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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一》


 第一部：无证之案

一、
“确认信息，东方江府八号楼801发生凶案……”报案中心的接线员迅速重复了一遍，同时将电话接给了刑侦大队的内勤。
“莫队，东方江府8—801发生凶案……”内勤小李将报案中心的文件递给了刑侦大队长莫东，莫东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接过文件放在了桌子上，“通知赵队让他带人出现场，妈的，这次朱瑜要是不把扣的那些经费批下来，老子非卷着铺盖上他家住去不行！”
市局副局长朱瑜和这位莫队是局里出了名的一对冤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连刘局都不管。内勤小李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要去找副队长赵毅，莫东手上的笔忽然一颤，抬头问：“等等，你刚刚说是哪？”
干内勤的一天不知道转多少案子哪里记得住，支吾了两声：“好像是什么……都在文件里。”她赶紧又转回来，要给他念文件。莫东哪里还等她，一把拿起文件翻开看了一眼，啪的一声，文件夹掉在了桌子上，“快，快！让在场民警立刻确认死者身份！”莫东坐在那缓了好一会，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半盒烟来，拿了一根叼在嘴里，手有些发抖，打火机吧嗒吧嗒的打了半天也没点着。
“妈的！朱瑜你大爷的，别是真让老子替你收尸吧？”莫东一把将烟卷摔在地上火烧屁股一样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扯过椅子背上的皮夹克，椅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随意将皮夹克搭在肩上，快步离开
“出警！”莫东的办公室连着刑侦大队办公区，他一嗓子喊出来，整个办公室的警员刷的一声，全都起立了。
“马上通知技术科，法医室出现场，张涛，孙鑫，还有你们几个都跟我走！”莫东说着话脚步都没停，一溜烟的冲出了办公室，被点了名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留在办公室里的人互相询问。
“莫队亲自出马，再加上张队，孙队两个支队长，这么豪华的首发阵容，一定是大案子！”马烨人称马大嘴，刑侦大队出了名的话痨。
“废什么话！没事做了？你他妈要再是游手好闲，就给我滚出刑侦大队去！”就在马烨一番评点的时候，莫东忽然推门进来，被莫队逮个正着，一顿臭骂。
莫东骂够了，目光落在东墙角一个小女警的身上，“李楠，给洛一打电话。”
那小女警赶紧起立，“是!”半点不敢耽搁，摸出电话来拨了一个号出去。
东方江府八楼警戒区……
“朱瑜，男，四十八岁，现任……”
“别说屁话，你不认识他，还是我不认识？”莫东粗暴的打断了民警的汇报，转向了正在做现场检查的法医和技术科科员。
“尸体只有一处胸前的利刃伤，看位置应该是贯穿了肺部，导致的窒息死亡。根据最近几天的温度、气候以及尸体腐烂程度，初步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前，也就是九月二十九日，再精确的时间，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法医室梅丽一边说，一边记录，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么？”对梅丽这个法医室的老人，莫东还是比较尊重以及信赖的。
“队长您看，正常来说窒息而死的人，应该是眼珠外凸，嘴唇发紫，并且舌头伸出。可是……”
“可是他的舌头却并没有伸出来？”莫东经梅丽一提醒，立刻反应过来。
“是的。”梅丽将刚刚摘下来的手套又带了回去，伸手探入尸体的嘴里。
“舌头折断了！”梅丽惊异的说道。
“舌头折断？这是什么情况？”莫东皱起了眉头。
“不清楚，正常来说若是害怕受害人喊叫，可能会用手捂住被害人的嘴，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导致舌头折断，除非……”
“除非他的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硬生生给顶断了！”莫东说道。
“有这种可能，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即便舌头断了，也不会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何况朱局当时已经被一刀致命了。”梅丽说着自己的疑问。
莫东踱了几步，没有说话。
“莫队！”技术科副科长张鲁过来道：“现场只提取到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朱局自己，另一个经过比对应该是朱局妻子的。”
“刀上呢？”莫东问道。
“额，也是他俩的，不过大部分被朱局的指纹覆盖，看情形朱局爱人已经至少半个月没有动过这把刀了。”
“还有什么？”莫东程序性的问道。
“额……没了。”
“你说什么？”
“有些奇怪，现场干净的好像除了朱局和已经离开半个月的赵雅洁之外，没有半点第三人存在的痕迹，包括指纹，脚印或是其他什么……按理说只要有人存在，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可是……我怀疑凶手很精通刑侦手段，并且提前做足了准备，至少……是了解我们技术科一贯的风格。”
“……”莫东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对了，朱局爱人呢？怎么连丈夫死了都不出现。”
“哦，已经问过了，朱局爱人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去欧洲旅行了，出入关记录也都符合。”
“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主要是没有谁都没有朱局爱人出国之后的联系方式。”
梅丽摘下手套，从白大褂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道：“我这有！”
“雅洁出国就会把国内的卡换成国外的暂记卡！”梅丽一边说着，一边打了过去。
梅丽皱了皱眉，道：“没信号！应该是在哪玩吧。”
“你跟朱局爱人很熟？”莫东问道。
“嗯，雅洁以前也是我们局的法医，专业很强，可惜嫁了人，做起了全职太太。”梅丽撇了撇嘴，似乎对于这件事有些惋惜。
