愿的留在了开封府。 谁知在开封府没待多久,忽然宫中就传来了“庞太师欲收柳云为义女,请包大人去往宫中”的消息,柳云忧心忡忡的在开封府等着包拯回来,最后却等到了自己成为庞太师义女的消息,而且这个消息还是包拯带回来的。 柳云几欲奔溃。 包拯还告诉她,让庞太师收柳云为义女,是庞昱绝笔书信中提给庞太师的请求。 柳云听闻后,只想跳井。 但面对大宋的三座大山:皇上、太师、包拯 的“压迫”下,柳云最终还是妥协了,当天晚上就被接去了庞府,直面了庞太师。接着在庞太师第二天去了趟早朝回府之后,什么都没做的柳云就被莫名其妙的禁了足。 再接着,她就有了一个护卫。 这次柳云来青阳山上香,也是给庞太师说了很久的。这次上香柳云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方面上香的确是柳云想了很久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她想试试能不能甩开这个护卫。 结果大家现在也知道了。 捏着三根香,柳云也不算是虔诚的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中,退回原位合掌闭眸再拜了拜。 ‘希望我不要再这么倒霉了。’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柳云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眼前的塑像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 “走吧。”站了一会,柳云转回身,对一旁的庞秀说了后,迈步向外走,庞秀沉默跟上。 两人走出道观,走在石阶上,柳云看着四处的景色,觉得身心舒畅,毕竟她被闷在庞府里那么久了,再不出来她就该发霉了。 走到一处转折,柳云没有继续往顺着台阶走,而是通过旁边的小路,走到了树林中。树林中的景色比起在石阶上看到的更直观。摸了下树干,感受着手底下粗糙的触感,柳云笑弯了眼睛。 带着庞秀,柳云在林中慢慢散步,舒缓着自己这几日紧绷的内心。柳云正走着,身后的庞秀开口:“前面有人。” 柳云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行人?” “不。”庞秀耳朵动了动,他仔细听了几秒,继续道:“脚步凌乱,还有兵器的动静,不是行人。” 柳云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不过三四秒,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柳云的眼前。在这个女人身后,还有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正在追杀她。 女人怀里抱着个包袱,衣衫凌乱,满脸写满了慌张无措。那个大汉追在女人的后面,高举的大刀上闪着寒光。这两人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看到站到前面的柳云。 皱了皱眉,柳云开口道:“庞秀,救人。” 虽然她自己曾经亲手杀过人,但不代表柳云愿意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庞秀一声不吭,如一道白影,不过几息就出现在那个女人的身前,长剑出鞘打中大汉的利刀,忽如起来的巨大力量,差点将大汉掀翻在地。 霍秋娘对眼前忽然的情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庞秀和大汉的打斗。柳云看到霍秋娘的反应,直接翻了个白眼;‘大姐?你不过来在那边看戏有意思吗?’ 庞秀和大汉正在互相对峙,余光见霍秋娘居然还留在原地,不动声地抬起脚,一脚将霍秋娘揣了出去,顺便借着这个力飞扑向大汉,长剑闪着朵朵银花,伴随着大汉的哀嚎声,银花变成了红花。 霍秋娘被庞秀踹出去,带着惊愕就地滚了两圈,停在了柳云面前。柳云看着一身灰土、狼狈不堪的霍秋娘,目光在她的衣服上那个硕大的脚印上停留了两秒,嘴角抽了抽。 霍秋娘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正对着柳云那剪水双眸,眸子的主人微微一笑,笑容温柔暖人。秋娘就盯着那个笑愣住了,直到刚才救了自己的清秀公子将那个追杀自己的恶人踹到自己旁边,她才醒过来。 瞧着眼前这个小姐的穿着打扮,霍秋娘就知道救了自己的人非富即贵。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霍秋娘有些手足无措:“多、多、多谢小姐救命,我、民妇无以为报。” ‘只要别以身相许就好。’心里吐槽表面还是温和笑容的柳云看着霍秋娘,询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这个人要追杀你?” “我、小妇人叫霍秋娘,河南黄沙人氏,”霍秋娘磕磕绊绊地说起来:“是来开封府伸冤的。” “伸冤?”柳云挑眉,她看着这个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女人,在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穿着。 刚才离得太远没注意,现在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个脏兮兮的衣服原来是个孝服,而这个女人头上戴着的是一条围了几圈的孝带,只不过这条孝带已经变得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霍秋娘点点头,看着柳云的眼中充满了迫切和求助。柳云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开封府。” “小姐?”“去开封。”庞秀刚出声,柳云就抬眸看向他,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温和了,庞秀没再说话,低下了头。 柳云微微一笑,带着霍秋娘回到了刚才的台阶路上。庞秀跟在后面,让那个恶汉跟上柳云的步伐。 . 到了开封府,开封府门口站着的几位差役都认得柳云,打头的那个就是柳云被展昭救回来当天,门口站岗的李飞。 李飞见到柳云,让身边一人去府内通传,自己则是笑着道:“柳姑娘来了。” “是的。”柳云看着熟悉的开封府的人,莫名放松下来,她笑容中多了两分真诚:“大人在吗?若是大人不在先生也可以。” “大人应是在府的。”李飞说完,看了看柳云身后:“这是怎么回事?” “路上遇到了个杀人的,让我给截下来了。”柳云伸出大拇指点了点后面的恶汉,又对着霍秋娘努努嘴:“这是苦主,说是来告状的,被我救下了。” “原来如此。那姑娘请便吧。”李飞伸手要请柳云进去,柳云没动,她侧身看着庞秀:“你直接回去复命,我住在开封府了。” 庞秀没动。 柳云不加理会,她回身对李飞说:“找两位衙役大哥押着那个面相凶恶的大汉,至于那个年轻的,不必理会。”说完,柳云叫上霍秋娘就往开封府里走。 庞秀还是没动,李飞左看看,右看看,对眼前这个情况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柳云说了这话,李飞便让门口两人押着恶汉进了开封府。恶汉本想反抗,庞秀给了他一脚,将这人差点踹倒,这个人才老老实实的跟着开封府的衙役进去了。 李飞看着庞秀,挠了挠头。 府外的这一切柳云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带着霍秋娘轻车熟路的往府内走,柳云看着开封府内熟悉的景景,倍感亲切。 两人还没走到会客厅,半路上迎面碰到了展昭。 展昭依旧是那一身红衣,官帽垂红绦,手中握着巨阙,巨阙上带着黄色剑穗,身形挺拔,宛若端方君子,怎么看都是君子如玉的感觉。展昭微笑着看着走过来的柳云,道:“刚才得到门口通传,说是你来了,大人便让我过来接你。” 看着展昭的君子笑容,柳云心中大呼开心,连带着她面上都是甜笑:“难为你这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来接我,受之有愧 。”柳云说完,笑得眉眼弯弯。 展昭没想到柳云会说这句话,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来你心情不错。”“是的。”柳云点点头,她短时间内并不想遮掩心情:“终于能回来了自然心情不差。” “你呀。”展昭笑着摇摇头,柳云侧开身子,指了指身后的霍秋娘:“这位是霍秋娘,我在路上救下的。”闻言,展昭看向霍秋娘。面对展昭的目光,霍秋娘向后缩了一下,怯懦开口: “见过展大人。” “不必紧张。”展昭见霍秋娘一副的怯怯不安,便温声安慰道。面对展昭和柳云,作为农妇的霍秋娘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惶恐,她低着头,弓着背,生怕被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 柳云瞧着霍秋娘自卑的样子,立即收回目光,她实在是看不上这种人:‘面对他人的怯懦与自卑,其实是对自我的否认。’暗暗叹了口气,柳云看向展昭:“先去找大人吧。” “好。” 两人并肩而行,霍秋娘紧随其后。 展昭将柳云和霍秋娘引到花厅,包拯和公孙策此刻正在花厅里坐着。柳云一抬脚进门,就看到主位上的包拯和站在一旁的公孙策,她都差点向扑过去说句“我终于回来了!” 还好她还是有理智这种东西的。 “见过大人,公孙先生。”柳云问好的声音中都带着雀跃之意,抬头给包拯和公孙策眨眨眼,花季少女的俏皮样子一览无余,逗得包拯和公孙策轻笑一声。 问过好后,柳云侧身退到一边,与展昭对面站着,露出了后面跟着的霍秋娘。霍秋娘见了包拯,立刻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不敢起来,道:“民妇见过包大人。” 包拯先是观察了霍秋娘的衣着打扮,而后才道:“你叫什么名字,要见本府,可是有话要说,有冤要诉?” “……”霍秋娘闻言抬起头,看着眼前坐着的包拯,想到自己这一路被追杀的艰辛和危险,眼中泪水如决堤般从眼窝里涌出,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包拯不用思索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暗自点点头,放缓了声音,温柔道:“不要怕,你慢慢道来。” “民妇……”霍秋娘张了几次嘴,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声音颤抖:“民妇、叫,霍秋娘。是河南黄沙人氏……”霍秋娘才说了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展昭赶快向前一步:“大嫂?” 撇撇嘴,柳云走到霍秋娘身边,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把脉:“还活着,应该是昏过去了,可能是惊疲相交加之见到大人的喜悦,一时间痰迷心窍,休息一下就好了。” 包拯和公孙策这时也立在柳云身旁,听柳云这么说,包拯便让人先把霍秋娘抬下去,找间房子好生照顾。公孙策则是看着柳云捋胡微笑:“柳姑娘的医术想必不差吧。” 柳云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道:“我以为您收了我的天仙子,就有了答案了呢。” 公孙策同包拯他们都是笑出了声,包拯笑道:“没想到在太师府呆了段时间,柳姑娘倒是比原来直白多了。”公孙策笑着点头,颇为认同包拯说的话。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调笑自己,柳云撇嘴道:“还不是因为我终于回到开封府开心呗,你们都笑我,当初太师让我当他义女的时候,也没人跟我说说。” “你呀。”听到柳云的抱怨之语,大家都收了笑,包拯摇头,道:“此事乃是安乐侯死前最后的要求,如何劝得?” “好吧。”柳云耸耸肩:“这几日我就呆在开封府,可以吧大人。”说到后面这句话,柳云期待地看着包拯。包拯思索片刻,看着柳云亮晶晶的眼睛,失笑:“此事还需问过太师。” 看着柳云垮下脸,包拯继续道:“今日你且留在开封府,那位霍秋娘就麻烦你了。” “好的!”柳云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公孙策接着包拯的话往下说:“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小玉每日还打扫着你的房间,你且去洗漱一番。” “谢谢大人,先生。”柳云道了谢,就离开了花厅。 看着柳云的背影,包拯感叹道:“自千少侠镇住怨气后,柳姑娘比以前看起来要活泼多了。看来那怨气影响颇深呢。” “学生也这么认为。”公孙策抚平衣袖,道:“怨气是引动人心底最深的想法,看来那孩子以前过得并不如意,否则陈州之时她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还需多多引导。”包拯道。 . “活着才是正确的选择。”面对包拯和公孙策严厉的面庞,柳云一甩衣袖,脸上全是倔强:“下毒杀人只是我自保的手段,人只有活着才有权利说话!” ————TBC———— 第二章、施医术妙手非仁心,秋娘醒询问知缘由 入了秋,天气就多变了起来,刚才还是晴空,可临近傍晚就下了雨。连绵的秋雨不住的下着,不大的雨线将天幕连成了一片,四周的树叶被雨水打的,发出轻小的“啪普”的声音,半黄的叶子在风中来回摇晃,最终是落在了地上,被雨水浸透。此情此景,无端形成了秋季的肃杀之象。 秋风打着旋吹过小院,带起小院里的金黄花瓣,忽然听得一声轻响,闭着的窗户被推开,支了起来,窗边坐下了一个看书的女子,女子身着淡色衣裙,挽着简单的发式,头发上还插了一根玉簪,整个人透出的气质,与这秋日雨季给人的感觉,惊人的相似。 “唔哈欠——”用书挡住自己张开的小口,再放下书,柳云从右手边的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在柳云的一旁,样貌可爱的小丫头正在冲泡着清火的花茶。 “嗯——”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抬眸看着屋外的秋雨,柳云开口道:“小玉啊,你说这雨来的这么突然,明日会停吗?” “云儿姑娘,这雨一旦下起来,一两天是不会停的。”小玉将茶壶中的花茶小心地倒进茶杯里,再递到柳云手旁。收拾着手下的花茶,小丫头嘴也不停:“每年这个时候就是雨季,雨哪里会这么早停呢。姑娘好容易才回来,若是想出去的话,可是要打着伞,许我一同陪姑娘,才能出去的。” “是,你这丫头真是聒噪。”柳云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捡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咬着,吃完一块糕点,端起茶杯,啜饮了一番。柳云放下茶杯,小玉很主动满上茶水,并盖好了茶杯盖。 “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看着窗外的雨,柳云心中忽然有所感怀,低低念道,黑眸中带着几分看不透的情绪。正在摆放糕点的小玉一愣,道:“姑娘在说什么?” “没什么。”柳云摇摇头,随手又拿起一块糕点,道:“我只是在想,小香他们给霍秋娘更衣擦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 “恐怕会有一些时候了。”小玉把几盘糕点都摆好,笑着道:“姑娘真是好福气,那桂花糕可是开封一绝,平日里买的人可不少,你只要稍晚一会儿就没有了。没想到那太师府的管家还给姑娘你送过来了些。”小玉说罢,还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样式不错的盒子。 “我可担不上什么好福气,无非是运气好了,”柳云把手中糕点吃完,轻轻拍了拍手,拍去碎屑,道:“那云片糕的味道也是不错,不知道是展大人从何处买来的,一会儿等他巡街回来,我可要问他一问。”柳云说着,还歪歪头,做了个吐舌头的样子。 “姑娘真是可爱的紧,”小玉听到柳云这话,捂着嘴咯咯直笑:“展大人,那可是平日里多少姑娘钦慕的人物啊,只可惜展大人处世正经,大家都不好意思接近。倒是没想到,姑娘你呀,和展大人却是蛮亲近的。” “你这妮子,真真是不害臊。”柳云咬着云片糕,口齿不清的对笑意满脸的小玉道:“看我吃完了,怎么收拾你。” “诶呀,那我可就不害怕了。”小玉指着桌子上的糕点,又指了指一旁小书桌上的篮子,道:“这么多的糕点,我看姑娘今天是吃不完的啊。” “真是的,你这丫头。”柳云一口把手中的云片糕吞下去,又一口气把茶喝完,道:“把庞府送来的那些糕点收拾一下,挑出几样好吃不腻的,装到篮子里,一会儿送去给大人他们。剩下的糕点,我们就留下慢慢吃,若是你喜欢,就拿些去吃吧。” 听得柳云的话,小玉一边慢慢地给柳云把茶水加满,一边道:“我明白了,姑娘放心。”柳云听到小玉的回话,点点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丫头小玉,坐在柳云身旁,做起了女红。 “姑娘!姑娘!”没一刻钟,一个绿衣丫鬟高呼着,跑进柳云的院子,院子的安静立刻就被打破了,那声音惊得柳云手中书卷一抖。柳云看向小玉,小玉也早放下手中东西,见柳云看她,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间,笑着道:“小香啊,你们已经收拾好了?” “是的,我们都收拾妥当了才来请姑娘的,现在公孙先生也在那边呢。”小香喘了口气,急切地道。小玉“哦”了一声,点头就要找柳云,柳云在屋内听得小香的话,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道:“那我们走吧。”柳云跟着小香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小玉,你去把糕点收拾一下,按我刚才说的,带给先生他们。” “好。”见小玉应了,柳云也不多说,跟着小香就急匆匆的走了。 一路上柳云走的匆忙,心中却还分神想着:不知道这个霍秋娘身上到底是什么案子?身上带着孝,应该是给家中死去的人伸冤罢。家中人,长辈?丈夫?还是孩子?还需仔细问一问。 这么想着,柳云不知不觉的走到客房门口。到了门口,柳云抬步就走了进去,房间里站着两个丫鬟,公孙策正坐在一旁淡定喝茶。 “先生?”柳云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霍秋娘,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污渍也都被擦了干净。瞥了一眼霍秋娘,柳云回身看公孙策,道:“先生怎么来了?”“大人让我过来看看。”公孙策点点头,微笑道:“大人早已让庞府的那位侍卫将你留府的消息带回去了。” “麻烦大人了。刚庞府管家过来的时候,我请他把我的药箱送来了,谁知道他还送了盒吃食过来。”柳云吐槽道:“好像我在这里吃不上饭一样。” 公孙策闻言笑出声。 柳云又看了眼霍秋娘,想了想,道:“先生事务繁忙,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她醒来了,我会让这些小丫头通知先生的。”公孙策颌首,起身翩然离去。柳云送公孙策离开后,便回到床边,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洗漱干净的霍秋娘。 床上的女子双眸闭着,眼睛下有着微微的青色,看来是过度疲乏。柳云眸光扫过霍秋娘脸庞,见霍秋娘鹅蛋脸,一双柳叶眉弯弯可爱,琼鼻小口,睫毛长翘,倒是有几分美人之样。 侧头看去,房间一角放着洗干净的孝带和孝服,孝带看上去很新。难道是新孝?若是新孝,难不成是非意外死亡,但衙门认定是意外死亡。柳云心中猜测:遇见霍秋娘之时她正遭人追杀,有可能她知道凶手是谁? 若是这样,这个案子还真无聊。 心里想着不要妄下定论,柳云眼眸一敛,轻轻撩开被角,把被中的胳膊拉了出来,再盖好被子,将右手轻轻搭在霍秋娘的手腕之上,眼眸微闭,熟练的听起脉来。半响,柳云睁开眼,把秋娘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中,侧身看向旁边的小丫鬟,道:“先生可曾说过什么?” “回姑娘的话,先生什么都没说。”两个小丫鬟中的一个人,回答道。柳云“嗯”了一声,思索了一下,对刚才回答她的那个丫鬟说:“你帮我准备笔墨。”又对另一个小丫头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小玉,让她把我房间里的药箱拿来,就是那个可以提起来的红木盒子。” “是的,姑娘。”两个丫鬟都答应了一声,赶快忙去了。柳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看着床上的女子:这个女人,她的案子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真希望不要是我想的哪一种啊。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小丫鬟就回来了,一个拿着笔墨,一个拿着红木小盒子,那个拿红木盒子丫鬟的身后,还跟着小玉。柳云有些讶异的看着提着篮子的小玉,小玉笑着扬了扬篮子,道:“姑娘的吩咐我已经照做了,刚才碰到巧儿姐姐,她说姑娘需要盒子。我想姑娘若是照料这人,怕是半天也不会结束的,所以就提了糕点来。” “干的不错。”柳云翘起嘴角,从丫鬟巧儿手里接过红木盒子,再让另一个丫鬟把文房四宝放到桌子上,自己打开盒子。这是一个小巧的梳妆盒,平日里合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要是打开了,这里面可是内藏玄机的。 从衣袖中摸出钥匙,柳云打开小盒上的银锁,推开梳妆盒上面的盖子,里面放着厚厚的白布,白布上排满了银色的长针。柳云撩开被子,捏出一根根银针,将银针扎入霍秋娘身上几处穴道处。银针都扎好了,柳云打开梳妆盒的盖子下面的两扇小门,拉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了一颗小人参,递给旁边的巧儿,道:“你且稍等。” 说罢,柳云走到桌边,拿起毛笔,挥手写出几句话,吹干,交给旁边的拿着药的丫头巧儿,道:“将它切片下入锅中,做法我已经写在纸上了,你去吧。” “是的,姑娘。”巧儿行了一礼,拿着东西走了。柳云挥手让另一个丫鬟拿走笔墨,自己收拾了她的“小药箱”,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茶。小玉将糕点摆了出来,又重新换了壶新茶沏上,再把柳云刚才看得书放在桌子上。 “你这丫头,愈发机灵了。”柳云喝完茶,回头就看见放的整整齐齐的,她打发时间的“必备品”,不由笑了出来。放下茶杯,小玉眼疾手快的再给她满上,柳云吃着糕点,看着书,估摸着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便放下了书,起身给那女子收了针,把针放回盒子里。 “姑娘,这夫人要多久才能醒来?”小玉见柳云施针收针,手法熟练,显然是医术方面功底深厚,就好奇出声问道。柳云闻言,不急不慢的锁上了盒子,将盒子放到一边,拿起一块糕点吃着,吃完了糕点,这才慢悠悠地道:“不急,不急。她底子太虚,最近又疲累过度,心神压抑。若按照一般人,施了针,大概两刻钟就能醒来,但她,恐怕没个一两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柳云说着,又捏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桌上的茶水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糕点也一块块的减少,可那女子却是连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柳云坐在窗前,翻看着书,没有一丝一毫的着急之样,倒是小玉有些坐不住了,她看着床上的人,低声道: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冤屈?一身孝服的,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嗯?”柳云抬眸,右手食指翻过书页,眼睛撇过病人面色,就收回目光,头也不抬的对小玉说:“不用担心,看时间,她也快醒来了。让这个小丫头去把参汤端上来吧,等她醒来,大概也差不多可以喝了。” “好。”小玉转头给那丫鬟交代一番,那个丫鬟点头离开,小玉转回身,看着柳云,道:“姑娘怎么知道她快醒来了?”“看出来的。”柳云收了书,伸了个懒腰,在床边支着头,懒懒散散地道:“看来也就一刻钟左右了。” “真的?我才不信姑娘能这么厉害呢。” “哦?” 果然不出柳云所说,不到一刻钟,霍秋娘就微微转醒,柳云起身,让丫鬟把参汤喂给霍秋娘,秋娘喝下参汤,精神就好了许多。重新扶着让霍秋娘躺下,柳云坐到她的跟前,再仔细的给她把了把脉,道:“总算醒过来了。” “柳、柳姑娘?”霍秋娘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她有些惊慌的看着眼前,想起身,却被柳云按住了脉门,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劲来。 “安静点,你身体太虚,不能起来。”柳云淡淡的瞥了霍秋娘一眼,对身旁的小玉说:“你去通知大人,就说她醒来了。”“是。”小玉点点头,快步跑了出去,柳云继续听着脉,一派的平稳淡定。 看着惶恐不安的女人,柳云道:“你不必担心,这里是包大人的府邸。你如今感觉如何?” “包大人?!”霍秋娘眼睛中一瞬间有了光芒,她无视柳云的问题,只是挣扎着想起身,却因为柳云扣住她脉门,导致她半个身子使不上力来。柳云美眸一冷,道:“我说了你不能起来。” 霍秋娘发现自己果真是起不来,这才放弃了起床的想法,看着眼前这个冷着脸的女孩子,女人弱弱开口:“我想找包大人。” 柳云放开捏着脉门的手,从桌子上拿过茶杯,静静的抿了口茶。霍秋娘不敢直视柳云,想到自己的委屈,她眼眶一热。柳云看着床上的霍秋娘,霍秋娘美目含泪,唇无血色,整个人有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见此情景,柳云略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且不必着急,既然已经到了包大人的府邸,有什么冤屈尽数说出便是。只是你身体太过虚弱,须要修养几日,若是有急事,不妨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我,我要见包大人。”霍秋娘闻言,摇摇头回绝了柳云的提议,只是不断尝试着起身,并且重复着这一句话。柳云“嗤”的冷笑一声,随手拿起一个糕点啃了起来,也不理霍秋娘。 霍秋娘折腾了一阵,身上没了力气,只好求助旁边的柳云:“柳姑娘,我,我…” “有话就说吧。”柳云放下茶杯,黑眸眨也不眨看着霍秋娘。 霍秋娘看着柳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她纠结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我是为一桩命案而来。” “我家隔壁的张公子被人冤枉,我是来伸冤的。” 柳云:??? ————TBC———— 第三章、为伸冤包拯知案情,夫亡故有疑张书生 听了霍秋娘来的目的,柳云先是一愣,接着满心里只有一句话:好大的一份八卦。 按照柳云的猜想,霍秋娘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家人伸冤,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隔壁的书生。 怎么说呢,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嗯……”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擦着,柳云低头思量。霍秋娘看着柳云的沉默,眼中泪水又开始蓄满,大有着“水淹陈塘关”之势。一抬头瞧见霍秋娘的样子,柳云立刻在心中高呼“救命”,她实在是应付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女人啊!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纠结,站在一旁的丫鬟巧儿见势不妙,赶紧走上前两步,转移了话题:“姑娘,你刚吩咐的粥已经做好了,已经在火上煨了好一会儿了呢。” 巧儿的话使得本来变得难堪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柳云暗自松了口气,她点点头,让小丫头去把粥食端上来。青色花纹的瓷碗里,装着带着些药味的粥食,粥被煮的通透,米粒都煮烂了。 柳云看着那粥食,满意的“恩”了一声,对左右道:“扶起她。”左右两个丫鬟应声照做,把霍秋娘扶了起来,青儿让霍秋娘靠在她身上,巧儿则是给霍秋娘掖好了被子,立在柳云身旁。 柳云拿起粥碗,小小的搅了一下,递给身旁的巧儿,自己起身退到一边。巧儿舀起一勺米粥,吹了吹,递到霍秋娘嘴边:“夫人。” 霍秋娘被人这么照顾,紧张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成亲后也是日日早起晚睡,当牛做马的伺候家中相公、婆婆。每日都是等相公和婆婆吃完饭后,才一个人吃他们剩下的那残羹冷饭填饱肚子。忽有一日被人这么对待,她心中是万分惶恐的。 柳云见霍秋娘只是哭,却不张嘴,心中只觉得烦闷,她自小是看不上这种哭哭啼啼的人的,在她以前生活的环境,哭泣只会让旁人嘲笑。柳云想直接推门出去,但自己又答应了包拯他们会照顾这个女人。压抑住自己想离开的冲动,一向都应诺必践的柳云背对床做了几个呼吸,这才转身微笑脸,温温和和地道:“秋娘,先吃些粥食。” “我,我……”霍秋娘听见柳云这温柔的语气,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半张着嘴,吐出几个我字,眼中的泪水更是不住的留下。柳云看着眼前这个情况,郁闷的想要撞墙: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也不能放任霍秋娘一个劲的哭,柳云让巧儿起身让开,自己坐到床边,右手拉着袖子,给霍秋娘擦着脸上的泪水:“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咱们喝了粥慢慢说,好吗?” 