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霸秦王朝》 楔子 秦王政一十五年,内史腾率军灭韩,俘韩王安,置韩地为颍川郡。 一十七年,秦军攻入赵都邯郸,赵王迁被迫降秦,赵亡。 一十九年,王翦攻破燕都,燕王杀太子丹求和,燕国灭亡。 二十年,王翦之子王贲率军六十万攻魏,围大梁城,引黄河鸿沟水灌大梁,三月后破城而入,魏王假请降,魏亡。 二十一年,王翦领军十万攻楚,一年后,王翦大破楚军,楚国名将项燕战死,楚王负刍被俘,随后王翦引军度过长江,平定江南、灭越国置会稽郡,楚亡。 二十五年,王贲先后大破辽东、代城,虏燕王喜,代王嘉。燕、赵彻底灭亡。 二十六年,王贲率军南下攻齐,齐王建降。 公元前221年,39岁的秦王政称帝,号始皇,大秦王朝建立,至此天下归秦。 始皇三十七年,秦始皇嬴政同往常一样,由冯去疾留守咸阳,李斯、赵高、胡亥从行,开始了出巡。 沙丘行宫,一座不祥的行宫,自赵武灵王饿死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赵国国军光顾此处,直至始皇一统六国之后,修葺各地行宫,却唯独没有修葺此处。 落寞、矮小的宫殿本该在此等候着岁月的侵蚀,然后倒塌,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然而落寞的沙丘行宫却再一次迎来了它的光辉,仿若回光返照一般。 此时的沙丘行宫,方圆数里都遍布着黑水战旗,驻扎着如今帝国最为精锐大军——羽林军。 “来人,将丞相和赵高唤来,朕有要事相商。 ”刚刚喝下汤药的嬴政迫不及待的朝门口卫士说道,此刻的嬴政苍白的面色中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殿中。 “陛下...”赵高刚欲开口,却被嬴政挥手打断。 “赵高,朕的玉玺你可曾带过来了?”嬴政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坐起,让自己保持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可是挣扎了数次,嬴政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根本就坐不起来。 “回陛下,奴才一直带着呢!”赵高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丞相也在吧?”嬴政此时已是双眼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出声问道。 “回陛下,臣在呢”另外一人出声回道。 “那就开始拟旨吧....” “令公子扶苏赶回咸阳,继任帝位,蒙恬执掌北军辅政.....” 终于小半个时辰之后,嬴政交代完了所有的事情,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卸了下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模糊中好像听到了赵高、李斯的呼唤,只是嬴政此刻只想好好的休息,并没有搭理他们,就这么睡着了。 不多时一封诏书从行宫中发出,由赵高心腹执掌,北向而去,同时驻扎在沙丘的羽林军也开拔启程。 · 第一章北军 上郡,素有表里山河之称,乃是大秦最早设置的三十六郡之一,地处河西,东临大河,西抵洛水,阴山横贯南北,北面是刚从匈奴手中夺回来的河南之地九原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此成为了北方军团驻地,以此为中心,帝国三十万北征大军驻扎在北部八郡地区,征战匈奴,收复失地。 自始皇三十六年,有中华第一勇士之称的上将军蒙恬对匈奴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连却匈奴七百余里,收取河南之地,置九原郡,使之不敢南下而牧马,如此上郡就由之前直面匈奴的第一道关卡开始退居幕后,结束了战火连天的日子。 而有了九原郡做屏障,上郡较之前压力大减,民心思安,上郡地区本就水草丰美,所以不断有牧民涌入,再加上匈奴丧失河西之地,游牧资源大减,匈奴对北方其他一些小部落更是压迫不断,许多北方的游牧部落牧民南下,去年长城以北又有大雪灾发生,无数牧民死于冻饿之中,天灾人祸以至于有些小部落甚至是举族南迁整个部落南下依附大秦,定居上郡、北地等处。 因而上郡居民不断上涨,水草丰美处随处可见挥舞牧鞭驱赶畜群的牧民,跪在奶牛前挤着牛奶的女人,来来往往的商人,其兴旺程度已然不亚于中原的某些城市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马蹄声,原本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支黑色利箭。原本安详的画面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牧民胯下的马儿焦躁不安的刨着地,而马背上的牧民则是一脸担忧的望向远处,心中哀叹,难道又要开始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吗。 马蹄声渐进,片刻之间,风驰电掣的骑兵便已经奔到了近处,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蒙’字大旗——北军统帅蒙恬。 大军过境,正在放牧的牧民都来不及驱赶着羊群躲避,眼看就要与先锋骑兵相撞了。不过,大秦军队均是训练有素,连年征战的北军更是不在话下,又由于是与游牧民族作战,骑术也是相当精湛,再加上这支军队又是上将军蒙恬的亲军,在北军当中乃是十中挑一的存在,当然不可能与羊群发生碰撞这种事情。 只见先锋骑兵开始缓缓降下马速,打出旗语,整支骑军缓缓降下速度,井然有序的避开了羊群。前锋骑士战马左侧悬挂着盾牌,右侧则是战刀,往后,中军骑士配备着长戈和大剑,最后,后军骑兵则是手持弓弩,腰胯弩箭、短剑。很显然这是一支虎贲之师,上马则是一支精锐骑兵,下马又可做步卒,结大秦赫赫有名的箭阵。 这支大军是驻扎在上郡肤施大营的蒙恬亲军,月前跟随北军监军扶苏公子北向驱赶前来南窥的匈奴左贤王部,今日得以凯旋而归,匈奴如今的左贤王也就是将来赫赫有名匈奴冒顿单于。 在大军距离肤施城十里处隐隐可见肤施城墙时,中军大纛分出两队令骑分别前往前、后两军传令,骑军前军司马勒马停僵,举手示意部下停止前进。 近万大军缓缓停了下来,前中后三军阵型没有丝毫的混乱、冲撞,各军士卒亦是面容整肃没有丝毫的慌乱、紧张。 在扶苏的示意下传令官策马向前,扶苏望着不远处的城楼沉声道:“传令前军,竖起大麾,号角通报大军凯旋。” “诺!”传令官大声应道。不一会,前军象征着监军身份的大旗高高竖起,随之而起的是如雷声般的号角声。随即,肤施城楼之上的守军就做出了回应,城楼上鼓声响起,城门缓缓打开,千余骑军列阵迎来,领头的两人一人是蒙恬亲军偏将骆甲,但是领军的并不是他在其身前还有一人。 大军相会,扶苏迎了上去,认出了领军那将领——北军副帅涉间,扶苏不由得微微一愣,虽说他乃是北军监军、始皇长子,但是按军中律令,并不需要副帅亲自迎接,尤其是北军之中尤重军令,即便他是基本上除了一些特殊事宜,长公子扶苏这个称号在北军之中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很快结合如今的时间,扶苏就在心中有了猜测,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是的,现在的扶苏已经不是原来的始皇长子嬴扶苏了,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从后世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穿越者。 “末将涉间,见过监军大人”涉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了扶苏脸上也不见多少喜色。 “军中从简,涉间将军无须多礼。”扶苏伸手扶了一把涉间语气沉重的说道。 “将军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看着涉间欲言又止的样子扶苏忍不住出声问道。 涉间看了看四周对着扶苏压低声音说道:“咸阳来使,携陛下诏书,命公子回城接旨。” “不知将军可知使者可有其他交代?”扶苏此时已经强自镇定下来,可是心中却是慌乱不已,按照史书记载始皇三十六年嬴政于南巡途中驾崩,李斯、赵高密不发丧,篡改遗诏赐死长公子扶苏、上将军蒙恬,传位胡亥。 扶苏将心中的不安强自压了下去,在脑海中翻阅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又一本的史书,思考对策,但是很快他就绝望了,如果时间不差,胡亥如今已在咸阳登基,成为二世皇帝,一切已然成了定局了,他空有一个长公子的身份,却只能干坐等死了。他只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别说官场了,他连社会都没出,如何又是赵高、李斯这等混迹官场数十年的官场老手的对手。 “使者说一切等公子与大将军回营再说。”涉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但是公子,此次传召的虽然是羽林军,但是使者却是赵高亲信,恐怕....”涉间有些迟疑的说道,往日有始皇旨意传往北军都是由羽林亲军传递,从未有过其他人传旨,更何况如今正直始皇病重,为了安抚、稳定军心更加不应该如此,而且赵高当年差点死于蒙毅之手与蒙家有着化不开的仇怨、又想着将公子胡亥扶上帝位而公子胡亥一脉与扶苏公子一向不合,这次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无妨,难道他赵高还敢假传诏书不成。”扶苏翻身上马,装作满不在乎的说道,虽然知道了自己可能面临什么,心情依然沉重,但是却没有了开始的慌乱,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是有足够筹码的。 说完扶苏策马向城中奔去,甚至来不及等涉间了,因为自己手中的这份筹码还没有握紧,得需要得到蒙恬的支持才行了,若是蒙恬出了什么变故,自己这条小命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涉间站在原地望着策马远去的扶苏,突然觉得这位一直在北军监军的公子变得有些陌生了,但是仔细一想,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涉间拍了拍自己有些发涨的脑袋不再去想,同样翻身上马率军往肤施城中而去。余下大军则是跟随营将军回驻地休整。 第二章旨意 肤施大营是北军的大营所在,三十万北军虽然大多散布在上郡、云中、九原、上谷、渔阳、右北平、代郡、雁门八郡,但是肤施作为北军中枢所在,常年驻扎有三万步军、八千骑军以及五千亲军归上将军蒙恬所统帅,而且大营的建造规格十分宏大,绵延数十里,容纳三十万大军绰绰有余。 扶苏一路穿过营门、校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大帐前,北部边疆之地,胡风盛行,所以北军大帐也是模仿匈奴王庭所建。扶苏揎开门帐,只见里面已然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人。 这两排人均是北军高层核心人物,以蒙恬为首,包括刚进门的扶苏、涉间,大帐中聚集了北军主帅、监军、两名副帅、行军司马、三名副将、八郡都尉,囊括了除领军巡视长城的左军副将李城铎之外的所有北军掌军人物。然而帐中诸多领军大将,包括统帅蒙恬在内都只是站着,而大帐首座却是坐着一个虎背熊腰,但却微微低着头,眼神阴翳之人,想来此人便是咸阳来的使者了。 “末将参见扶苏公子” “臣,阎乐,见过扶苏公子” 帐中诸将见扶苏进来均是执臣下礼,使者亦是随众将对着扶苏弯腰行礼,不过听到使者自报姓名时,扶苏心中一惊,阎乐,赵高的女婿,史书记载中望夷宫之变的主导者之一,亲手杀了二世皇帝胡亥。 “军中从简,各位将军无须多礼。”扶苏虚扶了一下众将,但是目光却没有离开阎乐,赵高既然派了阎乐过来传旨,恐怕事情和自己所想的相差无几了。 果然,扶苏话音刚落,阎乐就迫不及待的出声了。 “既然扶苏公子已经到了,那就请诸位接旨吧。” “诺”连扶苏在内众将轰然允诺,躬身下跪,准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公子扶苏,身无尺寸之功,却坚持屯兵北上,空耗我大秦国力,是为不忠,且不知何为孝顺,与上将军蒙恬,勾结匈奴,意图趁朕出巡之时,引狼入室,染指皇位,枉为我大秦子弟,今废扶苏公子之位,免去其监军一职,赐御酒一杯,上将军蒙恬,手握大军三十万,不思为我大秦开疆拓土,贪恋权势、富贵,妄图图谋不轨,今免去其上将军之位,赐御酒一杯,由副帅王离接任统帅,掌管大军,为我大秦开疆拓土。钦此” 阎乐合上诏书,从身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两杯御酒,对着两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请吧。” “你他娘的放屁,上将军功高盖世,对大秦也是忠心耿耿,何来谋逆之说,扶苏公子更是以忠孝闻名朝野,如何能做出谋逆之事,我看是尔等奸诈小人,假传陛下诏书!妄图加害于上将军和扶苏公子。” 还不等蒙恬和扶苏有何反应,一黑脸汉子“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径直朝阎乐走去。 铮、铮、铮... 眼见黑脸汉子逼近,阎乐身后的羽林卫同样抽出长剑将阎乐护卫在身后,与此同时帐中诸将也是腾身而起,手按佩剑,眼神不善的望着阎乐一行人,大帐中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此乃陛下旨意,尔等难道想抗旨谋反吗?就不怕祸及家人、部下吗?蒙恬,难道你就眼看着你的部下谋逆,反叛朝廷吗?”眼见局势不受控制,阎乐开始慌张了起来,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虽然他身旁的羽林军是大秦数得上的精锐,但是对面也是连年征战的北军将领,论武力,恐怕比自己身旁的羽林卫士只高不低,况且他身在北军大营,即便安然出了这大帐,可是外面还有数万北军精锐,他可不认为自己身旁这点人能护卫自己突围出去。 “反就反了,我...” “苏角闭嘴,退下” “上将军...” “退下,王离,送使者大人前去歇息,其余众将退出帐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单膝跪地的蒙恬缓缓起身,喝止了帐中诸将的进一步行动,这个时候再把双方留在这里无异于放任两虎相争,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是他蒙恬所想见到的。 “上将军不可啊..” “上将军,万万不可啊..” “怎么,难道你们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吗?,都给我退下!”蒙恬语气一横,帐中诸将仿若又见到了那个战场上运筹帷幄铁血厮杀的上将军。 “诺!”帐中一群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得允诺退下。 “哼,蒙恬、扶苏,尔等两人莫要自误!”说完,阎乐挥手带着身后的羽林卫同副帅王离大步离去。 此时帐中只剩下蒙恬和扶苏两人,蒙恬站在一旁,皱眉沉思,而扶苏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仿佛刚才的诏书旨意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 “公子,末将以为,此事尚有蹊跷,我等应回咸阳请示陛下之后再做决断。”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蒙恬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的局面。 “蹊跷?蒙将军你想的太简单了,这恐怕是个阴谋啊!”此时的扶苏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刚刚北军一众高级将领的反应无异于一剂强心剂,让扶苏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彻底镇定了下来。 “阴谋?公子何出此言?”蒙恬此时依然没有想清楚为何陛下会做如此决断,他认为这不过是陛下一时糊涂而已,但绝不会想到秦始皇已然驾崩于沙丘,这所谓的诏书只不过是李斯和赵高的阴谋罢了。 “将军以为,赵高可敢私拟诏书赐死你我二人?”扶苏起身拾起阎乐慌乱之中丢下诏书,递给蒙恬。 “赵高岂敢如此,大秦律法,私拟诏书可与谋逆罪相论,更何况是处死皇长子与上将军!”听到扶苏的话,蒙恬脱口而出答案,虽然他常年领军在外,但是其弟蒙毅官至上卿,他对于大秦律法自然也有相当的了解。 “既然如此,为何会有这封诏书,难道赵高就不怕事情败露,父皇事后追究下来,灭其九族?还是说你我二人真如诏书说的一样,身无寸功,有谋逆之心?”扶苏目光直视蒙恬,言辞灼灼的问道。 “这...”蒙恬不知如何回答。 蒙家世代忠良,他蒙恬更是深得陛下信任,怎么可能会有谋逆之心,若说功绩,他为大秦拓土千里,收复河南之地,连却匈奴,修长城、直道,如何没有功绩,至于说与匈奴勾结,更是无稽之谈,他蒙恬被称为中华第一勇士,匈奴人畏之如虎,日前更是驱逐前来窥伺的匈奴左贤王部,何来勾结一说,若说扶苏谋逆,更是不可能,陛下虽未立太子,但是陛下早有言,诸皇子中,唯有扶苏可接任他之后,扶苏又何必谋逆,更何况扶苏之忠孝,朝野之中有目共睹,断然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若是父皇真想将我赐死,有何必如此。”