“局长夫人嘛！”莫东不冷不热的道：“那还能整天跟一堆尸体打交道。”说完继续检查现场。
“不让我进？好啊，再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莫东仔细听了听，赶紧迎了出去。
“长不长眼！怎么谁都敢拦！”莫东板着脸对门口警戒的警员一声呵斥，赶紧对赵昕雨露出一个笑脸，道：“小雨越来越漂亮了！洛一呢？”
“no洛一，只有我！”赵昕雨看了一眼那个拦着她的警员，将自己的双肩包甩到他的怀里，道：“拿着！”
莫东赶紧帮忙拉起警戒线，赵昕雨钻了进来。
赵昕雨一伸手拢起头发，用手腕上粉***结的头绳将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刹那间清冷少女，多了几分干练的味道。
少女刚刚往里走了两步，忽然一回头，道：“有人曾在这里停留，似乎犹豫了一阵。”
“李楠，李楠！”
从屋子里风风火火的跑过来那个被临时喊来的小女警，赶紧立正道：“莫队，你喊我。”
“小雨说什么，你记什么！”莫东命令道。
“是！”李楠赶紧拿起记录本。
赵昕雨也不受这俩人的影响，似乎身处一个奇异的境界。继续往前走，李楠觉得这个走道的姿势，似乎在哪见过。她本能看了一眼莫东。
莫东看见她在看自己，一瞪眼，却不敢大声说：“看哪呢，看着她！”
“哦哦。”李楠赶紧收了心思，不敢胡思乱想。赵昕雨的侧写强大的跟特异功能一样，她可以根据现场的一切蛛丝马迹，将当时的情形还原出来，她现在走路的样子一定是在模仿凶手，又怎么会跟莫队一样呢，李楠自嘲的笑了笑。
赵昕雨又往前走了几步，已经到了房门的位置，两只脚刚刚踩到门槛，赵昕雨的身形戛然而止，她一伸手拍在了门上，“这门锁，被人撬了！”
“小王！检查门锁！”莫东一瞪眼，道：“妈的，还说查不到证据，人家用看的都看出来了！”
莫东骂咧着跟上去，赵昕雨拍在房门上的手松开了，她继续往里走，刚走了两步，赵昕雨一抬头，目光中全是疑惑的味道。
她从房门退出来，又走了一遍，可是又是走到房门内两步的位置又一次停下了。
“小雨，怎么了？”李楠轻声问道。
赵昕雨看见她白了一眼，转身退出了警戒区，夺过警员手里的双肩包，莫东也跟了出来，道：“怎么样？”
“要么就是屋子里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要么就是那个人根本就是刚刚走进去，转身就离开了。我侧学不到任何东西，爱莫能助！”赵昕雨说完就走。
“喂，洛一呢？什么时候能来？小楠请他吃饭！”莫东问道。
听完莫东的话，赵昕雨身形一滞，她转头看过来，道：“他啊，死外边了！”说完一甩马尾，迈步离去。
一边敢怒不敢言的李楠冲着莫东的后背吐了吐舌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
“长脸，真他娘的长脸！”老脸发黑的公安局长将一打文件摔在刑侦大队长莫东的怀里，道：“看看吧，我的大队长！”
省厅要派一个调查组下来查10.5大案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哪里还用看什么文件。莫东装模作样的翻了两下，怒道：“省厅真是闲的蛋疼，谁家出的案子，谁家自己解决，这是规矩，又不是我们破不了案，他们凭什么介入调查！这不是扇咱们江城公安的脸么！”
“你还知道呢！”老局长一瞪眼到：“你告诉我，从案发到现在快二十四小时了吧，你查出些什么了？啊？是有什么确切的线索了，还是有怀疑对象了？我说莫东，你可是老公安，老刑警了，在咱们江城，你也号称是数得上的刑侦专家，在大队长这个位置上也做了七八年了吧，公私分明这种事，还用我教你？”
“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莫东先是一愣，继而脸色难看起来了。
“我知道，你对朱局有些意见，我也承认朱局在有些小节上是有些针对你，可是这些年你也没吃过什么亏吧！现在朱局被人杀死在家里，丢人丢面的事儿都不提了，身为一名警察，一名资深的骨干刑警，人命关天这个理儿还用我老头子教你？”
“刘局！你的意思是我记恨朱局，故意拖沓，不肯好好查案？”莫东也瞪了眼了，“这个案子有多怪，您不是不知道，现场除了插在朱局身上的水果刀外没有半点痕迹连个能追查的线索都找不到，要说排查朱局的仇家，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而且还是刑警出身，算得上仇家的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了吧，怎么排查……”
刘劲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老局长跳着脚的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这个刑侦队长是给我解决问题的，不是给我提出问题的！”刘劲松个头不高，也就到莫东的耳朵下头，背着手，绕着莫东走了一圈，骂咧了几句，气儿似乎顺了些，继续说道：“没有线索就去找线索，无法排查就给我想办法排查！这才是你身为刑侦队长的职责所在！”
莫东肚皮里打官司大骂官僚，嘴上却不好顶回去，只是懒洋洋的回了声“是。”
一听莫东这懒洋洋的声音，再看他流里流气的往那一戳，浑身拐了十八道弯儿，刘劲松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给我站直了！”
莫东赶紧立正。
“瞧瞧你这副尊荣，哪里还有点刑侦队长的模样，头上顶着个鸡窝，一脸的大胡茬，大金链子，皮夹克，还他妈的花裤衩，你闻闻，闻闻，啊，你身上这味都馊了！”刘劲松气的脑门上青筋直跳，对着莫东的衣服左拉一把，右扯一下。
“你自己说，几天能破案？”
莫东想了想，伸出俩根手指来……没等他说话，局长刘劲松就说到：“好，两天！”
莫东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咽了口唾沫道：“局长，我说的是二……二十天！”
“我刚才这些话都白说是么？最多五天！”小老头明显是有备而来。
“十五天！”莫东太了解自家局长的这副奸商嘴脸，这些年漫天开价的事儿他还少干了？
“十天，你个兔崽子要是再回嘴，你就别干了，咱们局保洁还缺个刷厕所的岗位，倒是挺适合你！”刘劲松瞪了眼，莫东也就只能是认了。
“好，局长说十天，那就十天吧。”莫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滚吧！”刘劲松坐了回去，拿起笔来在文件上一边批写着什么，一边不耐烦的呵斥道。
“是！”莫东拿起自己的皮手套，转头要走。
“等等！”刘劲松忽然喊住了他。
莫东转过身来，老局长透过老花镜盯着他道：“洛一那个臭小子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给他也找点事做。”刘劲松说完这话，又低下头头去。