说到最后两个字,柳云都要磨牙了。 “我,我……”霍秋娘感受着脸上的轻柔的动作,可还是说不出来一句话,只好点点头。柳云见她点头,这才松下一口气,舀起粥吹了吹,喂到霍秋娘口中。霍秋娘慢慢的喝着,眼中的眼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住了。 看着霍秋娘一点点把粥喝完,柳云将碗递给旁边的站着的丫鬟,再递给手巾让霍秋娘擦擦嘴。示意青儿扶着霍秋娘自己坐好,等到一切收拾好,柳云这才道:“好了,你感觉好了些吗?” “好多了。”霍秋娘的状态比之刚才,已经平静的多了。柳云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若要见包大人,并不是不行。只是你身体这般虚弱,见到大人之时,恐怕早就昏过去了,怎么能说清你的冤屈呢?” “我,可是人命关天啊!”霍秋娘说着,眼中的泪水又要出来了,柳云几欲抓狂,幸好包拯他们终于赶来拯救柳云于水火中了。 房门响了两声,包拯他们走进了房间。柳云站起身,强笑着道:“见过大人,先生,展大人。” 包拯颌首,三人走至床边,包拯边走边道:“这位妇人怎么样了?” “霍秋娘已经醒来了,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要求见大人。”柳云侧身让开,拉过凳子让包拯坐下,再给包拯倒了一杯茶。包拯接过茶水抿了抿,随后放在桌子上,看着已经靠着床坐起来的霍秋娘,道:“你找本府,有何冤屈?” “多谢包大人救命之恩。”霍秋娘道了谢,她本想挣扎起来行礼,被包拯止住了,她坐在床上,低着头,似乎对包拯有些惧怕。柳云站到包拯他们身后,一副放松下来的样子,她先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接着摸过个糕点偷偷啃着,一边吃一边看戏。 展昭略一侧头,就看到柳云像只小仓鼠一样吃着糕点,想起陈州案时她也是这么吃着干粮,不由勾起了唇角,露出个明媚笑容来。 这边霍秋娘低头迟疑片刻,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小妇人是为了一桩命案而来。” “命案?死者是谁?”包拯问道。 “是,是小妇人的丈夫。”霍秋娘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包拯一愣,随即道:“你的丈夫?你身上的孝,就是为他带的?” “正是。” 包拯点点头,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丈夫姓甚名谁?” 霍秋娘很似乎对直接称呼自己丈夫的名字有些不自然,她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得放的低了些:“他叫黄大虎。” “哪行哪业?”包拯继续问道。 “是个屠夫。”霍秋娘头不自觉的又低下了些。 “多大岁数?”“快四十了。” “哦?”包拯打量了霍秋娘一眼,语调不变地问道:“你是多大?” 霍秋娘不敢抬头,声音透露出股唯唯诺诺来,她捏着被子道:“二十出头。”包拯捋了捋胡子,似乎是感叹了一下:“那算得上是老夫少妻了。”说完这话,包拯忽的语锋一转:“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看来是戳中了霍秋娘的心里,柳云就见霍秋娘摇着头,张嘴说话却半天发不出来一个音,眼中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她的脸庞,滴在被子上和她的手上。 好半响,霍秋娘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啜泣着说道:“他,他是被人毒死了!” 毒死的?难道是砒霜?柳云脑子里直接反应出来砒霜两个字,她想到最开始自己的猜测:不会真的是那么狗血无聊的情况吧。不对,她刚才说是来替隔壁张公子伸冤的, 心中过了千万个念头,可柳云表面上还是吃着糕点的样子,不过拿着糕点不咬不嚼的发呆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吃糕点吧。 还好柳云这些想法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柳云继续咬着糕点,瞟了瞟包拯他们的表情,包拯他们果真是办案经验丰富,这几个人听到毒死的,脸上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表情都十分淡定正常。 都是些老油条了,面上可真是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想法啊。柳云这么感慨着。 等霍秋娘情绪平稳了一些,包拯才继续发问:“你丈夫中的是什么毒?”这个问题实际上非常简单,但就是这个问题却是把霍秋娘问住了,她抬头怯怯得看着包拯,有很快低下摇了摇头。包拯看到答案,眉头略皱,下一个问题就出来了:“可知道下毒的凶手是谁?” 霍秋娘眼神有些混乱,她使劲的摇着头,口中说着些什么,却让人听不清楚。包拯眉头皱了起来:“他生前,可与人结怨?”听到这个问题,霍秋娘的头摇得更厉害了,眼泪也流的愈发汹涌了。 面对霍秋娘连续的三个不知道,和她奇怪的表现让包拯感觉其中情况恐怕并不简单,思量至此,包拯的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温和了,而是带着几分冷厉:“一个人,绝对不会无端让人给毒死!你什么都说不知道,本府看你一定是故意有所隐瞒!” 包拯此话一出,霍秋娘满目惊慌的抬起头,张嘴道了句“包大人……”就没了下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知道情况,却没有说出来。包拯从问话中,已知霍秋娘有所隐瞒,便存心冷她一冷,也不说话,屋内气氛一时就僵住了。柳云看着霍秋娘那副想说不想说,撇撇嘴,心中已经给她贴上了蠢材的标签。 屋内气氛沉重,公孙策侧头看了一眼柳云,以目光示意她说话。柳云是躲在包拯他们身后偷偷吃糕点看戏的,她吃完了一块糕点,正在拿另一块时,转头就和公孙策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就像是上课偷吃零食被班主任发现了一样,柳云被公孙策的目光吓了一跳,手下一抖,差点就把拿到手里的吃食扔了出去。慌张的把糕点藏在手心里,柳云垂下手看着公孙策,公孙策抬抬下巴指了霍秋娘,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柳云做了个叹气的表情,点点头答应了。 转身给包拯新倒了杯热茶,顺便轻巧的把手心里的糕点藏到盘子后面,柳云将茶送到包拯面前,道:“大人莫急,想来是秋娘家中新丧,她心中忧伤,一时思绪混乱,不知该说什么。”柳云说着,露出她的招牌微笑脸来。包拯接过茶杯,没有说话。柳云笑着继续道:“大人且喝些热茶润润喉咙。容小女问问秋娘,大人觉得怎么样?” 包拯看了一眼柳云,又看了一眼公孙策,点点头。他自己根本都不用想,就知道柳云出声,一定是公孙策的主意。否则,依照柳云那小心翼翼的个性,她是绝不会出声的。 柳云来到大宋满打满算才不过两个月,而她在开封府勉强也只是呆了半个多月。就这半个多月,她的性格就已经让开封府的人精们给摸了个透;若是柳云知道,恐怕她可能会考虑再次“离家出走”。 只可惜,她并不知晓。 哄好了这边这位,柳云转头看向霍秋娘,心中虽然把霍秋娘骂了无数遍蠢材,但柳云面上还是带着笑容,道:“秋娘,你的丈夫既然是被人毒死的,那你们一定上报衙门了吧。”见到霍秋娘点头,柳云继续道:“既然报案了,那衙门一定会验尸的啊,衙门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他们说,我相公是,是中的砒霜之毒。”霍秋娘想了很久,才给了柳云答案,柳云一边想着砒霜果然是“出门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器”,一边回头看包拯。包拯抬手挥了挥,意思是让她继续。柳云一脸黑线的转回来,问道:“你丈夫是吃什么中的毒?” “他喝了碗鸡汤。”霍秋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忧虑之气都吐出来一般:“他早先患了风寒,吃着些药已经好了不少。婆婆便给相公熬了些鸡汤,谁知道……”说到这里,霍秋娘掩面哭泣。 柳云看了眼包拯,包拯冲她微微颔首,柳云就立刻退到原来的位置上,在心底盘算起来:母亲杀儿子?虽然说有些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应着她最开始的话,那隔壁张公子是坐了牢的。嗯,这倒是有意思了。 不光柳云,包拯他们也是几番思索。心中考量之后,大人和师爷互相对视点头,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柳云瞧着某位公孙姓氏的白面师爷凤眸中的精光,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噫!你们这些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过了片刻,听着霍秋娘哭泣声低了下来,包拯放下茶杯,声音淡淡地问了个别的问题:“谁给你丈夫开的药?” “是,是小妇人家隔壁的张公子,”秋娘擦擦眼泪,声音嘶哑。说完这话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摇着头解释道:“大人,但那张公子并不是凶手。” “你如何得知?”包拯发问。 霍秋娘道:“小妇人的丈夫患了风寒曾经在深夜里发热昏迷,是这位张公子及时开了药,还拿了他特别配置的药丸,这才救了小妇人的丈夫一命。而且在出事之前,我丈夫的病都已经好了大半,却不料后来……” 霍秋娘满面凄苦,已是说不下去。 “哦?由你所言,那张公子是真的不错。”包拯似笑非笑的感叹一句,见霍秋娘神情因这句话有所松动,声音立即转冷,喝道:“霍秋娘!本府问你,你一再对那张姓男子辩解,莫不是你们有私情?!” 这句话一出,霍秋娘如遭雷击,她连声说着“不!不!”,惊慌地解释着什么:“包大人明察,我们虽是比邻而居,不过是清清白白的,小妇人可以发誓啊!” “对你而言,也许并无私情!对他而言,就很难说!”包拯毫不客气地说出这话,听得霍秋娘当场愣住,她眼睛惊慌的四处转着,不敢看向包拯。 看着霍秋娘脸上隐藏不住的慌乱,柳云心中想到:恐怕霍秋娘早就对那张公子的心思有所发觉,这人心思也不并不纯。不过大人这不留情面点破事实的样子,也太冷酷了吧!很帅! 柳云在心里默默给包拯点了个赞。 包拯的话让霍秋娘手足无措、慌乱不堪,她重新垂下头不敢面对包拯的目光。包拯也不说话,而是拿过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茶杯和茶盖轻微的碰触声。可就是在这安静的气氛下,霍秋娘愈发忐忑不安,她的思绪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浮想翩翩,她捏着被子的手已经满是汗水,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起来。 正当霍秋娘惴惴不安、心神恍惚的时候,包拯虎目一瞪,一声厉喝:“那碗鸡汤是谁给你的!” 突如其来的厉喝将霍秋娘吓得是肝胆俱裂,抖如筛糠,她短促的“啊”了一声,抱头哭着大声叫道:“是张公子!” 柳云目瞪狗呆:牛逼了,我的包大人! ————TBC———— 第四章、巧审案内情谁人知,述案情人心古难测 随着霍秋娘的那一声哭喊,所有凝重的气氛都散开了,面对被攻破心理防线的霍秋娘,包拯后续的问案情况就变得简单多了。 霍秋娘在包拯的注视下,断断续续的将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她本是屠夫黄大虎之妻,平日丈夫在外工作,她便在家制作纸伞,贴补家用。每日丈夫出门上工,她总是亲自送丈夫离开家门,将自己做的吃食亲手交到丈夫手里,目送丈夫走远了,这才回到家中做伞晒伞。 但她的婆婆,也就是黄大虎的娘亲,对她管教极严,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平日里不能与男人说一句话,看男人一眼。否则,必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那日,黄大虎出门上工,霍秋娘像往常一般先送丈夫出门,两人连句体己话都没说得上一句,婆婆已经在屋内呼喊,两人只得匆匆道别。霍秋娘快步跑进房间,还未来得及询问一句,就听见自己婆婆的冷言冷语:“你在外面做什么?莫不是在那里招惹过路的男人?” “媳妇,媳妇没有啊。”霍秋娘想解释,黄老太太却打断她的解释:“哼!我就知道,你这水性【】杨花的东西!还不赶快去糊伞!” “是,是。”霍秋娘不敢再分辨,只好怯怯得去了后院,收拾起伞来。一连糊了好几把伞,霍秋娘拿着刚做好的新伞,放到院子里去晒。将伞一个个摆好,霍秋娘刚起来,后门突然开了,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的读书人张颂德。霍秋娘礼貌的打了招呼:“张公子好。” “嫂子好。”张颂德点点头,他穿着一身青衫,手里拿着一本书,想来他是正在读书,听到有响动,所以开门看看。张颂德看到霍秋娘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便夸赞道:“嫂子这么早就起来干活,真是贤惠,大哥真有福气。” 霍秋娘被张颂德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羞涩的点点头。张颂德正要在开口,屋内忽然传出了黄老太太高声的呼喊。霍秋娘向张颂德礼了一礼,快步跑到房间里,张颂德也关了后门,继续踱步看书去了。 霍秋娘跑进房间,看着正纺线的黄老太太,小心翼翼道:“娘。”“你在和谁说话?”黄老太太满脸的倨傲道。 “和,和隔壁的张公子打了个招呼。”霍秋娘捏着衣角,低着头,黄老太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冷冷:“不要随便和男人搭讪,招惹男人。”霍秋娘听到这话,张了张口,但不敢解释什么,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娘,我去买菜了。” “去吧,快点回来。”黄老太太眼睛都没抬,声音里连点感情都没有。霍秋娘心里觉得委屈,只得拿着钱和篮子,匆匆出门了。黄老太太抬头看着霍秋娘离开的身影,狠狠地唾了一口,低声嘟囔了句“不要脸的女人”,继续开始纺线。 霍秋娘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她正走着,忽然被三个男人拦住了去路。霍秋娘抬头一看,眼前三个男人都十分陌生,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三个男人中领头的那个,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用着一贯的,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语气,说着老掉牙的话语:“小娘子,别走啊,我们一起去那边的杏花楼喝个茶啊。” “你……”霍秋娘又退了一步,护着菜篮子,瞪着这三个登徒子。领头的那男子和旁边的小厮笑着,道:“小娘子,我可是东大街的张三少,赏个脸吧。” “下流!”霍秋娘骂了一句,抱着篮子快步跑开,那三个男人也并未追赶,霍秋娘就这样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霍秋娘像往常一样,一直忙碌到太阳落下,才偷得一时的歇息。将碗筷摆放在桌子上,秋娘回头就看到了提着猪头肉回家的丈夫,黄大虎。欣喜的秋娘上前迎接:“大虎哥,你回来了。” 黄大虎提着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晃着头,对上前扶住自己的妻子问道:“我娘呢?”“在屋里呢,大虎哥,你怎么了?”霍秋娘扶着黄大虎,关心的问道。 黄大虎并不答话,而是靠在霍秋娘的身上,在霍秋娘的搀扶下回到房间。霍秋娘搀着黄大虎坐在饭桌前,又把他手中的肉放在饭桌上,抬头对着掀开帘子,从里间走出来的黄老太太道:“娘,大虎哥回来了。” “我又没瞎,当然知道是我儿子回来了。”黄老太太抄着手坐在饭桌前,阴阳怪气地对霍秋娘道。霍秋娘没说什么,只是扶着黄大虎,面含关切道:“娘,大虎哥不舒服。” “不舒服?”黄老太太闻言先是紧张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即换上副冷淡的面孔,瞧着霍秋娘满脸嫌弃,语调不满:“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快去把猪头洗了。” “可大虎哥不舒服啊。”霍秋娘对婆婆这番话显然是无法理解,她拉着丈夫的胳膊,不肯放手。黄老太太见霍秋娘不肯听她的,脸色大变,她手中拿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筷子,使劲往桌子上敲着,声音拔高了两个度:“你看你把媳妇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敢回嘴!” “放手,”黄大虎被母亲这般责备,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转身就给了霍秋娘两个嘴巴,又一脚将霍秋娘揣了出去:“我叫你放手!”黄大虎那两巴掌打的又重又实,直接将霍秋娘打得站也站不稳,随后的那一脚正揣在霍秋娘的腿上,霍秋娘一个踉跄,摔倒在门口,头重重的磕在了门槛之上,当即就青红一片。 黄老太太对儿子这番表现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与她的皱纹挤在一起,沟沟壑壑,难以言表。她对捂着脸想哭却不敢哭的霍秋娘呵斥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意:“蠢货,还不快去洗猪头肉!”“是。”霍秋娘不敢再说什么,她爬起来拿过桌上的猪头肉,低下头蹒跚着走去厨房了。 黄老太太见霍秋娘已经走了,赶紧凑到儿子跟前,拉着儿子的手,关心地问:“大虎啊,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紧呐?”黄大虎对母亲摆摆手,道:“没事,娘。我可能只是受了些风寒,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你要不要吃些再睡呢?”黄老太太伸手扶住儿子的肩头,殷切问道。就见黄大虎摇摇头:“不用了,娘,我吃不下。”“好好好,我们不吃,我们快些去休息吧。”黄老太太连连点头,扶着儿子去了卧室。 这边黄大虎被自己母亲百般照顾,那边,霍秋娘从井里打出一桶森冷的井水,费劲的把水提到了厨房,倒进了放着猪头肉的木盆里。坐在地上洗着猪头肉,一直没哭的霍秋娘终于是哭了出来。 她靠在厨房的木门上,捂着脸小声地啜泣,不敢大声哭出来,生怕被自己的婆婆听见。想着丈夫的责打,再想到婆婆平日里的冷淡和辱骂,霍秋娘悲从心起,哭的愈发伤心了。 可霍秋娘不知道,在她哭的时候隔壁的张颂德正在楼上看书,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张颂德看着掩面哭泣的霍秋娘,心中升起怜惜之情,他沉默了很长一会儿,一直默默看着霍秋娘,见霍秋娘哭声渐渐弱了,他这才开口道:“嫂子为何哭泣啊?” 霍秋娘正偷偷的哭,忽然听闻有人问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张颂德。暗自松了口气的霍秋娘看着张颂德,挂起一抹强笑:“没有啊,我没有再哭啊。” “嫂子还说没有呢,泪珠还在脸上挂着呢。”张颂德好心询问:“嫂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没什么。”霍秋娘的谎话被点破,整个人慌乱的不知要说什么,她匆匆擦擦脸颊,提着衣裙跑走了。张颂德看着霍秋娘慌张的背影,心中明白一定是自己唐突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下了楼。 一夜无事。 等到第二天,黄大虎带着病去上工,霍秋娘依旧将他送出门外,心中担忧丈夫的风寒,想说些什么,可黄大虎推了她一把,头也不回的走了。霍秋娘只好一人在门口小声说了句“早点回来”,就失落的回到家中,继续忙着她总也忙不完的家务了。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太阳都已经落山,黄大虎却始终没有回家。心急如焚的霍秋娘倚在木门上,担心得低声嘟囔道:“大虎哥这么久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事了?”正坐在饭桌前的,同样着急的黄老太太,听到霍秋娘的话,不由怒喝:“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会有什么事!我家大虎大吉大利,你想诅咒他啊!” “娘,您误会了。”霍秋娘赶紧上前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担心,大虎哥他……他有什么不舒服,”霍秋娘缩着肩极力解释,生怕自家婆婆误会什么:“他,他今天早上不是一直嚷着身体不舒服吗?”霍秋娘正说着,忽然天空传来一声闷雷,她侧头看了看天色,转身温柔的对黄老太太说:“娘,要不然您先吃饭吧,好不好?” 黄老太太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对媳妇关心的话只当没听见。霍秋娘正要把饭打到碗里,一个陌生的大叔高叫着进了院子,霍秋娘和黄老太太出门一看,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那男人看着霍秋娘,道:“不好了,你们家大虎在路上昏倒了,不省人事啊。” “他,他昏倒在什么地方?!”霍秋娘从房间里奔出来,急急问道。那大叔想了一下,道:“路蛮远的,我带你去。”听到中年男人这话,霍秋娘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婆婆。黄老太太急的声音都变得尖了,她吼着:“去啊!快去啊!” 霍秋娘赶紧点点头,卸下围裙,跟着大叔跑走了。黄老太太快步跑回房间,一下跪倒在佛像前面,双手合十,语无伦次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天保佑,我儿子平安无事!” 老太太在屋子里求佛问安,霍秋娘一路狂奔的跟着那个大叔找到了黄大虎。此刻黄大虎已经是浑身发热,昏迷不醒,霍秋娘连声呼唤,但黄大虎并没有什么反应。霍秋娘不敢耽搁,她与那位陌生大叔一起将黄大虎送回家中。 见到儿子高烧不退,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的黄老太太心中又急又怕,她看着给除了给黄大虎搭毛巾外就不知做什么的霍秋娘,气的大骂:“你是死人吗!还不赶紧给大虎请大夫去!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说完还要操起扫把打霍秋娘,霍秋娘吓得跑出了房间。 此时天都黑了,药铺医馆也早都关了门,霍秋娘站在院中不知道怎么办好。忽然她想起隔壁书生张颂德的医术在县中都是出了名,于是她顾不了许多,连跌带跑的来到后院,敲门呼喊着张颂德。 张颂德祖上行医,自己所有医术来自祖上,医术虽然算不上多么高明,可平日里替乡亲们看些头疼脑热总是可以的,加之他为人善良忠厚,若是乡亲们家中情况紧急,他也就免收药费。 所以张颂德就在四方里出了名。 霍秋娘拍门之时张颂德正在书房看书,听得院门有砸门声响,就起身出门查看。 开了一边门,张颂德见到霍秋娘扶门哭泣,另一只手还在不停的砸着门,他轻咳一声,问道:“嫂子,可是有事?” 霍秋娘哭的梨花带雨,她语无伦次的把黄大虎的情况给张颂德说了。张颂德回家拿了药箱,跟着霍秋娘来到了卧房。 他给黄大虎把了把脉,诊断出黄大虎是因为风寒,加上高热,才暂时昏了过去,并不碍事。 听了张颂德的话,黄老太太和霍秋娘这才松了口气。 张颂德给黄大虎行了针,又找到纸笔写了药方,交给霍秋娘让霍秋娘第二天去抓药就好,霍秋娘就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张颂德还将自制的去火清热的药丸和补身子的燕窝一并送来给霍秋娘,说是给黄大虎补身体,霍秋娘当然是千恩万谢了。 张颂德连续看了两日,黄大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 事发当天上午,黄大虎的药吃完了,黄老太太让霍秋娘在家照顾儿子,自己则是出门去给儿子买药。买了药回到家的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说是自己的儿媳妇霍秋娘和隔壁的张颂德有非【】礼交往。 黄老太怒气冲冲的回到家,放下药拿起扫把对霍秋娘又抽又打,打得霍秋娘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到打累了,黄老太太这才放下扫把,让嗓子都哭哑的霍秋娘去杀只老母鸡,她要给儿子做鸡汤补身体。 霍秋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收拾了母鸡,将汤煲在炉子上,继续去后院糊纸伞了。 这鸡汤,一熬就是一天,黄老太亲自守在炉子跟前,不让霍秋娘走近一步。 到了晚上,黄老太将熬好的鸡汤倒了一碗送去给张颂德,张颂德本来推辞不接,实在是抵不过黄老太的热情,他只好接过去了。黄老太送了鸡汤就走了,张颂德看着碗中鸡汤,万分纠结。 没过一会儿,霍秋娘来后院收拾放伞的房间,张颂德赶紧叫住了霍秋娘,把鸡汤送了过去:“嫂子,这碗鸡汤是老太太给我的。老太天心意我领了,麻烦嫂子把这鸡汤拿回去吧。” 霍秋娘奇怪,张颂德无奈地对霍秋娘说:“心意我领了,但是我饮食清淡,喝不得这浓郁的鸡汤。可若是将这鸡汤倒了,也着实太可惜了。” 霍秋娘见张颂德态度诚恳,就从他手中接过了碗,拿了回去,重新热过后送到黄大虎房间。 谁知道没多久,黄大虎就吐血而亡。 霍秋娘和黄老太大惊失色,黄老太在得知霍秋娘送来的鸡汤,是自己送给张颂德那一碗时,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还打得霍秋娘差点丧命。 等到第二日,黄老太就去县衙告状,说是张颂德毒死了自己的儿子。县衙询问张颂德和霍秋娘,两人对当夜鸡汤的事情并没遮掩,再有县令派了衙役和仵作,检查后发现鸡汤里放了砒霜,于是就判定张颂德投毒杀人。 霍秋娘眼见黄老太当夜的反应,心知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收拾了几件衣服和路费,连夜跑出了家门,想来开封伸冤。不知怎么的,被那个恶汉一路追杀,直到碰上柳云才获救。 * 听完霍秋娘的叙述,众人都没有说话。柳云抬眸望去,窗外天色已晚,屋内的霍秋娘,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说的一清二楚了。柳云看着思索的包拯,低声咳了一下,道:“大人,秋娘看上去十分疲惫,不如让她休息,我们先走吧?” 包拯闻言,看向霍秋娘,霍秋娘果然面容带着疲乏,明显是有些体力不支了。包拯点点头,对霍秋娘道:“霍秋娘,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已说清,你的来意本府也明白了,现在你就好好休息。” “谢包大人。”霍秋娘点点头,包拯四人起身离开房间,柳云在走之前还偷偷摸了两块糕点。房门关上后,屋内的霍秋娘在丫鬟的帮助之下躺在床上,闭眸休息了。 出了房间,包拯沉思不言,公孙策和展昭跟在身后,柳云走在最后,偷吃着从房中摸出的糕点。 冷不防前面的包拯忽然停下步子,转身说道:“本府认为,霍秋娘有所隐瞒!” 正偷吃的柳云当场被噎住。 ————TBC———— 第五章、忆旧日古今生对比,查隐情南侠下黄沙 花厅内包拯坐在主位上,其余三个人找了位置坐下,包拯看着柳云抚须淡笑不语,公孙策与展昭也微微笑看向柳云。柳云拿过茶杯毫无形象的喝了一大口,然后抚着自己的胸口,显然刚才被噎得不轻。 就在刚刚往花厅走的路上,包拯忽然回头,把正吃糕点的柳云吓了一跳,她直接一口把正吃着的糕点给生吞了,差点没噎死在当场。在柳云拍着胸口跺着脚,好容易才把糕点咽下去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展昭和公孙策看着柳云憋得生红的脸,很不仗义的笑了出来。 包拯很是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呀。” “大人都怪您吓到我啦。”柳云长呼出一口气,做撒娇状。包拯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公孙策打趣柳云:“偷食的还有理了?”柳云撇撇嘴:“这么晚了,我饿了嘛。” 听到柳云的话,三人又是一阵笑。 来到花厅,包拯继续了刚才他的话:“本府觉得,那霍秋娘言语中有所隐瞒。公孙先生,你怎么看?” 被包拯叫道的公孙策坐在椅子上,认同般点点头,轻捋胡须:“的确。那位霍秋娘所说的整个故事虽然完整,但有几处疑点。” “首先,黄大虎昏倒在路边,那位陌生人既然知道霍秋娘她家在哪里,为何不直接将黄大虎送回他家中,而是让霍秋娘跟他出去?” “其次霍秋娘提到她的婆婆听到有人传她与张颂德的闲言碎语,那么这些闲话与那个调戏她的张三少有什么关系?” “最后就是那位张颂德,他的医术究竟如何?那碗鸡汤究竟是谁下的毒?” 公孙策三言两语便将霍秋娘言语中的漏洞和疑点找了出来,说的头头是道,听得柳云头皮发麻:在公孙先生面前,连谎都撒不了呢。先生啊,你是秀儿还是魔鬼啊喂! 坐在对面的展昭听得公孙策说的内容,也是一副惊讶带着些莫名后怕的表情,看的柳云一阵牙疼,这真是连展昭都害怕的操作啊。 倾听的三个人中,就只有包拯还满脸正经的听着公孙策的分析,听完后顺着公孙策分析的方向仔细思考了起来,最后颔首同意道:“公孙先生所言不差。而且那霍秋娘言语间对那张颂德多有辩解之意,恐怕两人之间……” 包拯的话没说完,但他话中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花厅里一时间为之一静。 