扶苏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面前的桌上。 “虎符?” 看着扶苏拿出之物,纵然蒙恬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仍然脸色数变,眼中满是惊骇之意,愣在那里。 也不怪蒙恬如此,虎符,调动兵马的印信,本该是左符在将领之手,而右符留存中央,只有大战之时,由中央派遣监军手持右符,两符验合才可调动军队,当年魏国信陵君救赵,即便信陵君是安王之弟,王室中人,依然只能斩杀晋鄙,夺取虎符才可调动军队。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蒙恬、扶苏当真有谋逆之心,凭借虎符两人现在便可调动北军南下,以勤王之名直取咸阳,顺势攻取天下。 “若我所料不错,父皇已然驾崩,赵高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我与将军若是回咸阳请示,恐怕正中赵高下怀,有去无回啊。”还没等蒙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扶苏再次扔下了一颗重磅**,虽然始皇病重的消息已然由蒙毅传入了两人耳中,但是在此之前二人都坚信始皇帝会好起来,病重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陛..陛下驾崩了?”蒙恬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他跟随秦始皇征战天下已经有了数十年、始皇的身影早就刻印在了他的军旅生涯中,已经成了他的信仰,或者说所有老秦人的信仰,一夕之间信仰崩塌,任谁也接受不了。 “将军稍安,这不过是扶苏的猜测罢了,或许是错的也说不定呢。”扶苏看着蒙恬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 “对,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猜测罢了,当不得真。”听到扶苏的话,蒙恬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是扶苏看的出,他在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结果,只是一时之间觉得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去接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眼下的难关,还望将军指教。”扶苏将话题重新拉回眼下的重点 不愿再在此事上做过多的纠缠,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一切都是空谈。 第三章谋划 听了扶苏的话,蒙恬抛开脑中的念头看着帐中的写放山川沉思了起来。 “若是公子所言为真,我北军应当主动出击,趁咸阳方面未及布置之时拿下先手,从北地大营调集兵力为先锋,分两路,一路径直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漆县,杜阳两地打开内史之地大门,一路由北地经泥阳方向进逼栒邑方向的大军,使其不敢妄动。” “待拿下漆县、杜阳两地之后再由大军分出小部分兵力迅速进入云阳地界做出进攻之势,扰乱云阳守军耳目,此时大军度过洛水,从背后绕至栒邑与泥阳方向大军合围,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栒邑,然后大军直下,进逼云阳重镇,威压咸阳!”许久之后,蒙恬骤然出声,长杆不停的在写放山川之上挥点。 随着蒙恬长杆的挥动,扶苏心中也是越来越震惊,蒙恬不愧为中华第一勇士,连却匈奴数百里的绝世猛人,这一手先下手为强,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若是不出意外,大军进逼云阳,咸阳方面不得不服软了,云阳是抵挡北方的最后一道关卡,若是真被北军拿下,北军骑军只需不到一日便可沿直道兵临咸阳城下,威压朝廷。 然而,蒙恬的布署却还远不止如此。 “与此同时,从肤施大营派出大军,南下增援栒邑方向、再由云中、九原两郡抽调兵马,沿直道南下,然后渡过径水,于鸡头山扎营防备陇西方向的大军,阻断其增援咸阳之路,抽调代郡兵马并北部长城前沿的所有辅兵组成大军,出兵匈奴,放出消息说大秦准备再次征战匈奴,用以震慑。” “最后尽起雁门、渔阳、右北平三郡大营的所有兵马弃守长城,南下以筹措军粮为名,以占据太原、恒山、井径等地为目标,同时散布陛下驾崩,赵高、胡亥等人篡权夺位,扶苏公子率北军起兵勤王的消息,尽可能招降各地兵马,如此一来,进,可逐鹿天下,退,可固守八郡之地以保自身。” 此时的大秦兵马大致分为如下军团: 北方长城军团,屯战兵三十万防备匈奴,算上辅兵约有四十五万左右。 岭南军团,任嚣、赵佗两人连辅兵、家眷在内领军五十万平百越。 关中军团:包括卫尉军、中尉军、羽林军等在内约有十万人左右,虽然良莠不齐,但是其精锐程度不亚于北军,但是这十万人马需要护卫都城咸阳以及宫城、皇帝的安危,除非是生死存亡之际,否则这十万人马算的上是咸阳的常驻军团,除此之外便是陇西的预备军了,说是预备军,是因为陇西大军大部分人都属于更卒,没有上过战场,战斗力和其他军团相比差了不少。 若是扶苏还是原来的扶苏,不知即将到来的乱世,必然会拍手叫好,因为按蒙恬布署,若是运用得当,当真有逐鹿中原的可能,由云阳威胁逼迫咸阳,再由雁门、渔阳、右北平三郡兵马逐鹿中原,扰乱视听,说不定真可在一年之内入主关中。 要知道,历史上陈胜、吴广两人带领的不过是农民起义军,但是却在短短数月时间之内攻破函谷关,剑指关中大地,使得朝野大震。至于匈奴,两次为蒙恬所大败,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听得蒙恬将再一次进攻,此时的头曼单于不北向而逃已经算好的了,更别说是南下劫掠边境了。 然而深知后世史书的扶苏不得不拒绝这个提议。 “将军高见,但是扶苏却以为不可如此。”扶苏假装思考之后开口说道。 “哦?公子以为何处不可?”对于扶苏的否定蒙恬显得有些意外,他对于自己的布署可是信心十足,不认为哪里会出错。 “依将军所说,我北军当与咸阳撕破脸皮,彻底开战,但是此举无异于便宜了六国遗贵。”扶苏拿过桌上的另外一支长杆点在了写放山川之上。 “将军且看,如今赵地、楚地并不安稳,父皇南巡虽有巡视河山之意,但是重在震慑六国遗贵,若是此时传出父皇驾崩,北军与咸阳不和的消息,六国遗贵恐怕会顺势而起,届时凭借三郡兵马恐怕难以平定。” “再者百姓苦秦久矣,苛政、赋税、徭役早已压的百姓喘不过气来,若是再启战争,无异于将百姓至于水深火热之中,此时若是被心怀不轨者利用,恐怕民心思乱,社稷不稳,将军须知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扶苏借用后世唐太宗名言来为蒙恬阐述民心的重要性。 眼见蒙恬眼神飘忽有些动摇,扶苏接着开口说道:“若是此时再有中原大乱、北军南下的消息传入北方,匈奴必然会结重兵进攻边境,仅凭代郡方向的兵马怕是无法守住高阙、辽东一线的长城,到时匈奴南下,边境有失,我们恐怕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啊。” 听了扶苏的话蒙恬再次陷入了沉思,半响之口苦笑着开口说道:“公子所言极是,若是按末将之言,我北军所部届时恐怕将有灭顶之灾,公子大才,末将难及也。” 话岁如此,但是蒙恬没有丝毫的不愉,看向扶苏的目光还带上了一丝欣慰,秦始皇将扶苏送往北方监军本就有锤炼之意,如今看来扶苏有了不小的进步,这其中必然少不了他蒙恬的功劳,再者,如今大秦命运难测,蒙恬今后将跟随扶苏征战天下,对于扶苏的贤明当然是乐意见着。 “将军谬赞了,将军在用兵方面扶苏怕是拍马也难及,只是仓促之间难以顾及,若是给将军足够的时间,扶苏所能想到的将军必然也能想到。”眼见蒙恬接受了自己的意见,扶苏心里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眼前这位可是有着“中华第一勇士“”之称的蒙恬,他的称赞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那依公子所见,我们应当如何作为?”对于扶苏的称赞蒙恬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听到蒙恬的话扶苏面色一肃,收起了刚才那点沾沾自喜,将自己在心中推演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依扶苏愚见,我们可以令北地郡大军南下进驻阴密、径水附近,以示不满,但是不可进入内史辖区,若是内史军前来询问,便说是北军正常军队操演,同时抽调肤施大营骑军南下进驻泥阳、径水附近,然后以小股兵马多树旗帜大张旗鼓的南下,放出消息言抽调九原、云中、代郡三郡兵马南下鸡头山,欲对内史形成半包围之势,以此逼迫胡亥、李斯等人妥协。” 说到这里扶苏顿了一下,长杆指向东方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命正在长城巡视的副将李城铎派遣九原、云中、雁门三郡大部兵马南下以匈奴入侵,大帅派军筹措军粮、协助城防为名,分散进驻太原、恒山两郡筹措军粮,但不可深入,造成长城守备空虚的假象,同时向北方散布消息,言我父皇驾崩,胡亥篡位,北军已南下平叛,以此引诱匈奴南下劫掠。” 扶苏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蒙恬,这是他在心中推演多次才定下来的计划,自认为完美,他想看看蒙恬作何评价。 “诚如公子所言,如此我北军确实可以避免与咸阳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军中只剩不足一月的粮草,这一点想必朝廷十分清楚,若是李斯等人拖延下去迟迟不肯和谈,增兵云阳、漆县两地,届时我军丧失先机,恐怕到时候久攻不下,加上粮草缺乏,我军处境亦是不妙啊。”蒙恬只是稍加思索便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扶苏所言的致命缺陷之处,北军战时虽有就地筹措粮草的权利,但是军中粮草大部分依然来自于关中敖仓和荥阳两大粮仓,这也算的上是秦始皇变相的制约着这支大军的。 “哈哈,如将军所言,粮草确实是我军的致命之处,但是将军不要忘了我北军戍边的原因——防备匈奴,这也是我为什么让李城铎将军往北边散布消息的原因。 如今已经快步入深秋,再过不久寒冬将至,匈奴如今丧失河南这片水草丰美之地,若是不能赶在入冬之前解决粮草问题,匈奴是否还能在大草原上延续种族恐怕犹未可知,所以,即便消息可能为假的匈奴定然会如同一头凶狠的饿狼集结大军叩关而来。 而且,不需半月,我们派人南下的太原、恒山两郡的消息也会传入咸阳,届时就算他李斯不想给粮恐怕也是不行了。”对于粮草问题,扶苏早就考虑过了,匈奴叩关已经不是双方内斗的时候了,再者扶苏派兵进驻太原、恒山的消息传入咸阳,造成一种若是朝廷不肯给粮便率军南下关东地区的假象,到时候由不得他李斯了。 听了扶苏的话,蒙恬眼前一亮,诚如扶苏所言,匈奴没有选择,去年草原的大雪灾哪怕是身处长城之内的秦军都深有体会,若是今年再无法顺利度过即将带来的寒冬,等来年开春恐怕用不着秦军前往,草原上其他诸如东胡、月氏等部落就能将匈奴给分食的连渣都不剩。 一番交谈之后,蒙恬又指出了扶苏布署中的几个缺陷,完善了一番,最后说道:“如此一来就差如何处置阎乐以及他所谓‘陛下’的旨意了。” “哈哈,将军勿忧,此事好办,他阎乐能有诏书,为何我们就不能有了?而且,我们的还能比他的更真。”扶苏笑着说道,边说还边晃了晃手中的虎符。 ...... 于是,在当天在阎乐宣读完诏书不久之后,又有始皇密诏宣读,蒙恬召集众将接旨之后便令人前往使者阎乐府中,将还在饮酒作乐的阎乐当场拿下,在捉拿之时,阎乐本还叫嚣说扶苏、蒙恬两人假传诏书,意图谋反,可是当他看到合二为一的北军虎符时脸色如同活见鬼一般,目露绝望,任由捉拿,而与阎乐同行的羽林卫士也同样被收押军中。 第四章咸阳 咸阳,继雍城、栎阳之后的秦国都城,也是现如今大秦的都城,作为都城,咸阳无论是哪方面都远超其他城池,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咸阳宫。 咸阳宫拥有一百六十余年的历史,历经大秦七代国主,见证了大秦国君的奋勇图强,见证了大秦从一个蛮夷小国一步一步的壮大最终吞并六国的丰功伟绩,它是始建于秦孝公时期的宫殿,是为历代秦王起居生活、处理军政事物的场所,一条笔直的长廊接连着数十个宫殿,恢宏霸气。以黑色为主调青铜宫殿让进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从心底感受到威严肃穆,无时无刻不显示着秦王的威仪,然而今天的咸阳宫早朝却是没有了往常的肃穆。 “岂有此理,扶苏、蒙恬怎敢如此作为,他们这是在抗旨,是在谋反!朕要诛他们九族”朝堂之上刚刚登基不久胡亥看着早朝的奏章,愤怒的将其掷于地上,不顾一国之君的形象破口大骂,气的浑身发抖,丝毫没有想到扶苏是自己的哥哥。 奏章之上写着:扶苏、蒙恬两人并未奉旨饮下御酒,言奉先皇诏书,领御赐虎符统帅北军,镇守一方,并且在昨日北地大营三万大军不知何时奉蒙恬将令开拔,于今日进驻阴密、径水附近,进行操练,漆县守军前去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北军军队例行操演,如今漆县三千守军已经全部整军上城墙日夜关注阴密方向大军的动向。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报,栒邑守军密报,请陛下亲启。” “呈上来!”胡亥脸色铁青,声音近乎咆哮的说道。 稍顷,一名宦官领着密报,微微颤抖着身子走向了胡亥,将密报呈上,也不能怪宦官胆小,因为胡亥凶名太盛,尽管才登基不久,但是对于却在宫中造就了不少杀孽,前日就有内侍因为将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不小心洒在了地上而触怒了胡亥被施以鞭刑致死,宫中内侍、宦官一时间人人自危。 看着密报,胡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垮了下来,拿着密报的手青筋暴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密报上说栒邑附近出现大量骑兵,在北地郡与内史相交地界进行操演,同时泥阳城开始修建营寨,据探子回报可容纳五万人马左右,也就是说,扶苏、蒙恬将驻军五万于泥阳,威慑咸阳。 这一次胡亥没有当场发作,反而冷静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将两份诏书递给赵高宣读。 “诸位爱卿如何看待此事啊?”诏书宣读之后,朝堂之上久久没有没有声音,胡亥不满的出声问道。 “老师以为如何?”见堂下众臣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胡亥只得亲自点人回答了,而他的老师,自然也就是赵高了。 “回陛下,臣以为,扶苏、蒙恬两人抗旨、私自调兵,形同谋反,当派兵攻打,陛下可令一上将领军十万,北向进攻,另可派人收押咸阳蒙恬、扶苏亲眷,留待发兵之日,斩首祭旗。”赵高拱手回答,虽然蒙恬、扶苏两人抗旨一事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这正好给了他将两人心腹、亲眷一网打尽的机会,至于两人以及北军的怒火咸阳能不能承受的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回陛下,臣以为赵大人此举不妥!”赵高话音刚落,堂下便有一人出声反对。 “冯大人以为,有何不可?”胡亥看着出声反驳的人,目光不善,因为他在心里也是赞同赵高做法的,如今整个大秦都是我的,难道我还怕了你区区扶苏、蒙恬不成。 “如赵大人所言,将二人亲眷祭旗必然彻底触怒北军,而我咸阳如今可战之兵不足十五万人,若是抽调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则咸阳与陛下的安全难以保障,再者,北军足足有三十万大军,仅凭区区十万兵马恐怕难以平定,更有蒙恬此等闻名朝野的猛将,朝中恐怕难有敌手,所以臣以为不妥。”堂下反对之人乃是冯去疾,蒙恬故交,大秦右相。 “那冯大人可有更好的办法?”听了冯去疾的话,胡亥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如今的局势确实于自己不利,若是按刚刚赵高做法无异于自找不快,当下便出声询问道。 “这..微臣愚钝,未能为陛下解忧,还望陛下恕罪。”冯去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在他看来,先皇绝不可能下令赐死扶苏、蒙恬两人,再者自己与蒙恬橡胶甚好,与公于私他都要站在二人那一边。 听到冯去疾也没有办法,胡亥露出了失望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转向了李斯。 “李相可有来良策?”胡亥目露期待的问道。 “回陛下,依臣所见,陛下可从咸阳征调三万兵进驻云阳,征调两万兵马进驻栒邑,传令坚守城池不可出战,再令敖仓、荥阳两地断绝向北军运粮,然后派遣使者入北军传旨,问责二人为何抗旨不尊,令扶苏、蒙恬二人入咸阳为先皇发丧。同时调集陇西十五万大军开赴内史,如此一来,北军难以威胁咸阳,加上大军粮草不济,扶苏、蒙恬二人只得束手就擒了。” “若是二人抗旨拒绝回咸阳,孤注一掷率军大举进攻,李相又该当如何?”清醒过来的胡亥深知北军的强大,至于说两人是否会遵旨回咸阳,胡亥问都不要问就知道结果了。 “陛下勿忧,若是二人抗旨拒绝回咸阳发丧,我等可派人在北军中散布消息,言扶苏、蒙恬拒为先皇发丧,二人不忠不孝,有负先皇所托,意图谋反,动摇北军军心,然后许诺官职、良田、美人等加以引诱,从内部瓦解北军,如此不需陛下出兵,大军便会自行退去。再者即便二人能够稳住军心,勉强发起进攻,云阳、栒邑等地得到陇西大军支援,只需固守城池,任凭他蒙恬有天大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城,而时间一长缺乏粮草的北军同样只能自行退去。” 李斯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狠,首先增兵云阳、栒邑两地,断绝了北军迅速打开内史大门,威胁咸阳的可能,再断北军粮草,动摇军心,同时调动陇西大军备战,然后命二人回咸阳,若是回,则以谋反、抗旨等数罪并罚,一举拿下,可再由咸阳派一忠心将领重掌北军,若是不回,正如李斯所说一样,蒙恬、扶苏两人结局恐怕也是不会太好,北军虽然由蒙恬执掌,深得军心,可是北军终究不是他蒙恬的私军,若是传出了始皇驾崩,蒙恬谋反的消息,恐怕军中人心浮动,难以调动,再加上咸阳的威逼利诱,只怕是会有不少人心存他念,再者如此一来,扶苏、蒙恬两人多年来忠孝仁义的名声恐怕也会毁的一干二净。 但是李斯的计策注定是要胎死腹中,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之下,若是匈奴来犯,李斯再整垮北军,凭借陇西、内史这点兵力去抵抗没有长城阻碍的匈奴,以步制骑,无异于自掘坟墓。 “妙啊,李相好计策啊!”听了李斯的话胡亥眼前一亮,连连称好,很快便在朝堂之上做出了布署。 来人,拟旨... 第五章匈奴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本该羊群、马群遍布、牧民骑马放牧呦呵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去年的大草原遭受了罕见的大雪灾,无数匈奴子民在大雪灾中冻饿而死,即便是将近一年过去了,大草原仍然没能恢复元气,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牧群,若是在今年寒冬来临之前再找不到一片水草丰美之地,恐怕又有不少人将死于今年的寒冬。 远处的天边,一只苍鹰正在天空中盘旋,目光仅仅的盯着一只正在小心翼翼吃草的灰兔。 它在等待饱餐一顿的时机。 终于,也许是青草的鲜美让灰兔放松了警惕,给了苍鹰可趁之机,苍鹰抓住时机,猛然扎了下去,利爪伸出,眼见猎物近在咫尺,就要得手,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支利箭,横贯了它的身躯,将它钉在离灰兔不远处的大地之上,苍鹰悲鸣了几声,最终还是不甘的垂下了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正在吃草的灰兔,然而,还不等它有何动作,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同样将它钉在地上,最终这一对猎物与猎人都都死在了自己的贪婪之下。 远处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匈奴青年放下了手中瞄准的长弓朝着这边策马而来,在其身后近百骑骑兵仅仅跟随,青年颈上挂着一大串象征身份的骨饰,但是其相貌却与标准的草原居民有些差异,或者说有很大差异,白皙的皮肤,稍显赢弱的身体和深邃的眼睛都与草原人的粗犷、强壮不同。 “左贤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眼前这名持弓青年正是不久前被扶苏领军驱逐的匈奴左贤王——冒顿。 自从被扶苏驱逐回来之后,冒顿每天都显得异常的烦闷,这次南下的一无所获代表着匈奴在这次寒冬来临之前将无法从秦人那里获得一点粮草,也代表着,这个寒冬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冻饿之中。 冒顿深知如今匈奴的情况,南边有着秦人这头猛虎,两边又有着东胡、月氏两匹饿狼,去年匈奴遭受大雪灾已经让本已安分不少的两匹饿狼蠢蠢欲动,若是今年再无法安然度过寒冬,只怕饿狼会是向匈奴展示自己的凶狠的獠牙,而南边的秦人对于匈奴向来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只怕到时候匈奴不仅需要面对东胡、东胡这两匹饿狼,秦人这猛虎恐怕也不会甘于寂寞啊,结局不言而喻。 “去拿上猎物,我们回去。”冒顿抬头看了眼远处头曼城连绵数十里的穹庐,又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对身后的骑兵吩咐道,自从大雪灾来临之后冒顿就一直奉命领兵在外巡视,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座王城了。 头曼,一个如秦始皇一般满脑子改革思想的人,匈奴第一个单于,而他的王城头曼城,建造与阴山以北,北海之南,是领地数千里,横跨大漠南北的匈奴的王城。 数年前,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广袤的王国疆土,头曼单于驱使十余万奴隶开始了这项浩大的工程,最终历时将近四年,才得以建造完成。 要在草原大地修建一座石头城,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说其他,建造的石材便是一大难题,诸如其他搬运、打磨就更不用说了,参与修建的十余万奴隶有近六万余人埋骨于此,他们的血肉化作了肥料,使得这片土地的牧草更为丰美,而他们的尸骸,成就了草原上骄傲的明珠。 这颗明珠就是以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撑犁孤涂挛鞮单于头曼的名字命名,被称为头曼城,草原上唯一一座由石头建造的王城,而非是一座大一点的穹庐(‘撑犁’意谓‘天’,‘孤涂’意谓‘子’,而挛鞮是单于的姓,‘撑犁孤涂挛鞮单于’意谓‘天宇之下的伟大首领’)。 然而,此刻这位尊贵无比的头曼单于却是心思重重。他重重的咬下一口手中的烤肉,烤羊肉特有的鲜美让他躁动不安的心情安抚了些,喘着粗气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南边秦人的老皇帝死了,而蒙恬、扶苏两人和秦人的新皇帝有了矛盾,北军这群恶狼被征调南下准备和新皇帝开战了?” 头曼案下跪伏着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我尊敬的撑犁孤涂单于,正如您所说,南边的老皇帝他已经病死了,刚上位的小皇帝想要杀掉蒙恬,蒙恬如今已经下令九原、云中、代郡等郡的北军恶狼南下备战,如今防备长城的只剩下了不足三万兵马了,这是长生天赐予我大匈奴最好的礼物。是为了让我们报当年河南一战的血海深仇。” “我尊敬的撑犁孤涂单于,您还在犹豫什么,您应该马上向秦人亮出我大匈奴的獠牙,让他们知道,我大匈奴才是长生天下最优秀的种族,而他们秦人只配成为我们的奴隶。” 头曼的呼吸渐渐急促,放在嘴边鲜美的烤羊肉迟迟没有送入嘴中,很显然,下属的话让他十分心动,但最重要的不是雪耻,而是生存,可即便是这样,头曼心中仍然犹豫不决。 若非大势所逼,别说北军还没和咸阳发动战争,即便是双方已然开战,头曼也不会有南下的念头,因为当年在河西的一战让头曼至今都心有余悸,甚至如今头曼有时在睡梦中也会被惊醒。 始皇三十二年,秦人的上将军蒙恬率军三十万,以急行军的速度抵达北疆,似旋风一般扑向了大匈奴子民的帐篷和马群,一路畅通无阻的将大河以北的高阙、阳山踏在脚下,逶迤而雄峻长城内外,黑压压的苍蝇在低呜、盘旋,因为那里散落着一匹匹在血迹中喘息的骏马,和无数身首异处的大匈奴勇士。 与蒙恬的那一战让头曼见识到了秦军的恐怖,一向战无不胜的大匈奴铁骑在秦人的弩箭下是那么的脆弱,头曼至今还记得,一阵弩箭下来,近万在前锋冲杀的大匈奴勇士应声倒地,好不容易熬过了弩箭的打击,头曼本以为能让秦军见识到大匈奴铁骑的厉害,但是近前才发现,秦人的战阵同样牢不可破,冲向战阵的匈奴勇士一个个倒下,而秦人的战阵却坚如磐石,没有丝毫的动摇。 最终头曼绝望了,这一战重创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匈奴,使得原本控弦数十万的匈奴颠入谷底,战败的头曼率领元气大伤的匈奴放弃了发祥地阴山,将王庭北迁至大漠,由此来躲避秦人的打击。 这一战如同赵悼襄王五年那一战,使得匈奴绝了对中原的念想。 赵悼襄王三年即秦王政二年,那一年赵国名将李牧,率领战车一千三百乘、精骑一万三千人,另有步军五万,弓弩手十万整军备战,同时又放任边民畜牧,做出毫无防备的假象,引诱匈奴深入,最终前来劫掠的十数万匈奴骑兵被李牧覆灭成为鬼魂,仅剩当时的匈奴首领率少数亲兵落荒而逃,回到王城传位头曼之后不久便不治而亡,这给当时尚还年幼的头曼以很大震动,从此率领匈奴修养生息,不再妄启战争。 此战过后长城之外再也没有了匈奴影子,直到秦王政二十六年,始皇统一六国之际,已经修养了二十四年的匈奴才在头曼的带领下攻占了原属赵国的河南之地,此后心生膨胀妄图南下与秦人一决雌雄的头曼率领匈奴在始皇三十二年的决战中再次遭受灭顶之灾,从此头曼便断绝了南下中原的念头,直到今天。 下属见头曼仍然犹豫不决,便再次说道:“大单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礼物,我们不可违背啊!” 头曼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因为秦军给他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思虑了一会之后,头曼说道:“一会等‘二十四长’到了之后再行商议吧。” 下属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大单于英明。” 这名下属自然是蒙恬的心腹,在匈奴已有了多年,这次就是接到蒙恬的命令散布消息、促使头曼领军南下。 头曼城绵延数十里的穹庐犹如草原是漂浮着的云朵般,雄浑而低沉的号角声在营帐中不断响起传播,头曼城简陋的城门大开,一队队骑兵不断的由外往内的飞奔而来,营帐内外报声不断响起: 右贤王到。 右谷蠡王到。 右谷都候到。 ...... 头曼坐在王帐之中满面春风的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部属,头曼这次召集‘二十四长’和诸多部落的小王、婢王而来不仅仅是为了商讨对秦作战的对策,更是为了借此机会加强对这些部落的控制,因为大雪灾的原因,许多小部落开始生出了异样的心思,若是不能适时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恐怕他们会将这点心思付诸于行动。 第六章出兵 “左贤王冒顿王子到” 帐外传来传令兵的嘶吼,原本闹哄哄的大营突然安静了下来。 左贤王,按匈奴的祖历是由王储担任,等老一任首领卸任之后由左贤王接任首领之位,但是冒顿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草原人气概的冒顿渐渐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在当继母剩下弟弟后这种表现愈加明显。 尤其是一年前,头曼欲废冒顿立少子履葵为继承人,便将以质子的身份将冒顿送往月氏,待冒顿刚到月氏,头曼就急攻月氏,想借月氏之手除掉冒顿,但是长生天眷顾着冒顿,在危急关头,冒顿偷得一匹善马,连夜奔逃会到了匈奴,这才免于一死。 从那以后,头曼觉得冒顿勇武有加,且机智过人,便暂时断了废长立幼的想法,恢复了冒顿左贤王的王位,还让他领兵在外,但是尽管如此头曼依然对于小儿子宠爱有加,但是对于身为长子的冒顿却是近乎苛刻的严厉,虽然位列左贤王,但是没有头曼的许可手中却无任何实权。 尤其是这次冒顿争取而来领兵南下但却一无所获,使得对他本就已经不喜的头曼再次生出了厌恶之情,甚至于原本已经放弃的念头开始重新滋长,以至于王城之中私下里流传着冒顿王位不保,头曼将要立小王子履葵为左贤王、下一任匈奴首领的消息。 帐中一众匈奴高层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些事情,一时间众人都默契的停下了自己的事情,目光转向了冒顿。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冒顿有些苍白地脸颊,他没有过多的理会帐中有些诡异的气氛,看见头曼单于,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头曼这一次一反常态的面带笑容迎了上去,脸上洋溢的宠溺的笑容。 冒顿见到这一幕,愈加的恭敬了起来,本就弯着的腰再次往下躬下去了些,心中充满了兴奋,又有些受宠诺惊,原本因为被秦人驱逐而悬着的心开始放了下来。 然而等了许久,冒顿并没有等来如自己想象般中头曼的拥抱,反而是身后传来头曼爽朗的笑声和一阵嬉笑声,原来头曼的温柔、宠溺并不是因为冒顿,而是冒顿身后的弟弟、头曼的小儿子履葵。 听到声音,躬身的冒顿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中也不知,心中的恨意一点一点的方大,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再加上一年前头曼的所作所为,一颗复仇的种子在冒顿的心中种了下来。 一阵嬉笑之后,头曼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冒顿,眼神复杂的说道:“冒顿,我的儿子,父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回父王,自从大雪灾以来,草原上出现了许多心怀不轨的野狼,儿子这近一年来一直在操练士卒、巡视领地,不能常来王城陪伴父亲身边。”冒顿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勉强一笑的说道。 头曼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年轻人还是不能松懈,我大匈奴是长生天的子民,世受长生天的恩惠,我挛鞮家族更是长生天在草原的代言人,自然要守卫长生天的领地,只是你这次南下的结果,族中可是很多人对你不满啊!”说到后面头曼语气一顿,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内心是何想法。 听到头曼的话,冒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就欲要开口解释。 然而紧接着,还不等冒顿有何表示,头曼站起身来对着一众部属哈哈一笑说道:“王城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大家伙这一年来都过得怎么样,可还好?” 一个满脸凶相的虬髯大汉粗声答道:“回大单于,托长生天的福,还有大单于的英明,这一年来我们吃得好、睡的好,大家伙都憋着一股气,想要杀回阴山圣地找秦人复仇呢。” 这人是匈奴左谷蠡王,也是头曼的亲信,他这么说也是受了头曼的指示,头曼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手下的这一众部属对于南下的态度,同时也是侧面展示头曼王城并没有受大雪灾太大影响,震慑一番别有用心之人,至于说吃得好、睡得好,恐怕也只有他们了,至于他们手下的子民们生活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出乎头曼的预料是,一众草原汉子纷纷鼓噪,大声跟着虬须大汉喊起‘复仇’,‘复仇’,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仿佛都忘记的曾经的惨败和秦人的凶狠了。 头曼不知道的是,头曼王城,挛鞮部落受大雪灾的影响还是较轻的,严重一些的部落没有足够的存粮甚至已经断绝赡养族中的老人,不少部落已经出现了冻饿而死的人了,没有水草放牧、没有战争、没有劫掠,就意味着没有粮食,有些原本相交甚好的部落甚至为了一片水草较好之地而大打出手,死伤惨重,他们急需粮草而战争之后的掠夺,则是粮草来源最快的方法。 头曼见群情激涌,站起身子伸出双手,示意部下安静下来,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渴望复仇,如今秦人在我们的圣地之上肆意践踏,玷污我们的女人,圈养我们的牲畜,每个匈奴勇士的心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焰火。” “现在,长生天再一次的眷顾了他的子民,南边的老皇帝已经死了,新继位的小皇帝和老皇帝忠实的鹰犬蒙恬还有老皇帝的大儿子扶苏发生了冲突,现在,蒙恬已经抽调了长城大部分北军恶狼南下就要和小皇帝开战,这是长生天赐予我大匈奴的绝好机会,这次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听到这个消息,人群骚动,一众匈奴贵族纷纷交头接耳,他们对于南边的情况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但是一直都是存有疑惑,如今得到单于的证实,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一直以来,南边驻守长城的北军和他们的首领蒙恬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匈奴的头顶,他们憎恨他们,但却又畏惧他们,当年河南一战惨败的阴影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一众贵族的心中挥之不去,即便是得到消息说北军撤兵了,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去一探究竟。 