莫东清了清嗓子，嘀咕道：“您不是说办案是警察的事要是让那些不相干的人都给承包了，还要咱们吃干饭？”
“嘟囔什么呢！”老局长目光扫过·
“是，都听局长的。”莫东故意恶心他。
那刘劲松滑不留手，反问道：“我下什么令了？快滚吧，别给我添堵。”
莫东从局长办公室一出来，下楼直奔刑警大队办公室，站在门口，莫东脸往下沉一推门把放在门口的纸篓之踹翻了，惊得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扭头望他，几个熬夜值班的警察睡得迷迷糊糊的睡眼惺忪的。
“瞧瞧你们啊，一个个都能干点啥啊？从案发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整天坐在这里不是吃就是睡得，你们都是猪吗？”愤怒的莫东对着屋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头顶上的鸡窝就像机枪手的钢盔一样一抖一抖的，莫东的火力之猛不亚于一挺半自动机枪，压得众人一个个缩回了脑袋，缩在自己的隔断里头不敢说话。
“感情我骂了这一通都是给牛听得？还不赶紧出去找线索，走访邻居，排查嫌疑人，都闲的没事干了？”莫东这句话一出，满屋子的刑警都如蒙大赦，下饺子一样，从侧门往外钻。
“李楠！”莫东往后推了把头发，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了那个刚要从侧门钻出去的妹子。
“到！”李楠被点了名的时候，差点哭出来，旁边的人都驻足看向了她，眼神里都是同情的味道。李楠心里忐忑，莫不是自己撞枪口上了？
莫东的声音温和下来，说道：“你赶紧换身便装跟我出去一趟。”
李楠一听这话，一张精致的小脸当时就垮了下来。不情不愿的答应着：“是……”转身向女更衣间走去。
大家从刑侦队出来，都觉得重生了一般，一个今年新来的，对李楠这个比自己高一届的学姐颇有心思的年轻实习生问道：“队长要带学姐去哪？”
一个油腻老警察暧昧一笑道：“带咱们的贝克街特派联络员还能去哪？美人湾呗！”
“美人湾……”重复了一遍这个带着粉红味道的名字，年轻实习生嘟囔道：“怎么咱们队还兼职扫黄？”
周围的一帮没正形的老前辈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实习生脸都红了。
“听说过福尔摩斯么？”有一个前辈问道。
“那肯定听说过啊！那是我的偶像！”一提福尔摩斯实习生来了神，“网上最红的三大神探吗？”
“三大神探？谁啊？”反倒是这帮子老警察一头雾水了。
“柯南，老狄，福尔摩斯嘛！”实习生一本正经的说道，眼睛里似乎还冒着小星星。
“兄弟，你说的那些都是虚构的，在咱们江城只有这一个传说！”有人插嘴道。
“谁啊？”实习生好奇的问道。
“闻名不如见面，等他来了，你就知道谁才是侦探界的天下第一了。”老警察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却卖关子的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嘟囔道：“这孩子，还是年轻啊……”



 二、

一辆全黑的悍马停在了江城第六高级中学的门口，一双男女从车上下来，李楠穿着没有图案的白体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显得阳光活力，反观一身不伦不类的莫东像个街头的老混混一样，俩人看了看路，直接来到门岗。
“同志，请问你们找谁？”门卫室里的保安赶紧出来问道。
“同志您好，我们是江城公安局的，想找你们一个学生了解点情况。”李楠从兜里拿出警官证，保安赶紧放行，道：“两位得先去学生处登记一下，然后那里的老师会帮二位找人的。”
李楠礼貌性的向保安点头示意的功夫，莫东已经走得快没影了，李楠赶紧追上去，保安望着李楠的背影发呆。
“臭小子，看啥呢！”门卫老大爷走出来，问道。
“现在这小警察身材也太爆了吧……”保安两眼发直，机械的回答。
“她在高二一班！”李楠刚要跟莫东说去学生处的事儿，莫东已经脱口而出。
莫东似乎对这里特别熟，穿过实验楼，直奔主教学楼而去，七拐八拐又上了六七层楼梯之后，终于在左手边看见了高二一班的牌子。
“哇，居然真在一班！没看出来赵昕雨还是个尖子生？”李楠见赵昕雨也不是一两回了，但是对这个性格古怪的小女生实在没兴趣了解她的情况。透过窗户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赵昕雨，不同于私下里的打扮，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素净的低马尾垂在胸前，还真是个乖乖女的模样。
屋里正在上课的老师看见了往里头张望的二人，便推门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像个吹满了气的皮球那种，裹在一件类似麻袋拼的超肥黑色连衣裙里，看的莫东一阵腻歪，感觉后半辈子都不敢吃肥肉了。
莫东不伦不类的打扮，加之肆无忌惮的目光让这个老师很是不高兴，她推了推眼镜道：“要是没什么事，请先出去，不要干扰我们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不然可以先和我们的保卫科先沟通一下。”
莫东一听她这带着些威胁意味的话，差点笑出来。李楠赶紧掏出警官证来，道：“我们是警察！”
女教师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似乎怀疑这证件是假的，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又转向莫东道“他也是警察？”
皮夹克花裤衩，这种装扮，就是街头混混一般都不会穿出来的。
“哦，这是我们刑警队莫队。”
女教师这才不情愿的问道：“那好吧，你们想找谁？”
“赵昕雨，就是那个女生！”李楠透过门，指了指坐在第一排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的女孩。
“赵昕雨？”女教师脸上露出几分厌恶的神情，“她又做什么了？”
李楠一听好像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们只是找她……”
“行了，行了，当老师的眼睛最毒，你们啊也不必替她瞒了，全校谁不知道!穷不可耻，可是……”女教师目光扫到莫东有些不善的神情，只觉得心里一颤，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女教师像个皮球似的往教室门里滚了滚，尖声尖气的道：“赵昕雨，警察找你！”只听这一声喊出来，整个屋子都炸了，全是一片嘘声，有几个淘气的男生，还特意探出身子，冲着赵昕雨吐舌头，刮脸。