坐在位子上的柳云歪了歪头,像小学生一样举了举手,故作小心翼翼地说道:“呃,我发现了一点问题。” “你说吧。”看着柳云的样子,包拯温和道。 “那个黄家的婆婆你们不觉得有点问题吗?”柳云摊手,满脸疑惑:“依我观察,霍秋娘说起这位婆婆的时候,面色不对,其中好像有些隐情。” “是吗?”展昭看向柳云:“也许是她受到婆婆苛责,难免有些怨气。” “不,”柳云摇头,她摸着下巴,眉头皱起:“她在提到婆婆时,三番五次说她婆婆无缘无故殴打于她,还说婆婆同他丈夫关心亲密,尤其是鸡汤之事,她强调了婆婆一天都守在鸡汤前,不允许她靠近。”说到这里,柳云抬起头直视包拯: “最后更是强调了毒死她丈夫的那碗鸡汤是她婆婆先给张颂德的,这个情况不符合常理吧。” 柳云这话虽说有些牵强,但是仔细思考下也不无道理,这其中定然还有些众人不知道的内情,需要去核实查明。 想通此节,包拯将目光投向展昭,道:“此事还需好好查探一番,”顿了顿,包拯对展昭道:“展护卫,你和张龙赵虎一同,去霍秋娘的家乡看看,打听一下。”“是,属下领命。”展昭起身抱拳,包拯捋了捋胡子,道:“展护卫,你此次出差,不能显露身份,必要时,还要受些委屈。” “属下明白。”展昭点头。 出差啊,这么现代的词语原来这个时候就有了吗?柳云听了包拯对展昭的工作安排,思想跑毛:说起来这算是公费旅游?听上去蛮不错的嘛。 想到此处,柳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包拯:“大人,我可以跟展大哥一起去吗?” “不行。”面对柳云那个亮闪闪、满是期待的眼睛,包拯轻笑一声,笑着否定了柳云的提议,还在柳云的心上戳了一箭:“你今日能留在开封府也是经过太师的同意的,若是你要去黄沙县,只怕太师不会答应。” “唉……”提到庞太师,柳云立刻就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对着包拯道:“大人,你们干嘛非把我送到太师府去,我想留在开封府嘛。” “此时知道说这句话了?”公孙策坐在一旁凉凉地说:“也不知道谁最初偷偷的跑出了府,还出了那么多事。” “……”柳云张了张嘴,无话可说。真的是不作不死啊,自己作的苦果,就只能自己吞下了。而且公孙先生,你是天蝎座的吗?这么记仇! 看着柳云那一副如被人抛弃的大型犬般的失望表情,花厅里的三个人都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只不过三人的眼中都带着几分宠溺之情。 自柳云初次来开封到现在,与开封府上下众人都相处的极为融洽。只因柳云本就是未来之人,从小深受平等的思想,自然对丫鬟、仆役也是一视同仁,没什么小姐脾气。加上她的外在性格温和,而且年岁在这几个人里最小,陈州案的时候大家对她的印象也很不错,所以都格外照顾她。 展昭上前一步,微笑着宽慰柳云:“柳姑娘宽心呆在府内,展某从黄沙回来给你带些小玩意,如何?” “好吧。”柳云还是蔫蔫的:“叫我云儿就好。” * 夜间,雨又下了起来。 秋季连绵的雨水打在树叶上,打在屋顶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不一会儿,雨大了,屋顶的雨水汇聚成水线,顺着房檐上流淌而下,像是给房间加了一副水帘。房间里睡觉的柳云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睡眠一向极浅,有任何声音都会将她从睡梦中唤醒,除非她是极累的。可自从她来到大宋后,她就再没有半夜醒来过的情况,这让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下床,披上一件衣服,柳云站到窗口前,半推开窗看着窗外的雨水,莫名就冒出了想家的情绪。虽然,柳云觉得自己这个情绪实在太过可笑。 摸出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玉坠,柳云看着手中玉坠的纹路,扯出一个苦笑来。 她今夜照顾霍秋娘,加上案情的叙述,柳云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些霍秋娘婆家的状况。那个黄家婆婆,和霍秋娘爱着的丈夫黄大虎,和柳云的奶奶,柳云的父亲,好像是一路货色呢。 “你说,你的话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柳云似嘲讽的冷笑一声,漆黑的眸子中透出些许迷茫。看着窗外的雨幕,听着滴答的雨声,柳云想到以前的事情。回忆间,柳云的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胳膊,那里,曾经有着被打过的伤痕。曾经的旧伤明明已经没有了,可柳云还是感觉隐隐作痛。 但是啊,究竟是已经痊愈的旧伤在痛呢,还是自己的心呢? * 窗外鸡鸣三声,秋雨虽未停,可比起夜里,已经是小了不少了。在鸡晓声中,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街头的摊铺早就开了起来,生意也是一桩接一桩的来了;城门早就被打开,来回的生意人驾着马车来来去去;巡街的衙役也已经换班交接了。 开封府里,小厮们已经早起将府内府外打扫干净,丫鬟们都收拾着换洗的衣物,厨房的大娘们也已经收拾好了早饭。 开封府的师爷公孙策正在账房算账,护卫展昭正在洗漱收拾,准备去出公差。王朝马汉早早就护送包拯去上早朝了,张龙赵虎则是在马厩喂着马儿,做着离开前的准备工作。 柳云的院子里,想了一夜心事的柳云正被照顾自己的丫鬟小玉说教着。 小玉把柳云拉在铜镜前端坐,一边给柳云收拾着头发一边絮絮叨叨,活像个老母亲:“姑娘可是一夜没睡?你瞧这黑眼圈,还有这血丝,姑娘身子不好,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抱歉。”柳云无奈地长叹口气,她现在还有些没从回忆中抽身出来,语气不可抑制的冷淡:“你可以不用管我这些情况。” “姑娘——”小玉拖长了音,她还以为柳云这么冷淡的语气是因为没睡好,给柳云顺着头发,小玉噘嘴:“你这么好看又有才学,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 “好看、才学。”柳云低声重复了这两个词,迟疑了一下,惊醒般抬头看向铜镜,道:“小玉?” “姑娘怎么了?”停下手中动作,小玉疑惑道。柳云微微摇头,扯出一个微笑来:“没什么,刚才有些迷糊。”“所以说,姑娘下次可不能熬夜了。”小玉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和她语重心长的说教,已经醒来的柳云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了,她只是笑着听小玉的唠叨。 看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影子,柳云告诉自己: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没事的。 没一会儿小玉就给柳云梳了个简单大方的发型,再加上头上的发饰,衬得柳云整个人格外精神。柳云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在迷糊中被小玉配的这一身淡蓝浅粉,无奈扶额: “丫头,你确定要穿成这个样子?我觉得那个素色就不错,这也太亮了。” “我觉得姑娘穿这个就挺好的。”小玉说着,走到门前打开门:“姑娘,快去吃早饭吧。”柳云听到吃饭,就迅速忘了衣服的问题,她伸了个懒腰,跟着小玉出门,奔向自己深爱的早饭了。 还没到饭厅,柳云就碰到了展昭。看着一身蓝衣便服,面若冠玉有君子之风的展昭,柳云挑眉感叹:难怪那些开封同人小说里经常写女主是展昭的颜值粉,就展昭这个样貌,啧啧。 展昭看到柳云今日的装束倒是一愣,然后笑着道:“云儿早。”“展大人早。”柳云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展大人今日出差可要万事小心。别忘了答应我的小玩意。” “叫大哥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饭厅,公孙策和下了朝的包拯现在正坐在饭厅里,柳云和展昭同时拱手一礼,上到座位。四人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饭后,展昭就向包拯和公孙策辞行离开了。 柳云也告退去霍秋娘那里了。 * 秋日的小雨连绵不断,雨虽不大,却因为连续的下着,让人有些恼意。黄沙县的街道上,行人们都撑着伞,急匆匆的在雨中走着,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男子打着伞,兴高采烈的从一个巷子出来,拐到了一个酒馆里。 男子身后,跟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打着伞,伞遮着面容,伞下是件蓝色劲装。一阵风吹过,撑着的伞慢慢举起,露出伞下那人的面容,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自有一派温润如玉,端方君子之感;那人唇角勾起,唇边带笑之时,还会看到脸上那隐约可见的酒窝。 这通身的气质,不是展昭又能是谁? 展昭看着那个褐衣男子进了酒馆,便微笑跟上。进得酒馆里,展昭收了伞,不经意间碰到了他跟着的那个男人。男人正同好友喝酒喝得开心,无端被人扫了酒兴,自然是满腹的不开心。 展昭急忙道歉:“抱歉抱歉。”谁知那男子却是不依不饶:“你撞了老子,一句道歉就完了?!”展昭摇头反问道:“怎么?难道你还要我给你磕头赔罪?” 那男子闻言倨傲一笑,嚣张至极:“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黄沙县没人不知道爷张虎的大名,你还敢撞爷爷肩膀,搅了爷喝酒的兴致!要么你掏十两银子,要么你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否则别怪爷爷心狠!” 这龙套的标准作死发言让展昭的脸上露出个轻蔑笑来,不理张虎的纠缠,展昭转身就要走。张虎当然不会放展昭离开,他一把掀翻桌子,大喝一声:“兄弟们,打他!” 跟他喝酒的几个人都扑了上去,展昭转起手中纸伞,一脚将领头的张虎踢翻在地,接着用伞将冲上来那几个人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最后纸伞撞在这几个人的胸口,将这几个人撞飞了出去。 收了伞,展昭冷笑道:“你这种人,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可不打你,你又是不会长记性的!”说着,展昭顺手拿过桌上的一根筷子,抬手将筷子射在了趴在地上的张虎跟前,筷子离张虎的脸不到一指距离,钉在地面上深入两寸。 看着眼前还在微微颤动的筷子,张虎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他咽了咽口水,毫无骨气的求饶起来:“大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我错!” 展昭也不答话,转身离开了酒馆。 见展昭走了,张虎这才扶着自己的腰从地上爬起来,碎了口唾沫,道:“我呸!这是哪里来的混账!还敢打老子!”这时候,一队衙役走进酒馆,打头的那个还跟张虎认识。 张虎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跑到衙役跟前道:“张头儿哟,你可要给我报仇!”打头的那个衙役也姓张,是张虎的族兄,叫张豹。 张豹看自己的族弟被打的这么惨,赶紧问清楚了情况。再听闻是个武功高强的外地人的时候,张豹放下心来道:“虎子你别担心,他一个人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官府了?看哥给你报仇!” 张虎千恩万谢,张罗着跟张豹喝酒聊天,席间还塞给张豹二十两银子,张豹笑的是眉开眼笑。 此处揭过不提。 ————TBC———— 第六章、取信任有心算无心,布巧局展昭入牢狱 花开两头,话分两表。 开封府这边,柳云还是乖乖按照包拯和公孙策的吩咐去照顾虚弱的霍秋娘,没事同她聊聊天,解解闷。柳云本身是极为不愿意见霍秋娘的,除却霍秋娘的性格十分不受柳云待见外,最主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霍秋娘家中的事情,总会让柳云想到自己以前的情况。 好容易才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柳云实在不想去回忆那些痛苦与绝望。 看出柳云不喜欢霍秋娘的公孙策,将柳云叫到一旁告诉她,若是她不愿意就算了,并不强求她照顾霍秋娘。只是照顾霍秋娘这件事表面上是照顾人,其实还是想试探霍秋娘,看能不能从霍秋娘口中知道她所隐瞒的事情。如若柳云真的有什么难处的话,找小玉她们也可以的。 柳云一直觉得自己受了开封府的救命之恩,再加上柳云与开封府的关系有了亲密之感,这才勉强同意了公孙策交代的任务。 开了客房的窗户通风,柳云站在窗前背对霍秋娘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无声息的吐出来,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柳云转身看着靠坐在床上的霍秋娘,露出她的招牌微笑来: “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我感觉好些了。”霍秋娘看着柳云温柔的笑脸,不自觉低下了头,她总是有些自惭形愧。 “秋娘不必太过见外了。”柳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轻巧地走到霍秋娘床前,拿过一个凳子坐下,笑着说道:“这屋里没有外人,也没有大人,你不用这么拘束。” “我、我、”霍秋娘双手绞着被角,想抬头却不敢抬头,只能微微抬起来一点点,眼睛顺着余光,怯怯地看着柳云的衣袖位置,张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柳云坐在凳子上只想磨牙。站在一旁的小玉眼疾手快的将茶递到柳云手中,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先喝喝茶。”柳云无声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开始没话找话。 霍秋娘耷拉着头,“嗯嗯啊啊”的应答着柳云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柳云交流着,声音宛如蚊子叫,让人不仔细都听不清楚。 作为陪聊的柳云越聊越烦躁,越聊越不爽,最后索性不再开口,吃吃喝喝,看起书来。 客房这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暂时冷了起来,但公孙策那头却是十分热闹。 谁也料想不到,好好地开封府里居然出了件人命案,人命案的死者正是柳云抓住的那名无名氏男子。那无名氏昨日才被关进大牢里,包拯他们本想着将人冷上一晚,第二日再行处理,却不料第二日一早,这人居然死了。 此时包拯还在上朝,府内只有公孙策一个主事的人,得知消息的公孙策便带着衙役进到了案发现场,开封府的大牢里。 大牢里还是一贯的阴暗潮湿,无名氏的牢房在大牢里面的位置,狱头引着闻讯前来的公孙策往现场去,公孙策一边走一边询问领路的牢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回先生,属下也不清楚。”引路的狱头四十岁上下,他微躬背部,一手扶着刀,侧了半个身子对公孙策恭敬道:“今晨属下让刘三打扫牢房,谁知他突然跑来说那个犯人死了,我们几人都赶紧去看了,那人的确是死了,身子都凉了。” “哦?”公孙策沉吟,狱头接着道:“属下等人不敢耽搁,赶紧将这消息禀告给先生您了。” “好。”公孙策点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走到无名氏的牢房前停住,牢房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那人的尸体还躺在牢房内,位置都不曾移动一下。公孙策先是四处观察了一下,牢房外没什么特别的样子,随后他走进牢房。 牢房里的摆设还是一如原样,桌子凳子都好好地摆在原地,桌上的烛台和瓷碗也安分的放着。见到这个场景,公孙策微皱了皱眉,心下暗道:没有打斗的迹象,难道是自杀? 这么想着,公孙策将目光投向死者。 死者靠在墙角坐着,身边有着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显然他是失血过多而亡。他的两条腿长长的伸直,胳膊垂在地上,左手手腕以及小臂部分的皮肉已经撕裂翻开,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也幸好牢里这几个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所以众人也不至于被吓到不敢上前,无非就是感到有些许恶心罢了,站在前面的公孙策更是面色如常的让人将死者搬走。 待尸体被移走后,他走到血迹跟前蹲下观察了一番,除了这一片血迹外,墙边还有点点血迹,甚至连稻草下都隐约有些血色。公孙策尚觉不对,他叫人拿来灯火照亮墙角,只见墙上写满了血色的字,歪歪斜斜,难以辨认。 跟着围观的衙役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公孙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拨开地上的稻草,地上也同墙上一般,写满了扭曲的血字。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公孙策起身让身后的衙役们都掀开牢房里铺着的稻草,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牢房里一时间稻草纷飞。 清理完稻草,站在门口的公孙策面色凝重的看着牢房里面,牢房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无数的血字,加之牢房阴森的气氛,映衬着这个牢房更是充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神秘和恐惧之感。 * 耳边没了柳云的声音,霍秋娘又觉得惶恐不安,她疑惑自己是不是回答的不够积极,冷落了柳云,使得柳云生气不理她了。于是霍秋娘抬头去看柳云,就看见柳云面无表情的吃了口糕点,看着她。 霍秋娘心中一颤,再次低下了头。 这次柳云长叹出声,她放下手中糕点,问道:“秋娘,是我让你感到烦闷或是苦恼了吗?” “并,并没有。”霍秋娘声音极小。 “那就是你不太喜欢我吗?”柳云眨眨眼,脸上带着三分委屈。 “也,也没有。”霍秋娘极力反驳。 “那,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淡啊?你不喜欢我的话,我走也可以啊。”柳云咬了咬下唇,脸上写满了“委屈”两个字。 “不是,不是的!”霍秋娘听到柳云说她要走,就有些着急了。她跟柳云聊天除了因为柳云是她的救命恩人外,她还想通过柳云知道案件的进度,若是柳云走了,她就无法很快知道她的这个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急切地抬起头,入目的是柳云那张委屈无辜的伤心表情。霍秋娘心中有些歉意:救自己性命的这个小姑娘是真心来照顾自己,而自己却不能真心待她,只想通过她得到案件进展的消息,哪怕是一鳞半爪也好。 想到此处,霍秋娘愈发觉得自己卑微又居心不良,她低垂着头,诺诺开口:“没有,你很好。只是,只是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相处,我在家中时,就很少出门。” 将霍秋娘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的柳云,微微敛目,眼底自有流光划过。她勾唇微笑,笑不进眼底,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惊喜:“真的吗?你不必多想,就当是朋友聊天就好,好不好?” “啊?”霍秋娘听着柳云满是笑意和期待的话语,她咬住了下唇,眼中蓄满泪水,眼泪慢慢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滴在盖在身上的温暖被子上。 耳边是柳云惊慌的关切询问“秋娘,你怎么啦!”,心中是利用他人的愧疚、平日所受之苦的委屈和隐瞒不说无法言明的苦衷,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生性善良的霍秋娘更是痛苦,她伏在被子上,呜咽哭泣。 霍秋娘毫无征兆的哭泣,让柳云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坐在凳子上,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小玉,小玉捂嘴笑着也不上来帮她。柳云无法,只好纠结着抬起手,试探的拍了拍霍秋娘的背,安慰道:“秋娘,别哭啊,有什么事情你说嘛。” 霍秋娘哭的更是凄惨了。 招呼着让小玉在现场照顾着,柳云如同兔子一般窜出了房门,火速逃离了现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柳云做了什么坏事呢。 小玉笑着目送柳云离开,看着柳云慌乱的背影,小玉觉得她们家这个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 跑出院子,柳云靠在院门边的墙上,脸上哪里有一点刚才的失措和无助,有的只是冷静。背手靠墙,柳云敛目凝思片刻后,翘起嘴角,温和笑容中藏了几分高深莫测来。 与此同时,黄沙县中。 展昭从张颂德家中走出来,张颂德的老仆人立在门口抹着眼泪,给展昭送行。展昭微笑着点点头后,走过拐角,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来到了黄大虎家门口。 黄大虎的家虽然与张颂德的后院是一墙之隔,但其实两人的正门确是相隔甚远,甚至都不在一条街上。 立在门口,展昭抬头看了看,黄家的门头上挂着白花和白布,门上的红色门神也被白纸遮掩起来。展昭思索片刻,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个老太太骂骂咧咧的打开门。 黄老太一开门就见着门口站着个俊秀男子,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黑,恶声恶气地说道:“怎么,你是那赔钱货的姘【和】头吗?那贱【谐】人深夜跑出家门,谁知道和哪里的野男人私奔了。你来迟了。” 老太太不等展昭说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段辱骂。说的那话简直是不堪入耳,展昭闻言皱了皱眉,道:“你误会了。”“误会什么,【贱】女人身边的【野】男人,别来恶心我们家门楣,滚!”展昭还没说完,就遭到老太太一顿羞辱。老太天说完,“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展昭看着紧闭的房门,门上的白纸因为主人关门太过用力,都震开了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的红纸。红纸饱受风吹雨打,都已经老旧掉色了,那惨红色让展昭看了心中不安。 好脾气的将白纸重新贴上,展昭决心晚上再过来看看。 离开黄大虎家,展昭还没走几步,打路北来了一队衙差,领头的衙差旁边站着的人看起来很是面熟,展昭想起来了,那是昨日在酒馆出口伤人的张虎。 张虎也看见了展昭,他赶紧给身旁的张豹打招呼,张豹一听,挥手带着衙役们跑到展昭跟前,把展昭围了起来。展昭也不在意,他瞧了眼张豹,笑道:“这位差爷,不知你们抓我做什么?” 张豹指了指身旁的张虎,道:“你昨日可是在酒馆打了他?”见展昭点头,张豹继续道:“如今苦主找上门来,说是你打了人还跑,依照律法,我要将你收监。” “这……”展昭失笑,他摇摇头,好声好气的“询问”起来:“差爷,有没有别的办法?”“别的办法,你当律法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张豹瞪大了凶眼,看上去是个粗糙汉子,可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来人,带走!先关上两天!”衙役们听到张豹的招呼声,立刻上前两人就将展昭架住,展昭也不反抗,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衙役带走,关进了大牢。 临走前,张豹用刀鞘砸了两下展昭的牢门,对展昭道:“先将你关上两天小惩大诫,你赶紧找人想办法凑钱赎你出来吧。” 张豹说完这话,挎着刀就离开了大牢。 展昭立在牢房里四下看去,牢里犯人并不多,都是些蓬头垢面、满身脏乱的人。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与他人都不相同。他穿着囚服,头发整齐,神色虽然憔悴不堪,但脸上干净。通身的气质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物。 这人正好在展昭的隔壁牢房里,他靠着墙沉思着,脸上也没有牢中其他人那种生无可恋或是麻木不仁的表情。 展昭猜想这人有可能就是霍秋娘口中的张颂德,于是他凑到栏杆前,隔着栏杆叫着那个男人:“兄弟,兄弟。” 张颂德听到展昭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后就不再理会,低头继续思索着旁人不知的心事。 张颂德的冷漠也没打击到展昭,展昭往前走了两步,半蹲在栏杆前,继续套着近乎:“兄弟,小弟名叫阿超,兄弟你呢?”张颂德还不答话,展昭锲而不舍:“兄弟,说句话呀。你怎么如此悲观?可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说到这里,展昭眨也不眨德观察张颂德的神情变化,但张颂德的目光依旧看着角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展昭讨了个没趣,他耸耸肩站了起来,来回踱步道: “你不说就算了。唉,我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忽然被抓进牢里,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展昭说完这话后不再开口,而是找了个同张颂德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沉默不言的张颂德。 张颂德的眼睛还是直愣愣的盯着角落,仿佛这个角落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一样。面对这种安静坐着,不言不语且无动于衷的人,展昭就毫无办法了。 大牢里又恢复成展昭还没进来时那种静悄悄的状态了。展昭一筹莫展的看着张颂德,心中担心自己这次进来会不会无功而返。 静静的呆了一个时辰,送饭的狱卒来到牢中。狱卒把碗放在地上,随手打了一勺饭菜在碗里,这个动作极其粗暴,好些饭菜都洒在了地上。 撇过一眼饭菜,展昭心内有了计较。当狱卒打完饭转身就要走时,展昭拿起饭菜,大声地叫住狱卒:“喂喂,等一下啊。” “怎么?”狱卒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展昭,展昭端着看起来就没食欲的饭菜,故作不满地叫道:“这种东西怎么能吃啊!”打饭的狱卒听完,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道:“呸!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做大官的啊!” “我就是做大官的,怎么样?”展昭一手叉腰,表现得很是倨傲。那狱卒听了这话,鄙视地打量了展昭两眼,嘲讽道:“看你人模狗样的,怎么脑子还有问题?你是做大官的?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诶!你别管我是谁,我总也是个人啊!”瞪大了眼睛,抬了抬下巴,展昭撸起袖子跟狱卒争辩起来。那打饭的狱卒眼疾手快地从展昭手里夺过饭菜,喝骂道:“我管你是人是鬼,你关进来我就不把你当人看,你不要吃了!” “喂!喂!”见饭菜被抢走,展昭使劲拍着牢门,大声地叫着,他一边叫还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关在他隔壁牢房的张颂德。那张颂德也不废展昭这样表演一场,他抬起头看着高叫的展昭,淡淡说道: “你别叫了,跟他们怄气有什么用呢?” 展昭正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听到张颂德开口说话,他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急忙凑到栏杆前,展昭笑着对张颂德道:“你终于跟我讲话了啊。” 听到展昭惊喜的语气,张颂德盯着展昭看了半天,随后又变成刚才的那个样子,不过这次他开口与展昭讲起话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平缓淡然,还有些儒雅,丝毫不像是一个罪犯,倒像是一位饱览群书的饱学之士:“你是第一次坐牢吧,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抓进来了?” “没罪啊。”展昭坐在地上,他摊摊手,满脸的无辜:“我在街上教训了个地痞流氓,结果就被抓进来了。那你呢?你看起来是个读书人,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因着展昭这个问题,张颂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他们说我杀了人,判了我死罪。” 张颂德说完,转过头去看向展昭。展昭听到这个答案,一脸意外的说道:“你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能杀人?” “也许吧,这连我都不信呢。”