头曼朝座下报信的下属使了使眼色,下属会意,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诸位,诸位,安静一下。” 一众匈奴贵族了安静下来,齐齐的朝首座望去。 下属伸手按住胸口,躬身朝着众人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节,然后说道:“诸位大人,想来大家早已知道,南北那令人害怕的老皇帝已经死了,继位的新皇帝,驾驭不了北军这群凶狠的恶狼和蒙恬这只老皇帝忠实的鹰犬,现在,蒙恬这只鹰犬,还有北军这群恶狼将要和南边的新皇帝开战,驻守长城的北军恶狼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这正是长生天赐予我们大匈奴最佳的复仇机会,是我们大匈奴夺回阴山圣地的绝佳时机。” 然而座下众人丝毫不给他面子,一声大喝从人群中传出:“赵武,你是中原人,不过是我大匈奴的一条狗罢了,我大匈奴为什么要听你一个秦人的话,万一你是秦人的奸细呢?” 赵武却毫不生气,他在匈奴已经有了五年多将近六年了,这种羞辱对于自己心中对匈奴的仇恨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手按胸口、双膝下跪,以首触地有声:“长生天在上,我赵武愿以性命为誓,我与秦人有着血海深仇,我赵武对于秦人的痛恨比之在坐的诸位只多不少,这数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这数年来我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匈奴人,把草原当做了自己的家,难道会有人对自己的家人不利吗?” 这时头曼和其他一些匈奴贵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站起来呵斥那人的无理。 赵武,原大秦代郡高柳人士,原本只是一平民百姓 ,但是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匈奴所打破,在一次匈奴的南下劫掠中,赵武的父母、妻儿乃至桑梓都为匈奴所杀,仅剩他一人被当时的北军副将李城铎率军救下,从那以后赵武投身北军,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匈奴人,为家中妇孺报仇,每次与匈奴作战中他都冲锋在最前线,深受李城铎重用。 后来蒙恬经过多次争斗之后深知匈奴人的狡猾难产,便有了安插暗线进入匈奴内部,由此监视匈奴人行动,创造时机大举进攻,一举歼灭的想法,赵武被李城铎所举荐,成功作为暗线混入了匈奴内部,他是蒙恬按排的暗线中为数不多的成功混入匈奴内部中的人。 而且这些人当中仅有他一人成功的得到了头曼单于的重用,其他蒙恬派来的人中大多数最后都成了奴隶,或为匈奴人所杀,有些人甚至是死于袍泽之手,因为,除了一众北军高层,没人知晓他们的身份,两军交战,刀剑无眼,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而赵武为了成功混入匈奴高层,甚至在蒙恬等人的授意之下数次献计头曼,帮助他逃脱秦军的围剿,最终被头曼奉做上卿,眼见自己在匈奴忍辱负重多年即将有了结果,赵武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头曼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刚刚出言侮辱赵武的那名婢王,待帐中安静下来之后才慢慢说道:“好了,秦人如今的情况赵武已经和你们说的够清楚了,现在轮到我们做决定的,是战,还是继续保持现在的局面,和秦人对峙下去今天就要做个决断了。” 头曼话音刚落,左大都尉就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瞪圆的双眼怒吼道:“这还用得着说吗,大单于,我大匈奴勇士的血不能白流,当年秦人给我们的耻辱唯有用秦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只要大单于一声令下,我咄骨突愿做前锋,第一个南下为大单于开路。” 对于咄骨突第一个出来挑头头曼一点都不惊讶,当年秦人突袭匈奴,首当其冲的就是咄骨突,那一战咄骨突的父兄、妻儿都死于秦人之手,只有他一个人从马圈中夺得一匹骏马,抛下所有一路狂奔到挛鞮部落才得以幸免,所以他对于秦人可谓是仇深似海。 但是令他吃惊的是,除了几个小王还坐着在犹豫彷徨之外,几乎所有的贵族、首领都叫嚣着站了起来支持咄骨突。 眼见部属都战意盎然,头曼那颗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野心又开始了蠢蠢欲动,一把复仇、争雄的火焰开始在头曼的胸口熊熊燃烧。 头曼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一把拔出佩刀,在头上挥舞道:“我大匈奴是长生天底下最优秀的种族,秦人不过是我们的奴隶罢了,可是他们的皇帝却不甘于长生天的安排,竟然妄想以奴隶来统治主人,但是,长生天庇佑的永远是我们大匈奴,如今南边的老皇帝已经死了,奴隶们失去了头领,这是长生天赐予我们大匈奴绝佳的时机,是我们匈奴勇士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 一众匈奴贵族、族长被他们的大单于激发了多年来压制着的血性和野心,纷纷拔出佩刀齐声附和,仿佛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唯有赵武,站在一旁看着一众贵族目光似痛恨,又像嘲弄。 第七章大战前夕(一) 始皇三十七年,修养生息近五年的匈奴骤然犯边,近三十万大军穿越大漠,联同白羊、零丁、楼烦三部向大秦边郡九原、云阳发起了进攻,安定了许久的北疆再次燃起了烽火。 上郡,肤施城。 “蒙将军、扶苏公子,陛下的旨意下官已经带到,还望二位早日启程回咸阳莫要耽搁了时辰,让下官为难。”一名颇有书生气质的中年男子合上手中的诏书,和声的对两人说道。 此人名叫徐述安,位居奉常,乃是这次咸阳派往肤施传旨的使者,不过与上一次的阎乐不同,徐述安并不是赵高亲信,当然也不是扶苏一脉的人,他在朝中立场相对中立,所以此次被冯去疾举荐来肤施传旨也并没有得到反对。 听了徐述安的话,扶苏、蒙恬二人面色有些难看,尽管他们已经料到胡亥等人会前往北军兴师问罪,但是却没有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公布秦始皇的死讯,更没有想到会传旨让自己等人回咸阳服丧。 一时之间扶苏陷入了两难之境,回吧,胡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回去容易,要想出来恐怕是难如登天。若是不回,一旦消息传至军中,扶苏、蒙恬两人的名声恐怕是会毁于一旦,不仅如此,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加以利用,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军队哗变,不得不说李斯这一手釜底抽薪用的实在是漂亮。 “报...禀将军,九原郡急报。” 正当扶苏犹豫不决之际,门外传来了一声报声。 “呈上来!”扶苏和蒙恬对视了一眼,随后大声吩咐道。 一名满面风尘,甚至来不及清理的传令兵手捧一封竹简快步走了进来。 蒙恬接过传令兵手中的急报,丝毫没有避讳徐述安的意思,当着他的面就看了起来,果然如同两人所预料到的一般,匈奴已经举兵犯边,九原郡守军查探到匈奴联同其他三部近四十万大军已经南下越过狼山不日便可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九原郡守军传来急报请求援兵。 看到这里蒙恬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满脸凝重的转身对徐述安说道:“徐大人,现在匈奴举族南侵,九原、云阳两地岌岌可危,末将需要即可发兵北上救援,扶苏公子亦需代替末将镇守肤施,恐怕我二人无法同徐大人回咸阳复命了,还望徐大人勿怪。” 徐述安看完蒙恬递过来的急报亦是满脸凝重的说道:“蒙将军哪里的话,战事为重,此事我自会禀明陛下,蒙将军只管安心领兵北上即可。” “如此甚好,只是如今军中粮草缺乏,还望徐大人请示陛下,早日筹粮运往肤施。”蒙恬显然没有想到徐述安会如此好商量,当下也是不客气,将北军缺粮、需要咸阳运粮的问题提了出来。 “如此,需蒙将军修书一封,下官即刻启程回咸阳向陛下禀告此事,莫要延误了战机才是。”徐述安虽然有着一股子书生气,但却也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当下便要蒙恬修书一封,自己启程回咸阳。 “甚好,那就辛苦徐大人了。”蒙恬说完就跪坐在桌旁开始修书要粮了。 “蒙将军无须多言,你我所做皆是为了大秦,反观将军征战沙场,在下只不过跑腿送信罢了,何来辛苦之说。”徐述安接过蒙恬递过来的竹简,真诚的说道。 “那末将这就前往军营聚将议事,军务繁忙招待不周,徐大人莫怪。” “好说,下官也要启程回咸阳向陛下回禀北疆之事了。” ...... 城外,北疆大营帅帐。 巨大的沙盘图旁边围着十余位秦军大将,当日阎乐传旨时所在场的将领一个不少接到蒙恬的将令全都在此等候。 沙盘上刻画着北地八郡,由长城沿线驻扎的秦军大大小小的驻地、小城均以黑旗标识在了沙盘之上,情形一目了然。 此时涉间同王离二人正皱眉在沙盘旁边说着些什么。 “这匈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近四十万大军,头曼怕是把老底都掏空了,怎么事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涉间一巴掌拍在沙盘的围栏上骂骂咧咧的说道。 “匈奴这次只怕是来者不善啊,四十万大军,光是粮草就够匈奴人喝一壶的了,去年大雪灾,匈奴人受灾不轻,现在又举大军南下,若是不能有所作为,头曼回去恐怕不好交代啊”王离同样是皱着眉头。 “是啊,头曼这匹豺狼肯定是闻到什么味了,才像发了疯一样,要是换了以前我们是求之不得,正好毕其功于一役,只是现在恐怕......”右军副将张云骥接过王离的话有些担忧的说道。 听了张云骥的话大帐中一众北军将领都沉默了下来,如今北军与咸阳关系不合,上将军数日前更是抽调九原、云中等地长城守军南下,增兵援助,而咸阳方面也是不甘示弱,抽调陇西大军回援,同时派名将杨端和领兵两万进驻云阳、再由左相李斯之子李由领军两万进驻栒邑,双方屯兵内史边境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一众将领沉默之际,蒙恬和扶苏揎开帐门走了进来。 顿时,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上将军,正如当年出兵北征之际,朝堂之上无一人看好,但是蒙恬力排众议,一举大破匈奴,才有了之前安定数年的局面。 “怎么了,难道我的脸上有花吗?一个个的都看着我。”蒙恬见一众部属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知情的他随口笑道。 “将军,匈奴再次犯边了!”迟疑了一下,副帅王离还是开口道。 “嗯,我知道了,此次召集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蒙恬见气氛依然沉重,也是收起了笑脸,正色说道。 虽然说此次匈奴的反应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和扶苏两人一手促成的,但是头曼举族南侵却又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在他看来,匈奴最多能凑个十多万人南下打打秋风罢了,但是头曼却出乎意料的举族南侵,这让他一是之间有些难以下手。 “打呗,还能怎么办,匈奴都已经打上门了,难道我们还能跑不成,要我说就要狠狠的揍他狗娘养的,让匈奴人再好好瞧瞧我北军的厉害。”一向在军中以勇猛著称的苏角粗声粗气的说道。 王离在北军中以智谋出名,又是名将世家王家之后,父亲王贲、祖父王翦都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他凝神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老苏说的不错,打肯定是要打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打,怎么才能打赢、打胜,让匈奴人有来无回。” 紧接着王离手望沙盘中九原方向一指,继续说道:“这次匈奴南下,气势汹汹,出兵三十万,加上楼烦、白羊、零丁,总兵力已经逼近四十万,甚至犹有过之,已经超过了我北军,况且如今九原、云中、雁门三郡兵马已经南下筹粮,守备空虚,无力阻挡匈奴南下的脚步。” “依我看,应当打开长城大门放匈奴进来,然后趁他们分劫掠之际,调集大军分兵逐个击破!”王离说完五指紧握,挥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之上。 “我以为不可如此。”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扶苏缓缓说道。 “哦?不知扶苏公子有何高见?”王离见有人反对自己的提议显得有些愤怒,只是当他看到是扶苏的时候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有些不屑的出声问道。 在他看来扶苏一个皇室子弟,没有经历过任何战争,靠父皇来北军监军的皇子罢了,能有什么高见。殊不知他自己也是如此,若是没有父辈的荣耀他又如何能年纪轻轻的坐上北军副帅的高位。 “如王将军所言,匈奴兵力近四十万,已经超过了我北军的数量,而且匈奴人都是骑兵,反观我北军大半是步军,就算肤施大营骑军也不过近万人。” “如此匈奴人大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在局部对我军形成压倒性的兵力优势,而且骑兵的增援、逃跑能力远高于步兵,如果不能形成绝对的包围,匈奴人见势不利完全可以迅速撕开一道口子奔逃而去,届时恐怕我军将被匈奴大军玩弄与股掌之间,疲于奔命。”扶苏熟知后世历史,深知匈奴骑兵的可怕,当年汉高祖刘邦中计差一点就葬身在了白登,以步兵包围、歼灭骑兵,还是在对方兵力远高于自己的情形之下无异于找死。 “依扶苏之见,当放匈奴人进入长城之内,然后派九原、云中、雁门三郡南下兵马再次北上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长城,关上长城大门,包围匈奴,正面方向聚集各方兵力牢牢的握成一个拳头,逼迫匈奴人和我们决战,将其主力一举击破,毕其功于一役,这样我们就不用在草原上和匈奴人互相追逐,让他们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 听了扶苏的话,王离面色有些难看,诚如扶苏所言,他忽略的匈奴骑兵的机动性,而北军大部分都是步兵的现实,如果按照他的办法来,恐怕到时候被逐个击破的就不是匈奴人了。 帐中一众将领都是统军一方的领兵大将,孰优孰劣稍加思索便是有了结果,各个眼中都露出了震惊的目光,虽然他们一直都很尊敬这个在北军监军的扶苏公子,但那只是源于他身份的尊敬,但是今天,扶苏向他们露出了他军事才能的一面,以才能让得一众将领对其刮目相看。 第八章大战前夕(二) 蒙恬听着两人的意见,又结合自己原本的想法细细思考了许久之后,心中有了决断,出声说道:“我们先命驻守长城内外的将士撤入临河、九原两城之内,拒城而守,打开长城大门,一方面暂避匈奴锋芒,另一方面放匈奴进入长城示敌以弱,引诱匈奴深入。” 说道这里蒙恬腾身而起,一众北军大将也是纷纷跟着起身:“命令,李城铎所属左军一部撤入云中,聚兵守边,不让匈奴踏入云中一步,各郡都尉即日起回各自驻地整军备战,雁门、云中、九原三郡都尉启程前往太原、恒山两郡召集所部携所筹粮草进驻雁门郡马邑城听候调遣。” “上将军,那咸阳那边该当如何?”一名都尉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 “撤回北地、上郡南下所有兵马,赶往肤施整顿,五日后大军北上御敌。”对于都尉的疑问蒙恬想都没想的回道。 “可是咸阳方面....”仍然有人担心咸阳方面会趁机发兵,意图覆灭北军。 “我相信陛下会以大局为重,而且我已修书于咸阳特使徐大人向咸阳求粮,粮草不日便会运往肤施,再经由押运北上,众将不必担心。”蒙恬淡淡的看了一眼出声的都尉,与其说是相信胡亥,倒不如说是相信李斯,现在胡亥刚继位,还没能完全把持朝政,朝中大事在很大程度上还要依赖于李斯,蒙恬相信,这种情况下李斯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北地、上郡、雁门、云中、九原五郡兵马加上大帅亲军和肤施大营的骑军再加上李城铎所属的左军,一共近二十五万人,除了需要固守右北平、渔阳等地防备东胡的数万大军这已经是蒙恬现在所能调动的所有兵力了,由此可以看出蒙恬对于匈奴这次入侵的慎重。 咸阳。 徐述安在拿到蒙恬所写的求粮书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咸阳,一路吃喝都在马背之上,原本从上郡肤施沿直道南下咸阳将近七天的行程硬是被徐述安缩短成了三天,途中就连骏马都被他跑死了数匹,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双方还对峙在内史边境,大战一触即发,一旦咸阳按捺不住而开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来人,扶徐大人下去休息。”徐述安风尘仆仆的样子连胡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胡须拉碴,一身官服上也满是尘土,全然没有了之前作为九卿之一的奉常的样子。 “众卿对此事有何看法啊?”等侍卫将徐述安扶下去了之后,胡亥环视了一遍朝臣开口问道。 胡亥此时心中烦躁无比,原本以为当上皇帝之后便可以随心所欲,日日饮酒只管作乐即可,但是这十多日来,奏折接连不断,北方蒙恬擅自调动大军的事情本就让他操劳不已,现在倒好,内乱还没平,匈奴又来横插一脚,让他烦闷不已。 “回陛下,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应当趁此机会挥师北上,一举平定北军,然后挥师扫平匈奴,陛下当立不世之功。”执掌宫门屯兵的卫尉在赵高的示意之下出声道。 胡亥有些意动,如今陇西大军已经抵达内史,若是算上咸阳羽林军、宫门近卫等,如今胡亥所能调动的大军已然超过了三十万,数量上比之北军只多不少。 “陛下不可,臣以为非但不可趁机与北军开战,还应当尽量满足蒙恬所提的要求,不仅如此,如有需要陛下还当派兵北上,增援蒙恬!”然而出乎赵高意料的是,这次李斯居然率先跳出来反对他。 其实仔细一想,李斯如此作为也在情理之中,他对于秦朝还是忠心耿耿的,不然最后也不会因为劝诫胡亥而落得腰斩的下场,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同赵高篡改遗诏、赐死扶苏,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一念之差。 “臣附议!”紧随李斯之后九卿之一的少府章邯出声附议,作为历史上秦末最后的支柱,章邯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当下也是出声附议李斯的话。 “陛下,匈奴之祸远甚于北军啊,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先皇所得天书之事!”眼见胡亥还在犹豫,李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所谓天书,即始皇三十二年,渴望江山永固的嬴政再一次派方士卢生入海,寻求仙人指点未来,总是无功而返的方士这次带回了一本天书,而书上只有一句话:“亡秦者胡也!”,这也是秦朝疯狂针对匈奴的一大原因,而那本天书,也成了朝堂之上的一大禁忌。 “臣等附议!”这一次朝堂上过半的大臣都附议李斯的话,仙神之事对于古人而言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那依左相之见,该当如何啊?”也许是听信李斯的话,也许是朝臣的抉择,又或许是听信了天书的警示,胡亥终于不在犹豫,出声问道。 “回陛下,依臣之见,当迅速从敖仓、荥阳两地调拨粮草运往上郡,交由北军处置,然后调集大军北上御敌,同时传旨北军,言咸阳令阎乐假传诏书,任由北军处置!。”如果说前两点是咸阳为抵御匈奴而做的准备,那么最后将阎乐交由北军处置可以说是咸阳像北军变相的妥协了,这也是李斯的高明之处,将一切责任推给阎乐这个替死鬼,即便扶苏、蒙恬仍然心有不啻,也没有任何办法。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补充的?若是没有,此事就交由李相处置了。”听了李斯的话,胡亥虽心里有些不快,但是也知道现在当以大局为重,而且,如今他继位时日尚短,朝中各种事情还需要倚重李斯,远不像后世那般大权旁落赵高之手,一切事物皆有赵高处理,于是在稍加思虑之后在心中有了决断便开口说道。 “臣等附议!”由冯去疾、章邯等人领头,近乎所有朝臣都附议李斯的决策,唯有赵高面色难看。 这一次赵高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能将扶苏、蒙恬二人迫害致死,反而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婿阎乐,而且因为与匈奴开战,根据大秦的制度,战时的国家完全是服务于军队的,届时无人可以制约蒙恬,其手中的权势比较之前更甚了,而他赵高什么都没捞着,反而还惹下了一身骚。 第九章誓师北上 自始皇三十二年蒙恬率步骑三十万大军北出长城,一战重创匈奴主力之后,匈奴单于头曼率部奔走漠北,仓皇不敢北顾,其后四年,大秦在北疆与匈奴之间的战斗一改之前的固守长城,一直处于攻势,三万余大军常年游走、巡视长城,轮番对匈奴进行监视、打击。 这一态势一直持续到了始皇三十七年,始皇三十六年,漠北爆发罕见的大雪灾,匈奴饱受大雪灾的侵害,易子而食在匈奴人中成为常态,因为缺乏食物,部落中已然衰老的族人得不到任何供养,成片的子民冻饿而死,形式严峻,与匈奴相邻的月氏、东胡听闻之后对匈奴虎视眈眈。 直到第二年,南方传来始皇帝已死,其长子扶苏和北军主帅蒙恬与新帝胡亥产生纠纷,双方屯兵于内史、北地,战争一触即发。走投无路的匈奴听闻这一消息举全族之力联合白羊、零丁、楼烦三部近四十万大军举兵南下攻秦,意图夺回阴山、河南之地。 内史边境,商议许久之后的双方最终决定罢兵议和,于咸阳方面而言,北军是大秦抵御外族的屏障,若是北军败了,那么就意味着长城失守,北部八郡加上太原、广阳等十余郡就彻底暴露在了匈奴人的铁蹄之下,连同咸阳也会在匈奴人的马踏范围之内,整个大秦不得安宁。 于北军而言,匈奴入侵,若是再与咸阳朝廷开战,腹背受敌,无异于作茧自缚,而且,没有咸阳粮草的支援,北军数十万将士将无粮可食,拿什么来与匈奴、与朝廷作战,如此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最后,朝廷下诏,咸阳令阎乐假传诏书,将其交由北军处置,再命栒邑、云阳将库中大半粮草交予对峙的北军所部运往肤施,同时由少府章邯从敖仓、荥阳调拨粮草,征调民夫将粮草运往上郡,最后由陇西长史杨端和领五万大军北上回合蒙恬所部共同抵御匈奴。 肤施城外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十二万北军,加上陇西而来的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集结完毕,骑军在前,步军随后,弓弩手压阵,另有战车两千乘自成一阵,拱卫中军,巨大军阵的中央,蒙恬、扶苏、王离以及远道而来的杨端和等一干军中将领站在日前才临时搭建好的点将台上,注视着台下近二十万虎贲之师。 此时此刻,扶苏心中充满了豪气,恨不得立刻跨上战马,拿上长剑出去与匈奴大战一番。血战沙场、马革裹尸,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比起来,前世玩个游戏,拿个五杀就开心的不得了,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誓师开始!”蒙恬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了,便鼓足了力气大声吼道。 所谓誓师,即军队出征前,将领以各种手段,激励士卒、鼓舞士气,用以提高士卒的战斗力,为战争添加胜利的筹码,可千万别小瞧了这誓师的作用,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和一支士气低迷的军队有着天壤之别。 想当年项羽在巨鹿城,破釜沉舟,只带三日口粮,断绝军中将士的退路,军中将士士气大振,最终以仅仅三万乌合之众大破章、王数十万大军,王离带去的北军更是一战尽覆,主帅王离战死,副帅苏角战死、涉间举火**,然后项羽迫降章邯,坑杀数十万秦,敲响了大秦帝国的丧钟。 蒙恬话音刚落,点将台旁十数名**上身的大汉挥舞这婴儿小臂粗的锤子狠狠的砸向眼前的牛皮战鼓,鼓声震耳欲聋,传遍整个军阵。与此同时数十支号角被士卒架起,‘呜呜’的号声响彻天际。 前锋骑士勒住缰绳,以小跑的速度缓缓向前冲去,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大片绵延无际如同丛林般的长戟,那一片幽冷的戟刃,好似让原本令人燥热的天气都变得有些寒冷,后军弓弩手阵营中,床弩碗口粗细的弩箭令人望而生畏,战车之上身披重甲的卫士横戈在前,战车驶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车辙,恐怕没人会想跟它硬碰硬。 再后出现的,才是汹涌的人潮,士卒上千,无际无边,士卒上万,接地连天,更何况现在聚集在点将台之下的是近二十万大军。 看着台下威武雄震的大军蒙恬心中同样心情激荡,上次统帅大军出征还是数年前征讨匈奴,如今数年过去了,终于再一次手掌大军,那么,匈奴,准备好了么? 蒙恬伸手,旁边的鼓声、号角声骤然而止,台下黑色的钢铁洪流亦是缓缓的听了下来,目光齐齐的望向点将台,望向了北军的支柱。 蒙恬‘呛啷’拔出手中的长剑:“将士们,此战,我等当让匈奴人明白,大秦,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我大秦将士,顶天立地,生死不惧,我大秦疆土,寸土不让!寸土必争!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 “杀!杀!杀!” 台下将士如潮般附和着蒙恬,更有甚者当众脱下盔甲,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上挥舞。秦国,自战国时就有首功之国的称号,秦人对战争的渴望远超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每逢战事,秦军将士均是腰悬敌军首级,奋勇向前,不惧生死。 扶苏也被这一气氛所感染,高声唱起了秦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老秦人的战歌将大军彻底燃爆,大军的气势达到了最顶峰。 蒙恬手中长剑骤然而下指向前方:“出师!”浩浩荡荡十七万大军,绵延数十里,气势如虹的朝北而去。 因为大军刚出征,在上郡境内,仍属大秦腹地,所以大军行进也就没有那么严格的军阵要求,扶苏此时此刻就处在中军,而没有去巡视大军。 马背上的扶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同誓师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今日誓师虽然让扶苏看到了北军的强大,但是同样的也看到了蒙恬在于军中的威严,近二十万大军如臂指使,这让扶苏心中很不是滋味,也有些危机感。 对于如今的北军而言,缺了他扶苏或许没什么影响,但是却不能缺了蒙恬,若是始皇尚在时,倒还没什么影响,但是如今始皇驾崩,胡亥继位,下诏赐死扶苏,除了北军,扶苏现在已经是无处可去了,而且除了北军也无人能保证扶苏的安全。 但是熟读历史的扶苏也知道,即便是身在北军,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虽然蒙恬现在仍然忠心耿耿,但是始皇已死,朝中王翦、王贲等名将已然逝去,大秦一朝中蒙恬之勇已然是无人能敌,无人能够压制他,在这种情况下人总是容易变的,倘若哪天蒙恬心生他念,恐怕他扶苏首当其冲,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即便是蒙恬心无他念,但是北军的其他将领呢,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忠诚?君不见,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就是趁后周世宗柴荣病逝,部下对其黄袍加身,摇身一变夺取了柴家的天下,建立宋朝,扶苏又安知北军的其他将领没有这种想法,毕竟当日阎乐传旨时,北军众将的态度,扶苏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就算蒙恬在时能压制住这些骄兵悍将,但是倘若哪天蒙恬出现了意外,那又该如何?扶苏可没有自信压制住这帮他们,而在北军中要想获得认可唯有一个方法——军功 。 扶苏深知,在这个乱世将临的时代,唯有自己掌握了兵权才算是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这次出征正是他的大好时机,跟随蒙恬出征自然不可能大有作为,所以扶苏在心里已经早有打算。 顾及这些扶苏原本有些犹豫不决的心思马上坚定了下来,策马朝蒙恬的方向而去,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掌握,否则自己睡觉都不得心安,扶苏在心里想道。 第十章奇袭 “蒙将军以为扶苏计策如何?”扶苏看着蒙恬陷入了沉思,有些迫切的问道。 扶苏找到蒙恬之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奇袭匈奴后方,没错,扶苏觉得如今头曼领四十万大军南下后方必然空虚,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领一支精锐轻骑直扑头曼城,来一出直捣黄龙的好戏,让匈奴首尾难顾,进而一举歼灭匈奴人,必然能在寒冬来临之前结束战争。 寒冬,不仅仅是匈奴人的难题,同样也是北军的难题,此时此刻的北军并没有预备冬装,一旦大雪来临,无论战果如何北军都只能班师回朝,甚至于若是匈奴畏敌避战,北军将无功而返,再加上朝中赵高、李斯对于两人本就除之而后快,到时候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了。 蒙恬眼神有些愕然的盯着扶苏看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公子,末将以为此举过于冒险,若是要进攻头曼城,首先就必须要穿过大漠,然后途中还要经过不少匈奴部落,首先我北军从来没有在大漠作战的经验,大漠中行军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其次,若是中途我军行踪被匈奴人得知,必然会上报于头曼城中,恐怕届时奇袭不成反而难以全身而退,再说,头曼城乃是匈奴王城,头曼岂能不顾,若是公子所料有误,头曼城防守严密,那这支偏师又该如何”蒙恬不愧为沙场名将,不像扶苏那般只凭借做事一股热血,考虑到了各方面。 “将军,战争本来就如同赌博一般,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收获,如果安排妥当,在军中寻找熟悉大漠的士兵作为向导,再加上上天的保佑,扶苏窃以为此举可成。”扶苏在心中有十成把握匈奴后方空虚,因为此时的匈奴并不是后世冒顿手下打的汉朝和亲的匈奴,而且匈奴刚经历过大雪灾,为了劫掠粮草必然会倾巢南下,再说,有大漠这天然的屏障,头曼肯定料想不到北军会奇袭匈奴的大后方。 “而且,若是这支偏师有外援可用,将军以为胜率是不是会大增呢?”扶苏面色不变,胸有成竹的说道,。 “外援?”蒙恬有些疑惑,在脑中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扶苏所谓的外援是谁。 “月氏!若是以月氏为外援,此计必然可成,即便奇袭不成,亦可强攻!”扶苏肯定的对蒙恬说道,紧接着扶苏又把自己的想法对蒙恬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至于扶苏为什么选择月氏而不是东胡,原因很简单,首先,月氏与大秦之间一直处于相对平和的关系,两者之间基本上没有过战争,月氏没有犯境,大秦也没有征讨,而东胡则不然,东胡与大秦之间的战争虽然没有匈奴那么激烈,但是也是时有发生,而且东胡境地远在辽东、右北平之处,时间上也来不及。 其次月氏与匈奴之间有着相当大的仇怨,当年头曼为了达到废长立幼的想法,将冒顿以质子的身份送于月氏,随后等冒顿刚到月氏便急攻边境,此后两族之间时有战争发生,不过据扶苏了解一直都是月氏处于下风。 最后,扶苏知道据史书记载,秦末匈奴趁中原大乱期间大肆发展实力,冒顿继位之后便率领实力大涨的匈奴疯狂进攻周边部落,因为当年冒顿差点死于月氏人之手,所以他对月氏尤为仇恨,攻破月氏之后,砍下月氏王的头颅作为夜壶以此泄愤,由此可见两族之间的仇恨之深,综合这些扶苏有八成把握月氏会同意出兵。 听了扶苏的话之后蒙恬再一次的陷入了思考,他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如今北军的局势确实有些艰难,若是能联合月氏将匈奴一举歼灭他也不会有什么种族之见,他只是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将军你想想,只是一支偏师而已,若是败了,损失不过万余精锐罢了,于大军成败而言并无影响,还能让匈奴人顾及后方,分散匈奴主力的精力,可若是得手的话,为祸大秦边境数十年的匈奴将被一举扫除,又有何不可呢?”眼见蒙恬有些意动,扶苏便再次加了一把火。 蒙恬确实心动了,若是此举一成将是旷世之功,要知道头曼城乃是匈奴的王城,要是被秦军攻破,对于匈奴人的打击不言而喻,届时蒙恬再给予匈奴主力以打击,不说一举扫平匈奴,但是有把握至少十年之内匈奴人再无力发动战争,而且,有了等大功,胡亥再想要对他蒙恬和扶苏、对北军动手就要好好掂量了。 “公子以为谁可担此大任呢?”蒙恬思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 本来扶苏只是一个监军,蒙恬派谁前往,他无权插手,但是这个计划是扶苏提出来的,而且最近扶苏的表现一改往常的迂腐,也让蒙恬越来越重视他的意见了。 “回将军,扶苏愿往!”扶苏既然能提出这个想法,自然是蓄谋已久了,又怎么会将这个大好机会让给别人,若是此战告捷,扶苏便可在北军中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威信,而且这支跟随他前往匈奴腹地的偏师也必将成为他的心腹部属。 “不可,公子乃是千金之躯,岂能立于危墙之下。”对于扶苏的自荐蒙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扶苏虽然最近表现不错,但是并没有独自领军的精力,即便是前阵子驱逐冒顿,他也只是挂了个名而已,更何况这次深入匈奴腹地,生死难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蒙恬是都不会让扶苏前往的。 “将军,为何不可?千金之躯?如今父皇驾崩,胡亥篡位,朝中赵高、李斯之流谁不是虎视眈眈的望着我,盼着我死,若是这种情形之下扶苏还是贪生怕死,东躲西藏、畏畏缩缩,又有何颜面面见我九泉之下的父皇,而且将军岂不知,在雄鹰保护下长大的雏鹰,与草鸡又有何差别!还望将军成全扶苏啊!”扶苏歇斯底里的说道,声音有些悲戚,又有些不甘。 扶苏的话让蒙恬变得哑口无言,确如扶苏所言,如果扶苏毫无作为,北军、还有他蒙恬将何去何从?命运如何也是可想而知,如今朝中局势如此,扶苏今后将面临的境况远不止眼前这般,届时若是自己不在,没有任何经历的扶苏将如何面对?温室中的花朵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那,末将给公子一万精兵,由杨端和、苏角担任副将,备足器械、粮草,择日出发!命蒙毅为使者出使月氏。”蒙恬也不是拖沓之人,想清之后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蒙毅,蒙恬亲弟,在朝中官拜上卿,深受始皇亲近,精通政事,沙丘之变时被始皇派往会稽郡祷告山川,后来蒙恬听信扶苏之言派人南下将其接回北军,避免了杀身之祸,这次由他出使月氏看的出蒙恬对于此事的重视。 “扶苏领命!”扶苏心中欣喜若狂,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独自统领大军作战,若是成功的话,他在北军中的地位将变得非同小可,再加上他的身份,日后未必不能像蒙恬一般号令全军。 为了消息的保密,蒙恬并未与军中其他将领通信,只是对外宣称苏角与杨端和两人领军先行进入九原等地探听敌情,至于出征的万余精兵蒙恬则是抽调了三千亲军,然后将肤施大营的八千骑军悉数交予扶苏,而且为了保证扶苏的安全蒙恬还将当日护送阎乐传旨而来的三百羽林卫士调入军中充当扶苏的贴身护卫,由苏角这名北军悍将担任护卫将军。 待出征军队集结完毕之后,扶苏便趁着夜色,领军悄然的离开了大军,而蒙恬则是亲自率领大军继续北上抵御匈奴。 第十一章千里黄沙 扶苏与杨端和商议初定的行军路线是由西北经北地郡,沿河行进到达大漠,然后越过大漠,直入匈奴腹地,直奔头曼城而去。一路上为了隐匿大军行踪,老将杨端和建议昼伏夜出,避免大军被发现,一路上所有见过大军行踪的商队、牧民则是被悉数斩杀。 疾行数日之后大军最终抵达了大漠边缘。 大漠,亦被称之为流沙,位于今巴丹吉林沙漠一带,但是黄沙面积远大于巴丹吉林沙漠,它在匈奴中被称之为‘乌尔代斯潘’意为恶魔之地,它横断了整个大草原,往南为漠南,向北即为漠北,始皇三十二年之前漠南、漠北皆在匈奴统领之下,始皇三十二年蒙恬率大军急攻匈奴占领了漠南地区,匈奴则是退居了漠北。 蒙恬占据漠南之后曾数次向匈奴所占据的漠北发动进攻,试图一举收复漠北,一劳永逸,但是最终却均已失败告终,因为漠北与漠南之间只有三条通道,其一就是沿大漠东边缘绕行,也是匈奴人南下的道路,但是这条道路被匈奴人牢牢的攥在手里,曾经蒙恬就有想过占据这条大道,但是却遭到了匈奴人的拼死抵抗,再加上秦军不善于大漠作战,最后蒙恬不得不放弃。 其二就是大漠方月氏境内的古浪大道,这也是为什么扶苏联合月氏的原因,只不过古浪大道距离遥远,不在扶苏的选择范围之内。 最后就是当年零丁人所修筑的零丁古道,与其说是三条通道,不如说只有两条,因为零丁古道乃是零丁当年强盛称霸漠北之时所修筑,那时常有来往两地的商队经过此道,后来随着零丁的衰落,加上战争、水源等原因,零丁古道遭受到了摧毁,后来匈奴征服了零丁人之后更是将之废弃,蒙恬也曾动过由零丁古道直入漠北的念头,但是实地勘测之后发现,零丁古道根本就无法支持大军辎重行军。无奈之下只能摇头叹息的放弃了这一念头。 大漠这一匈奴人口中的恶魔之地最终却成为了匈奴抵挡秦军的天堑,所以当匈奴人遁入漠北之后蒙恬不得不放弃将匈奴一举荡平的想法,只能对着大漠叹息,最后只得固守长城,加固城防,用以防备匈奴。 但是如今扶苏不同,扶苏所部皆为骑兵,轻兵前往,头曼绝不会想到蒙恬会派军由此而过,不过或许头曼顾及到了此处,但是联想到大漠的可怕,秦军想要越过大漠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便没有在意,也正是头曼的疏忽,给了扶苏千里奔袭头曼城的机会。 烈日当头,刺眼的光照让人睁不开眼睛,放眼望去,连空气都好像在翻腾,即便是有风吹来也如同热浪一般,周身仿若燃烧着熊熊大火一般,暮然间在这黄沙遍地的世界中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拉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支军队,不错这支军队正是数日前进入大漠的扶苏所部,只不过现在的扶苏大军与数日前进入大漠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现在与其说是军队,却更像是难民,士卒中除了三百羽林军少有盔甲整齐者,绝大多数士卒都已经抛盔弃甲只着成衣,紧贴着马背,神色紧张,眼睛死死盯着身边的袍泽,生怕掉队。 仅数日而已,便将一支虎狼之师锐气消磨殆尽,不仅如此,原本一万一千余人的大军,此刻仅剩下万余人,剩下的近千人在日前的大沙暴中与大军走失了,而走失意味着只有死路一条,于此同时跟随大沙暴一同而过的还有大军近半的水源,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头。 看着绵延数里的大军扶苏心情沉重,他原本以为最难的会是奔袭拿下头曼王城的战斗,但却没有想到刚进入大漠现实就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水源在大漠中意味着生命,而丧失近半的水源无异于丧失了近半的生命,剩下的路该怎么走,扶苏没有任何头绪,心中甚至还有写后悔自己的鲁莽行径。 但是想归想,如今整支大军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若是他都垮了,也就意味着这次奔袭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扶苏强打精神,领着三百羽林军在军中来回奔走,鼓舞士气。 扶苏现在十分庆幸,蒙恬将这三百羽林军安插了进来,羽林军不愧为大秦最为精锐的军队,如今大军中尚还能保持军纪严明,行列整齐、盔甲整齐的也唯有这三百人了,这三百人现在就如同一股精神支柱,支撑着整支大军最后一点士气了。 而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三百人也可以说是整支大军最后的战斗力,若是没有这三百人,以大军的现在样子即便是走出了大漠,只需要哪怕三千匈奴人,就能将这支曾经的虎狼之师打的溃不成军,但是,如今有了这三百羽林军,大军便有了缓和的时间,不会发生那种一触即溃的情况,这也让扶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到了夜晚,大漠一改白天的酷热,原本烫手的沙子变得冰凉刺骨,抛弃辎重的秦军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靠着战马,裹了又裹身上的单衣,以求能更加暖和些。 又是五天天过去了,大漠行军,秦军白天时有士卒从马背颠落不省人事,夜晚同样也有士卒一睡不醒,仅仅五天天,原本万余人的大军再度迅速减员,到了现在仅剩下九千人左右,就连原本强悍的羽林士卒,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原本的三百人现在也只剩下了两百四十几人了,甚至有些屯、曲整屯、整曲的减员。 然而,大漠并没有就这么放过这群擅入恶魔之地的秦军,不仅是人受不了大漠气候的恶劣,马匹同样也受不了,马匹在大漠的生存能力远不如沙漠之舟骆驼,已经有不少士卒的战马渴死、热死,而失去战马的士卒只能跟随大军步行,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即便是在正常条件下人也不可能追得上马,更何况在大漠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了,至于说想让同袍泽共乘一马,想都不要想,在大漠中失去了水源等于失去生命,而失去了战马,离死亡也不远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就连提出这个建议的扶苏也开始绝望了,最后在与杨端和、苏角等一众军中将领商议之后,扶苏等人只得冒险,让大军昼伏夜出,以求减少伤亡,不然这样下去,等到走出大漠的时候,大军还能剩下五千人就已经算好的了,但是同样,昼伏夜出虽然能减少伤亡,可是一旦走错了路,等待大军的将是全军覆没,这也是为什么扶苏没有一开始就选择让大军昼伏夜出的原因。 “还要多久才能出去?”扶苏看了一眼远处已经露出半个的太阳,拧开水袋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强压下心中将它一口喝完的想法,拧上盖子后对着身边的齐豫问道。 齐豫,就是扶苏这次在军中找的向导之一,本是北军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兵,但是齐豫曾经以护卫的身份跟随商队走过几次零丁古道,在扶苏承诺只要能带领大军走出大漠,便可爵升四级的情况下,向扶苏举荐了自己,作为大军出征的向导。 “回公子,依大军如今的速度,最多只需三日,便穿越大漠。”齐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沙哑的说道,其实齐豫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次大漠之行会如此的艰难,当年他走过大漠的时候,虽然情况同样也不容乐观,但是却不似如今,几乎每天都有数十人丧命于大漠之中,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扶苏,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三天,扶苏看了一眼站在沙丘上望着缓缓行进的大军,眼中满是担忧,后面的这几日昼伏夜出,大军伤亡有所下降,但是现在大军仍然只剩下了八千五百人左右,接下了的四天,恐怕还会继续有人丧命大漠之中,可以说这次奔袭,秦军还没看见敌人就已经损失惨重。 “传令大军,全速前进,争取两日之内走出大漠!”扶苏猛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下狠心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如今大军已经在大漠中行进了半月有余,半月,已经足够蒙恬和匈奴大战数次了,他不能再耽搁了。 接到命令,原本还在缓慢行进的大军骤然加快了速度,听到即将能够离开这个恶魔之地,每个士卒都开始压榨着自己的潜力,逼迫自己加速前行,甚至于一些骑乘着战马的士卒开始和已经失去战马的士卒共骑一马了,之前不让共乘一马,是因为大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袍泽之情终究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但是现在不同了,即将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还会在意那么多。 第十二章首战 扶苏领着大军在大漠中狂奔了一昼夜,就在队伍濒临崩溃的时候,大军前锋传来了一阵骚动 “水!是湖,苍天保佑,我们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水源的出现意味着这支大军结束近二十天的大漠之行,这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全军,所有人都拼了命,卯足了气力策马向前奔去。 一见到碧波荡漾的湖泊,士卒们好似几十年没见过女人一般,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抛下了手中的兵器,趴在湖畔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水,没有骑士骑乘的战马也是撒开蹄子,自己跑到湖边喝起了水来,有些甚至直接跳进湖里,相互泼水大声欢笑着,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就只剩下了扶苏身边仅有的两百多羽林军的,没有扶苏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在大漠中,没有经验的大秦军队留下了三千多具尸体,为扶苏的鲁莽买单,即便是如今活着出来的八千大军也是士气不振,装备奇缺,基本上除了剩下的两百羽林军,其他士卒除了手中的兵器,其他诸如盔甲之类的全部都留在了大漠之中,狼狈不堪,所以扶苏并没有阻止秦军士卒的这种做法,他知道如今的秦军需要发泄,需要休养,才能恢复成之前的虎狼之军,而严厉的军规在这个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正当扶苏刚准备下令让身边的羽林军也一同前去饮水的时候,他抬头发现,不远处一股来路不明骑兵正在迅速靠近然,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星星点点的在湖泊的四周散布着一座座帐篷,很显然这是一个匈奴部落,而且规模还不小,以如今匈奴的情况,水草丰美之地怎么可能没有部落驻守,但是此刻的秦军却依然沉浸在走出大漠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发现靠近的骑兵。 一旦这股骑兵趁虚而入,这对于没有丝毫准备,甚至连兵器都已经抛弃的秦军而言,后果不堪设想。 “敌袭!”反应过来的扶苏凄厉的喊道,身旁的羽林军反应过来之后同样高声附和着扶苏,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迅速调整好了阵型。 一旁还在湖泊中喝水、嬉戏的秦军士卒听到‘敌袭’两个字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扶苏已经带着列阵完毕的羽林军冲向前去了。 “吹号!整军!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上阵杀敌!”杨端和不愧为身经百战的沙场名将,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很快便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整军,以秦军现在的状态,毫无秩序的向敌军进攻,无异于上前找死,唯有大军凝聚力量才有一战的实力,更何况现在扶苏已经领着羽林军冲锋在前,给了后续秦军足够的时间整军,毕竟秦军骨子里的纪律性和服从性远不是其他军队所能比的。 八百步 六百步 ...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扶苏看清了这支骑兵的全貌,千余人,不足两千,马背上的骑兵手里拿着秦军早已淘汰掉的青铜短剑和匈奴人自制的劣质弯刀,甚至扶苏还看见还有些人拿着一些各式各样的农具,至于说盔甲、护具之类的,扶苏只在有限的几个人身上看见了匈奴人自制的皮甲,如秦军所披的铁甲则是不见踪影。 看到这些,扶苏原本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不少,装备不齐的千余骑兵,凭借身后两百多的羽林精锐,扶苏还是有信心挡下来的,尽管现在的羽林军同样人困马乏,但是精锐毕竟是精锐,羽林军被称为大秦第一精锐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在大漠之中就已经向扶苏证实了,更何况羽林军的器械装备远胜于对方。 而且,在他的身后还有八千大军,只要他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他相信,杨端和必然能整军救援,覆灭这区区千余人,不在话下。 “众将士,随我杀!” 扶苏一马当先,单手持剑率先杀入敌阵之中,不待眼前的匈奴骑兵反应过来,扶苏手中的大剑已然携带着刺眼的白光从他的颈间划过,血液飞溅到扶苏的脸上。 这是扶苏第一次杀人,但是却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很兴奋,扶苏来不及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液,因为很快下一个匈奴骑兵就到了他的面前。 扶苏一个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弯刀,手中长剑向下划向那匈奴骑兵的腹部,两马相交,匈奴骑兵的腹部开了一条大口,腹中脏腑不断往外冒,那名骑兵妄图用手将之塞回去,但是注定是枉然,很快这名骑兵便一头栽倒在地,被随后而来的两军骑兵踏成了肉泥。 大秦以武立国,身为皇长子的扶苏自然与后世皇室子弟那般文文弱弱不同,武艺上虽然算不上什么大高手、绝世猛将,但是一对一区区匈奴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紧随扶苏突入阵中的是北军悍将苏角,相比于扶苏,苏角可是的战斗方式可是相当血腥,苏角大吼一声,将手中大铁戟向前横扫而去,只见两颗眉目狰狞的人头瞬间飞起,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在战马的带动下往前跑了好一阵才栽倒在地。 