赵昕雨撩了撩刘海，走到第一排那个正冲自己吐舌头的男生面前，冲他灿烂一笑，精致的小脸上一双眼弯成了月牙，要多美就有多美，看的男生脸上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可是下一秒，赵昕雨一脚蹬在男生的书桌上，将书桌连着男生屁股底下翘着的两条腿椅子全给踹翻了，男生摔了个四仰八叉，屋子里哈哈一阵大笑。
“赵昕雨，你干什么！”女教师怒目相对，尖声尖气的呵斥。
赵昕雨完全无视了她，冷冷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神就像是灭火器一样，所过之地，所有的嘲笑声都停了，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在六中，赵昕雨的狠劲儿可是跟她的学习成绩一样出名。
赵昕雨越过肉球一样的老师，看见了门外的莫东和李楠，心中也就猜个七七八八了。她倚着墙，抱着胸，冷声冷气的说道：“找我还是找洛一？”
李楠客气的说道：“我们要找……”
“找洛一的话……他失联了！”赵昕雨扭头就往回走。
“小雨！”莫东走过来，道：“小雨，你也出过现场了，你知道这个案子有点邪性，现场找不到半点痕迹，连个追查的方向都找不到啊，你看……”莫东陪着笑脸，想让这个小姑娘通融通融。
“我说过，他失联了！”赵昕雨一字一顿的说道。
“真失联啦？”莫东开始还以为赵昕雨随口敷衍，可看她气呼呼的模样却是不假。
“什么时候的事？”莫东简直要抓狂了，这个混蛋平日里不想见他，他跟只苍蝇一样，总在你眼前晃悠，真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来了个人间蒸发。
“就在昨天，他接了个工作，之后……昨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了。”赵昕雨依旧没好气。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么？”莫东问道“洛一可是跟别人不一样，他可是个‘三无’人员要是被别的什么执法部门抓去……那可是不好说话的！”
“那怎么办，这个案子……”李楠也有些着急了。
赵昕雨冷冷的目光望了过来，对这个大胸女警察，她向来没什么好感，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似火爆脾气实则最是温柔的女警是洛一喜欢的类型。
感觉到赵昕雨的眼神，李楠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赵昕雨懒得和她废话，一甩头转身就走。
“昕雨！”莫东皱了皱眉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我知道洛一的身手，头脑都是一流的，但是你想没想过，若是他没出事，怎么会无故失联，难道他都不怕你担心么？”
这句话点中了赵昕雨的痛处，要说半点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是洛一的本事，这世上没有人比赵昕雨更加清楚，脑子里转来转去，赵昕雨的脚步停滞了几秒，又继续往回走。
“我需要看洛一最后接的工作资料。”莫东一见唬不住她，只能实话实说，现在唯一可能找到洛一的线索恐怕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份资料了。
“可以，但是得等我放学之后，才能回去。”赵昕雨脚步停了，却没有回头。
“那可还得两个多小时呢！你就让我俩这么等着你啊！”李楠气呼呼的问道。
赵昕雨扭回头看向她道：“你可以选择不等，机会只有一次！”
“喂，”李楠忍无可忍， 怒道：“你怎么油盐不进呐！”
赵昕雨两手叉腰，往前探着脸凑近了李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字一顿道“洛一说过，身为他的女人便不能为别人活着，谁也不能命令我！”赵昕雨说完之后，一甩头返回教室去了。
莫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莫队，你还笑！这孩子才多大，张口闭口就是洛一的什么什么的，你瞧瞧这孩子都被洛一带成什么样了！咱们都不管管么？”李楠有些急了，对于赵昕雨的无理她可以宽容，毕竟这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懂事。可是洛一呢？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无耻的大坏蛋。
莫东笑了笑，走到窗边往里头望着坐在那的赵昕雨。
“小李，你听说过江城特大连环杀人案么？”莫东问道。
“听说过啊，当时还上了江城新闻，我记得当时的新闻主持人还是肖婉然呢！”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喜欢江城新生代的美女主持肖婉然。
“赵昕雨的父母就是那次案件的受害人。”莫东点了一颗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什么？”李楠是在那次案件之后才调过来的，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她母亲在六中南门外的菜市场卖菜，父亲在工地干活儿，我第一次见赵昕雨的时候，她很自卑，很内向，学习很差，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十足的一个灰姑娘。”
李楠简直不敢相信，窗户里头那个满身长刺的小御姐会是莫东口中那个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声音温和下来问道：“然后呢？”
“后来？那天杀人凶手进到她家里，用一把榔头将她的父亲锤死了，她母亲为了保护她，用身体死命的堵着杂物间的矮门，凶手捅了一刀又一刀，她的母亲始终没有挪动半步，赵昕雨目睹了全过程。”
李楠用手捂着嘴，眼圈整个都红了。
“是洛一从天而降，把凶手擒获，这才救了昕雨。”莫东又吸了口烟，道：“从那以后，小雨的世界里只有洛一一个人，她只相信他。心理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心理依赖，如果洛一要是真的消失了，第一个疯掉的一定是小雨。而且洛一选择留下，选择干了侦探这行，开了那家侦探社，就是为了让昕雨有个家。”
“同志，这里不能吸烟！”一个流动巡查看见在教室窗口边上抽烟的莫东，说道。
“哦，好的！”莫东扔下了只抽了两口的烟，用脚踩灭了。
“哎，这不是莫队长么？”那个流动岗竟然是认识莫东的，赶紧上来问道。