张颂德低下头去,声音低沉:“你说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杀了人呢?” “看来你是被冤枉的,那他们为什么冤枉你?”展昭问道。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张颂德说完这句话后,重新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中,不管展昭怎么问他,他都不再张嘴了。 展昭在心底咀嚼着张颂德刚才说的那句话,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 傍晚,柳云吃过饭后准时来到霍秋娘的房中,监督着霍秋娘喝下了补气血的药物后,抬手递给霍秋娘一块蜜饯。 “尝尝。”柳云笑着。 霍秋娘从柳云手中接过蜜饯,放进自己的口中,蜜饯甜腻的味道混合着水果独有的果香,迅速包裹住自己的舌头,将舌头上的苦涩药味驱赶走了,舌尖上只留下了甜味。 含着蜜饯,霍秋娘给柳云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来。 比起早晨的小心翼翼,霍秋娘此时无疑是放开得多了,她已经可以与柳云对视交流,不会像早晨那样怯怯懦懦了。 这对柳云亦或是霍秋娘来说,都是个非常好的开端。 当信任建立起来后,一切的秘密都将可能会变得不再是秘密。 ————TBC———— 第七章、夜谈心张公诉原委,攻心计柳云套隐情 秋季的夜,总是伴随着稀稀落落的雨水声,潮湿寒冷的秋风从不知名的缝隙吹进房间,让人在睡梦中忍不住打哆嗦。 大牢里的情况更是凄惨,本就阴冷的牢房内就算是加几个火盆也毫无用处。索性这里的管事人员还没有那么残忍,每个犯人还能领到一个破旧的被子,用来裹住发抖的自己。 展昭从狱卒手中接过被子,用手捏了捏,这被子材质粗糙,连里面的填充物都是一股一股的,稍微凑近还能闻见股奇怪的味道,怎么看都不是可以盖在身上的东西。 拿着被子的展昭皱起眉头,随手将被子放在一旁,显然是不准备盖了。不过被称为南侠的展昭功力深厚,想来这一点点的寒气他还是不惧的。 相比有功力护体的展昭,在他隔壁的张颂德就显得有些狼狈了。他裹着发下来的旧被子,却依然冷的脸色苍白,牙关打颤。展昭见了,将自己的被子从两根木柱中间塞过去,说道: “兄弟,你盖我的吧。” 看着从隔壁塞到自己这边的被子,张颂德瞧了大半天,才低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是习武的,这倒没什么。”展昭微微一笑:“况且明日我兄弟也许就来待我出去了,就一两日而已,不碍事的。” “多谢。”张颂德道过谢,拉着裹在身上的被子起身走过去,将地上的被子拿起来,抱着被子回到自己一直坐着的地方,又盖上了一层被子。有了两层被子,他慢慢的感到些温暖,全身也不像刚才那么冰了。 眼瞧着张颂德的脸色好多了,展昭笑道:“你的脸色,总比刚才好些了。” “自幼体弱畏寒,倒是让阿超兄弟见笑了。” 也许是那个被子带来的温暖,又或者是一个人沉默的太久了,张颂德这次开了口,便没有像白日那样沉默似金了。他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丝友善的微笑,这笑容在他苍白脸色和书生气质的映衬下,显出分讽刺来。 展昭看着张颂德的笑容,关切道:“你这般体弱,在这大牢里也是经不住多久的。”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被冤枉了,你给我说说,明日我兄弟接我出去后,我找人帮你申冤。” “多谢你的好意。”张颂德听完展昭说的那番话,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淡淡笑着,不急不躁地说道:“不劳烦阿超兄弟费心了,生死各安天命吧。” “这怎么可以,你明明冤枉,为何非要赴死?”展昭不解。 “是呀。”张颂德轻声感叹道:“你看,我本是仗着祖上浅薄医术救人性命,怎么最后就成了害人。世事总是这么无常,就像是我们头上的月亮,总会有缺残的时候。” 说到这里,张颂德对展昭轻笑一声,声音中满是看透尘世的坦然:“我死了倒也无所谓,只可惜了家中的老仆人福松,不知我死后他该如何自处。”张颂德看着展昭,问道:“阿超兄弟,你若是出狱,能帮我照拂福松一二吗?” “这,不知你姓甚名谁,你家在何处?”展昭故作迟疑片刻,重新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为何不自己照顾福松?有冤屈同我说,我愿意帮你申冤。” “我叫张颂德。”与展昭说了这么久的话之后,张颂德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了展昭。 展昭心下了然,果然是张颂德。 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张颂德过了很久才再次开了口。展昭坐在地上,很有耐性的等着,直到张颂德重新开口说了话。 “总之我也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 张颂德拖着被子走到展昭跟前坐了下来,与展昭只有一墙之隔。展昭坐直了身子,看着张颂德,听他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张氏一族世代住在这个小镇上,我们一房到了我这一代,就只剩下我一人而已。我因祖上薄有恒产,日子倒也无忧无虑,也不需要汲汲营营,为名利而奔波。” “原来你府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展昭靠在牢栏上,很是可惜的看着张颂德。张颂德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有一个忠心的老仆福松,可惜双目失明。” “我平时闲来无事,就是读读四书,钻研钻研医理,这门学问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上世代行医,我也继承了祖上的医术,平日里经常看病救人,倒也医好了不少人的病。” 张颂德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他看着墙角出了好一会儿的神,这才道:“上个月的中旬,我家后院,连着的一户人家的男人病倒了,他的妻子跑来求我替他治病。”张颂德停下不说了,看上去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你医死了他?”展昭见张颂德不说话,猜测道。 “不。”张颂德摇摇头,语气平静:“正好相反,我把他的病治好了。可是后来的事情,却是我万万也始料不及的。” “哦?” * 夜已深,柳云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窗外屋檐上雨滴落下,落在青石铺的地上飞溅开来,散开的小水珠点在四周的雨水洼中,带起点点涟漪。 就如同柳云的心湖,早已从平静一片变得满是波纹。 雨水朦胧间,往事已经浮上心头。 每个人的家庭,都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有父母,有家人,有柴米油盐,有喜怒哀乐。柳云就出生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成长,起起伏伏的生活,她的人生,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命运之神,却和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从记事起,柳云见到的就是无数的争吵、辱骂和打闹。没有安静的时光,没有美满的生活,有的只是那些如同鬼魅般、令人害怕的嘴脸。 在柳云抽身离开前,她一直处在欺骗和痛苦的世界中。那片世界里,没有亲人的呵护,没有温暖的怀抱,所有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都在折磨着她的内心。 于是,等柳云离开后,她有了一颗冷酷的心,学会了如何欺骗他人,利用他人,来达到自己需要的目的。 柳云,终成了个完全的“利己主义”。 长叹口气,柳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到过去的她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太好。凝神看着窗外的半晌,柳云忽然推门而出,光着脚穿着中衣站在雨幕下。 雨水拍打在柳云的脸上,打湿了柳云的衣服,披散下来的头发贴在脸上,**的双脚踩着雨水中,丝丝凉意从足底向身上渗。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柳云轻声道: “今夜云朵厚重,看来明日还是有雨的。” 踩着水仰头看了会天空,来回活动了因长时间仰头而酸痛的脖子,柳云忆起今日霍秋娘的反应,扯出个嘲讽的笑容来:“依照今日的情况,不过多久她也该说出来了。” 抬手接住雨水,柳云感慨起来:“所以说,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太过浅薄了。” 又淋了一会儿雨,柳云踩着水回了房间。 * 张氏一族世代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张氏家族也从最初来的时候一个小家族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张颂德他家的这一脉,到了他身上时,家中已经没了亲人,只留下张颂德一人和一位忠心的老仆人福松。 因家中小有薄产,所以张颂德无心考取功名,也不用为了生存发愁,每日只用看书作画,无聊之时还可以养花喝茶,日子过的也算舒适。 在张颂德祖屋的后门处,住着一户人家。张颂德家中的后门正巧开在这家人的前院,与这家人一墙之隔。这家人本家姓黄,当家之人名叫黄大虎,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和位年轻的小媳妇。 黄家的这院子原本是张颂德他家的花园,后来张颂德祖上因着些原因,便将这个小院子卖了出去,卖给了黄大虎的祖上。黄大虎祖上是木匠出身,平日里打些家具作为营生,张颂德祖上见黄家有这么一手,便时不时叫他们做活、定物件,一来二去就把这个院门留下来了。 时光飞逝,到了张颂德和黄大虎这一代,两家人除了比邻而居互相熟悉之外,已经没有太多的交集了。 直到霍秋娘嫁到了黄家。 年轻的霍秋娘是个善良勤劳的女人,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一直忙到天黑还不能歇息。而她的丈夫黄大虎是个粗俗不堪的男人,他每天除了去别人店里上工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下工回到家中除了喝酒,就只剩下打骂霍秋娘这一件事可做。 张颂德偶尔在自家楼上喝茶赏月的时候,每次都会听到或是看到这些情况。瞧着隔壁家的嫂子躲在厨房默默哭泣的样子,张颂德不由得替霍秋娘感到悲哀,有时看见霍秋娘脸上的青紫,作为大夫的他心中对这个女人十分怜悯。 时间久了,怜悯也变了味道。 张颂德开始不由自主的注意霍秋娘的一举一动,两人偶然在后门前碰到,张颂德都会同霍秋娘多说两句话。见到霍秋娘脸上的伤痕时,张颂德还会时不时给霍秋娘送些药物。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霍秋娘开始躲着张颂德了。张颂德很快也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欠妥当,于是他也很少出现在那扇院门跟前了。 两家人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很久。 直到一天,张颂德又去了二楼赏月,恰巧见到霍秋娘脸上一片青紫,躲在厨房门口哭泣。看着霍秋娘哭得凄惨,张颂德便出声安慰了两句,询问霍秋娘发生了什么事。 霍秋娘没有同张颂德说什么,只是躲进了厨房里。 第二天夜里,霍秋娘忽然拍打院门,将张颂德叫了起来。张颂德一问之下才知晓,原来是霍秋娘的丈夫黄大虎从山上跌下来摔断了腿,加上淋雨又发了烧,现在都烧昏迷了。 本着医者仁心,张颂德不仅救下了黄大虎的性命,还免费将家中做的药丸和膏药,还有些补身子的药物拿去给黄大虎用。当时黄老太对张颂德是千恩万谢。 说到这里,张颂德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展昭也不催促,他心中思量着:‘霍秋娘曾经说过,她丈夫是受寒发热,为何张颂德会说是摔断了腿?难道霍秋娘隐瞒了什么?’ 正在展昭思考的时候,张颂德把后面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晚诊了病,第二日张颂德让仆人福松带着家中的草药和药方去了黄家,并叮嘱黄老太和霍秋娘,说自己的药只够两天用,两天之后还要去镇上自己买药。 谁知过了两天,到第三天晚上,让张颂德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当夜张颂德正在后院听风弹琴,黄老太忽然敲响了院门,并给张颂德送了一碗鸡汤来,说是感谢张颂德救了她的儿子。 张颂德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去,随后黄老太就离开了。 张颂德平日里素食清淡,本不想喝鸡汤,但他又不忍心浪费黄老太的一番苦心,便想浅尝一口。过后还人家碗的时候,也有话来说,不至于面上尴尬。 可既鸡汤碗还没靠近唇边,医术高明的张颂德便在鸡汤中嗅出了砒霜的味道,而且闻味道,汤中下的量极大,稍饮一口就能要人性命! “什么!”听到这里的展昭简直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张颂德,道:“你救了她儿子,她居然给了你一碗下了毒的鸡汤!” “没错。”张颂德苦笑着点头,他轻声道:“我当时也不相信,就从怀中掏出银针一试,结果银针变黑了。很显然,我的判断没有错。” “如此,那位婆婆也太狠毒了!”展昭没想到自己白日里见到的满口污言秽语的黄老太,心居然也这么恶毒。 “唉,我也是始料未及,怎么都没想到黄家婆婆竟是这样的人。”张颂德靠在牢房的木柱上,神情很是苦恼。当时端着鸡汤的他只感觉一股冷气直冲后背,看着手中的毒鸡汤,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头晕目眩。 “那,后来呢?”展昭发问。 “后来?” 后来,张颂德立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和知觉,这时候他已经满背冷汗,手脚发麻了。他眼前重新变得清晰,他才发现霍秋娘在院门旁的窗前叫着他,让他恢复了意识。 看着霍秋娘关心的脸,张颂德想到了霍秋娘的婆婆黄老太,他端着碗走到院门前,打开门对霍秋娘道:“嫂子也不必关心我这将死之人!” 霍秋娘不明所以,她刚被婆婆从丈夫身边赶到厨房去干活,路过院门时看到张颂德脸色苍白,满脸惊恐,还以为张颂德入了魇,这才连声叫醒张颂德。谁又知晓张颂德怎么一醒来,就对自己说出如此话来? 看着张颂德不像是作假的神色,霍秋娘问道:“张公子怎么能说出这番话?” “那就要问嫂子家中的这碗鸡汤了!我张颂德自问也算是个坦荡君子,黄大哥受了伤,我也是尽心治疗,更把家中药物和补品送往嫂子家里,让黄大哥先补身体!可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黄大娘,竟送了这碗剧毒的鸡汤来!”张颂德心中有气,虽然面对的是霍秋娘,但说起话来还是不像平日里那么温和,无形中多了几分咄咄逼人来。 霍秋娘先是被张颂德的语气吓了一跳,接下来听到张颂德说到鸡汤里有毒,她更是心中一跳,急忙问道:“鸡汤里有毒吗?张公子你没事吧!” “多谢嫂子关心,张某略通医术,倒还不至于让宵小之辈暗害了去!”顿了顿,张颂德继续说道:“只不过,张某为黄大哥治病,毫无私心也不为钱帛,天地可鉴!黄大娘若是觉得张某这院门碍事,找人封了就是,何必如此行事!” “张公子说的若是真的,我那婆婆也太!”霍秋娘满脸震惊,她没想到自家婆婆居然下毒害死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想到这里,霍秋娘看着张颂德手中鸡汤,也感到寒气冲脑。 “嫂子也不必多说,此碗鸡汤你拿回去,我张颂德还受不得这番‘恩赐’!”张颂德说罢,将鸡汤塞进霍秋娘手中。 霍秋娘拿着鸡汤,闻着浓郁的鸡汤味,想着里面满是毒药,再想到饱受折磨的自己,不由得恨恨说道:“如此没有心肝的人!就该自己喝了这碗毒鸡汤!” “嫂子不可出此言语!”张颂德虽然没从刚才的气愤和后怕中清醒过来,但饱读诗书、禀性纯良的他听得霍秋娘这么说,还是劝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嫂子还是快快将这鸡汤倒了,把这碗清洗干净,以免毒药害人吧!” 说完这话,张颂德便重重地关上院门,离开了后院。 … 天光破晓,窗外传来鸡鸣三声。 躺在床上的柳云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低声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起床将一切收拾妥当,柳云整夜未曾好睡的糟糕脸色再次遭到小玉说教的“狂轰滥炸”。打着哈欠,顶着公孙策和包拯的关心眼神,柳云吃完了早饭,带着糕点准时去霍秋娘那里报到了。 见着霍秋娘时,霍秋娘也刚吃了饭,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柳云微笑着邀请霍秋娘去逛一逛花园,霍秋娘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园中逛了好一会儿,见霍秋娘有些累了,柳云便同霍秋娘去亭子中休息。遣退了跟着的侍女,柳云让小玉也离好远的距离,之后她看着霍秋娘,道:“秋娘,你昨天给我说了你家里的情况,现在轮到我了。” “啊?”霍秋娘楞了一下,她昨日与柳云谈天说地,后来柳云问道她小时家中情况,霍秋娘便没有隐瞒的同柳云交代了她成亲前家中的情况。 只不过她没想到,柳云今天居然说到了自己。 “我以前啊,一直是个孤儿。”柳云歪歪头,冲着霍秋娘甜甜一笑:“后来被爷爷收留,还教给了我医术。只可惜爷爷最终还是得病死了,这下天底下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柳云转头看向远方,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霍秋娘有心想安慰柳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柳云又开口道: “我一个人重新在这世间流浪,直到一次我受伤昏倒,被展大人救到了开封府。从此以后,我就住在开封府了。” 眨眨眼,将眼中雾气逼了回去,柳云看着霍秋娘,笑着说:“你看,我这么倒霉一个人都会好起来,所以你也别那么悲观,等这个案子破了,如果你的婆婆真的毒死了自己的儿子,大人查清楚后肯定会把她抓起来的,到时候你就会有好日子过的。” 听到这里,霍秋娘才明白柳云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安慰她,这让她心下一暖。可想到自己的婆婆,霍秋娘刚暖起来的心又开始发凉了。 柳云看着霍秋娘的脸色由好变坏,奇怪道:“怎么了?你担心包大人找不到你婆婆杀害你丈夫的证据吗?没事的,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的!”说到后来,柳云扬起笑脸,给霍秋娘鼓励。 瞧着柳云调皮又带着明媚温暖的笑容,听着柳云关心的话语,霍秋娘心中似乎有种冲动,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说: “我婆婆不会杀大虎的,因为他们 之间有悖逆人伦的关系。” ————TBC———— 第八章、暗垂泪包公闻龌蹉,出牢狱小镇寻线索 开封府的花厅门前,王朝马汉穿着官服肃立门口,左手握着刀柄,神情戒备。花厅里有四人,分别是包拯、公孙策、柳云和霍秋娘,此时霍秋娘正跪坐在地上。 剩下三人,包拯身着深蓝圆领长袍,外穿黑色长褂,端坐在首位。公孙策站在包拯右手位置,只见公孙策内穿交领霜白广袖文士袍,外罩深蓝长褂,广袖沿边位置绣着卍字不到头。而柳云站在包拯左侧,这方位置原本是展昭站着的。 你且瞧去,柳云部分长发散在背后,剩下的用玉簪绾髻束起,浅蓝色的交领广袖衣裙垂在脚腕,广袖上隐约可见银线绣着的荷花朵朵。她腰间绕着草绿色腰封,腰封外围着一条鹅黄色腰带,腰带上又系了条暗红色宫绦,宫绦系结后自然下垂。 这三人目光都紧盯着跪在地上的霍秋娘。 霍秋娘头绾妇人发型,穿着她当初被柳云救时的那件白色孝服,头上绑着白色孝带,通身素色跪在花厅中央。 “包大人,”霍秋娘以头触地,而后微微抬起头,开口说道:“请原谅小女子最初的隐瞒,并非小女子有意冒犯,实在是关乎小女子清誉名节,让小女子欲诉无从。” 说完这句话,霍秋娘又向着包拯磕了个头。 看着霍秋娘的包拯淡然出声道:“你且道来。” 霍秋娘看着地面半晌,颓然跪坐在地上,撑着身子道:“小女子前两日给大人说的事情,几近没有问题。只是在有些方面有所遮掩,其实那日……” 在初次碰到张三少并且被调戏了的霍秋娘,在当夜就被带着肉回来的丈夫打得半死,在黄大虎打她、辱骂她的时候,霍秋娘方才知道,原来是黄大虎在外听到了坊间传着她与张颂德之间不清不楚的流言。 霍秋娘抱着黄大虎的腿,哭喊道:“我没有,我同那位张公子除了有时碰见礼貌问候外,根本连话都不说,怎么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黄大虎一脚踹开霍秋娘,对霍秋娘的辩解根本不加理睬,他手中拿着一根木柴重重的打在霍秋娘的身上,打得霍秋娘满地打滚。打了几下,黄大虎丢掉木柴,蹲下身子一把扯住霍秋娘的头发,霍秋娘痛的惨叫,努力想爬起来。黄大虎恶狠狠的冲着霍秋娘道:“你听好了,你如果再在外面勾三搭四,招蜂引蝶,我就打死你!” 霍秋娘哭着,道:“我没有啊!” “没有?没有的话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说你这个【贱】货的事情!那么多人为甚偏偏说你?!”黄大虎怒吼着,更使劲的去拉霍秋娘的头发,霍秋娘被扯得仰起了头,哭的声音嘶哑:“我,我不知道啊!” 黄大虎冷笑一声,凑到霍秋娘的脸颊边,声音狠辣:“我告诉你,你霍秋娘生是我黄家的人,死是我黄家的鬼!你这辈子都是我黄大虎的人,你敢有别的心思,我就打断你的腿,要了你的命!” “听懂了吗!”黄大虎说着,松开扯着霍秋娘头发的手,站起身来将刚爬起来的霍秋娘再次踹翻在地。 霍秋娘呜咽地说着“听懂了”,一边慢慢的爬起来。 出了气的黄大虎坐在桌前喝着水,一直在旁边站着看戏的黄老太戏也看够了,这时候走到黄大虎跟前,给黄大虎抚着胸口,道:“大虎,你身子不好,快消消气,消消气。” 安抚完儿子后,黄老太转首看着站在角落低声啜泣的霍秋娘,喝骂道:“快滚去洗猪头肉,今天不要回房间睡觉!好好反省!” 霍秋娘哭着走出房间,靠在厨房门前哭泣不已,而后遇到了赏月的张颂德,张颂德关心霍秋娘,霍秋娘为了避嫌,就抱着猪头肉躲进了厨房。 等霍秋娘收拾完肉,已经是深夜。 在厨房被冷水冻得双手通红的霍秋娘,站起身来走动取暖,走到卧房跟前时,霍秋娘听到房间中传来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她心中好奇,便凑到门前去听,就听到了黄大虎和黄老太的声音。 霍秋娘不敢相信,她悄悄走到窗前,透过窗缝看到,昏黄的房间中,原本是她和黄大虎睡的床上,正躺着黄大虎和他的母亲。两人坦诚相对,口舌【交】缠,时不时还发出一些让人羞涩的声音来。 眼前的情景对霍秋娘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她紧紧的捂住嘴巴才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看着房间中紧密贴合的身体,听着床板吱呀的声响,霍秋娘只觉得一股恶心感从胃中翻涌而来,她想跑走,但想到黄大虎凶神恶煞的表情和他狠厉的话语,霍秋娘不敢弄出动静来。 她踮着脚,弓着身子,捂着嘴从窗前小心翼翼的离开,悄无声息的回到厨房跟前。 这个时候霍秋娘才敢发出声音,她扶着土墙干呕着,因着她晚上什么都没吃,现在就只能吐出些苦胆水来。呕吐过后,霍秋娘打了些森冷的井水洗了脸,重新回到了厨房中。 坐在厨房的稻草上,多次被罚在厨房过夜的霍秋娘第一次将冷下来的炉子重新点燃。感受着火炉带来的暖意,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霍秋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说她成亲这么久了总是因为一些事情被罚在厨房过夜,她说她成亲这么久没有身孕婆婆也不怪罪,她原来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原来一切竟然是这样! 想通此节,霍秋娘不由得悲从中来,抱着膝盖哭泣不止。 … 霍秋娘说出这件事情,连包拯他们也是大吃一惊,没有一个人能想到黄大虎和他娘能干出这样践踏伦理之事。不同于包拯和公孙策的震惊,柳云除了震惊外,心中还在感叹:这个事情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这么狗血又恶心的剧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果然是生活往往比小说和电影更离奇。 说到自己的伤心事,霍秋娘掩面哭泣。哭了几声后,霍秋娘抽噎着继续道:“除了这件事外,还有那日我遇到的张三少,他当街调戏小女子不成后,等到第二日傍晚,小女子曾言有人找来说是我丈夫昏倒在街头,其实小女子并没有在街头找到丈夫,而是跟着那个人去了竹林。” “难道是那张三少?!”包拯皱眉。 “是,那张三少将小女子骗到竹林,欲行【奸】污之事!”霍秋娘泣不成声。 听闻霍秋娘这么一番话,包拯他们也是可怜于霍秋娘年纪轻轻,竟然不过短短几日就遭到这么多的打击,包拯看着霍秋娘,安慰道:“霍秋娘,当真是那张三少丧尽天良,本府绝对不会放过他!” 霍秋娘听到包拯的话,低下头道:“多谢包大人,包大人您有所不知,那个人虽然试图非礼于我,但是我奋力抵抗,从那人手上挣扎开来。” 当夜,霍秋娘被那人骗到竹林外时,就感到心中不安,可她忧心丈夫安危,所以强压着不安和恐惧,她还是进了竹林。谁知进到竹林中,那个原本带路的人忽然就不见了,而等着她的是曾经调戏过他的张三少。 张三少见到霍秋娘,还不等霍秋娘反应,他便【淫】笑着把霍秋娘扑倒在地,实行非礼。霍秋娘拼死挣扎,大声喊救命,并喝骂张三是无【耻】之徒。张三不以为耻,他双手抓住霍秋娘的手,把霍秋娘挣扎的双手按住,胡乱的在霍秋娘的脸上亲了起来。 霍秋娘奋力挣扎,终于挣开了张三少的禁锢。她急急忙忙拉着衣服的向家的方向跑去,谁知不仅张三少穷追不舍,不知何时从哪里又钻出了两个男人,三个人一同追赶着霍秋娘。 霍秋娘心中急迫,低着头只顾跑,却和一个人撞在一起,霍秋娘被撞倒在地,那人也摇摇晃晃的从旁边的高台上掉了下去。 霍秋娘在的这里是一个高台,只有一条下山的路,跟这人一撞,霍秋娘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眼看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为了保护自己的清誉,霍秋娘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从高处摔了下来,霍秋娘摔的浑身酸痛,隐约间听得那些人匆忙跑走的脚步声,便失去了意识。一阵响雷后,大雨倾盆而来,将昏死在竹林的霍秋娘淋了个透彻。 * 黄沙县的县衙内,县令黄志雄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他闻声抬起头来,只听见外面传来个陌生的声音“带我去见你们的县太爷!”紧接着就是衙役们的声音“你不能乱闯进去!”“乱闯者拿下!” “谁说不能进去,我要见他!”“官门之内,何人吵闹!”黄志雄听到外面狂妄之徒的言语,猛然站起身来,大喝。在黄志雄的呵斥声中,就见到两名大汉手持长剑胁迫着衙役闯进书房。 一位穿着黄色劲装,另一位穿着蓝色劲装。穿着黄色那个身材魁梧,国字脸,满脸正气。蓝色那个身形略显消瘦,也是一脸正气十足。这两人胁迫着衙役,满脸倨傲之样。 这两人正是张龙、赵虎。 张龙手下那位被挟持的衙役无奈地冲黄志雄道:“大人,这两位说一定要进来见你。”黄志雄闻言,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色厉内荏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龙轻蔑一笑,冲着赵虎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人都抬手收了剑。张龙将一包银子扔向黄志雄的书桌,银子落在书桌之上的书册上,包着银子的蓝布随之散开,里面露出了三锭银子。 黄志雄看了看桌上的银子,眼中发亮,他抬头看着张龙,道:“你们是谁?” “你别管我们是谁。”张龙和赵虎同时离开身边的衙役,走到书桌前,张龙指着桌上的银子,江湖气十足:“只要你放了牢里我们的兄弟,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黄志雄鼓足勇气上前,用手撩开蓝布,里面放着整整五锭银子。看着这五十两银子,黄志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他谄媚道:“两位英雄,不知道你们的兄弟姓甚名谁啊。” 大牢里,展昭正在牢房中走来走去。 忽然牢门锁链响起,展昭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衙役过来打开了他的牢门,衙役对着展昭说:“走啦!”展昭点点头,转头去看张颂德。张颂德也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抬头看着展昭,笑道:“恭喜你。” “兄弟,我走了!”展昭蹲下身子,将手伸到张颂德牢房里,张颂德楞了一下,走过去拉住展昭的手,展昭紧握张颂德的手,道:“不要绝望,天无绝人之路。” “不必安慰我了,明日我就要问斩了。”张颂德微笑着,拍了拍展昭的手背,展昭松开手站起来,认真道:“相信我,后会有期!” 