紧随二人之后的羽林将士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两军对劲,片刻之间便已兜投相撞,阵前一片人仰马翻,数十人坠落下马,沦为尸体,这数十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匈奴人,仅有数具尸体属于羽林将士。 “众将士,收缩阵型,随我凿穿敌阵!”苏角手中的大铁戟横着拍向一个匈奴骑兵,直接将之从马上拍飞,凌空近十米之后才落地。 “吼!吼!吼!”身后的羽林将士目睹苏角神威,顿时山呼海啸般的大吼了起来,而反观对面的匈奴骑兵无不骇然,竟无人再敢向前与苏角对阵,都绕开苏角向后而去,又或是直接向后退去,不敢与之争锋。 最后匈奴领军之人无奈之下只得挥剑砍杀了几个后退的骑兵,才勉强止住了苏角一路狂进的步伐。 但是羽林将士并不是人人都如苏角一般勇武,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在大漠之中艰难行军了近二十天,还未及休整便随扶苏以寡敌众抵挡匈奴,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而非钢铁之躯。 面对匈奴人的进攻,羽林将士不断的倒下,伤亡不断扩大,先是一人,然后是五人、十人、甚至数十人,到现在还环绕在扶苏身边的羽林将士已然不足一百五十人了,但是匈奴人的代价更大,到此时,匈奴人已经抛下了近三百具尸体了,伤亡是羽林军的数倍。 然而,更为糟糕的是,匈奴人已经形成了合围,将剩下的羽林将士牢牢围在了阵中,妄图将之围歼。 “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冲杀!” 终于,杨端和整军完毕,领着大军开始了反扑,秦军将士在大漠中憋了近二十天的恶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每个人都是擎着武器,双目血红的瞪着对面的匈奴人,仿若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 杨端和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将眼前的匈奴骑兵挑飞,身后刚刚整军完毕的三千大军誓死相从,如同一把尖锐的剔骨刀一般,一下就凿穿了匈奴人的包围。 处于正中心的羽林军将士看到这一幕无不拼命,护卫着扶苏朝杨端和大军方向而去,一路上死在他们手下的匈奴人不知几何。 匈奴领军之人眼见秦军凶悍,慌乱中下达了撤军的命令,慌不择路的向外围跑去,但是扶苏又怎能如他所愿,若是今天有匈奴人逃了出去将消息传于头曼城,大军奇袭又该如何进行。 湖畔,扶苏和杨端和领着三千大军随溃逃的匈奴骑兵一路狂奔直入了那个匈奴部落,部落中剩下了老人、半大的孩子望着汹涌而来的秦军仓促间上马迎敌,但是很显然,连成年的匈奴战士都不是秦军的对手,他们又如何能抵挡住秦军的利剑。 最终整个部落中近万老幼妇孺尽皆丧命于秦军的利剑之下,鲜血染红了大地,最后流淌着的鲜血汇聚成小溪流入了湖泊之中。 尽管如此,秦军的行踪依然暴露了出去,匈奴骑兵的领军之人借秦军屠杀部落中的老幼妇孺之际,带数名骑兵仓皇的向北逃去,回军复命的秦军士卒并未能将之斩杀。 第十三章改变战略 扶苏骑马走在这个刚被秦军屠灭的部落中,望着满地的尸体有些默然,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妇女、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扶苏甚至还看见了一个不足五岁的幼童,本该在母亲怀中嬉闹的年纪,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至于青年男子,扶苏几乎没有看见,由此可见,匈奴的后方的确如他所料。 扶苏心中对于这种杀戮还是非常抵制的,所以他没有动手,只是远远的看着,但也没有制止,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战争,没有任何的仁慈、善良可言,若是扶苏今日放过了他们,那么大军奇袭的消息必然暴露,大漠中的三千多秦军就白白浪费了性命,甚至于大军剩下的八千余人也变即岌岌可危。 是他提出了奇袭的计划,也是他扶苏带着他们穿过大漠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所以扶苏必须对长眠在大漠中的三千多将士负责,更要对存走出大漠的八千将士负责,要带着他们建立下不朽的功勋,还要带着他们,活着回家! “公子,杨将军请您去大帐议事”正在扶苏感慨之际,身后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 所谓大帐,不过就是一间在大战中保存较好,空间较大的帐篷,充当了秦军的临时指挥部,此刻,这间帐篷中聚集了这支奔袭军队上至苏角、杨端和,下至曲候的所有将领,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全然没有刚打了胜仗的喜悦。 扶苏刚揎开帐门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严肃,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开口问道:“大家伙都怎么了,咱们刚打了胜仗,不应该好好庆祝一番么,怎么一个个都挎着个脸。” “公子,有匈奴人逃了出去!还请公子责罚,苏角绝无怨言。”苏角喉咙有些发干,讷讷的说道。 是他负责率军追杀那几个出逃的匈奴人,本来眼看着就要追到了,但是将士胯下们的战马却因为长途行军,不堪重负,一个一个的在途中抛锚,而苏角的坐骑最后更是累死了,口吐白沫,直接将马背上的苏角掀翻在地,最终苏角只得坐在地上看着那几个匈奴人越逃越远。 听了苏角的话,扶苏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变得比所有人都难看,秦军初到漠北,甚至还不及休整,更别说探听匈奴人的虚实了,大军的行踪就暴露在了匈奴人的眼中,完全陷入了被动,现在敌暗我明,别说什么奇袭了,连保命都成问题。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对策来。”扶苏长吁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现在这种局面绝对不能慌,现在大军处在匈奴腹地,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所以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杨将军以为我军下一步该当如何?”扶苏在脑中兀自想了半天想不出任何东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杨端和这位沙场名将的身上了。 “末将以为,此刻敌暗我明,我军断然不可按原定计划奔袭头曼城,否则恐有全军覆没之危。”杨端和细细思考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严肃的说道。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又从原路返回吗?那我宁愿战死,也不愿去那大漠里面再走一遭了。”苏角的话得到了大帐中绝大部分将领的赞同,大漠之行让他们实在憋屈,身边的袍泽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毫无价值的死在大漠之中,这样算来还不如和那匈奴人拼了划算。 “自然不能原路返回,公子请看,如今匈奴人确已经倾巢南下,该离部落(就刚被秦军屠戮的部落)经审问原本部落中有七千余骑兵,但是同我们交战的除了老人、孩子,仅有的千余人的青壮,其中从军者不足五百,其他人尽随头曼南下,虽然我们不敢肯定头曼城中有多少大军驻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其他部落必然防备空虚!”杨端和语气肯定的说道。 “那依将军之间...”扶苏还是有些没摸清杨端和的意思,只能开口问道。 “引蛇出洞!如今大军行踪已经泄露了,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头曼城守备如何,敌暗我明,那么唯有将城中守军引出了,再做决定。”杨端和十分冷静,没有丝毫的慌乱。 “还请将军明示。”扶苏有些猜到了杨端和的想法,但是不敢确定,只能继续问道。 “公子且看,如今匈奴各部落中青壮大部分都随头曼南下,仅有少数人留守,必然无法抵挡我大军的进攻,而头曼城中守军收到其他部落为我军所屠戮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如此头曼城中肯定会派兵前来与我军交战,如此一来可将头曼城中的兵力分而歼之,一举两得!”杨端和胸有成竹,肯定的说道,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依杨端和所说,如果秦军大肆进攻其他部落,头曼城中的匈奴守军确实不会坐视不管,其他部落的青壮尽皆南下,撑犁孤涂部落必然要保证其他部落留守老幼妇孺的安全,否则,等大军回归,其他部落都被屠戮一空,只有撑犁孤涂部落安然无恙,其他部落的首领肯定不服,到时候各大部落的怒火,恐怕头曼也承受不住。 扶苏有些犹豫,他还保留这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在他看来,战争是两个国家统治者之间的争斗,与底下的平民百姓毫无关系,是军队之间的战争,是战场上的厮杀,而不是去对手无寸铁的平民进行屠戮,若是按照杨端和说的去做,秦军的做法与后世侵华战争中日军的做法又有何差别,这是扶苏所接受不了的。 但是他知道,杨端和所说的是目前唯一能拯救这支秦军的办法,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如果他拒绝了杨端和的提议,继续率军突袭头曼城,那么这支他带出来的这支大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即便是成功了也是惨胜,而且他也不可能获得军中将领的认可,对于他最初的想法和以后的计划都极为不利。 若是他同意了,那么将会有数不清的匈奴平民死于他的命令之下,这其中可能有前面他所看到的不足五岁的幼童,还有可能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还有从未提刀上马杀过人的妇女,可能有几千人,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平民死在他的命令之下。 大帐中十分安静,杨端和、苏角等人都在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所有将领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缓缓的说道:“众将听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卯时出发,按俘虏所说的位置,搜寻下一个匈奴部落!” 第十四章屠夫 慈不掌兵,这是自古以来的教训,扶苏心中虽然不忍,但是他手下也有着八千多秦军的性命,他要为他们负责,当日出征之时他就说过要带领他们建功立业,他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更不能让这些信任自己,跟随自己将士因为自己的错误的决定葬身大漠。 而且他也知道,在这乱世中,这还只是开始,如果他一直这样心慈手软,最终的结果必然十分凄惨,君不见,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最终不也为他的妇人之仁买单,自刎于乌江河畔,而跟随他谋臣将士,无不是下场凄凉,自江东起便跟随他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八千子弟,无一生还,更别谈建功立业了。 得到扶苏的许可,杨端和、苏角等人又同扶苏以及帐中的其他将领商讨了一些细节,以求万无一失,不像这次一样被打的措手不及。 是夜,秦军就驻扎在这个匈奴部落中休整,部落中的羊群和一些存粮是饥肠辘辘的秦军近一个月以来吃到的最好的一顿,匈奴人抛下的马群让一些在大漠中失去战马的秦军再次跨上了马背,单论战马而言,战力较之前甚至还有上升,因为这些战马甚至于比他们原本战马还要雄俊、健壮,毕竟匈奴人的战马都是奔跑在大草原上的,不像北军,只能在指定的几个地方圈养,还有一部分的青铜短剑、粗劣的皮甲、弯刀,让缺乏装备的秦军重新武装了起来。 得到补给的秦军迅速恢复了士气和斗志,士卒们都在磨刀霍霍,准备一场大战都发泄他们在大漠之中所受的屈辱。 潜入大漠的这支虎狼之师开始舔舐它的伤口,迅速的恢复了起来,准备下一场搏斗。 翌日卯时,八千余秦军分拆成了两部分,一部跟随杨端和直扑向了匈奴俘虏所说的匈奴部落,而另一部则跟随扶苏趁着清晨的微光继续向北而去。 ...... 觅句,全名挛鞮觅句,是头曼的亲弟弟,也是如今挛鞮部落除了头曼外的实权人物,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跟随头曼南征北战,在匈奴各部中都颇有名气,尤其是在当年河西之战中率部与当时的北军副将骐达率领的左军一部在狼山死战,最终斩首副将骐达,全灭随骐达孤军深入的五千余北军将士,由此在匈奴中一举成名。 后来匈奴人被蒙恬驱逐迁往漠北,觅句又是第一个率军进攻零丁人,在匈奴与零丁人的战斗中他履立战功,深得头曼欣赏,不过后来在一次与零丁人的战役中,觅句被当时的零丁第一勇士所伤,右手留下了残疾,最终不能再随头曼征战沙场,只得留在挛鞮部落中帮头曼处理事务,不过尽管如此,头曼依然封他为左大当户,以示对他的宠信。 而这次头曼倾巢南下,留守王城的重任自然是留给了觅句,与觅句一同留守的还有兰氏一族的少子兰祁,兰祁在兰氏一族素有威名,但是他给觅句的感觉就和当年的匈奴人的死敌赵国的赵括一般,只会纸上谈兵,毫无真材实料。 本来觅句是想同头曼南下攻秦的,可是头曼考虑到觅句的身体原因,再加上其他人留守王城他不放心,便驳回了觅句的请求,让他做留守王城这个闲差。 而兰祁则是被兰氏一族的族长同数名兰氏一族的美女一起送往觅句的大帐,让觅句来教授兰祁行军打仗和沙场对敌的本事,这样做一面是防止这个兰氏一族的‘天才’早夭于沙场之上,一方面是为了让他跟随觅句这个匈奴有名的勇士学习,将来像觅句一样帮助他的哥哥挑起兰氏一族的重担。 兰氏,与之前的呼衍,和新晋的须卜三大姓氏皆为匈奴贵种姓氏,不管是在实力上还是声望上在匈奴中都仅次于挛鞮之下,如此长久下来又有谁甘心屈居于人下,兰氏一族自然也是。 当年呼衍氏因为不满挛鞮常年统治,便密谋发动叛乱,不过最后阴谋败露,被当时的须卜一族联同挛鞮家族将之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呼衍氏被头曼剿灭,最终须卜取代了呼衍成为了三大贵种姓氏之一,而如今的兰氏也有了同呼衍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掩饰的很好,所以头曼尽管怀疑,对兰氏却没有任何的办法。觅句留守,其实也是对兰氏的一种防备和警告。 至于说是闲差,因为头曼许诺将东边的沙拉木河地区让给东胡,东胡已经答应出兵给匈奴助威,发兵前往秦人的辽西和辽东两郡进行威慑,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打秋风,而西边的月氏最近与他们北边的乌凉不合双方陈兵边地备战,南边的羌人也早看月氏不顺眼,早想着什么时候从月氏身上撕下来一块肉,现在匈奴不去攻打他月氏就已经烧高香了,月氏哪有闲工夫来攻打匈奴。 更何况,头曼还在王城中给他留下了近两万的大军,其中还有五千人的挛鞮部落精锐,如此一来,觅句在王城中本来只要每天和美女寻欢作乐,想着明天该怎么应付一下兰祁就行了。 然而原本的好日子在几天前到头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 数日前大湖湖畔的该离部落一个千骑长仓皇逃入头曼城,带来了一个令人他惊恐的消息,近万秦军越过大漠直奔漠北而来,目的不明,随后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入头曼城。 在秦军进军漠北的第二天就开始,不断有其他部落的残兵败将逃入头曼城,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噩耗,短短数日就有不下十个匈奴部落被屠戮一空,仅有族中部分老人以及小部分败逃的青壮幸存下来。 而秦军攻入漠北的消息也无形之中传递了出去,一时之间草原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言头曼率领的四十余万匈奴大军被蒙恬尽覆于长城外,头曼被生擒,蒙恬即将率领秦人进攻漠北,现在出现的这股秦军不过是蒙恬的先锋。 这些消息将觅句也弄的将信将疑,一方面他并不相信头曼会被蒙恬打的全军覆没,但是另一方面觅句至今都没有收到头曼大军的消息,长城方向战况如何他无从知晓,而秦军攻入漠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觅句只得一面紧闭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头曼城,一面派出轻骑南下探查长城方面的战况,和攻入漠北秦军的情况,而且他也不得不这么做,这几日来逃入头曼城的各部落老弱和残兵败将足有万余人,再加上秦军的入侵让草原上人心惶惶,其他部落都不敢派兵运粮到头曼城,生怕被秦军找上门来,又或者部落空虚被秦军突袭,所以如今头曼城的粮食并不富裕,若是再开城门接纳老弱败军,恐怕要不了多久头曼城就要断粮了。 