“您是……”莫东一时真想不起来这个带着红袖标的中年男人是哪一位。
“哦，莫队长您日理万机，哪能谁都记得住，上回江城大案的时候，我是赵昕雨当时的语文老师啊。”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您好，您好。”莫东也不知是真想起来了，还是假想起来了。反正是赶紧跟这个老师握了握手。
“莫队长您这回来是……”
“还是找赵昕雨的。”
一听这话，这个老师脸都白了，“啥？不会是上回那个凶手还没落网吧？”
“不是，不是，只是向赵昕雨询问些事情罢了。”莫东说道。
这个男老师有些脑子，眼珠子一骨碌，有些暧昧的说道：“是因为那个跟赵昕雨同居的男人？”
“喂，什么同居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听了赵昕雨的遭遇李楠本能的对她有些回护。
这老师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警察同志，您是不知道啊，自从赵昕雨的父母死了之后，她就一直跟那个男人住在一起，那男人说是什么私家侦探，可是上回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去家访，一到楼下就看见那块老大的招牌叫什么‘美人湾’你说那能是什么正经地方么！吓得那个老师连门都没敢进，直接走了。”
“这个……”李楠此刻恨透了洛一，她想替赵昕雨说句话，都不知道从哪说起。
“这个，我可以替赵昕雨澄清一下！”莫东严肃说道：“洛一与我们江城市公安局保持长期合作关系，是个业务精湛，极富正义感的私家侦探！曾经帮助我市局破获多起大案要案，而他和赵昕雨的关系只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同时赵昕雨在洛一监护期间，学到了许多刑侦本领，现在的她可以说也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侦探，不亚于任何有经验的刑警。至于老师您刚才说的话，若是认真起来，算是诋毁他人名誉，恶意传播污言秽语，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
莫东始终是笑吟吟的，却把这个老师吓得不轻，赶紧连连称是，落荒而逃。
李楠扑哧一笑，道：“莫队，你刚才那无赖的劲儿，真像洛一！”
莫东一板脸，道：“没大没小，跟你队长就这么说话？”
李楠吐了吐舌头，不敢言语了。
“要说像……也得像像刘局什么的。”莫东当时咧着大嘴，学了个刘劲松招牌的拍桌子的动作，逗得李楠笑个不停。不工作的时候，莫东还是挺幽默的。
一放学，所有的学生蜂拥着从教室的门往外冲，赵昕雨等他们都走了，才缓步出来。看见莫东俩人还在等她。没好气的说了句，“走吧。”就往外走。
“昕雨，这大书包得有十斤啊，让叔叔拿。”莫东也不等她回答，就把书包夺了过去，用手指勾着往背后一扔，斜挎着包和李楠俩人跟在赵昕雨的背后。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物，一身杀气，用目光逼视着每一个靠近或者意图靠近他们家大小姐的人。
赵昕雨愣了愣，在走廊里所有同学诧异的目光下，似乎小胸脯都拔的更加直挺了。身后跟着两个正经八百的警察，赵昕雨走的就像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翩然而过，小御姐气场全开，即便在放学这个拥堵的时段，都走得一路通畅，所有挡了路的人都本能的退开一条路，看着赵昕雨在两个便衣的保护下，出了校门，坐进外形霸气的悍马越野车里绝尘而去。
“谢谢你们……”坐在莫东的车子里，沉默良久的赵昕雨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莫东叼着烟没说话，李楠也只是回头冲她温柔的笑了笑。
从六中出来沿着江城大街往西一直到沿江大街往江边方向一拐便看见那个在住宅区里鹤立鸡群的超大招牌：美人湾侦探社
莫东靠着人行路旁停了车，又给赵昕雨开了车门，赵昕雨从书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拿在手里，过了那块大招牌，往里走不过百米，就看见一栋在远洋天缘小区最中间，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洋楼。
赵昕雨开了门，莫东和李楠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洛一的这个小洋楼几乎是全玻璃结构的，几扇超大的落地窗十分惊艳，李楠也不知道这一年来过多少趟了，可是每一次来都会在感觉得莫名的放松，似乎整个人都被四面八方的阳光里被净化了一样，不管有多少忧愁，多少烦恼，都可以暂时放一放的。
回到了家，赵昕雨似乎也柔和了不少，“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我就是想看看那份档案。”
“哦。”赵昕雨转过玄关，就听见蹬蹬蹬的上楼的声音，想来是去洛一的书房拿资料了吧。
时间不长，赵昕雨又下来了，不仅换了一身宽松的纯黑色公主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个装的厚厚的档案袋，“这是委托的复印件。”
“寻人？”莫东疑惑的抬眼看了看赵昕雨。
“是啊，就是寻人。”似乎知道莫东的疑惑，道：“虽然委托是个英籍华人，但是毕竟寻人范围就在江城，并不违反洛一的规矩。再说了人家给的报酬可比你们刑侦大队丰厚不少。”
一说这个，莫东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
“那能不能试着联系一下这个委托方，也许洛一跟他们有联系也不一定啊。”李楠问道。
赵昕雨白了她一眼，道：“你能想到的，我会想不到？”
“哎哎哎……”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味弥散开来，莫东赶紧和稀泥，道：“这个洛一也真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失踪！”
啪，扔下委托资料，莫东抹了把脸，道：“哎，什么都看不出，这样吧小雨，要是洛一回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好吧？”
抱胸倚在玻璃墙边的赵昕雨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俩就先回去了，晚上还有个碰头会。”莫东说着话拿起车钥匙和李楠离开了。
“莫队，现在洛一也指不上了，我们该怎么办？”李楠跟上莫东的步子，问道。