张颂德目送着展昭离开,一直都平静的眼中露出了些羡慕来。 出了大牢,展昭三个人找了处客栈,一同进了房间中。三人在房间中坐定,展昭看向张龙赵虎,问道:“你们通知大人了吗?”张龙赵虎两人很有默契的点头,异口同声道:“展大人放心,我们二人已经通知大人了,想来大人很快就会来。” “恩。”展昭又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大人知晓了便好,这个案子现在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只等大人来到,便可以翻案重审。” 展昭说完,拿过水壶给三人都倒了杯茶,张龙赵虎抬手致谢。喝了茶,展昭问起他进大牢之后的情况:“我进大牢打探消息之前,曾让你们去探查药铺有没有卖出砒霜,张颂德的名声和那个调戏霍秋娘的张三少,以及这里县太爷的官声,你们查的怎么样?” “回展大人,”张龙和赵虎对视一眼,张龙先开口说道:“卑职是负责查药铺,经卑职打探,镇中只有回春堂买过砒霜,而且是双份。” “双份?都是谁买的?”展昭奇怪道。 “一个是黄家婆婆,还有一个是钱东。”张龙道:“那钱东是张三少的手下。” “原来如此,那张三少和张颂德情况如何?”展昭看向赵虎。 “张三少住在东大街,平日里仗着家中颇有钱粮,经常惹事生非,有时还会调戏良家妇女。”赵虎挠了挠头,笑着开口:“那张颂德在这个地方,名声倒是不错。我们打探了这几天,张颂德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评价,但东大街张三的家仆似乎对张颂德的怨言很重。” “原来如此,”展昭敲了敲桌子,思考着案情,发问道:“黄沙县的县令,官声如何?你们可曾打探清楚?” “展大人,这黄沙县县令的官声,可算不上好。听闻很多人都在私下议论他,说他昏聩无用,收受贿赂。张颂德这个案子,很多人都怀疑他是收了钱,想草菅人命。”张龙把打听到的情况都告诉给展昭,展昭剑眉微皱,听完张龙赵虎的消息,他心中的想法已经确定了。 展昭微笑着,挥手道:“辛苦两位了。”张龙赵虎自然是道了声“不敢”,展昭侧头看了一眼窗外,便回头对两个人道:“这两日辛苦你们了,两位且快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一同迎接大人。” “是!”张龙赵虎起身抱拳,两人同一频率的出了房间,一人一边把房门关上了。他们两人走后,展昭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想着张颂德给他说的案情经过,展昭不由摇摇头,陷入沉思。 ————TBC———— 第九章、养正气君子有仁心,生邪念老妪起杀机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夜,张颂德终于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了展昭。听完张颂德的故事,展昭侧头看着张颂德清亮眸子,直话直说道:“若是按你所言,你心里面也很喜欢秋娘吧。” 听着展昭的话,张颂德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地面平静道:“她是个很难得的坚强女子。可是天地良心,我对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可她丈夫一死,人家免不了都怀疑是你做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在牢里了,是不是。”展昭这话,也算是点破了张颂德自己这牢狱之灾的缘由之一。 张颂德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张颂德忽然说起了他和老仆福松的事情来。提起老仆人,张颂德脸上露出个微笑,他看着展昭笑道:“也许你还不清楚,我家中的老仆福松,他在我自小时就在我家中,若说这世上我还有什么亲近的人,也就是他了。” “福松在我小的时候害了场大病,从此后双目失明,但他眼瞎心却不瞎,有很多事都是他提点了我,这才令我少走了些弯路,或是让我自省自悟。” “这应该就是年长者的阅历吧。”听到张颂德提到福松对自己的帮助,展昭想到了开封府内经常提点自己的包拯和公孙策,他感叹道。 “是呀。”听到展昭的感慨,张颂德轻笑一声,他说道:“与秋娘之事,点醒我的便是福松。当时我在书房中烦闷不堪,他走进书房问我为何方寸大乱。”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展昭有些好奇。 瞧着展昭的脸上不加掩饰的好奇表情,张颂德笑称展昭实乃性情中人,两人对视一笑后,张颂德道:“我问他是如何发现的,他说‘我是听的出来,少爷的脚步从小到大都是扎实稳重的,可如今脚步沉重而乱,看来少爷心已乱。’福松说了这话,当时我竟不知如何作答。” 张颂德听福松说出那一番话,沉默了许久,叹气道:“连你都感觉出来了,看来我的确已是浮于表面,真该小心谨慎了。” “少爷从小饱读圣贤之书,处事极有分寸,何以会,”福松摸索着扶在书桌上,问道:“怎么会有方寸大乱,举止失措的一天呢?” “福松,”张颂德闭上眼睛,眉间挣扎许久,再睁开眼颓然道:“感情之事发乎内心,心意所起不知所因,多少人都难逃‘情’这一字。这种事和读了多少的圣贤书,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关系。” “可是少爷,你与旁人不同。”福松皱眉担忧道:“你是读书之人,学的是圣人之道,应当懂得礼、义、廉、耻和自我约制。” “是呀,我应当自我约制。”张颂德撑在桌上,垂着头喃喃道:“就是如此,我才如此烦闷。” 福松虽然目不能视,但他能从张颂德的话语中听出自家少爷的纠结和痛苦之感,福松微微前倾,苦口婆心地劝说:“少爷,原谅福松恃老而不顾身份,若有冒犯,还请少爷恕罪。”顿了顿,福松道: “少爷读书应明心知礼,怎能蒙蔽内心!那霍秋娘是有夫之妇,这本就是不该逾越!若是少爷连这一点都想不通,那就跟贩夫走卒,畜生禽兽没什么两样了啊!少爷!” “福松!” 福松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张颂德清醒了下来,他长呼出一口气,,一挥袖走到福松跟前,长长一揖,感激道:“福松,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也没有这么快想明白。你这般当头棒喝,直把我这混沌脑袋给喝醒了。” 福松摸索着去扶张颂德,口中连忙道:“少爷,这怎么使得。” “这一礼是你应受的。”张颂德扶住福松的胳膊,眼神清澈,眉间也没了刚才的挣扎之色,他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福松你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是该好好谢谢你。” “老仆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怎么能不关心少爷呢?”福松见自家少爷听进自己的劝告了,他咧嘴笑了起来,苍老的脸上仿佛重新焕发光彩般:“如此一来,老仆就放心了。” … 将这一出对着展昭缓缓道来,张颂德说完后对展昭点点头,笑的风轻云淡:“福松的话的确让我恍然醒悟。为人处世,当恪守君子之道。秋娘之性情,我已然是万分欣赏的,这一点做不得假。” “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但我自己是可以控制的。我可以控制住我的内心,摒弃那些不良的念头,守君子之道,行君子之事。” 说完这些话,张颂德笑看展昭。 展昭沉吟片刻,似乎实在思考张颂德的话。之后亦抬头看向张颂德,佩服道:“张兄坦荡,有君子之风。” 张颂德笑着接了展昭的夸奖,而后道:“这也要多谢福松。只可惜我明日便要处斩,不知福松以后如何自处啊。” “张兄家中不是有田产和祖屋吗?”展昭疑惑。 “若我死后,这田产和祖屋就该易名了。”张颂德摇摇头,告诉展昭:“我叔父的儿子张三窥伺我家房产许久,曾几次上门均被福松打出去,只怕身故后,我那位族弟饶福松不得。何况还有那位黄家婆婆。” 展昭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大惑不解:“这怎么又和黄家婆婆扯上关系了?” “黄家婆婆将我告上县衙,说是我伙同霍秋娘毒害了他的儿子。以后她将老无所依,孤苦伶仃。所以求县太爷将我的家产赔偿给她,让她日后生活无忧。” “真是个贪心狠毒之人!”展昭气愤难平,他起身在牢房里来回走着,忽然他停下步子,转头看着张颂德问道:“现在只有最后一件事我很不明白,秋娘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中剧毒死的。”张颂德回答道。 “既然不是你害的,你可知道凶手是谁?”展昭继续追问。张颂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展昭靠在木柱上敛目想了想,试探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会是秋娘下的手。” 张颂德沉默了很久,轻声道:“不可能,秋娘很善良。” “但黄家人对秋娘并不好。若是她一时激情杀人怎么办?”展昭向张颂德发问。张颂德转过头定定的看了展昭很久,认真道:“不可能!” 张颂德虽然反应不大,但他肯定的语气倒是和霍秋娘一模一样。展昭眸光一收,将张颂德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张颂德一愣。 看着张颂德的表情,展昭温和道:“因秋娘的事情,你已经入了大狱,你还如此袒护他,真难得。”听得展昭的话,张颂德只是摇头苦笑,看着张颂德清澈的双眼,展昭道:“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如果秋娘真的是凶手,你这样为她,岂不很傻?” 张颂德看着角落,微笑着轻声道:“如果秋娘真的是凶手,自然是要偿命的。”说到这里,张颂德抬眸看向天花板,似乎想看到外面的天空,轻声叹气,他道:“但我也有过错。” “若我当是直接倒掉鸡汤,而不是怒气上头胡言乱语一阵,秋娘也不会犯了糊涂,依情理而言我也是算是同犯。” “你……”面对张颂德这番话,展昭不知要说些什么。张颂德笑着对展昭说:“你瞧,所以我才说,本来我是救人的,怎么就害人了呢。” “可是,这个案子你本来就没有错。”展昭皱眉道:“你对他们家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不仅诊费药费分文不收,还倒贴了自己家的补品,哪有大夫会如此行事?” “可我还是将毒害人的毒药递到了秋娘手中。”张颂德注视着展昭,神情端正且严肃:“孟夫子曾对梁惠王言治国之道,其中一句话便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此话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展昭无言。 * 开封府的花厅里,霍秋娘坐在椅子上垂头抽噎,包拯站在厅堂中间缓缓踱步,公孙策立在一侧,柳云站在秋娘身边,低声安抚着。 厅中静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柳云终于将霍秋娘安抚好了,霍秋娘擦掉脸上泪痕,起身给包拯福了福身,站在位置前将后面的情况讲了个清楚。 从石台上跳下去的霍秋娘并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而张三他们以为霍秋娘死了,吓得跑回了家。 夜间降下倾盆大雨,冷冷的雨水淋在霍秋娘的身上,拍在她的脸上,将昏过去的霍秋娘淋醒了。霍秋娘醒来先是惊得大叫,随即看向四周,发现四周无人她才松了口气。 正要起身的霍秋娘摸到身旁有个温热身体,吓得她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躲在了一边。看了一会儿,见那人毫无反应,霍秋娘鼓足勇气上前去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霍秋娘才发现刚才与她相撞之人居然是她的丈夫黄大虎!秋娘赶紧探了探黄大虎的鼻息,发现黄大虎还有微弱呼吸,她松了口气,奔出竹林找来乡亲将黄大虎抬回了家中。 黄老太见到儿子躺着回来,吓得放声大哭,连连质问霍秋娘,霍秋娘隐瞒了自己差点被人强【】暴的事情,只告诉黄老太,自己在竹林中发现了昏倒的黄大虎,这才找人把黄大虎抬回来。 听了霍秋娘的叙述,黄老太指天怒骂霍秋娘,说霍秋娘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霍秋娘他儿子根本不会出这事情。霍秋娘也顾不得黄老太的辱骂,她找到隔壁的张颂德,求张颂德救救黄大虎。 张颂德半夜被霍秋娘叫醒,他听闻要救人,不敢耽搁的去了黄家,发现黄大虎不仅受到风寒发热昏厥,还摔断了腿,不好好休养的话可能就要跛一辈子。 听到张颂德的诊断,黄老太哭天抢地,都快背过气去了。张颂德于心不忍,便从家中送来膏药与补品,说是先救黄大虎性命。见到名贵的补品和救命的药物,黄老太自然是千恩万谢。 此后平安无事的过了两天,等到第三日白天,黄老太出门买了药回来,情况突变。 黄老太回到家后扯着霍秋娘的头发,将霍秋娘拖到厅堂,左右开弓扇肿了霍秋娘的脸。霍秋娘挣扎着问黄老太为什么,黄老太掐着霍秋娘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水性杨花!勾搭着外面的野男人,当真是不要脸!” “我没有,我这几日都在家里,那都没去!”霍秋娘捂着脸,身上被黄老太掐的青一块紫一块。 “那张三少的家仆说的有板有眼,还能有假?!”黄老太踹在霍秋娘的肚子上,霍秋娘痛的弓起了身子,像是一只大虾。 她勉强出声,尽力说道:“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他们。” “呸!”黄老太一口浓痰吐到霍秋娘的身上,她抬脚又是两下,凶恶道:“我告诉你,别以为勾搭到野男人就能离开我黄家,不可能!”黄老太指着霍秋娘,气的脸红脖粗,青筋暴涨。 想到外面传闻的霍秋娘的【奸】夫,黄老太更是怒发冲冠。她就说张颂德怎么对自己家这么好,原来是跟自己家这个祸害【勾】搭在一起了。 “滚!去给我儿子做鸡汤!” 赶走了霍秋娘,黄老太坐在厅房的桌前连喝三碗白水,压下了自己的怒气,想起受伤的儿子,黄老太急急忙忙去了黄大虎的房间。 此时黄大虎喝了药正在昏睡中,黄老太看着儿子安稳的睡着,心中松下一口气。她转身关了房门,走到床前揭开被子,脱下黄大虎的裤子,把自己买回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给黄大虎换上。 心疼的看着儿子腿上的伤,在看看睡梦中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的黄大虎,黄老太心里对霍秋娘和张颂德更恨的是咬牙切齿了。 时间在黄老太陪着儿子和心内怒骂中飞逝而去,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霍秋娘已经做好了饭放在饭桌上,又恨又饿的黄老太臭着一张脸来到客厅,吃完饭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坐在自己的床上,黄老太一抬眼看到前两日张颂德送来的补品,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居然让个野男人给自己的大虎看病,这个【贱】人还敢给她的大虎戴绿帽子! 一时间黄老太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她从枕头下拿出今天出门去药店买的砒霜揣在怀里,去厨房赶走了霍秋娘,盛了碗滚烫的鸡汤,把一整包砒霜都下了进去。 . “如此,你就没在炉子跟前守着了?”包拯背对霍秋娘,淡淡道。 “回包大人,是的。”霍秋娘眉头紧蹙,一副忧愁无助的样子。她捏着衣角,委屈开口:“婆婆将我赶到伞房,自己守在炉子前。” “那之后呢?”包拯转身看向霍秋娘。 “之后,之后我从伞房出来,走过院门时在窗口见到张公子站在他院子里,脸色惨白。我心中担忧,就叫了两声。”霍秋娘想到当时的情景,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可谁知,张公子端了碗鸡汤出来,说是婆婆给他的,还下过毒!” “下毒?”站在包拯身边的公孙策惊呼。 包拯审视着霍秋娘,问道:“你可知为什么?” “我,我想着可能是市井间流言蜚语。”霍秋娘张张嘴,不确定道:“因为婆婆那日因为外面的流言惩罚于我。” “嗯,说下去。”包拯颔首。 霍秋娘身子晃了晃,柳云抬手扶住她,霍秋娘微笑着点点头,道:“我本是不信,但张公子医术高明,又说的言辞凿凿,我就信了。张公子收到毒药十分生气,就说了几句气话,小女子听到婆婆居然干出这种事,也又惊又气。” 顿了顿,霍秋娘小心翼翼道:“就跟着说了几句气话。” “嗯,这也是人之常情。”包拯并不意外,他宽慰霍秋娘道。 得了宽慰,霍秋娘就放下心来,她继续说道:“之后张公子负气而去,我也端着毒鸡汤去了厨房,把那碗鸡汤倒在了墙角,还用井水将碗洗干净了。”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婆婆给大虎送了碗鸡汤,大虎就中毒死了。”提到这里,霍秋娘眼中又蓄满了泪水:“婆婆看见相公喝汤的碗,大叫着造孽了。紧接着就打我,问我是不是同隔壁张公子一起害死了相公。我一气之下就把张公子说的那些话都给她说了,还告诉婆婆鸡汤我也倒了,张公子没有害人。” “婆婆不信,第二天就去县衙告张公子和我,说她好心给张公子送了一碗鸡汤,张公子为了图谋小女子,便给鸡汤里下了毒,让小女子带回去给相公喝下,毒死了相公。而且县衙捕快去张公子家中搜出了砒霜,就咬定张公子杀人。” “张公子喊冤,县太爷就动刑把张公子打得晕了过去,强行画押。婆婆甚至,甚至还,”说到伤心处,秋娘捂住了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手中传出:“还让县太爷把张公子的房产都赔给她!” “如此狠毒,简直是天理难容!”包拯一甩衣袖,呵斥道。 ————TBC———— 第十章、破冤狱龙图访黄沙,食恶果沉冤终得雪 昏暗的牢狱内,四名衙役扶着刀走到一处牢房前,解开了牢房的锁链,拉开了牢门。盘腿坐在牢房中间的张颂德闻声睁开眼睛,他满脸平淡地看着进来的衙役,冷静道:“时间到了?” “是的,走吧。”领头的张豹向后指了指,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剩下的三个衙役就围到张颂德身边。张颂德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头上的碎发都抚平。收拾完自己后,张颂德冲张豹点点头: “现在可以走了。” “张族弟好风采,可惜了。”张豹看着张颂德这般镇定自若,惋惜的摇了摇头,感叹道。 张豹与张颂德同为张族族人,若按照家族来排,勉强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族兄弟,就是那种“一表三千里”的族兄弟。 “差爷客气了。”张颂德并没准备同张豹“共叙亲情”的兴趣,他微微一笑,潇洒的走出了牢门,通身的文士风采,不知道的人都不会想到张颂德是去送死,只会以为他是被释放出狱了。 就这样到了刑场,张颂德跪在石板台上,身旁站着个身长八尺虬髯大汉,那人豹头环眼,面相凶恶。他手中拿着斩首大刀,刀身厚重,刀刃锋利,一眼看去,只觉得煞气迎面,寒光四溢。 刑台下,张松的家中的老仆福松正跪在一侧,他身前摆着个铜制小香炉,香炉两旁放着两根点燃了的白色蜡烛,香炉前还放着三盘糕点,这三样东西组成了一个小型祭台。 福松跪着祭品后面,手中拿着三根土色长香,他眼睛紧闭,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悲痛,口中不停地念着:“冤枉,冤枉啊!我家少爷是冤枉的啊!” 刑台正前方,黄沙县县令黄志雄坐在主位,案桌上签筒、笔墨一应俱全,两名县丞坐在黄志雄两侧,三人身后各站着两位差役。 刑场被白布围起,只留有一个进出口,现在也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是水泄不通。刑场四周分散着数十个衙役维护着刑场的秩序,还有四个拿着长枪,挡住了想涌上去的百姓们。 日头渐渐变高,转眼间午时已到。 黄志雄从签筒中拿出令牌看了又看,最终咬咬牙,一把将令牌扔在地上,大喝道:“行刑!” 刽子手闻言,拿起一坛酒喝了两大口,随后将口中酒水喷在刀身上,抬手把张颂德背后的亡命牌抽出来扔在地上,手中大刀放在自己胸口处,举刀便要砍下张颂德的头,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喝: “刀下留人!” 那声音浑厚有力,还带着三分压迫之感,行刑的刽子手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刀。那声音从刑场门口方向传来,黄志雄连忙循声看去,只见堵在门口的百姓像是商量好般整齐又迅速散开来,那出声之人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打头的是位穿着红色官服的英俊男子,他身后两侧站着两位红衣侍卫,侍卫身后站着四名抬着牌子的蓝衣衙役,这些人中间拥簇着位身着紫袍大人,那人面黑虎目,文人武身,威严甚重。 最主要的是,这位大人的额间有一弯月牙印记。 如此明显的特征,那么眼前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开封府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刑场,黄志雄看到衙役手中的牌子,心下一惊,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他不敢耽搁,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与两位县丞一起走下了监刑台,注视着来人。 停下脚步,展昭侧身让开,包拯看着黄志雄道:“本府乃是开封府府尹包拯。” 包拯身份已亮出,黄沙县县令和县丞三人赶紧从台子上小跑下来,跪地参。四周衙役见自家大人跪下,也立刻都跪了下来。黄志雄伏在地上行了一礼,道:“卑职黄沙县县令黄志雄,叩见包大人。”说罢,黄志雄抬起头:“卑职不知包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望启恕罪。” 黄志雄说完这句话,又低下了头,随行的两位县丞也都低下头。包拯没有言语,公孙策从他身后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志雄,解释道:“黄县令,有人向包大人投诉,说此案另有隐情。故此下令停止行刑,升堂重审。” 跪在地上的黄志雄听得这话,身子一抖,暗叹一声,闭眸道:“遵命。” 本来要被杀头的人突然有了一线生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围观的百姓都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众人感觉自己可能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展昭走到张颂德跟前,将跪着的张颂德扶了起来,一旁的福松听闻包大人来了,激动地扔下长香,撞翻了香炉和蜡烛,连滚带爬的往张颂德方向去,就连蜡油溅到他的手背上也毫无感觉。 爬过刑台,福松扶着张颂德站着,在张颂德惊讶的眼神中,展昭笑如春风:“我说过的,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你的案子包大人要重新审理了。” * 这件案子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了公堂之上。 黄沙县的公堂还是原来的公堂,但审案的人已经变了模样。张颂德看着坐在公堂上方的包拯,心中生出了踏实之感,也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罪民张颂德叩见包大人。”张颂德以头触地,郑重的行了一礼。 包拯在堂上见得霍秋娘口中的张颂德,见他眉清目秀,眼神清澈,正气傍身,明显是个有风骨的人物。心中暗自点头,包拯一拍惊堂木,道:“你身犯何罪?” “下毒杀人。” “你可认罪?” “回包大人,罪民冤枉!”张颂德一字一句认真道。 再是一声惊堂木,包拯呵斥道:“大胆!前堂供状之上乃是你亲笔画押,你为何如今大喊冤枉!” “包大人,”张颂德跪得挺直,他看了眼站在一侧旁听的黄志雄,黄志雄脸色难看,额头冷汗直冒。张颂德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他道:“并非罪民翻供,而是当初那份供状是由黄县令屈打成招,在罪民昏迷时被强行按上手印的。” “屈打成招?”包拯眉头一挑,转向黄志雄,严厉问道:“黄县令,你怎么说!” “包大人,犯人这是巧言狡辩。”黄志雄摸了把额间冷汗,匆忙解释道:“他下毒杀人,卑职有物证,那物证就是从犯人家中搜出的、装有砒霜的药瓶。” 黄志雄说罢,呈上药瓶。包拯看了看从黄志雄那里拿过的药瓶,向张颂德问道:“张颂德,这瓶子可是你的?” “回大人,瓶子并非小民所有。”张颂德回答道。 “这瓶子明明是从你家中搜得,你却说不是你的,分明暗示有人栽赃嫁祸。”包拯放下瓶子,冷厉地看着张颂德,声音也冷了下来:“张颂德,本府提醒于你,你若是为了脱罪而狡辩,只会是罪加一等,你可明白!” 张颂德闻言轻笑一声,他抬头看着包拯,郑重其事地说道:“包大人,小民已经是死囚,纵然罪加一等,也不过是一死。”顿了顿,张颂德眼神明亮起来:“诚然死不足惧,罪民只求死的清白,死的心安。” 包拯闻言又是心中暗赞一声好风骨,随即转头看向黄志雄,问起办案经过来。黄志雄一番言语,就将审案过程说了个清楚明白:屠户黄大虎自生病以来,皆由张颂德替他诊病开药,眼见儿子逐渐康复,黄老太便送了一份鸡汤以示感谢。可张颂德却将那碗鸡汤退了回去,黄大虎喝了张颂德退回去的那碗鸡汤,立即就毒发身亡。审问时张颂德并没有否认自己退回鸡汤,加上从张颂德家中搜出的砒霜药瓶,故而可以确定,是张颂德下的毒。 “张颂德为何要杀黄大虎?”包拯向黄志雄发问:“他们两人之间可有仇怨?” “回包大人,这是张颂德看霍秋娘年轻貌美,起了歹意,这才杀了黄大虎。”黄志雄解释道。 见黄志雄说出了霍秋娘,包拯随即召霍秋娘上大堂问话。 霍秋娘上得大堂,在包拯的询问下将她前段时间的遭遇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提到张三的暴行和她婆婆的反常举动。说到毒鸡汤时,霍秋娘说自己已经将鸡汤倒在厨房角落,碗内并没有鸡汤。 听得那张三意图**良家妇女,包拯拍下惊堂木,让王朝马汉同展昭一起,先把张三捉上堂来。旁听的黄志雄听到张三两字,心中一突,冷汗更是流个不停。 被展昭带上公堂得张三心中怕得要死,再见到包拯的严厉面孔,张三更是惴惴不安,索性就一五一十的把他诱骗霍秋娘上山,并且试图**霍秋娘的事实招了出来。 “大胆张三!你可是因逼【奸】不成,索性将霍秋娘丈夫毒杀致死,好将她强抢过来!”包拯虎目一瞪,喝到。 张三打了个哆嗦,哭喊起来:“大人,不要杀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啊!” “那是谁干的?”包拯看着张三样子,忽然语锋一转,高声快言,伴随着一声惊堂木:“到底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是钱东和钱昌!”张三惊叫一声,将他的两个手下供了出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包拯让人把人犯押回大牢,宣告明日再审。张颂德和瘫倒在地的张三被带回牢里,霍秋娘也送往客房休息。 离开大堂前,包拯看向满面菜色的黄志雄,意有所指:“黄县令,本案尚未真相大白,明日升堂还要劳驾你前来。本府相信,你暂时不会离开此地吧。”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黄志雄躬身行礼,神色慌张:“卑职告退。” 黄志雄离去时的慌乱背影包拯看在眼中,他状似嘲讽的轻笑一声,转身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后堂。 后堂里柳云正喝着茶,吃着糕点,一幅惬意的样子。听到门口侍卫的问好声,她赶紧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糕点渣,抹抹嘴巴,整理自己的仪容。 包拯他们步入后堂的时,面对的就是一个仪表大方的柳云,柳云行了礼,与大家一起站在下首乖巧的等待差遣。 这次能来黄沙县,也是柳云求了半天的结果。要不是柳云跑去央求公孙策,还答应了公孙策很多条件,请公孙策去包拯那里坐说客,依着包拯的性格,铁定把她送回太师府去。 想到自已以后要成为公孙策手下的“苦力”,柳云在心底下默默流泪,还好干活是有“工资”拿的,不然柳云宁愿回太师府,也不要受公孙策的“剥削”。 坐在主位上的包拯不多言语,直接下达了命令:“张龙赵虎,你二人去捉拿钱东、钱昌。展护卫,你带王朝马汉,与云儿一起去黄家院中在侦查一番,并将那位黄家婆婆带来县衙。” “是!属下/云儿领命!”六人抱拳离去。 . 来到黄家门口,这次黄家的大门没有关,展昭推开大门步入院中,王朝马汉和柳云紧随其后。进了院中,展昭让王朝马汉去敲厅房的门,柳云则是不动声色的走到后院,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前院的里展昭和黄老太说起案子包大人要重审,黄老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后蛮横道:“重审什么!杀人凶手就是霍秋娘和张颂德,不需要重审!”说完,将房门关了起来。 王朝马汉回头看向展昭,展昭道:“四下搜搜看。” 三人便都分散开来在院中搜索线索。 后院厨房跟前,柳云站在厨房的一处墙角前,墙角周边的植物都已经枯死,青苔也发黑脱落,明显是中毒症状。柳云蹲下仔细看了看,伸手欲摸,就听得展昭的声音:“危险!” 柳云回头,原来是走到后院的展昭,展昭看着柳云,责备道:“此处明显是有毒,你还摸?” “大哥不必担心,我是学医的。”柳云笑着摇了摇头,看展昭还是不认同的神色,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和一包银针,抽出一根银针扎起地上的枯叶两个,放在黄纸上包起来递给展昭:“这样就可以了吧。” 