这也是杨端和的高明之处,只放老弱,不放妇幼,匈奴部落中的老弱没有战斗力,不管去哪都只能消耗粮食,对秦军造成不了威胁,而妇幼不同,妇女可以为匈奴繁育后代,而幼童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成为新一代的匈奴战士,与大秦为敌。 但是就算觅句知道这是秦军的计谋他也不得不接纳这些人,因为他们部落中的青壮都随头曼南下,如今部落蒙难,若是觅句见死不救,等头曼回来他也无法交代,而且挛鞮部落在匈奴部落中的威信将会大大下降,给蠢蠢欲动兰氏一族有机可乘,所以觅句只能尽可能的去接纳。 然而现在草原上其他部落主事人看到觅句闭门守城,打算作壁上观,纷纷跑来头曼城哀求觅句出兵剿灭秦军。 在觅句闭门守关命令下达不到三日,便有不下二十位收到消息的族长族老进入头曼城要求觅句出兵剿灭秦军,而且随着守城的消息传出去,要求觅句出兵的部落主事人越来越多,觅句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 从心底来说,觅句是不想出兵的,首先头曼城中仅有两万守军,秦军虽然只有不足万人,但是觅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将这支秦军击溃。 尽管当年他在狼山将北军骐达的左军打的全军覆没,但是那一战匈奴本身的战损足足是北军的三倍甚至将近是四倍,那一战觅句深深感受到了虎狼秦军的可怕,秦军坚不可摧的战阵,悍死不畏的勇气至今都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面。 所以尽管自己手中有两万大军,甚至还有五千挛鞮部落的精锐,但是觅句依然不想和秦军交战,更何况此次深入漠北的秦军必然是蒙恬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绝不是当年狼山骐达左军所能比拟的,一个失策这两万大军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另外,头曼城是头曼的根本所在,可以说如果丢了头曼城,即便头曼在南方长城大胜而归,挛鞮部落的威望也将直线下降,战果也将无限缩小,更何况头曼少子履葵还在城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有损失,头曼将如此重任赋予给他觅句,他只想牢记头曼的嘱咐,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头曼城,不想冒一点风险。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脱离了觅句的掌控,草原上的汉子大部分都跟随头曼南下,各部落中留下的绝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哪里会是秦军的对手,现在已经有十多个小部落被秦军屠戮一空,甚至昨天传来消息还有一个两万余人的部落也惨遭秦军毒手,草原上现在已经翻了天了,再加上兰祁在头曼城中故意散播说觅句见死不救,如果觅句再无所作为,恐怕不仅草原就要大乱了,挛鞮部落也要承担无法想象的压力,届时他觅句更是只能以死谢罪。 第十五章月氏出兵 最终经过再三思索之后,觅句还是只能下令,抽调三千轻骑由兰祁率领,散布出去寻找秦军踪迹,城中剩下的守军整军待命,一旦找到秦军的位置立刻飞骑回头曼城复命,由觅句调动大军出击,歼灭这支秦军,同时召集头曼城附近所有能上马作战的男子,入头曼城整军,协助城防。 ...... 月氏(yuèzhī,旧读rùzhī或ròuzhī)是现居于河西走廊、祁连山的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亦称“月支”或“禺知”,现在的月氏尚未经受匈奴的打击,依旧是草原上的一大霸主。 尽管月氏如今被乌凉和羌人南北夹击,但却依然能凭借强盛的兵锋逼的匈奴质人求和,但是即便月氏的实力如此强势却依然同大秦保持着相对和平的关系,从未像匈奴那般叩关犯边,甚至同大秦还有边贸往来,这一切都只因为月氏的前身是西戎人——一个被大秦打到害怕的种族。 大秦同月氏或者说月氏前身西戎相争有百年,月氏深知大秦的可怕。 “骊山之乱”,西周灭亡,秦襄公感念昔日周室的恩德,护送了周平王迁都洛邑,而作为回报,周平王封秦襄公为诸侯,并且承诺只要秦襄公能把西戎部队打败,那岐山以西的土地就归秦国所有,由此开启了秦国同西戎之间历时百年的战争。 公元前766年,秦军兵临岐山,但是秦襄公病逝于前线,秦国被迫暂时中止对西戎的战争,而后继位的秦文公经过十几年的艰苦奋战,到秦文公十六年,秦国终于把西戎给击败了,并且收复了所有被西戎人所占领的周王室的土地,并且将岐山以西的土地收归秦国所有。 秦文公死后,秦宪公继位,在秦宪公在位的十二年里,秦国就多次发动了对西戎的战争,并且都是取得了胜利,随着秦国的日益强大, 西戎蛮族已经没有办法抵挡住秦国凶狠的进攻,后来在秦宪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714年,秦军大举进攻西戎蛮族首领的根据地,并在次年铲平荡社 西戎军队被秦军打得大败,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秦宪公十二年,秦军进攻荡氏,并消灭了这支西戎部落,而在秦文公之后,秦武公即位就开始开疆拓土,在秦武公刚即位的时候,就发动了对西戎一支彭戏氏的战争,一直追到了华山之下,十年之后,秦武公再度出击,讨伐西戎的分支邽戎和冀戎,并且逐一击破,西戎人只得一逃再逃,直至对逃到荒蛮之地,无法再对秦国造成威胁,秦人才得以罢手。 由西戎一支演变而来的月氏自然对两者之间的百年战争熟悉无比,如今的月氏是强大没错,但是却比不过当初如日中天的西戎,而且现在的大秦一统六国,兵锋之盛与当初的奉守边疆的秦国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月氏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 更何况如今的月氏还是草原的霸主,连桀骜不驯的匈奴都要仰其鼻息,虽然与乌凉、羌人不和,但是两族也拿月氏没有办法,所以在草原上混的风生水起的月氏也犯不着去得罪大秦。 但是身为草原霸主的月氏王今日没有外出督战,也没有在王帐中寻欢作乐,而是一反常态的有些恭敬的等在议事大帐中,仿佛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秦使大人到!” 随着帐外的呼声响起,月氏王昆莫邪领着一众月氏贵族恭敬的站立在帐门两侧迎接秦使。 漠北扶苏与匈奴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负责出使联合月氏出兵的蒙毅终于带人来到了月氏王的领地,开始了对匈奴人的新一轮谋划。 坐定的蒙毅没有扯那些没用的,省略了那些繁琐礼节,直接切入正题,将把扶苏教他的一股脑的说给月氏王听,战场局势瞬息而变,如今扶苏率军亲入漠北,不可谓不危险,由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不知王上意下如何?”说完之后,口干舌燥的蒙毅甚至来不及喝水,目光直直盯着昆莫邪,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复。 昆莫邪眉头紧锁,内心纠结无比,一方面这是一个交好秦人的大好时机,若是把握得当,助秦军一举荡平匈奴,不仅为自己在草原上扫除了一个大敌,还能交好南边的大秦,从长远来看对于月氏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另一方面,现在北边的乌凉和南边的羌人都对月氏虎视眈眈,一旦现在抽调兵力去进攻匈奴,这两头豺狼肯定会一拥而上,到时候战局如何,就难以控制了,甚至还会出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情况,将月氏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斟酌良久,最终昆莫邪还是不打算冒这个风险,能扫除匈奴,结交大秦固然是好,但那也要有命留到那时候去接收好处,乌凉、羌人二者无论哪一方的实力都要弱于月氏,但是一旦两者同时进攻,而月氏又抽调兵马进攻匈奴,此消彼长之下,月氏必败无疑。 “蒙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如今羌人、乌凉对我族虎视眈眈,一旦我抽调兵马帮助贵军,这定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到时候这两头豺狼南北夹击,恐怕...”打定主意的昆莫邪出声对蒙毅说道,其寓意不言而喻。 “王上忧心所在无非是羌人与乌凉趁虚而入,但是在我出发的同时,家兄已经派信使入咸阳请求陛下调集陇西大军,进入羌人境内扫荡,如若时日不差,羌人大军现在已经在回援的路上了,至于乌凉,想必单单他一家,即便是得知王上分兵援助,想要犯边恐怕也掂量掂量。” 说道这里,蒙毅目光瞥了一眼昆莫邪,见他有了一丝意动,趁热打铁道:“更何况,王上大可将月氏与大秦结盟的消息散布出去,届时即便月氏想要出兵,也要考虑一下联军收拾完匈奴之后他们能不能扛得住联军的怒火。” “再有若是王上此次肯出兵援助,下官回京后定然上奏陛下,与大月氏互通有无,加强来往。”眼见昆莫邪还在犹豫,蒙毅决定再加一把猛火,与大秦加强来往,互通有无,这对游牧民族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匈奴之前被大秦摁在地上摩擦,为何还敢犯边,说到底还是为了生存,没有粮草,不得不如此,尽管可能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一旦月氏能与大秦互通,也就意味着月氏能从大秦得到数之不尽的钱粮、布帛、甚至是兵器,有了这些,月氏不仅能生存的更好,甚至于彻底称霸草原也将不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这一次,昆莫邪只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便有了决断。 第十六章交锋 兰祁,在兰氏一族有着“天才”之称,因为他自幼聪慧,一岁便能言,自幼学习兵法,深谙用兵之道,眼见独到,各种用兵之术、谋略更是信手拈来,在年轻一辈中可谓是无人能敌,更兼身强力壮,论勇武,其搏杀之术甚至能超过兰氏一族族长身边的贴身护卫,当然,这是因为他身份尊崇,若是换了战场厮杀,结局难料。 是以兰祁被兰氏一族寄予厚望,此次南下兰祁摩拳擦掌,欲大展身手,让南边的秦人见识见识他的厉害,但是兰氏一族族长及众多族老、将军都不看好头曼的此次行动,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便绝了兰祁南下的念头,让他好好跟随曾经的匈奴第一勇士觅句学习用兵和搏杀之术,为兰氏一族的将来撑起一片天。 然而,也不知觅句是老了没有了当初的热血,还是看穿了兰氏一族的用意,天天不是在头曼城中饮酒作乐,就是在大帐中与兰氏族长送来的美女享受鱼水之欢,总之就是没有传授兰祁一丁点的东西,这让兰祁即愤怒,又无奈,也只得在城中饮酒度日,偶尔出去狩猎一番,舒缓一下心情。 直到前几日,突然有消息传出,有秦军深入漠北,大湖边的该离部落已经遭其毒手,这让本来已经断绝建功念头的兰祁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随后几日陆陆续续又有其他部落的人逃进了头曼城,哭诉秦军的暴行,这让兰祁兴奋异常,于是他开始煽动城中各方势力,让他们联手对觅句施压。 最终,觅句迫于压力只得一边命人南下探听头曼大军的消息,一边派兰祁领军搜寻这支秦军的踪迹,试图将之一举歼灭。 接到命令的兰祁兴奋的差点跳起来,马不停蹄的点齐兰祁一族的护卫再加上觅句给的三千轻骑,然后兰祁还在头曼城中招募了其他被秦军攻陷部落的青壮凑够了近万大军,这让兰祁信心爆棚,恨不得立马带着这一万大军让这支深入漠北的秦军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匈奴勇士,让秦军将领见识一下他兰祁的厉害,让整个匈奴都听闻他兰祁的威名。 至于觅句,兰祁现在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什么第一勇士,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仅数千秦军,还是越过大漠,丢盔弃甲、没有任何补给的疲惫之师,就将这个手握数万精锐匈奴勇士的第一勇士吓成这样,兰祁现在对觅句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然而,一连数日下来,兰祁都没能逮到机会和这支秦军的交锋,反而是沿途又有数个小部落被秦军屠戮,这让兰祁异常暴怒,但是这支秦军如同鬼军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又让他无可奈何。 最后兰祁不得已传信回了头曼城,让觅句再加派兵马过来进行围剿,同时将手中的一万大军分为三部,每部两千余人由自己和三个心腹率领,分散绵延百余里,四部大军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六十里之内,各部之间又以百人为队,分散开来,拉成一条蜿蜒的长锁,一旦发现秦军踪迹立马就能将之锁住。 不得不说兰祁这一手布置十分漂亮,两千余兵马为一部,即便秦军有万余人也难以在短时间之内将一部军马消灭,而各部之间又不足六十里,以骑兵的速度全速前进只消小半个时辰便能赶到,届时便能四面围攻,让秦军首尾难顾,而若是秦军看见匈奴军马便回撤,以小股骑兵分散的各部大军便能死死的咬住秦军的尾巴,进行袭扰,一点一点的消灭秦军,等待其他两部大军的到来而后将之合围。 临近黄昏,兰祁已经在马背上坐了一天了,人困马乏,而散布在四周的两千余大军也是苦不堪言,虽说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立功心切的兰祁,为了能早日搜寻到秦军,大军有时白天一整天吃喝都在马背之上,而夜晚兰祁为了彰显自己的‘军事’才能同时为了防备秦军的突袭,以及严谨军纪,所部大军被他分成了三部,每晚轮流守夜,苦不堪言。 几日下来,兰祁所部大军渐渐的有了怨言传出,军心、士气都有涣散,只不过摄于兰氏一族的威名没人敢闹大而已,而兰祁对此同样也是一无所知。 正当兰祁准备吩咐部下安营扎寨时却意外得到了斥候来报,说前方不足三十里处发现了秦军大队人马,粗略估计约有五千人马,大都只着衣袍,执短剑,身披铠甲者不足五百人,至于说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南秦箭阵就更不用说了,斥候在这五千人中根本就没看到弩箭的影子。 兰祁听后大喜,立刻翻身上马,领着所部两千余人朝着斥候所说的方向呼啸而去,至于说派人通知其他几路大军,兰祁此刻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个。 在他看来,仅五千多缺乏剑甲装备,又没有箭阵相辅的疲惫秦军根本就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尽管秦军的数量是己方的两倍,但是在兰祁看了,没了箭阵和坚甲的秦军,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比猫还不如,根本就不会是自己这两千余精骑的对手,而且前几日秦军一昧的避战让兰祁觉得这支秦军不敢与自己交战,不过尔尔罢了。 他要独吞这份功劳,战胜两倍于己身的秦军,这份战功,就是当年觅句全灭骐达左军也及不上,而他的威名届时必然会广传于大草原之上,为所有长生天的子民所知。 ... 另一边,杨端和坐在马背上听着下属传来的消息,面色有些沉重,这是他早就算计好的,否则光凭一万匈奴人想在大草原上想要找到秦军的身影,不是一般的难,毕竟偌大的草原上,不足万的匈奴人撒下去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同样,他手下这数千人的秦军在这草原之上若是能利用得当,牵着匈奴人的鼻子走上十天半个月,匈奴人还是很难发现的。 这都是扶苏和杨端和早就商议好的,大军分两部,扶苏已经带着另外的三千兵马前往偷袭头曼城,而他要做的就是缠住这支匈奴大军,让匈奴人以为秦军始终在兰祁大军的围追堵截当中,麻痹头曼城的守军,给扶苏造就一击必杀的机会。 杨端和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千大秦子弟,心中有些难受,这是五千大军不假,但是为了保证扶苏的安危,也为了保证计划的完美实施,扶苏带走的三千人都是精锐,同时杨端和还将军中剩余的绝大部分盔甲以及精壮马匹、弓弩全部配备给了扶苏。 而他带领的五千大军除了一个百人队的尖兵,其他人都是身着葛衣、执短剑,弓弩更是一具也没有,身上的装备甚至连匈奴人都不如,再加上连日来为了躲避匈奴人的搜寻,东躲西藏,吃不好,也睡不好士气萎靡,可以说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但是杨端和没得选择,兰祁的匈奴大军连日来都不曾能找到和他交手的机会,若是兰祁一怒之下愤而班师回城,那扶苏的处境就危险了,而且越是拖延下去,对秦军越是不利,所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的,也无法拖延了,所以这次杨端和率军原地列阵,等候匈奴大军的到来。 不过扶苏那边真的能同自己所想的那般顺利吗?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给匈奴人的压力大一分,扶苏那边的风险就小一分,成功的可能性也就大一点。 很快,立功心切的兰祁便率领着所部的两千余大军到来,与秦军两相对峙,但是双方都是据兵相望,谁也没有冒然进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