“怎么办……分头办，我给你派些人，专门负责找洛一，这个案子除了他别人破不了，不过我还得带人继续走访，就不信了，一点蛛丝马迹的都没有？”
俩人说着话来到了悍马车边上，莫东刚要开车门，就感觉不对，一转头正好和一个四十来岁，带着银边眼睛的男人对上了眼，这男人身后至少十几号人。李楠一看吓得一瞪眼，赶紧靠近了莫东。
“干什么？”莫东冷声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想请莫队回去喝喝茶！”这男人两只手同时伸了出来，一只手拿着警官证，另一只手拿着的是拘捕令。



 三、

投影灯照在莫东脸上，莫东本能的用手挡了挡。
“我说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说什么聊斋，对自己人用这些手段，没意思了。”莫东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有些流里流气的。
审讯室里带着银边眼睛模样很是斯文的男人自我介绍，道：“自我介绍一下，省厅刑侦处处长，我叫韩晓。”
“就你们两个？”莫东伸出手一指对面的玻璃墙，道：“那后面站着谁？”
韩晓哼笑了一声，摘下眼镜擦了擦，道：“许多人，有省厅的张副厅长，市局的刘局长，还有一些省厅专案组的成员。”
莫东点了点头，叹气道：“一个副厅，一个副市，我还真是天大的面子。说吧，你想问什么？”
刘劲松黑着张脸早早就来了，坐在幕墙后面，听着莫东和韩晓的对话，一直沉默。旁边坐着今早才从省会易城坐高铁赶过来的副厅长张希年。张希年看了看旁边黑着张脸不说话的刘劲松只是笑了笑，道：“放心吧，小韩我知道，还是有有分寸的不会冤枉好同志的。”
“请问莫队九月二十八日下午你在哪里？”韩晓掷地有声的问道。
“我去了朱局家。”莫东说道。
“去做什么？”
“因为明年的刑侦大队经费被朱局主张砍去了一成，这大约是……21,22号的事情吧，那天为这个事，我在电话里跟正在休假的朱局发生了点口角，这些天冷静之后，本想着去跟朱局平心静气的再谈谈的……可是朱局家里没有人，打电话也关机了，我想着可能是朱局不在家，我也就离开了。”莫东斜倚在椅子里，娓娓道来，时间地点前因后果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也看不出有什么漏洞。
对此韩晓是有心理准备的，身为老刑侦，莫东有这个本事不奇怪。
韩晓继续问道：“离开了？那你怎么解释朱局家的门有被撬过的痕迹？”
“经过物证检验中心鉴定，这并非是使用钥匙的正常划痕。” 韩晓用手杵着下巴，翻看着一份文件，说：“我听说莫队会开锁，而且还是个中高手？”
瞄了眼桌子上的照片“被撬过确实被撬过，这在我们初次探查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了，可是你怎么肯定就跟我有关了？”莫东针锋相对，半分不让。
韩晓文雅的笑了笑，道：“我听说莫队精通此道，上一次捉珠宝大盗的时候，莫队连开十三道保险门，比那个大盗还快了零点三秒。全省的公安系统都传为佳话，也许莫队能从这个被撬过的门锁上发现些痕迹？”
韩晓将图片推了过来，莫东翻了个白眼，对韩晓推过来的照片瞟都没瞟一眼，道：“不过就是两根铁丝胡乱扭开的，手法生硬，这样撬过的门八成是毁了，小毛贼而已，差的远了！”莫东依旧是轻描淡写，将图片随手扔回了桌子上。
“直接说吧！”莫东冷笑道：“韩处长的意思就是因为我在二十八日出现在朱局家门口，所以我有了杀人嫌疑，锁芯有被撬过的痕迹，正巧我会开锁，所以就是我入室杀人的铁证？韩处，我们都是刑侦出身，什么样的证据才是符合法律标准，能够给人定罪，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有这个跟我耗着的时间不如去找找别的证据。”
莫东思路清楚，咄咄相逼，比起有些斯斯文文的韩晓，有些野气的莫东更占着上风。
“另外容我再提醒韩处一个事实，根据法医室鉴定，朱局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十三点至十五点区间误差不超过四十分钟，从这个时间点上来看，我是不存在杀人嫌疑的。”
镜墙后面，刘劲松听到这里原本阴沉的老脸瞬间变得荣光焕发起来，嘿嘿的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意思是看看这就是我老刘带出来的人，一副有些嘲笑的神情看了张希年一眼。
“不错，莫队不愧是老刑侦果然思路敏捷。”韩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道：“像莫队这样的老刑侦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呢。在这一点上，我很佩服莫队的巧思和学识。”
“你什么意思？”莫东直截了当的问道。
“莫队在搜查现场的时候，可发现这个东西了？”韩晓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莫东。莫东接过来看了看，道：“是的，这张照片确实是在现场拍摄的……”
“大头针，折断的一次性筷子，弹簧，铁弹子，还有这个是……”幕墙后面几个领导也在翻看证物，张希年翻来调去的看照片上压在方便筷子下头的一个铁质的椭圆形的东西，照片照的很清楚，内外结构，里头还嵌着个类似于小滑轮的东西，实在不认识是什么了。
“……偏心轮”莫东说道：“韩处，这些东西确实是在侦查现场的时候发现的，可是跟案情有什么关系？”
“确实，这些不过是些小东西，可就是这些小东西要了朱局的命！”韩晓转身对工作人员一点头，早有人将投影仪打开，韩晓把自己的u盘插进电脑，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说道：“这是我请江城大学机械学院副院长吴志华教授亲自做的复原解说。”
众人的目光落在大屏幕上，屏幕上果然放着的是三根方便筷子，几个大头针，弹簧，铁弹，偏心轮。
一个穿着简单的白色蓝格子T恤衫的老头出现在图像里，看模样至少也得有六十岁了，“同志们，大家好。”老头操着上沪的口音，缓缓说道：“受公安厅韩处长的邀请，在这复原这个杀人装置，这个装置简单，实用可以说是天才的构想……”
“这个机构通过钟表时钟齿轮进行定时限位，再通过四连杆机构，偏心轮将钟表原本很微小的动能二次，三次的扩大，最后通过这个硬弹簧的蓄能……”
听着这个衣冠楚楚的老教授絮絮叨叨，刘劲松不耐烦了，对着控制台的话筒说道：“这些都是理论，我就要看实际效果，这个装置是不是真的能够杀人就可以了。”
“是。”屋子里的韩晓听见刘劲松不耐烦的声音，赶紧将图像快进到了最后还剩三分钟的位置，只见老头将一根大头针别进一个拆掉了后盖的钟表里去，三根连成u形的方便筷子开始摆动，右边连着那个偏心轮的一根筷不堪重负的开始变形，但也确实推动了偏心轮内轮进行滑动，内轮一划动那不堪重负的一次性筷子咔嚓一声折断了。之后外轮紧接着开始向右平移，推动弹簧压缩，弹簧大约压缩了三分之二的程度，只听啪的一声，卡在桌子上的小铁球被弹了出去，直接打在水果刀的刀柄上，飞出去的刀直接插在了人形模特的胸口上。