展昭接过。 把银针插在墙角泥土中,柳云拔出一看,果然银针变成黑色。她点头道:“霍秋娘说的没错,她的确把毒药倒在了这里。”“霍秋娘说的?”展昭疑惑。 “是的,她前两日在府上就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柳云站起身,眼前有些发晕,她使劲晃了晃头,才驱逐了这个感觉。瞧见展昭的眼神,柳云耸肩:“久蹲站起发晕,这不是个正常现象吗?” 展昭再次无言,两人遂来到厨房里,搜集别的证据。 厨房外,王朝马汉也来到后院,两人在后院堆砌的杂物中仔细找着线索。在一堆木架下,王朝发现了一个纸团,他捡起来打开一看,纸团上印着“回春堂药铺”五个字。王朝拿着这张纸走到厨房门前,叫道:“展大人。” 闻声出门的展昭从王朝手中接过纸团,看着纸上的印章叫来柳云,把纸递给她:“你能分辨出这之前装的是什么吗?” “哈?”柳云一头问号的接过纸,纸上有些白色粉末,她用手扇着闻了闻,闻到一点刺激的气味,但这个感觉太淡了,柳云也不敢确定。于是在展昭他们的注视下,柳云沾了点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后迅速吐了出来:“唔,应该是砒霜。” 王朝马汉被柳云这一把操作惊得是目瞪口呆,展昭气的一手刀敲在柳云头上:“你还敢试毒!王朝马汉,去打点井水过来!”说着,展昭抽身进到厨房,找了个干净碗出来,塞到柳云手中:“去漱口!” 理亏的小姑娘只好乖乖的去漱口了。 在柳云漱口的时间,展昭他们又在厨房的柴垛里发现了一张回春堂包药的纸,这下证据找齐了。 王朝马汉再次敲开黄老太的房门,让黄老太去县衙。黄老太怎么肯去县衙,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愿意去。展昭他们无法,只好把黄老太架着到县衙,作为嫌疑人关到了牢中。张龙赵虎也早已把钱昌和钱东抓进了牢里。 嫌犯都已经抓齐,展昭他们将所有的证据和自己调查的事情都上报给包拯,因为以身试毒,柳云再次被包拯和公孙策批评教育。 到了第二天,升堂重审。 县令黄志雄还是站在大堂一侧旁听,霍秋娘作为证人也站在一旁。张颂德、张三、钱东和钱昌作为嫌疑人跪在堂下。而同样是嫌疑人的黄老太因为年事已高,才得以站在后面。 惊堂木一声响,案子重新审理。 听闻包拯问起两人是否在黄大虎家中的鸡汤下毒时,钱昌和钱东在下面只喊冤枉,于是包拯让展昭拿出了他们包着砒霜的药纸,并把药店伙计传上了堂。药店伙计闻过药粉后就辨认出这是张包过砒霜的药纸。再听的包拯问他这大堂上谁去买过砒霜,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在他店里买砒霜的钱东和黄家婆婆,当即就指认了出来。 钱东心下一抖,便把所有的事情抖露了出来。 给鸡汤锅里下毒的果然是钱东。只因张三窥伺霍秋娘美貌和张家祖产,为了得到霍秋娘,也为了能得到祖业,张三就让钱东和钱昌先在散布谣言,说霍秋娘同张颂德有染。 然后在一个雨夜,张三让钱昌将黄大虎引到竹林,将其打昏后诱骗霍秋娘来竹林寻夫,欲对霍秋娘实行暴力。不料霍秋娘拼死挣开,逃跑时与醒来的黄大虎撞在一起,两人双双跌下高台,生死不明。 张三当时非常害怕,就带着手下回到家中,等到第二日派人在黄家门口打探消息。得知黄大虎和霍秋娘都没死,张三担心霍秋娘和黄大虎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钱东买了砒霜,趁夜色下在厨房炉上的鸡汤之中。 谁有知晓,那黄老太心思狠毒,居然也在送给张颂德的鸡汤中下了毒,想毒死张颂德。幸而张颂德医术高明,没有喝毒药,而是一气之下说了重话,还给了霍秋娘。霍秋娘回到厨房将鸡汤倒后,把碗清洗干净放回厨房。 给儿子倒鸡汤的黄老太并不知鸡汤里有毒,就给儿子黄大虎送了去。黄大虎喝了毒药自然是一命呜呼。黄老太认出碗是自己下毒的那一个,又听得霍秋娘说出“张颂德已经知道她下毒之事”,心中起了杀心,第二日便将霍秋娘和张颂德告上县衙。 张三闻得此事,为了霍秋娘就上下打点官府,让官府只判了张颂德死罪,自己则是想坐享其成。不料黄老太贪念横起,见张颂德判了死罪后,就让官府把张颂德的家产赔给自己。 一心为了家产的张三自然不乐意,他让钱东和钱昌等到夜里二去黄家,一是倒了鸡汤销毁证据,二是想吓唬吓唬黄老太,让黄老太别打家产的主意。 夜里,钱东和钱昌来到黄家后才知道,霍秋娘已经往开封府而去,张三于是买凶杀人,想把霍秋娘在去开封前就杀死。只可惜半路遇到了柳云,救了霍秋娘一命。 案情到这里即以明了,张颂德身上冤屈已被洗清,罪魁祸首也都捉住了。 案件审理中,黄老太知道张三才是害死他儿子真正的凶手时,立刻扑了上去,挠花了张三的脸。若非衙役们将黄老太拖回来,只怕张三脸上没一块好肉。 最终,张三被判铡刀之刑,黄老太因为预谋杀人和诬陷他人被判流刑,家产均数赔偿给张颂德,钱东和钱昌也被判处斩立决。 此案就此了结,张颂德当堂释放,霍秋娘也离开了县衙。 而后包拯审讯了黄志雄,黄志雄老实的交代了他的受贿的事实。包拯罢免了他的官位,判他流放三千里,重打六十大板。 霍秋娘此案,至此全部结束。 ————TBC———— 第一章、为虚名锦鼠入汴京,得证据南侠待株兔 秋日已过,寒冬到来。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打着旋,树上的叶子早已经落尽,虽然只是入冬未久,可这气温却是愈发寒冷了。这天气如此寒冷,但是街上店铺、小摊,依旧是早早开张,为生机来回奔波。 汴梁街上,巡街的衙役们都两两三三的回到开封府,准备着换班事宜。两队巡城人马交接了任务,巡了一夜街的衙役们都回到房间,和衣而眠。接班的衙役们,个个精神抖擞,挎着刀具,出门巡查。 这几日汴京城外的官道上可不太太平,不知何时多了一伙马贼,这货贼人常在官道附近杀人越货,落在他们手下的没有一个活口,就一月之内便已经犯案十起,而且手段残忍,令人愤恨。 身为开封府府尹的包拯为了马贼伤透了脑筋,不仅加强了城内的巡逻,还增强了城门口的守卫,并且派遣手下在犯罪现场与城门之间来回查探,但还是毫无收获。 此时早饭时辰已过,换好官服的展昭拿着宝剑,与王朝马汉一同上街巡视。三人各自带了一队衙役,在路口分别。展昭巡查的是开封主街,这个时辰,主街上早就热闹万分,人多而杂,热闹中自然是藏着些宵小之辈。 连续解决了三个小毛贼,展昭让身后的衙役把人带走,自己则是继续巡街。作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大宋朝绝佳梦中情人,全国优秀公务员的开封府展昭,走在街头就受到了广大民众的热烈欢迎。 每走过一个摊位,那个摊位的老板总是会热情的给展昭打招呼,作为温文儒雅的南侠展昭,则是会微笑着回礼。这笑容,让街上不少云英未嫁的姑娘们,脸色含羞,面容带俏的给展昭送了一波又一波的“秋日特产”。 展昭在的街道,摊主们总是热情满满,这头的火热气氛,和街那头的安静形成对比,不过若是展昭过去,想来那边也一定是会热闹起来的。 街道那头的玉器店里,走出一位姑娘来,这位姑娘身后还跟着个带着剑的侍卫,这位侍卫长的那叫个俊俏,剑眉寒目,薄唇冷颜,白色劲装在这人身上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左手中握着把长剑,右手拢在怀里,怀中抱着几个纸袋,看来是给前面那个姑娘抱着的。 前面的女子身着月白广袖裙,三千青丝绾成简单少女发型,头戴玉色步摇。一弯娥眉似蹙非蹙,一双杏眸略带波光,琼鼻小口,似笑非笑。样貌上虽称不上是什么美人,但通身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气韵味。 这主仆二人出了玉器店,向展昭的方向走去。领头女子抬头便看见了展昭,只见不远处那人身穿红色官袍,头戴黑色官帽,帽子上两条红色头绳落在脸颊两边,星眸带笑,唇边一缕笑容带着温柔,顾盼之间,尽是温润如玉,绝色风流。 那眉眼样貌,除了开封府的展昭,还有谁,会有这番风采? 看着展昭的方向勾起唇角,柳云杏目中带着三分喜悦,眸光也变得明亮无比。步子顿了顿,柳云敛目藏去开心情绪,微微一笑道:“真是偶遇。庞秀,走吧。” “嗯。”庞秀跟在柳云身后,一言不发。 两人走到展昭面前,柳云笑对展昭道:“大哥,这么早就出来巡街?” 展昭点头,他瞥过柳云身后庞秀,看着柳云笑容温和道:“云儿,这么早就出来吗?”“好容易能出门,自然是要早一些。”柳云言语中带了些无奈,她冲庞秀的方向撇撇嘴,接着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展昭失笑。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息,展昭冲着庞秀点了下头,庞秀还是不出声。展昭也不介意,他看到庞秀怀中纸袋中,其中一个上有个某家糕点铺的印章,不由得摇头笑道:“你这么早出来,就是为了买些零嘴?” “大哥!”柳云听得展昭笑声,恼羞地瞪了他一眼,耳后染了分红霞,面色倒是如常:“你这般笑话我,当心我给先生告状。” 展昭再次笑出声。 笑过之后,展昭对柳云道:“说起来,你有许久未来开封府了,先生和大人昨日还念叨你的。”“大人和先生?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柳云听到展昭的答案,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肯定是什么‘云儿如今便有人管教’之类的话。” 说罢,两人都笑出声。笑过后,柳云从袖子中拿出刚才买好的东西,递给展昭:“这是刚在玉器店看到的,样式不错,本来说今天去大人那里时带给大哥你的,既然遇上了就给你吧。” 柳云说着就把一个楠木盒子递了过去,展昭没接。柳云抬眸看着展昭,见展昭正看着她手指上的细微伤痕微皱眉头。柳云挑眉道:“嗯?这是义父让我练琴时的弄的,我自小没学过那东西,等过段时间顺手了就好了。” 展昭没说话,他从柳云手中拿过盒子,打开一看,楠木盒中放着个带着玉环的金黄色剑穗。展昭一愣,才发现自己剑上剑穗已经旧得不像话了。展昭合上木盒放入袖中,柳云见展昭收了东西,杏眸微微弯起,脸上带着几分调笑。 街上众人对这个场景都有些意想不到,有人四下打听柳云身份,才知道原是太师府上的千金小姐。听得人悄声说展昭同柳云极为相配,不少女子都暗自把自己的秀帕绞了好几遍。 不过当事人才不管这些事,柳云在未来随意惯了,哪怕在大宋这个封建王朝也是一样。她冲着展昭点点头,道:“大哥,我今日要回开封府待一会儿。你若早些回府的话,别忘了东街的云片糕。”说完后,柳云给展昭挥挥手,便离开了。 看着柳云离开的背影,酒楼二层靠窗处坐着的个男人展扇微笑,一双桃花眼内闪过一道精光。 * 松江府境内,有一处地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便是华亭县县芦花荡上的陷空岛。这陷空岛可是一好去处,岛上风景优美,怪石嶙峋,亦有不少险恶之处,却叫人大呼惊异。陷空岛虽是景色独特,但更有名的是岛上主人。 这家主人姓卢,因此岛内有一个卢家庄。当初陆家庄的卢太公在世之时,家中巨富且乐善好施,善名传遍了江湖。待卢太公仙去,他卢方继承卢家庄后,此人和睦乡党,义薄云天,又有着副良善心肠,江湖上人人钦敬。 因卢方轻功了得,踏水无痕,纵身高楼、桅杆之上如履平地,江湖上便送了他个绰号,叫做钻天鼠。卢方善交朋友,江湖上朋友不少,但与他称兄道弟的人却不多,他总共结交了四位兄弟,五人组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五义。 这老大自然就是卢方。二爷韩彰是黄州人,行伍出身又会做地沟**,因此得了个绰号儿叫做彻地鼠。三爷乃是山西人,名叫徐庆,天生神力且铁匠出身,还能探山中十八孔,因此绰号叫穿山鼠。至于四爷,身量瘦小又面如书生,为人机巧伶便,智谋近妖,乃是金陵商人出身。姓蒋名平,字泽长,因为四爷能在水中居住,开目视物如若地面,人称翻江鼠。 五义中惟有五爷,少年华美,武功高绝且才华横溢,但为人行事邪气乖张,虽是行侠仗义却太过刻毒。五爷姓白名玉堂,是金华人氏,因他样貌妖孽,文武双全,人送他绰号为锦毛鼠。 这四人与卢方义结金兰,共同住在陷空岛上,日子也过得潇洒。 可不知何时,江湖中传出南侠展昭被皇上封为“御猫”名号,其中有些同五义不对付的人便笑话起来,说什么“五鼠”遇到“御猫”,只怕要变成了“死老鼠”了。 白玉堂年轻气盛,听罢这话,就留书出走,快马加鞭离了松江府,往开封府来了。 * 拜别展昭后,柳云在城中又买了些东西,转身往开封府去了。去得府前,这次府衙门口换了赵庆值班。赵庆见了柳云,遣人通告后就让柳云进了去。 柳云一如既往留下庞秀在门口,自己抱着东西进到开封府中,寻了花厅的位置走了过去。去到花厅门口,柳云见张龙赵虎守在门边,悄声问后才知今日有人来开封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监陈琳。 陈琳啊。柳云站在门口思索起来,依照自己便宜义父庞太师给自己说的,这陈琳自幼进宫,一直跟在先皇身边,后太后诞下现今皇帝,陈琳便被先皇派到还为稚童的皇帝身边,他对当时的小皇子悉心照料,忠心耿耿,不仅为他挡了几次灾,还时刻敦促小皇子。等到小皇子长大,登基成为皇帝后,就封了陈琳为大内总管,还口称陈琳为“亚父”。 不过这位“亚父”为人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败笔,也颇为清廉自守,不失为一个能进能退,恪守本心的人物。 柳云想到此处,挑眉暗道:能在皇宫里活了这么久,还把小皇子保护的那么好的人物,看来是个人精。 站在柳云身旁的王朝出声打断了柳云的思索,他给柳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柳云进去。柳云虽然奇怪为何陈琳在里面还让她直接进去,但她也懒得多想,就抱着东西进去了。 进到花厅内,柳云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给三人行礼问了好,这次的礼节比起最开始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行过礼后,柳云起身走到包拯身边,站到了平日里展昭的位置上。 陈琳见柳云这番行为,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却笑道:“这位便是太师府上的柳云小姐吧。” “见过陈公公。”柳云微微一笑,笑容大方得体。 说了两句场面话,陈琳便继续刚才剩下的话题,柳云听了后才知道,原来陈琳回乡省亲,刚出京城就在路上遇到马贼拦路打劫,在危急关头幸好有一白衣侠士出手相救,询问方知救人者乃是锦毛鼠白玉堂。陈琳发觉此时回乡已然十分不安全,便抽身返回汴梁,并将情况告知包拯。 听了陈琳这番话,柳云不得不感慨这陈琳不愧是宫中人精,处理事情来也是十分精于算计呢。 这厢包拯听完陈琳的话后,便感谢陈琳及时告知消息,陈琳连说客气后,起身离开。三人送陈琳出得厅门后重回位子上,包拯笑对柳云道:“许久未见,你愈发进退得当了。” “多谢大人夸奖。”柳云故作姿态的行了一礼,随后歪歪头,一副的俏皮可爱样子:“这样怎么样?” “说你不到三句,你便原形毕露。”包拯笑着摇摇头,公孙策调侃了一句,随后正色道:“情况怎么样了?” 柳云也正经起来,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包拯道:“这是义父查到的结果,义父说若不是涉及他封地,他才不给您呢。”柳云说着,耸了耸肩。 “包拯谢过太师援手。”包拯笑眯眯的说完,展信看去。 * 金乌西斜,暮色将至,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晚饭,开封府里却是一片忙碌。各班衙役都被派了出去,在开封城里来回搜寻着什么;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四个人也被包拯派遣出去,寻找着什么。 花厅里,包拯在厅里来回踱步,公孙策在一旁劝解着什么。 这时展昭从门外大跨步走了进来,看着包拯躬身道:“属下见过大人,先生。” “如何?”包拯见到展昭,上前一步急切道。 “已经布置好了。”展昭点点头,认真道:“那两人的行踪也已经发现,如今他们的落脚点属下早已派人在四周潜伏,只等他们出门便可。” “如此,便好了。”包拯松下口气,他侧头看向公孙策,公孙策捏着胡子思索片刻,道:“若是按照他们一贯作风,今夜必然会走此道,我们只要静待今夜便可。” 听到公孙策这一番话,包拯认同的点点头:“公孙先生所言不错,贼人狡猾,若是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还是需耐心等待。”展昭闻言,手中握着的宝剑一紧,他道: “这两个【拐】卖少女的人【渣】,这次一定要抓住他们!” “展护卫,莫让情绪乱了方寸。”公孙策提醒道。展昭颔首:“展昭省得。”顿了顿,展昭又道:“属下且去那边看着,心中反倒还踏实些。” “无妨,去吧。”包拯挥手让展昭下去,展昭抱拳退下。 花厅一时无言,等了一阵,包拯才转头看向公孙策,公孙策儒雅的笑了笑,道:“大人可也是心中担忧?” “自然是。”包拯也不掩饰,他皱起眉头:“那两人的行踪查起来并不容易,若是这次没有抓住他们,不知再发现他们又到了何时。” 听着包拯的担心,公孙策走到一旁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双手递给包拯,包拯道声谢,接了过去。公孙策拉了拉衣袖,道:“大人不必忧心,展护卫行事一向谨慎仔细,加之这次我们却有准确的消息,准备充足,应不至于此。” “多谢公孙先生开解。”包拯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公孙策:“此事能有所突破,也多亏云儿能说动太师。” “大人所言不错。”公孙策捋胡笑道:“今日再见云儿,便与前段时日有很大不同,不光举止进退得当,仪态礼节方面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待此事了解后,还需去太师府上道谢。”包拯又拿起茶杯,对公孙策道:“公孙先生也要一同去。”“是。”公孙策躬身。 花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TBC———— 第二章、擒贼子百密有一疏,问路石侠客惊开封 冬日的夜晚还是偏冷些的,半空上月光洋洋洒洒的散在青石砖地上,透出几许冷冽来。汴梁城中最热闹的街头也渐渐冷清起来,摊贩三三两两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推着板车带着自己东西往家里走去。 打那方街头来了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的驶了过来,“哒哒”的马蹄声引得街上收拾炉灶的汉子都抬头打量起马车来。马车车厢样式普通,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只是原本的门帘变成了木门。车厢外的座驾上坐着个精瘦男人,男人吊儿郎当的坐着,嘴上叼着根竹签。 马车行到路中央,忽然听得路旁楼上传来一声朗呵:“沙千里,站住!”马车上坐着的男子脸色一变,接着路两旁的房屋门窗大开,从里面冲出许多持刀官差来领头的正是王朝马汉。街头街尾也在同一时间冲出两队手持火把的衙役,这两队人则是由张龙赵虎两人带领着。 这些人堵住了整条街,手中的火把将街上照的宛如白昼,原先出声的人从楼上翻身而下,身法轻巧落地无声,红衣黑帽,长剑俊颜,来者正是展昭。 车上男子看见展昭,痞笑一声,吐掉口中竹签,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展昭!” “沙千里,你与你师姐‘九尾狐’拐卖少女之罪已是证据确凿,展某这次特地来拘你们往开封府!”展昭星眸微眯,冷声喝道。在橘红色火光映衬下,更显得他眸子清亮无比。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沙千里一拍身后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车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个女人来。 那女人一身红衣,眉眼间带着丝丝媚态,丹凤眼角处晕着红色胭脂,柳眉微挑,声音中有三分慵懒:“南侠展昭?”她站在车上,手中拿着一把小巧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展昭。 “九尾狐。”展昭握紧手中长剑,直视车上的女子。 从古至今的这千年时光,纵观历史,最让民众愤恨厌恶的犯罪恶行里,贩卖人口向来是名列前茅的。这种行径,让多少家庭倾家荡产,让多少夫妻劳燕分飞,又让多少无辜生命为此葬送。 因为贩卖人口利润丰厚,所以一些黑心之人,甘愿铤而走险,作此勾当。朝廷为了捉拿这些罪大恶极之人,派出了大量人马,可依旧是收效甚微;甚至有些时候,连那些人贩子的影子都看不见。 俗语有言:狡兔三窟。野兔尚且知道凿洞自保,更何况这些做着犯】罪勾当的不良分子呢? 在贩卖人口这当“买卖”中,以沙千里和“九尾狐”最为嚣张。这两人原为某正派师门的师姐弟,因在师门中行为不检,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没想到这二人不知从哪里练得一身邪门武功,在江湖上犯案多起,也算得上是声名狼藉了。 沙千里善使暗器,经常用暗器伤人性命。他师姐九尾狐善毒,本名已经不为人所知,因她长相妖媚,所以江湖人就起了九尾狐这么个外号来。 前段时间,以贩卖人口作为主业的人沙千里与九尾狐,又用**迷倒了很多农家女儿,装车去卖。可今夜他们却在路过开封的时候,被展昭抓住了尾巴,以至于现在被官差们围在了这里。 九尾狐武艺平平,但一手毒功却是不差,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害,展昭更多程度上就重点关注九尾狐,而非沙千里。 沙千里与师姐互相一眼,率先动起手来。一把毒针洒向展昭,沙千里从袖中掏出个书生铁笔,对着展昭就砸了过去。展昭巨阙出鞘,一扇剑光后,毒针纷纷落地,长剑荡开铁笔,震得沙千里当场退了三步! 展昭得势不饶人,长剑直追沙千里而去,九尾狐见状抛出折扇,扇子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展开来,几根银针直冲向展昭。展昭当即退身挡住毒针,并将一根毒针打中九尾狐。 九尾狐中了自己的毒针,娇呼一声从马车上摔下来,扑倒在地,沙千里想上前扶住九尾狐,九尾狐却道:“跑!”说罢,从袖中拿出两个小丸子,往车厢里丢。 车厢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小姑娘,展昭内力使出,众人只见到一抹淡淡残影,展昭便已出现再马车前,用剑穗和内力挡住了两颗毒丸,接着内力震断了剑穗,剑穗与毒丸一起稳稳的落在马车之上。 趁着这个机会,沙千里纵身而去,衙役们多番阻拦不仅没能阻拦住,反而好几人中了毒砂,当即就口吐白沫,没了声息。 长剑直逼九尾狐,展昭看着倒地死去的衙役们,俊脸一黑。用剑尖封住了九尾狐的穴道,展昭大喝道:“带走!” 四周衙役都上前来,抬尸体的抬尸体,拉马车的拉马车,王朝马汉同展昭押着九尾狐,带着车中少女回开封府,张龙赵虎领着剩下的人清理现场。 月光如水,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人看见了这一切。他桃花眼微眯,如玉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来:“这只‘猫’还有几分本事嘛。” * 回到开封府,展昭满脸自责的向包拯告罪,言道自己放跑了沙千里,请大人责罚。 包拯仔细询问了情况后宽慰展昭道:“展护卫无需自责,此事若非你当机立断,只怕那些姑娘已经遭到了毒手。” 见展昭还是那副表情,公孙策也道:“如今九尾狐在开封府,那沙千里自然会想办法营救,我们便会化被动于主动,展护卫与其自责,不如想法办抓住沙千里。” 公孙策和包拯的话让展昭明悟了几分,他不再纠结自己放跑了沙千里,三个人则是一同商量起如何才能抓住沙千里。 被开封府三人组惦记着的沙千里狼狈的找了处不起眼的民居躲了进去,这里是他很久之前买的一处住所,本是想着若被人发现了,也有个地方藏,没想到这里这么快就有了作用。 踉跄着推门进到房间里,沙千里连灯都不点,扶着桌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的书生铁笔也被扔到一边。月光洒满大地,映在他的发梢上,沙千里长呼出一口气,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展!昭!” 想到自己师姐被抓进开封府,沙千里就止不住的烦躁,如今“买卖”已经搞砸,师姐还被抓,自己被抓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以说现在自己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堪忧。 思虑至此,沙千里恨恨的砸了下地面,他深知身后买家的手段,若是自己不能带着这批“货”回去,那么等待他的只怕是比死更痛苦的境地。 这么想着,沙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勉强扶着木凳子站起来,颤抖着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火光间,沙千里发现房间里正坐着一个人。 手一抖,火折子就掉到了地上。 沙千里满脸惊恐的看着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那人全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净色系,就连手腕上的护腕都是藕白色的。那人脚上登的白色快靴上一尘不染,连一丝丝的灰尘都看不到。 紧张的咽了口水,沙千里心中想到了一个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人。 那人也是这一身打扮。 目光只敢盯着来者的白色衣衫,沙千里完全不敢抬头,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后,惶恐开口:“阁下,莫非是……” “呵。”来者轻笑一声,声音宛如山谷清泉碰撞石头般动听,他手中扇子“唰”一声展开来,一行龙飞凤舞的好字就出现在沙千里眼前。 看着那行字,沙千里更是全身颤抖,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五、五爷,您、您怎、怎么、怎么会、会、会…” 沙千里“会”了半天也没“会”出个所以然来,来者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却让沙千里更胆战心惊:“你做了什么,心中没有数吗?” 这话当即唬得沙千里连后退了五步,就算脚踢到了自己的武器,他都顾不得去捡起、亦或者说他根本没勇气捡起地上的铁笔。 来者悠闲的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两股战战的沙千里,一双桃花眼弯起个弧度,勾人魂魄。但这个目光下的沙千里,却感觉一股如电的目光直刺他的心底,让他生出种魂魄离体的感觉。 “啪”的一声,来者收了手中折扇,收扇的声音让沙千里又是一抖,接着一个石子击中沙千里的膝盖,沙千里当场跪了下来。感受着膝盖上的疼痛,沙千里却不敢站起身。他非常明白眼前这人的手段,只怕今日是难以讨得了好了。 “沙千里,你拐卖少女致使他人家破人亡,在拐卖途中对那些无辜少女净使了些卑鄙龌龊的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来者看着沙千里,淡淡数落起沙千里的罪行,每一桩每一件,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听得沙千里心底愈发寒冷起来。 “你这番行为,已犯了江湖大忌,今次五爷特来捉你。”来者说完,还不带沙千里反应,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来者已收刀入鞘。接着沙千里感到有东西掉在地上,他侧头看向地面,就见到地上躺着一只耳朵。 紧接着就是剧烈的疼痛感占据了沙千里的大脑,沙千里抱着自己耳朵的位置躺倒在地抽搐挣扎,房间里回荡着沙千里惨痛的叫声。 “真吵。”来者轻飘飘说完这句话,一颗石子准确无比的击中沙千里的哑穴,沙千里剩下的惨叫声尽数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只惨叫的鸭子被人扼住喉咙般,一声都不能发出来。 那人在屋中找到文房四宝,坐在凳子上奋笔疾书。沙千里躺在地上满脸痛苦,眼泪鼻涕都流了满脸,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来,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写完东西后,来者将纸张吹干折起,脸上带着两份狡诈的笑容,他起身走到沙千里身旁,让沙千里站起身来,沙千里听话照做。而后他用绳子捆住沙千里,留了一头拽在自己手中,扯着沙千里出了门。 两人提气使起轻功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开封府门口。沙千里一脸懵逼的看着写着开封府三个字的牌匾,满脸的血污和失去了一只耳朵的他看上去是那么面目狰狞。 来者挑眉一笑,一手刀敲昏了沙千里,毫不费力的提着这个大男人飞檐走壁,顺着房顶过了大堂,到了后院的起居地。四下瞧了一番,见花厅还那里还亮着灯火,来者冷笑一声,抬手把沙千里丢进了院子中。 沙千里摔在院中,惊起巡逻衙役的此起彼伏地大喝声:“什么人?!”“有刺客!” 再冷笑一声,来者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开封府。 * 花厅里,包拯他们三个人正说着案情。 拐卖少女的案子已经解决大半了,最后只剩下如何抓回逃犯沙千里,不过有九尾狐在牢里,开封府的人倒是不担心沙千里不会自投罗网。 这件案子说完后,三人就说起最近官道上出现的马贼杀人劫货的事情,这件案子已经上达天听,皇上让王丞相给包拯捎了句话,敦促包拯及时破案。 “京畿要道上屡屡发生马贼杀人劫货的案子,不仅让京城百姓人心惶惶,连皇上也格外重视。”包拯捋了捋胡子,道:“可惜我们现在还是毫无线索。” “其中一定有共同点。”公孙策坐在下首,也是凝思。 “大人,”展昭听完案情,说道:“这件案子不如交给展昭。那帮马贼滥杀无辜已是犯了江湖大忌,若是从江湖上打听,反而更容易些。” “这……”包拯沉吟,公孙策在旁道:“大人,这案子不妨交给展护卫,也许更能事半功倍。” “嗯,”包拯思索一刻,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展护卫了。” “展昭定当尽力!” 这话说完,花厅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展昭立刻起身挡在包拯和公孙策前面,接下来就是外面衙役的呼喊声:“有刺客!” 包拯站起来,公孙策快步走到包拯跟前。 三人在房间中等了一会儿,就见到门外的张龙赵虎提着一个被绳子捆起来的人进了花厅。那人披头散发,身上衣服倒是让展昭感到眼熟,展昭略一思索就叫破了这人名字: “沙千里!” 听闻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沙千里,包拯和公孙策一脸意外。 赵虎将这人放在地上,张龙一刀割断这个人身上的绳子,撩开他脸上的头发,露出他的尊容来。 只见到沙千里面色惨白,脸上青紫还有些许擦伤,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人耳朵少了一只,没有耳朵的那边伤口很新,显然是刚被割去耳朵不久。 在沙千里身上别这一封信,展昭拿起来递给包拯,包拯打开看完后转手把信递给公孙策,公孙策看完有些啼笑皆非。他又把信递给展昭,展昭看信。 这信的字迹铁画银钩,明显是大家之作。只不过就是信中的内容却不是什么大家之言,而是一首打油诗,诗云:“我今夜半看戏场,御猫围杀却放跑。略施小计将贼擒,他日锦鼠斗小猫。” 落款三个字,白玉堂。 ————TBC———— 第三章、道江湖龙图知五义,夜谈心太师训义女 抬手让人把沙千里带下去治疗一番,包拯将重点放在了白玉堂的身上,他看着展昭问道:“这白玉堂是何人?” 展昭合上信递还给公孙策,抱了抱拳,给他家大人解释起来江湖事情:“这白玉堂江湖人称锦毛鼠,是陷空岛五鼠之一。” “陷空岛五鼠?”包拯疑惑。 “是的,陷空岛五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人物,他们五人义结金兰,每个人都有一门独门武功,而且重情重义,只要一人有难,其他兄弟就会全力以赴。”展昭叹了口气,道:“五鼠中的大哥卢大爷为人宽厚,其他人也还好说,只有老幺锦毛鼠,年少轻狂,武功偏生是五鼠中最高的,加上他手段残忍,所以江湖人对锦毛鼠更为忌惮。” “哦。”包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公孙策轻拂衣袖,凤眸微眯,淡淡道:“展护卫刚才所言之中提到五人情谊深厚,也就是说其他四鼠会来帮锦毛鼠出头?” “是。”展昭皱起眉头,他并不掩饰脸上的担忧:“若是他们五鼠齐来开封,还真是不好对付。” 听完展昭的话,花厅里为之一静,随后包拯又提出一个问题来:“如此说来,那白玉堂乃是江湖中人,若说他抓沙千里是为了铲除败类,那封信作何解释?” “这,恐怕,”展昭垂头敛目,语带歉意:“此事因属下而起。” “哦?”包拯看向立在身旁的展昭,展昭低眉顺目说道:“皇上御赐属下‘御猫’称号,但五鼠一向以‘鼠’自称,所以白玉堂应该是为了这称号而来的。” 包拯闻言长叹口气,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关心道:“本府不禁想,将你延揽入朝是不是错了。江湖生涯何等的自在,你放弃快意恩仇的日子,投身官府却处处受限。如今又有白玉堂登门挑衅你,长此以往岂不是委屈你了。” 包拯这话中饱含关切之情,展昭看着包拯温和的眼眸,心下大受感动,他眸子亮若繁星,认认真真地说道:“大人言重了!这天下似大人这般清官已是凤毛麟角,展昭是深受感召,何谈委屈。” “展护卫关爱之意本府明白,只怕是如白玉堂一般的江湖人士,难以理解展护卫的用心啊。”包拯叹道。 “大人,展昭一生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展昭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公孙策笑看展昭的郑重其事,依旧是那种风轻云淡,他上前一步,道:“大人同展护卫也不必如此,那白玉堂行事如此放肆,之后自然是还有后招。不过若是四鼠进京,还需好好谋划一番,马贼之事已经令人焦头烂额,在这紧要关头上,万不可让他们在京城在闹出些是非来。” “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包拯点点头:“既然这沙千里已经落网,我们就更应重点关注这马贼之案了。” 包拯说罢,展昭立刻上前:“大人放心,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见展昭这样,包拯同公孙策都是轻笑一声,两人招呼着让展昭先下去休息,自己两人则是在房间里讨论起案情来。 * 冬风呼啸,冷月高悬,深蓝色夜空中繁星点点。属于冬季的冷冽气息已经围绕在大宋境内。 汴京城内的太师府上,位高权重的庞太师正坐在书房看书品茶,在他下首坐着的是他几月前收的义女柳云。此刻柳云端坐在凳子上,姿态优雅的品茶不语。 两人之间弥漫着难以诉说的奇怪气氛。 放下茶杯,柳云侧头看向书桌后的庞太师,那人一身便装坐在主位,银色丝线绣在身上,透出几分贵气来。书册放在书桌上,那人挺直着身子看着桌上的书,手中拿着茶杯,眉目间只有沉稳二字。 明明只是日常喝茶看书的样子,但柳云却倍感压力。 心里吐槽着这人气场太强,不说话起来就已经蛮吓人的了,要是出声说起话来就更让人惶恐不安的柳云,面上却永远是那副平淡如水的淡然脸。 两人之间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谧,最终庞太师合上书,放下手中茶杯,抬头去看柳云。茶杯与木桌轻微磕碰的声音,让柳云立刻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她迎着庞太师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个招牌微笑。 这笑容完美无缺,配合着充满善意和温和的眼神,几乎可以欺骗每个人。 当然,是几乎。 作为人家义父的庞太师丝毫不给自家义女面子,他瞥了一眼后出声对柳云说道:“太过流于表面,让你看的书算是白看了。” 这句话不轻不重,不过也算是足够扎心。柳云嘴角一抽,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变回原来的平淡脸,她道:“多谢义父教诲。” 庞太师哂然一笑,他于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养气功夫和识人功夫都练了个十成十,对柳云这番行为不以为意,只是道:“如今让你学的那些东西你学的如何?” 这话一提,柳云更是嘴角抽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柳云在心底腹诽起来。 自从成为太师义女之后,柳云不仅住到了太师府,每日还要学习各种知识,琴棋书画就不说了,这也算是必修功课。最让柳云没想到的是,庞太师居然让她不学女红、女诫之类的东西,而是让她学习射箭骑马! 说什么不求弓马娴熟,也应弯弓射箭,翻身上马。 我看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国旗下,每天都是学校、宿舍和图书馆三点一线生活,体育考试八百米跑完都能喘半天的小姑娘,你居然还奢望她能弯弓!你怎么不让她弯弓射大雕呢?! 当然,这些话柳云也只敢在脑子里想一想,毕竟寄人篱下,加上她也没什么话语权,除了乖乖照办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心念至此,面对庞太师的提问,柳云只能扯出个比哭还能好看那么一点点的笑容,说道:“功课方面都勉强过得去。” “嗯。”庞太师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道:“你既入我庞府,作为我庞府的小姐,自然是要多加学习的。” “是。”柳云低头答应。 “功课方面为父已听先生说了,也算是差强人意吧。只是那弓马方面太过差劲。”庞太师就如同所有检查作业的家长一样,只不过比起柳云以前见过的家长,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和气场,他淡淡道:“还有,既然学有医术,就更应多看书,不该太过贪玩。” “这也算不得贪玩,人家都劳逸结合呢,合着您是个严父啊。”柳云低声嘀咕,听得庞太师问了句“你说什么?”,赶紧换了口风,微笑道:“义父教训的是,云儿省得了。” “如此最好。”庞太师脑筋都不用转,他光看着柳云眼眸一转,就知道柳云打的什么鬼主意。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庞太师看着柳云问道:“昨日你去开封可曾将东西交给包拯?” “回义父的话,云儿自然是交得了。”柳云点点头,她不太明白庞太师提起这个话有什么意义,心中思量着,口上却道:“包大人言道定会上门道谢。” “呵。”庞太师不加掩饰的冷笑一声,听得柳云后被发毛。 两位大佬,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能不能自己解决,不要连累我这么个无辜又弱小的小可怜呢?而且话说,难道我无意间站错了队?不是什么包策而是庞包? 看着柳云那明显的思想跑毛的样子,庞太师轻咳一声,提醒柳云。柳云听到咳嗽声,立刻把自己脑海里不着调的想法拍回到大脑深处,她扬起笑脸道:“义父还有交代?” “课业方面不可耽搁,如今你业已为庞府小姐,自然要勤加练习。还有,” 柳云乖巧的应声点头,听到还有这个转折词的时候,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看吧,看吧,天下家长都是一个套路,包大人是,这个便宜义父也是,看来这个还有的后面才是重点。 “还有,为父知晓那展昭对你有救命之恩,但身为女子,怎可在街头、关天化日之下送礼于他?”庞太师说到这里,指尖敲了敲木桌,严肃道:“如此不加考量的行径,与私相授受有何区别?” “是,云儿知错。”柳云垂下脑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委屈样,心底下却暗暗吐槽:古代对女子管教的太严了些,给男的送个礼物都算是私相授受,若是他们知道未来的女子一个个都短袖短裙,喝酒跳舞,心情好了还要调戏小哥哥,都能当场气死。 庞太师看着柳云的低垂的脑袋,心知柳云肯定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与柳云这几个月的相处,作为朝堂老狐狸的庞太师自然是把柳云的性子摸了个透彻,不敢说是十成十吧,也是有了八九成。 其实庞太师收柳云为义女之前,也把柳云之前的行径调查了一番,对柳云也算是满意。后来柳云住进庞府后,随着庞太师对这个义女的了解增加,他更欣赏柳云了。 抛去柳云格局不够大不说,就柳云的一系列行为和她出手足够狠辣,庞太师就很是满意,他怎么瞧着都觉得柳云实在不适合呆在开封府,那么一群正直过头的家伙里混进一个自我为主的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是,若是柳云喜欢展昭的话,那…… 想到包拯的那张黑脸,庞太师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情立刻就晴转阴了,再次敲了敲木桌,庞太师皱眉道:“这几日在府上好好学习功课,不可耽搁!” “是。”柳云暗自吐了吐舌头,心中高呼庞太师是个残忍的剥【】削者,让她天天学习就算了,还不让她出门,简直不能更可怕。 包大人,公孙先生,我想你们啊! 许是柳云回答的有气无力,庞太师又道:“明日功课学习完毕,替为父去开封府将那些女子领回府上,府上自有人安排她们回去。” 说完这话,庞太师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前两日嚼舌根的丫鬟,为父已经让管家处理了。”柳云闻言抬头惊讶的看着庞太师,面对义女的惊愕,庞太师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淡淡道: “你是庞府正经小姐,可明白了?” “……”柳云沉默了半天,终是起身行了一礼,神情认真:“云儿明白,劳义父 费心了。” 庞太师一挥手,让柳云下去了。 . 走过回廊,身前自有丫鬟为自己掌灯,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柳云美眸扫过掌灯的丫鬟,心中思量:前两日刚听到有丫鬟说我闲话,今夜庞太师就说已经处置了,看来这人治家之严,可见一斑。这庞府小姐之名虽然好听,但只怕少几分往日的自由,不知他是真为了完成儿子遗愿,还是另有所图。 心中对庞太师的行为拿不清主意的柳云这下是真的忍不住想念包拯了,她无声的叹口气,心道:若是包大人或是公孙狐狸在身边,还有个人能问一问,可如今在如此境地下,又当如何呢? 思索间,柳云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进到房间遣退他人,柳云坐在窗前,靠着窗户看着天上明月发呆。 月光下,好一幅美人赏月图。 白玉堂踏月而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TBC———— 第四章、去开封案情得推理,似相识疑凶从天降 吹了一夜冷风的柳云,第二天不出意外的受寒着凉了。顶着发昏的脑袋,柳云浑浑噩噩的学完了早晨的课业,挨过午饭时刻,在自家义父莫名的眼神中,坐上轿子急急忙忙的去了开封府。 到了开封府,例行公事的通报之后,柳云依旧留下庞秀在门口,自己跟着衙役进入府中。这次她没有去到花厅,而是去了包拯的书房。 同门口的张龙赵虎打了招呼,柳云扶着额头走到了书房。书房里展昭、公孙策和包拯都在,柳云踉跄着行了一礼,随后就被眼疾手快的展昭扶了起来。 看着脸色不佳的柳云,公孙策示意展昭将少女扶到椅子上,自己上前给柳云把了把脉。包拯也从书桌后走了出来,走到柳云跟前,三人围在少女身前。包拯见公孙策听完脉后收了手,赶紧问道: “公孙先生,如何?” “应是风寒,加之思虑过重。”公孙策先回答了包拯的问题,再转头看向柳云,询问道:“你怎么回事?” “大概是昨夜窗户没关好,招风了。”柳云露出个无辜的笑容,长出口气道:“这两日课业比较紧张,我毕竟是半路出家嘛。” “你呀。”包拯不赞同的摇摇头,随后道:“不若今夜先住在府上,让公孙先生给你好好看看,也好好休息一番。” “谢谢大人惦记。”柳云小姑娘咧嘴一笑,眼睛弯得像是一束月牙,她说道:“这次是因义父让我来将那些被拐卖的少女带回太师府,由手下之人送回他们家中。” 听了柳云的话,包拯“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然后他还是问向公孙策:“公孙先生?” “不碍事。”公孙策自然知道包拯问什么,两人互相已是十分默契,他招呼着让门口的张龙去厨房给柳云弄壶热茶,而后回答包拯:“只是一时体虚,看来云儿午饭没有怎么吃吧。” “嘻……”柳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公孙策这个医术是开了挂吗?看着包拯不认同的表情和展昭一脸的担忧,柳云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 “唉。”包拯叹了口气,听到包拯的叹气声,柳云满脸惊悚的看着包拯,嘴不过脑的溜出一句话来:“我居然看见活的包大人叹气了,天啊。” 这话说完,柳云后知后觉的看到展昭和公孙策的忍俊不禁,以及包拯的哭笑不得,她第一次面红耳赤地低下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今天大概是傻了。” 瞧着小姑娘害羞的低下头,在书房里的三人都笑出了声。 笑过后,四个人就谈起了正事。 期间张龙将热茶送进书房,柳云喝了一口才发现,还是个红枣参茶,嘴角抽了抽,柳云在公孙策“温和”的目光下,强忍着恶心把热茶喝了一半。喝过后柳云出了一身汗,出汗的同时,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看着杯中飘着的红枣,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柳云心中吐槽:这公孙策也真是神了,他的医术是开了挂吧。 当然,吐槽只能放在心里,面上柳云同包拯说好了那些受害女子的安排后,就乖巧的窝在椅子里,慢慢喝着热茶,这东西虽然难喝,可至少能让身子舒服。 说起来,这开封府的破案率一向是比较高的,而这个道理是用无数的案子证明来的。看着安排工作的包拯,柳云暗自感叹起来:就像这次的贩卖少女案,开封府从知晓到抓捕犯人到案,也不过是两天时间而已。 这个效率放在现代也许不算什么,可是放在落后的古代来说,还真的是蛮厉害的呢。 这么感叹着,柳云又喝了一小口茶水。 包拯分配完任务,转头看到柳云窝在椅子里,像只小猫一样喝着热茶,放松的眯着眼睛,不由的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做了件所有大家长都会做的事情,那就是问成绩。 “云儿,你的功课如何啊?” 正在喝茶的柳云当即就呛到了,她咳了半天才用一种委屈又难以想象的眼神看着包拯,不可置信地开口道:“大人,怎么连你也不放过我?” 看着柳云那副受伤的表情,展昭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公孙策和包拯也是无奈笑着看向柳云,公孙策道:“看来太师也问过你的课业了?” “别问我了,这真是一段惨痛的回忆。”柳云扶额,满脸的不忍直视更是逗得包拯他们发笑。 笑过后,包拯微笑着看向柳云,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呀,太师问你功课也是为了你好。” “可是太师,哦,义父要求太高了,还要学习弓马,我怎么可能会那个?”柳云撇撇嘴,嘀咕了几句后在包拯他们温和的眼神中转移了话题:“听义父说,马贼的案子还没有眉目?” “属下已经打探出些眉目了。”听到柳云的问题,展昭冲包拯一抱拳,道:“江湖同道那边已传来消息,只是恐怕展昭要亲自走一趟。本想等着拐卖少女的案子结案后在告诉大人的。” “无妨。”包拯微微一笑,看着展昭叮嘱起来:“展护卫若是能查到马贼的消息自是最好,切不可只身涉险。” “多谢大人关心。”展昭点点头,抱拳道:“既然如此,展昭即刻出京!”“去吧。” 得了包拯的话,展昭给柳云点头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书房。柳云瞧着展昭离开的背影,道:“大哥还真是忙碌。” “不过大人啊,马贼之事可有疑点?”柳云回过头,问向包拯。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包拯笑问。 “作案地点,作案动机和选择受害者的方式。”柳云掰着指头一个个数出自己心中所想,她本就是聪慧无双的人物,而且那么多刑侦纪录片、电视剧和小说也不是白看的不是。 “这些大人和先生都了解到了吗?”柳云歪了歪头故作无辜,杏眸眨呀眨的。 包拯和公孙策被柳云说的三个专业名词先是一愣,然后公孙策道:“作案地点是在官道上,动机自然是劫财了。” “那选择方式呢?”柳云心中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她压下想笑的欲望,睁着那双剪水双瞳,认真地问道。 “这……”公孙策沉吟了半响,对包拯道:“每一次都是重大财物损失,显然马贼对受害者的身家都有所了解,这显然是针对特定目标下手,而不是随即作案。” “没错。”包拯听着公孙策所说的话,满脸认可之色,他颔首捋胡道:“若说马贼凭借商旅外观就能认出,那么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出城被害,这明显不正常。”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柳云敛目,手挡在唇上做思考状,唇角微扬,低垂的眸子里透出两分喜悦来,她压抑着不让自己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开心出来,装作思考完毕般提出问题:“若是真是针对性抢劫的话,京城中定然有内应。可到底是哪种内应才能熟知这些人的随行财物呢?” “必然是负责检查的守城官军。”包拯回答道:“若非守城官军,谁能如此详细的知道受害者钱财多少,以及受害者皆是出城被杀。” 说完这些,包拯赞赏的看着柳云,夸奖道:“云儿机智更胜往日,若非云儿,只怕这案子还需一阵。” “大人谬赞了。”柳云弯起了眼睛,仿佛是受到夸奖而开心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大人和先生应只是一时当局者迷罢了,哪有云儿什么功劳。” 说罢,柳云眨了眨眼睛,做出副俏皮的样子来,引得包拯和公孙策三次发笑。眼瞧着公孙策与包拯似乎有话要说,柳云也不做那没脑子的人,她站起身来就要告辞,包拯本想留下柳云再让公孙策给看看,柳云却言: “先生一杯参茶已经救了云儿性命,真可谓是药到病除了。况且云儿还需带那些被拐的少女回太师府,今日实在无法留在开封府。不过等到下次云儿一定要悄悄溜出来,万望大人收留。” 柳云说完这话,还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在公孙策和包拯的无奈又宠溺的目光中,柳云行礼告退了。 目送柳云离开书房,包拯感慨道:“自她入了太师府后,总是比往日活泼多了。”“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更自在些吧。”公孙策捋了捋胡子,笑着说:“听闻她在太师府课业很是繁重。” “太师治家极严,云儿难免就会辛苦些。”包拯侧头看向公孙策,恍若感叹般:“若非太师求到皇上那里,本府倒想让云儿一直待在开封府内。” 公孙策看着包拯的眼神,听着自家大人的感叹,凤眸弯起:“大人是将云儿看做女儿了吗?” “知我者,公孙策也。”包拯拍了拍公孙策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 带着人回到太师府,柳云对闻讯而来的管家挥了挥手,让管家自己去处理那些小姑娘,而柳云自己则是揉了揉眼睛,回房间补觉去了。 刚才出了开封府,坐在轿子上,不过短短几分钟的路,但柳云在摇晃的轿子中还是迷糊的睡了过去,若不是庞秀敲了敲轿身提醒她,她很有可能直接在轿子里睡一天。 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柳云谁的招呼也没打,衣服也没脱,发饰也没卸下,直接扑倒在床上,秒睡了过去。 后面跟上来的丫鬟们不得不费劲半天的才给柳云收拾好了,把她塞进被窝里。接着不过一会儿庞太师带着位大夫来到柳云房间,听闻柳云一回来就睡了,庞太师眉间不动,请大夫进屋把脉看了。 看过后大夫得出结论,柳云是邪风入体感染风寒,所以才导致头脑昏沉、嗜睡少食。 收到结论的庞太师暗自点头,放下心来。让管家付了诊金请走了大夫,还安排了丫鬟及时照顾柳云,这才施施然离开了柳云的房间。 这一切柳云并不知晓,因为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等她睁开眼睛时,外面天色已黑,房间里点着微弱烛光。柳云躺在床上适应了一阵,才起身叫道:“绿珠?” 绿珠是庞太师派给她的贴身丫鬟,平日在府内都是绿珠跟着她,出了府才会换成庞秀。 柳云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假小姐”,又是从未来来的人,自然不会像这里的千金小姐一样身后跟着三四五六个丫鬟,能跟着她的这两个人,还是庞太师强制塞给她的。 守在门外的绿珠听到柳云的叫声,立刻推门而入,她寻了件外衣披在柳云身上,关切道:“小姐,可是好些了?” “嗯,我饿了。”柳云敛目沉稳道,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绿珠赶忙叫人去厨房将准备好的饭菜送来,这期间柳云一直坐在床上端着架子。若是在开封府,只怕现在柳云都开始对着小玉卖起萌来了。 披着外套坐在桌前,柳云瞧着烛火半晌,问绿珠:“义父可是来过了?” “回小姐的话,老爷带着大夫来给小姐看了病,并嘱咐奴婢们照顾好小姐。”绿珠福了身子,乖巧地说道。 闻言,柳云点点头,不再言语。 等过了会儿晚饭端了上来,柳云吃过饭后回到床上看书休息等事,便不再一一赘述。 只说入夜后,有一道白色身影在各个大人府邸的房顶上来回穿梭,如入无人之境。而那些府邸的巡夜家仆也都毫无所知,没有一人能发现这个人影。 哪怕他十分骚包的在黑夜里穿了身显眼的白色。 人影落在禁军统领府邸的屋顶上,四下环视了一圈,循着还亮着灯光的屋子,轻功使出,轻飘飘的落在房顶上。人影伏在屋顶上,轻巧的移开两块瓦片,微微凑近,书房内的声音和情景就尽数展现在来者面前。 定睛瞧去,这屋里总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在来回踱步,另一人靠坐在椅子上,左脚搭着右腿,吊儿郎当的看着踱步的人,脸上毫无紧张之色。反观那个踱步的人,满脸的烦躁与焦虑,眉头紧皱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偷看的这人眼睛眨了眨,屋里面那两人中他认识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他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当然,此“名”非彼“名”,这个男人的名声简直可以用“臭不可闻”来形容。 这个男人名叫徐彪,自出道以来就净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淫】妇女等,总之只要是恶事他通通做遍了。这次官道杀人劫货的案子,也是他和他手下那些声名狼藉的江湖人做的。 ‘徐彪怎么会在此?’来者心中疑惑,索性凑近仔细听屋中对话。只听得徐彪同那个陌生男子道:“你别走来走去好不好,眼睛都花了!” “我这是着急!”听到徐彪说话,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群废物是眼瞎了吗!居然敢去劫陈琳的车!” “怎么?”徐彪挑起眉头,懒散地说道:“那陈琳车上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你他【妈】是疯了吗?!”提到陈琳,男子的火气就压不下来了,他高声喊了一声后意识到了什么,压下声音道:“你们这群蠢货要是想死,可别带上我!那陈琳是什么人?可是让皇上称为‘亚父’的人,就算他是个死太监,也是个你们动不得的太监!” “而你们这群蠢货呢?不仅围杀陈琳,还让他活着回到开封府!”说到这里,男人拿起一个杯子摔在了徐彪面前,愤怒道:“如今开封府的包黑子正全力调查这件事!” “呸!”徐彪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一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爷爷跟前说一说二?爷爷我告诉你,就开封府那些衙役,爷爷还不放在眼里!” “你厉害!你了不起!”男人显然被气笑了,他指着徐彪手指颤抖,嘲讽道:“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是南侠?你当开封府里的展昭是吃干饭的吗?” “我!”徐彪还没说话,男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会放跑了陈琳?那个白衣侠客将你的手下打得哭爹喊娘,你怎么不冲上去?” “你他【妈】别欺人太甚!”徐彪也怒了,他站起来冲着男人吼道:“你们当着朝廷的官,还不是和我们这些人勾搭在一起!抢的钱你敢说你一分没动?你【他】妈在老子跟前装什么呢!” “徐彪!”“逢集!” 两人站在书房里大眼瞪小眼,怒气冲冲的地对视着,这时听得一声轻笑,书房的门被推开,从门外走进一个白衣侠客。 那白衣侠客左手拿着把钢刀,右手拿着一把折扇,全身上下白净如雪,没有一点别的颜色。样貌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灼灼生辉,脸庞如玉。 他推门走进房间,再随手关上房门,整个动作自然非常,仿佛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 但徐彪和逢集却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这人他们两人都不认识! “阁下是?”徐彪同逢集站在一处,手已经握在刀柄上,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脸上的伤疤更衬得他满脸狰狞。 “你就是徐彪?”白衣男子不答反问,他看了看旁边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的逢集,微微一笑:“看来你就是逢集了。”一展扇子,男子笑着说话,言语却极为犀利:“朝廷的禁军统领居然和徐彪这种江湖败类勾结在一起,为自己的利益残杀无辜百姓,真是好手段!如此无耻之人还能活在世上,看来逢统领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真是令人作呕!” “你!”逢集低声怒喝,表面上气愤之极,实则心中惶恐不安,来者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都说的清楚,他还对这人毫无了解。想到此处,逢集更是心底发虚。 徐彪却不管这么多,他抽刀便要向白衣男子砍去,逢集只见得两道寒光闪过,原本冲过去的徐彪以比他冲去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倒在地上。逢集这时候才看清,原来徐彪不仅双耳被割掉了,连拿刀的右手也被砍掉,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手腕了! 看着徐彪在地上翻滚**,逢集寒气直冲天灵盖,他腿一软,当即坐在了地上。看着烛光中的白衣少侠,逢集涕泪四流,哭嚎着让白衣男子放他一命。 在白衣男子冷笑声中,侠客手中的钢刀砸在桌子上,男子看着吓得满脸恐惧的逢集,道:“拿纸和笔,把你的犯案过程和幕后之人都写出来,写两份出来!” “是、是、是,只求大侠绕过我!”