拍摄视频的人特意拉进镜头，给了那个模特胸口一个特写，而后镜头转向桌面，只见那个简易而且并不结实的装置已经因为弹簧的后坐力被震碎了一地，一塌糊涂。
“这，这不是跟现场一样么……”张希年往前探了探身子，惊奇的说道。
“就算朱局是被这个装置所杀，那么又跟莫东同志有什么关系？”刘劲松直接通过话筒问道。
“不知道张厅和刘局可还记得，刚才莫队可只看了一眼，就准确的认出了那个并不常见的偏心轮，而且根据我的调查，莫队在进入公安大学之前，曾经是京大机械系的高才生，对于机械学，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大行家！”
莫东冷笑了一声，“韩处，您就是这样凭着猜测办案的么？我们干刑侦的讲究的是证据，我在朱局被杀前去过朱局的家里，朱局家里的门被撬过，我会开锁。朱局是被机械装置杀死，而我学过机械。看上去像模像样，可是您说的这一切都经不起推敲，我去找朱局，可是我并没有进到家中，您可有证据证明是我撬开了朱局的房门？我是懂机械不假，但是学机械的人何止千万，难不成个个都有嫌疑？”
韩晓冲着莫东笑了笑，似乎早已经猜到他会这么说的，而后从桌子上的物证箱里拿出来一个塑料口袋，口袋里装的是一副橡胶手套。
“莫队，这是从朱局家里堵塞的马桶下水道里找到的一副手套，在这副手套上发现了你的指纹，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我的指纹？”莫东一愣，随即说道：“我去朱局家也不是一次两次，在他的家里有些东西上沾上了我的指纹，应该不算什么问题吧？根据刑侦条例，只有在直接与被害人，或直接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器物上留有指纹，可以判定犯罪嫌疑。”
“一句一个法律规定，一口一个刑侦条例，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如果犯案的是一个精通刑侦手段，常年接触刑事案件的专家级人物，我们如何才能有效的抓到他犯案的证据，可是现在所有的现象，矛头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难道这就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么？”
“哈，现在省厅断案子都改用演讲了？”刘劲松冷笑一声，张希年偷看了他一眼，看见刘劲松已经有些快要发作的脸色，赶紧打断了韩晓，声音严厉的说：“我提醒韩处，刑侦请用证据说话！”
被自家领导这么严厉的提醒之后，韩晓原本得意的神情收敛了许多。显然，韩晓已经没有更多的证据了，他张了张嘴，想了想才说：“这个……案子还在继续调查当中，我提出的就是现阶段案子调查进展情况……嗯，莫队的嫌疑最大。”
现场已经骚乱起来，专案组的人都在后面窃窃私语。张希年低声对刘劲松说：“刘局长，韩处长说的不无道理，虽然从法律层面上看确实都是臆测，但是这些臆测是不是有道理，这些巧合都指向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你我都是老刑警了，自然是心中有数……”
刘劲松冷着张脸道：“那领导的意思是？”
张希年算是刘劲松的晚辈，论官阶也就是比刘劲松高一级，刘劲松这句领导依然有些不满的情绪了。但是张希年却只能是一笑置之。
“停职，隔离，审查！”张希年快速的说出了结论，想了想又说道：“这不仅是我个人意见，更是侯厅长以及省厅的意见。”
张希年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几乎等于是向刘劲松传达省厅命令了。
“好，审查可以，死的是我的人，被审查的还是我的人，这件事是整个江城市公安系统的事，我要求成立江城公安局特案组与省厅调查组同步调查！”
张希年想了想，说：“可以。”张希年说完这话，将自己的笔记本收进了包里起身向刘劲松伸出了手，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向领导汇报此次会议的情况了。”
刘劲松也站起身来，礼貌性的和他握了握手，道：“好的。”
张希年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韩晓带人将莫东押了下去。
刘劲松坐在审讯室外头的圈椅里沉默了许久，而后直接去了刑侦大队的办公室。所有人看见刘劲松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莫东当这个刑侦队长也有个七八年了，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是颇受拥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这件事是严格保密的，但是你们都听见了风声也不奇怪。”刘劲松说道：“刑侦大队的工作暂时由赵毅副队长代理，另外组织一个特案组，专门负责调查10.3案，能不能给你们队长洗雪，就看你们的了！”
“是！”所有人都同声答道。
“刘局，我来当这个特案组长！”二支队长孙鑫和莫东是酒友，平素关系最铁，这个时候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少不了你们的协助，不过这个组长的人选我另有打算。”刘劲松的目光转向李楠，说道：“李楠你跟我过来。”刘劲松说完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啊？哦！”有些呆萌的李楠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听说你们莫队是在洛一家外头被逮住的？”刘劲松问道。
“是的。”
“那，洛一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
“刘局，洛一不见了，听说是接了个寻人的案子，然后就失联了……”李楠低着头说道。
“失联了？”事情出乎了刘劲松的预料，“怎么？他连那个跟着他的小女孩叫，叫什么的也不联系？”
“赵昕雨也联系不上他了。”
刘劲松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李楠同志，如果我让你当特案组组长，你敢当么？”
“我，我？”李楠说话都结巴了。
“是啊，我听说私底下大家都叫你什么，什么贝克街特派联络员？”刘劲松忽然笑了笑。
“那就是开玩笑的，谁让洛一定了个什么非美女委托不接的破规矩，委托结束委托人还得请他吃顿饭什么的。”李楠有些委屈的嘟囔着，这一年，李楠光公费吃饭都吃了差不多几万块了，也不知道胖了多少斤，一想起洛一那张笑嘻嘻的坏人脸，李楠恨不能一脚踩上去再狠狠的碾几下！