逢集结结巴巴的说完,抖着手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在纸上,交代了清楚。 写完后,逢集放下笔谄媚道::“大侠,我已经写完了,可以放过我吗?” “杀你这种人,我怕脏了我的刀!”白衣男子说完,手中飞蝗石击打中逢集的昏穴,逢集当场昏倒在地。 白衣男子一目十行的看完逢集交代的东西,冷光划过眼眸,他瞪了一眼逢集和已经疼昏过去徐彪,道:“真是便宜你们了!” 说罢,男子将这两份供词都收了起来,寻了根绳子将两人紧紧绑住,拖着那两人出了房间,翻墙离开了禁军统领的府邸,奔着开封府而去。 此时的开封府,包拯还在书房同公孙策商量马贼的事情。忽然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门口守着的王朝马汉在院子里捡到了两个昏迷的人,还有一封信。 王朝将信递给闻声出来的包拯,包拯看着狼狈不堪、昏迷不醒的两人,感觉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他转头看向公孙策,公孙策点点头,道:“沙千里也是此情况。” 公孙策说完,走近徐彪身旁,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道:“切口整齐平滑,显然是个高手,同沙千里的伤口是一人所为。” “看来是那位锦毛鼠了。”包拯示意王朝马汉带那两个被捆着的人下去,他自己和公孙策一起回到书房,两人拆信看完后,才知刚才那两人是马贼案的元凶巨恶。 而讲这两人抓住的人,自然就是那位送沙千里来开封府的白玉堂了。 ————TBC———— 第五章、闲插曲马贼案落幕,终见面美玉有泽琰 连夜审讯了徐彪和逢集后,包拯将审讯的结果写成奏折,只等第二日上朝之后上奏皇帝。公孙策则是找了些治刀伤的白药,给徐彪上药包扎了一番,让徐彪不至于死了。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日,上朝结束后,包拯和王丞相跟着皇帝来到书房,将写满案情的折子交给当今天子时,端坐在案几后的宋仁宗赵祯似乎早已知晓这件事,他看完折子后从桌上拿过一封信,让手下宦官递给包拯。 包拯看到这封信,才知道原来白玉堂已连夜潜入皇宫,将徐彪和逢集的口供放在桌上了,同在信封里的还有一首打油诗,诗云:君王坐龙庭,不知庭外事。足下官匪谋,可笑龙不知。 诗的落款处还画了一个满形象的小老鼠。 包拯看完后暗自叹口气,抬起头看向皇帝。宋仁宗见包拯看完信件,便道:“皇宫内苑此人出入自由,显然是位能人异士。朕见他信中所言虽有些大逆不道,但不失劝诫之意,不知包卿可知此人是谁?” 见皇帝没有怪罪之意,包拯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他拱手道:“皇上,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锦毛鼠白玉堂,听闻此人年少华美,武艺高强。” “白玉堂?”宋仁宗先是仔细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随后笑道:“好名字,朕观此人有侠义心肠,不知能否像展护卫那样?” 听闻皇帝的言语中,倒是有些想收录朝廷所用的意思,包拯再次拱手推辞道:“皇上,此人江湖习气颇重,从他夜闯禁宫和官员府邸便知一二,而且此人对这些匪徒出手残忍,虽有行侠仗义之举,可始终不像展护卫那样明白事理。” 包拯说罢,站在一旁的王丞相也同意包拯的话,他行礼劝诫皇帝道:“皇上,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适合投身朝廷,万望皇上三思。” 宋仁宗听到自己手下两位重臣都如此说,便不再强求了,他叹了口气道:“朕也只是为了朝廷求才罢了。” 此事就到此打住不提。 而后宋仁宗让包拯对马贼案中涉案官员全部依法处置,并要王丞相监管,责令殿前司对官员都严加考核,追究相关人员监督不严之罪。 一系列处理完毕后,包拯离开皇宫回到开封府。 开封府内,展昭已经赶回府中,也从公孙策处知道了马贼之案已经告破,还是白玉堂帮的忙。 见到包拯后,展昭询问包拯白玉堂有没有来开封府中大闹过,听闻没有展昭就放下心来。包拯不解,展昭解释道: “属下昨日在路上遇到白玉堂,当时他逼属下相斗,属下着急案子,便告诉了他马贼之事,还趁他不注意骑马离开了。” 说到这里,展昭抱拳满脸歉意:“是属下一时失察说出了调查的案子,这才使得白玉堂夜闯开封府,让大人与先生受惊了。” “无妨,那位白五侠倒是帮了不少忙。”包拯捋胡,微笑着道:“只是这手段太过狠辣了些。” “大人说的是。”展昭敛目无言。 不提开封府这边对马贼案件的处理,京城里的百姓听到马贼的元凶已经被抓住,判刑的判刑,处斩的处斩,无一不是拍手称快。 白玉堂坐在酒楼上,听着身边人说着马贼的案子,脸上露出分放肆的笑容来,他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低声笑道:“展昭,这次是爷赢了。” 说罢,举杯饮完杯中酒。 窗外,只一只白鸽咕咕叫着飞到白玉堂的跟前,白玉堂抓过鸽子从鸽子腿上摸出一个竹筒,随后将鸽子抛出了酒楼。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白玉堂看也不看,他从竹筒里抽出一个纸条,展开看过后,眉头微皱。 纸上写着“大爷他们已从陷空岛赶来”。 看完纸条,白玉堂心中了然,肯定是自家哥哥担心自己闯祸,才千里迢迢从陷空岛来到京城。垂眸思考了一阵,白玉堂觉得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尽快找到展昭。 心念至此,白玉堂就不在耽搁,他丢下两块碎银放在桌子上,自己从窗户跃出,往开封府而去。 前两次夜闯开封府,白玉堂这次再去开封府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他翻墙进得院中,和巡逻的张龙赵虎撞了个照面,张龙赵虎领着人将白玉堂团团围住。 白玉堂立在众人中间,衣摆纷飞,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他看也不看四周的衙役,抬了抬下巴,道:“展昭在哪里?爷找展昭。” 也许是白玉堂气质太过特殊,又或者是白玉堂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张龙让手下不要妄动,赵虎自己则是去找来了展昭。 闻讯跟着赵虎赶来的展昭见到白玉堂,倍感头痛。他昨日遇到白玉堂两人就已经打斗过了,若不是展昭机智的赶走白玉堂的白马,只怕当时不能脱身。谁知这个人居然赶到府里来了。 展昭一向不喜争斗,对于这种名利之争更是毫无兴趣。看着一心想分出胜负的白玉堂,展昭感到太阳穴阵阵发痛。 “白五侠,上次相遇展某已经说过了,展某无心争斗。若是白五侠着实在意这‘御猫’的名头,展某可以入宫请皇上将这名头撤销。”叹口气,展昭抱拳认真道。 “如今这‘御猫’的名头已经传遍了江湖,现在撤销还有什么意义?”白玉堂抱着钢刀,桃花眼眸光如电,他冷道:“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等着看我‘五鼠’的笑话,爷若是不打败了你,我‘五鼠’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见白玉堂态度强硬,展昭烦闷的只想揉眉心。他昨日也是如此解释,可这白玉堂油盐不进,只想同自已一决高下,真是让人头痛。 “白五侠,你请回吧,展某不会同你比武的。”展昭说罢,不等白玉堂说话,继续道:“你若是想出手,尽管出手便是。展某绝不会拔剑。” 白玉堂见展昭态度坚决,便知今日比武是无论如何不能成功的,他眸子一转,冷笑一声道:“展昭,你总会出手的。” 说完,转身翩然离去。 目送着白玉堂离开,展昭又开始头疼怎么给自家大人解释这个问题了。 * 指尖拂过琴弦,悦耳琴声便从指下流淌出来。 一曲罢了,柳云收手看向身前教自己琴艺的老师,得到老师夸奖和下课的言语后,柳云看着离开的老师,长舒一口气。一下没一下的挑着手下的琴弦,柳云支头坐在古筝前,淡淡道: “庞秀,马贼之案如何了?” 这几日柳云一直处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对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若不是去了趟开封府,柳云都不知道还有个马贼的案子。 “已经结案。”充当侍卫的庞秀站在房间门口,抱拳回答道:“是禁军统领和江湖败类勾结。” “哦。”柳云敛目,低声道:“果然是这么老套。” 武艺不错的庞秀听到柳云的低语声,挑眉无言。 “义父如今在府中吗?”抬手让绿珠撤去桌上古筝,柳云站起身,裹着披风走出房间,她体质并不算太差,就是太过畏寒。如今才是初冬,她就已经穿得比他人厚得多了。 庞秀微微后退一步,站在柳云身后道:“太师还在宫中,未曾归府。” “哦,当真无趣。”柳云打量了蓝天,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入冬已是好些寒冷,但好歹今日还是出了太阳的,站在阳光下暖意十足。听闻自己的这个便宜义父还在皇宫,柳云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禁军统领怎么可能这么胆大包天,看来牵扯的官员不在少数。依照这个点还没回府来看,只怕一部分涉案人员是他的举荐,或是有些关系的吧。” 听到柳云并不掩饰的言语,绿珠和庞秀都垂着头立在柳云身后,只当没听到自己这位主子说的话。 “不过是制衡罢了。”轻笑一声,柳云看向一株盛开的月季,这株花开得极盛,正红色的花朵夺人眼目,看着花朵,柳云似笑非笑道:“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跟在柳云身后这两人现在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主子怎么什么都敢在外面说,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幸好柳云也就只是感叹这一句,随后就带着这两人去了花园闲逛,锻炼锻炼自己腿脚,免得坐在房间里被闷死。 等到了晚上,同庞太师一起吃了晚饭后,庞太师照例问了柳云的课业情况后,让柳云回了房间。 一路长吁短叹的回了房间,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柳云第不知多少次的开始怀疑自己,作为未来某211大学里的学霸君,回到古代后一次又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智商。 正靠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出神,柳云房间里的烛光却忽然熄灭了,本以为是风吹灭的柳云正要张口叫绿珠,可烛火又再次亮了起来。 柳云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站起身冷道:“是谁!” “你这姑娘,倒是真有意思。”房间顶上传来个清淡带笑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翩然从房顶落下,落地无声却尽显潇洒。 柳云稳站在窗边,原本锐利的杏眸在看到来人时变得惊异,整个人当场愣住。 盏盏烛火在屋中晃动,一抹白影翩翩落下,动作行云流水飘逸如云,颇有天人之姿。万缕青丝散在身后,发髻微垂戴着岫玉冠,一袭雪衫上无半分杂色,摇曳的烛火衬得这抹身影愈发出尘飘摇。俊颜华美,剑眉轻佻,桃花眼眸眼波流转,何止风情万种翩翩舞,自是一身风流谁不知。 柳云看着眼前之人,脑海都被“皎如玉树临风前”,亦或是“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这些诗句刷了屏。 但见那白衣华美男子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柳云一番,唇边带笑,薄唇轻启:“你就是柳云?” 还被诗词刷屏的柳云瞬间回神,她杏眸半敛,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脸上似笑非笑,比起那狐狸只少了一条尾巴:“不知阁下是?” “呵,”白衣男子右手抱着宝剑,左手微动,一把扇子忽然打开在柳云面前,扇子上洋洋洒洒写着一行墨字“风流天下我一人”,落款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白玉堂。” “白玉堂?!”柳云看到扇子上的字迹,抬眸看着某个绝色风流之人,眸光一紧:“陷空岛五鼠之一的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唇边笑容更是大了,人却不言语。柳云一抱拳,脸上笑容浅了几分:“在下柳云。” 白玉堂感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收起扇子立在原地:“你倒是有点意思。” “承蒙白五爷夸奖,云儿愧不敢当。”柳云唇边浅笑连连,说话间一双眸子灼灼如华,倒是衬出她几分好心情。白玉堂把房间四下看了一番,道:“看来作为义女的你在太师府过得还不错?” 柳云微笑,不紧不慢得道:“全赖义父关照罢了。看来白五侠已是打听清楚所有情况了吧。”柳云说着,将脸颊边头发勾到耳后。 “那是当然。”白玉堂眸光如波,立在烛火下,在华丽的房间也遮掩不得半分他那通身的风流,真端得上是公子如玉世无双。 柳云看着白玉堂再是一愣,随即收回目光,浅笑嫣然:“那么,你来此做什么?” “不妨你猜猜?”白玉堂自来熟的坐在桌前,歪头调笑道。娥眉一挑,柳云看着某个不认生的男子,答非所问: “白五爷半夜进入一个姑娘的房间,可不太好吧。” “爷也是这么觉得。”白玉堂把钢刀放在桌上,展开扇子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脸上的笑容让人眼晕:“小云儿你不好奇五爷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有什么……”柳云话说了一半忽然住口,杏眸一凛:“你想逼大哥出手!” 白玉堂闻言,脸上笑容更大了。烛光下衬得那面容愈发华美,愈发耀眼:“小云儿还真聪明呢。”白玉堂夸奖了柳云一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小云儿若不去也可以,那开封府大堂上可是有不少东西拿的。” 白玉堂说着,敲了敲桌上的心,意思不言而喻。听得白玉堂那番话,柳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这是让她在官印和自己之间选择。想到这里,柳云眸子一瞬间冷了起来,她看着白玉堂冷声道: “白五爷,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白玉堂饶有兴趣的看着柳云的反应,反问道。 听得白玉堂的答案,柳云的杏眸眯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番,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掳人要挟可并非侠义之行,看来锦毛鼠白玉堂也不过如此!”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白玉堂摇着他的折扇,对柳云所言并不当回事,他笑眯眯的看着柳云,等着柳云做出选择。但柳云从白玉堂的言语中猜到些别的东西,她看着白玉堂那双桃花眼,试探起来: “非常之时?我前几日并未在京城听到有五鼠的消息,看来至多一两日,五爷的其他几位兄弟就该赶来了吧。” 听得试探之言,白玉堂抬眸重新看了柳云许久,桃花眼中闪出几分笑容:“小云儿,爷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十分聪慧。”“多谢五爷夸奖嗯?谁是小云儿!”柳云后知后觉的发现,某只耗子居然自来熟的叫自己小云儿,这人还真是游戏人间啊。 “你是小云儿啊,”白玉堂的桃花眼中都是算计的笑容:“小云儿,那么委屈你了。”白玉堂说着,弯起他那好看的眼睛,手中的长剑扬了起来。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白五爷。 柳云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耗子那张笑脸,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开口道:“武力胁迫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如果小云儿你愿意和爷去一趟的话。”白玉堂的意思很明显,让柳云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柳云自然是知晓白玉堂的意思,她无语望青天:自己这是命犯太岁吗…… “去可以,你放下刀好吧。”柳云认命地叹了口气:得,自己成了猫鼠的见证人了。走到另一个桌子前,柳云拿过个小包背在身上,然后转身问起自己作为“人质”的待遇来:“管吃吗?” “当然。”白玉堂笑的满面桃花开。 ————TBC———— 第六章、得讯息御猫怒火起,到陷空柳云见五鼠 寒冷的冬日,难得有了阳光。暖阳从云层中钻出,温暖的阳光投向大地。 在这个时间,开封府里已经忙碌了起来。 包拯已经在展昭的陪同下去早朝了,而晚睡早起的公孙策一开始整理开封府的公务,巡街交班的衙役们都开始分头工作,厨房的大妈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做着早饭。 汴梁城内一派繁忙气象。 下过早朝,包拯刚回到府上没多久,从不来开封的庞太师竟然带着两人来了开封府,指名道姓要见展昭。包拯和公孙策心下起疑,就叫来展昭,三人在花厅接待了庞太师。 同庞太师见了面,庞太师坐在花厅客位上,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在他身旁站了一男一女两人,其中一人展昭见过,是柳云身旁护卫庞秀。 互相见礼后庞太师直奔主题,他放下茶杯看着展昭道:“今日本太师就是来找展护卫的。” “不知展护卫可是哪里冲撞了太师?”包拯问道、 “不曾。”庞太师也懒得绕弯子,他示意庞秀将一封信递给包拯,淡然道:“只是这事同展护卫有关。”顿了顿,庞太师瞧着展昭,说了个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消息:“云儿失踪了。” “什么?”开封府众人惊到瞪大了眼睛。 包拯拆开信看了遍,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丝疑虑。抬手将字条交给公孙策,公孙先生看完后眉头一皱,转手递给展昭。展昭接过信上下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黑,最后的脸色,简直可以媲美于包大人。 看展昭脸色不对,公孙策轻咳一声提醒展昭,展昭这才把信捏在手里站直了身子,俊秀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庞太师审视了一番展昭的脸色,随后转头对包拯道:“这两人是云儿的护卫和贴身丫鬟,本太师叫他们来就是告诉包大人昨夜的情况。” 说罢,庞太师让绿珠和庞秀站了出来,两人便将昨日情况都说了出来。 昨夜晚膳后柳云回到房间后说要一人呆着,绿珠便在柳云房间的外间休息,庞秀则是守在屋外。谁知二更时分,一道白影来到院中,庞秀还不及反应,便被暗器击中,当即就昏了过去,绿珠也是同样的待遇。 等两人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柳云也早就不见了,房间里只留下一封信,这两人只好去找庞太师。 听完这两人的话,包拯点点头表示知道,他转头向庞太师道:“太师放心,本府定然会让云儿安然无恙。” “包大人这话本太师却是信得,不过,”庞太师语锋一转:“此事因展护卫而起,希望诸位尽早将云儿救回,否则就不要怪本太师不讲情面!” 说罢,庞太师站起身一甩衣袖:“告辞!” 等太师走后,包拯唤守在门口的张龙赵虎和王朝马汉也进到厅内,众人一同商量看如何处理。在商量中展昭紧握着那张信纸不曾开口,包拯连叫了两声展昭都毫无反应,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信纸。 站在展昭身后的四大侍卫互相看了看,其他三人都用眼神示意张龙,让张龙提醒下展昭。结果还没等张龙开口问,大家都看见展昭手上劲道一吐,那纸条化成了碎片。 站在展昭身旁的四大门柱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几步。 包拯与公孙策同时叹了口气。 原来那纸条上写了一首打油诗,诗云:江湖切磋不得少,不想御猫胆气小。接人暂回陷空岛,游山玩水多逍遥。若要寻人卢家庄,只管南侠跑不了。谁说老鼠怕臭猫,气死小猫才最好。 诗的落款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花厅里沉默了一阵,展昭压制住怒气,开口道:“大人,白玉堂执着于名声,应是不会伤害云儿的。” 公孙先生看了展昭一眼,也道:“大人,展护卫此言不差。只是现今的事情还是尽快解决为妙。” “没错,若是不能尽快解决,只怕庞太师不会手下留情。”包拯点点头继续道:“此事万不得还要麻烦展护卫跑一趟了。” “大人,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展昭抱拳行礼,显然已经是有了几分急切之意。 正在这时,有衙役站在门口道:“大人,有四个人带着兵器硬闯开封府!”展昭心中有些猜想,便和四大侍卫一起冲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展昭领着四个大汉来到包拯跟前,包拯询问才知这四人就是陷空岛四鼠了。四人互相看了看,都抱拳道:“见过包大人!” 包拯也不客气什么,将白玉堂所做之事尽数说给四鼠听了,四鼠听后都长叹口气,老大卢方表示现在立刻领着三个兄弟回陷空岛,劝说白玉堂把柳云放了。 这四人来得快走的更快,跟包拯说完事后立刻就离开了汴梁城,快马去追他家五弟了。 四鼠走后,展昭也要往陷空岛去,可公孙先生抬手阻止了他:“展护卫,先不急。” 展昭身子一顿,看向公孙先生:“这是为何?” 公孙先生捋了捋胡子,对展昭道:“展护卫需明白,此事定要及时回返,不然只怕会有不妥。” “公孙先生所言不错,展护卫要切记。”包大人看着公孙先生,捏着胡子思索道:“不过依照云儿的性格,那一路上也应不会有事的。只是她若没有及时回来,只怕庞太师会借用朝廷的力量,只怕那陷空岛就……” 包拯这猜测还没说完,花厅里一阵劲风吹过,众人抬头瞧去,某个大红身影早就没了踪迹,只剩下被风吹起的纸质碎片从空中慢慢落下。 “怎么,总觉得展大人的轻功愈发精进了呢……”王朝看着门口方向,感叹了一声。 剩下的三人都是认同的点点头。 包大人长叹一口气,默默扶额:“展护卫,一切小心……” * 陷空岛四面环水,岛边芦苇成荡成片,岛上翠竹环绕,树林密布,山清水秀,一片怡人景色。现在虽是隆冬,但岛上风景不但未有一分不好,反而更增添了几许独特魅力。 陷空岛岛主,钻天鼠卢方,急公好义,乐于助人,而且为人洒脱好客,江湖之人无不对他钦佩有加。只要提起卢方的大名,不知有多少人对他夸赞佩服。 而陷空岛其他四人,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尤其是锦毛鼠白玉堂,他那通身的才华,更是让江湖中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刻,在陷空岛上,一向让人另眼相看的锦毛鼠白玉堂,正站着不敢说话,可怜的被自家大哥痛骂。在他旁边坐着的,从太师府里被“掳来”的柳云柳姑娘,正吃着上好的糕点,喝着好茶,悠哉悠哉。 慢慢咽下一口糕点,看着被骂的抬不起的白玉堂,柳云想着不能让白玉堂这么惨,万一他报复自己怎么办。抱着这个想法,柳云弯起眼睛:“卢岛主,此事……” 柳云还未说完,卢方手一挥,止住柳云的话头:“柳姑娘,此事是我五弟的错,我们五鼠一向行侠仗义,从未做出掳人逼战这等丑事,如今我五弟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卢方在此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卢方说着,就要抱拳躬身。柳云抬手止住卢方动作,杏眸微敛,瞥过坐在对面的其余三个人的表情,唇边勾笑: 那三个人,打头第一个,一身侠客打扮,头顶扎着冲天髻,发丝整齐,身材比之寻常男子略有些矮,双手大而茧厚,腰间别着一只生铁银爪;这人下手的人也是一身侠客装束,身材魁梧高大,肌肉虬结,后腰上挂着两把大刀,满脸络腮胡遮住了大半个面庞,只能看出一双滴溜小眼;最后这个人,一身文士袍,头戴文士帽,唇间蓄胡,手拿鹅毛羽扇,眸光内敛,脸上似笑非笑。 这三个人,正是“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和“翻蒋鼠”蒋平。 此刻这三个人的表情各自不同,韩彰和徐庆本就是粗鲁汉子,见到自家大哥居然给一姑娘赔礼,虽错在自己这方,但仍是面色不好;而蒋平则是不同,他是五鼠智囊,就算此时心中也如其他两鼠一般不爽,可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柳云看过这三个人的反应,将目光停在蒋平身上几秒,随即收回目光,看着卢方,道:“卢岛主,您多虑了。” 柳云说着,起身一拱手,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道:“我与白五爷一见如故,白五爷视我为幺妹,提议让我前来陷空岛游玩,乃是出于好意,岛主又何必怪罪呢?”柳云说完,见卢方还要说些什么,便转头看向蒋平,勾唇一笑:“蒋先生认为如何?” 蒋平看着柳云,忽的就笑了,那笑容,与公孙先生更是像了几分,惊得柳云背后汗毛竖立。卢方闻言,也侧身看向蒋平,蒋平起身点头,道:“大哥,这柳姑娘所言不差,大哥若是在这般下去,便会有人说大哥招待不周了。” “四弟所言甚是。”卢方看到自家兄弟的笑容,便明白了什么意思。蒋平继续接道:“大哥,既然五弟视柳姑娘为幺妹,我们五鼠一向是五人同心,五弟的幺妹,应该就是我们众人的幺妹吧。”蒋平说这话间,还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 众人都是一愣。 柳云听到蒋平的话,身子一抖,身后的冷汗刷一声就下来了。 若是依照蒋平这么说,白玉堂掳人逼战这种事已经没有,只是邀人来玩;但柳云此刻若是说出反对意见,或是对五鼠幺妹这种事情推辞,那么便会得罪五鼠。 且不论得罪与否,就五鼠幺妹此事,按理说柳云被白玉堂带到陷空岛,开封府一定会派人来找,最有可能的,来找柳云的人就是展昭。本来开封府还处于有理阶段,白玉堂掳人留书,此事本就不妥;然而蒋平这一番话下去,就变成了白玉堂邀请义妹做客而留书通知,虽然留书话语上有些不太妥当,但总体而言是没什么不对的。 这种感觉腹黑的人,都是祸害啊。柳云看着蒋平的笑容,心中默默的想。 蒋平话中的意思,白玉堂和卢方最先懂得,卢方点点头,笑声爽朗:“四弟所言甚是啊。”白玉堂呢,身子一抖,然后转身就用扇子戳了戳快要石化了的柳云:“小云儿啊,你可是我们的幺妹了呢。” 柳云没说话,蒋平则是看了一眼白玉堂,温温和和开口:“五弟。” 白玉堂被蒋平的声音惊得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道:“四四四哥,怎么了。”蒋平笑的那叫一个灿烂,然柳云无端想起了开封府的某个凤眸弯弯的师爷。 啧……白耗子你节哀吧…… “柳姑娘虽然如此言道,但五弟你夜闯皇宫,掳人迫战这些事,你作何解释?”蒋四爷轻摇羽扇,一派儒雅。白玉堂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四四哥……” “五弟你可知晓,你夜闯禁宫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又可知晓你掳人来此,对柳姑娘会造成什么影响?”蒋平继续追问,白玉堂瞠目结舌,不知怎么解释,柳云因为刚才被蒋平算计了一笔,心中不爽,就在一旁凉凉开口: “你夜闯禁宫自然会遭到官方通缉,很有可能会问罪我家包大人,严重情况下朝廷会派兵强攻陷空岛,岛上这么多人性命不保不说,还会落得株连九族,妻儿老小很可能会发配岭南,终身为奴为婢。” 柳云故意夸大其实的说完后,默默看了一眼白玉堂,落井下石:“还不说我自己有什么结局。” “这这……”白玉堂听到柳云所说,半晌说不出话来,蒋四爷坐回位子,淡定从容:“五弟,你若真如此行事,不仅会让包大人出事,也让咱们五鼠遗臭万年。” 白玉堂咬着嘴唇,纠结了很久,忽的一下跪地:“众位哥哥,此事千错万错,终是我白玉堂之错,我这就去开封府负荆请罪!任何错误,均由我白玉堂一人承担,万不会连累各位哥哥分毫!” “五弟!”老大老二老三闻言,都是一急,蒋平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摇着他的扇子。柳云摇摇头,忽然就觉得某只白耗子其实和开封府的猫儿还是有些相似的。 啧,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啊。 柳云这么想着,看着白玉堂那副样子,就是一撇嘴:“五爷也不必如此着急,你夜闯禁宫却是为了马贼的案子,当今圣上可不是无能昏君,自然不会如此行事。”柳云一出声,众人都看向她,她挠挠脸,很无奈的摊摊手:“本来我是想看看热闹,不过吃人的嘴软,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不出来解释了。” 柳云说完这话,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包大人一向公正严明,肯定会向皇上上书劝诫,这样五爷很可能只会被训诫一番,不会牵连陷空岛的。而且若是我所料不错,大哥已经向陷空岛而来,到时候你们解释一番,在一同去开封府给大人赔礼,我再去太师府说道说道,应就没有事了。” 话音落地,整个聚义堂里一片安静。 难道我说错话了? 柳云看大家都没反应,心中猜测。 正当柳云胡思乱想的时候,卢方一拍掌:“柳姑娘言之有理!!”随后蒋平浅笑开口: “不愧是我们五鼠的幺妹。” 诶!!!!! ————TBC————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