“我给特案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洛一找回来，哪怕他上天入地了，即便是要发全国通缉令，我老头子来签字！”刘劲松慷慨说道。
“哦。”李楠有些沉闷的说。
“怎么特派员同志，没有信心？”刘劲松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莫队的生死可全在你的手里了！”
李楠赶紧跟着站了起来，道：“保证完成任务！”
“嗯，好，我就喜欢年轻人的冲劲！”老狐狸得逞了，笑着说道，“人员，物资的配备随后就给你落实，你就全心全力的想办法把这洛一找出来就是了。”
李楠点了点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外，李楠又把头探了进来，说道：“刘局，您为什么这么相信莫队，至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交流过一句，可是却……”
“却坚信不疑？”刘劲松带着老花镜，透过镜片看着门头只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的少女，说道：“莫东是我刘劲松的得意门生，知徒莫若师，就凭这个！”
“刘局，你好帅啊！”李楠嘻嘻一笑，逃之夭夭了。
刘劲松愣了愣，对着手机看了眼，道：“我一直这么觉得！”
……
赵昕雨拉开门，“你还舍得回来……”她抬眼一看，却是穿着便装，背着斜跨包的李楠。
“他没回来！”赵昕雨说着话，就想把门关上。
“不是……”李楠一把拉住门，“小雨，我是来找你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赵昕雨松了手，李楠小心的拉开门，低声问道：“你……不请我进去？”
“随便吧！”赵昕雨转身往里走，李楠长出了一口气，真怕这个小姑娘黑着脸下逐客令。
“所以……”李楠刚刚在沙发上坐下，倚着玻璃墙的赵昕雨说道：“莫东成了嫌犯？”
李楠诧异的说道：“你，你连这个都能侧写出来？”
“这个不用侧写”赵昕雨扬了扬下巴，“那天晚上我在窗边看见莫东被人带走了，还有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证明莫东并没能帮自己摆脱嫌疑。”
“是，莫队被省厅隔离审查，我们都见不到他，更不知道因为什么。”李楠说道。
“因为他曾经在案发前出现在案发现场。因为他撬过房门……”赵昕雨歪着头看向李楠。
“你，你怎么……”李楠瞬间想起赵昕雨曾经去过现场，可是几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原来她什么都发现了。
李楠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真是他做的？”
赵昕雨摇了摇头，道：“侧写又不是未卜先知，我只能根据现场情况给予部分情况进行还原，我可以肯定确实是他撬了房门，可是我没有侧写到他是否是凶手。”
“那你在现场的时候怎么不说？”
“你很笨啊，如果他就是凶手，说出来……”赵昕雨双眸冰冷：“我会死！”
“不，绝不会是莫队，我相信他！”李楠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昕雨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忽然嗤笑了一声，道：“你相信他？你了解他多少？”
“我，我……”李楠低下了头。
“这世上除了洛一，还有谁真的可信。”赵昕雨说起洛一，双眸里的冰雪似乎真的都化掉了……



 四

“李楠！”公安局长刘劲松拍了桌子，“已经三天了，可是你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你在搞什么东西！”
“局长，我……我这些天都住到洛一家里去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李楠也感委屈，那个洛一一向是神出鬼没的，连赵昕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自己又上哪找去。
“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再找不到人，你就脱警服给我滚蛋！”刘劲松真是火了，根本不听李楠的解释，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道。
“是！”李楠忍着抽泣说道，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
刘劲松看了眼李楠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压了压火气，绕过办公桌走到李楠的身边，道：“脸面不重要，官帽也不重要，死的是我的部下，关的是我的学生，我必须还他们这个公道。”
刘劲松说话的同时将自己办公桌上的面巾纸盒塞进了李楠的手里。
李楠两手拿着面巾纸盒，低头不语。
“行了去找人吧。”刘劲松语气温和了许多。
李楠从局长办公室里退出来，转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了两把脸，越想越是恨透了洛一这个混蛋，你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你耳朵边上转悠，像只苍蝇，轰都轰不走，可是真等到需要他的时候，这混搭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混蛋！”一巴掌拍在水龙头的开关上，李楠再次给洛一的号码拨过去。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李楠又播了一遍，“洛一，你倒是接电话啊，你接电话啊……”电话里同样传来那个令人讨厌的女声，李楠实在是受不了了，抱着头沮丧的蹲在了墙边，盯着备注名为：千刀万剐洛混蛋几个字发呆。
“呐!”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把头发拉扯的乱蓬蓬的李楠分开眼前的头发转头看去，是法医室主任梅雨。梅雨一副无奈的神情递过来几张面巾纸，李楠委屈的接过面巾纸擦了擦手，一下子抱住梅雨的大腿委屈道：“梅姐……”
梅雨叹了口气，道：“好啦，好啦，别一个人在这里发飙了，刚才听见刘局屋里一顿嚷嚷，冲你发火了吧？”一边说一边揉了揉李楠的脑袋。“你还不明白么，刘局选你负责专案就是让你去找洛一帮忙破案啊，咱们刘局这个人最好面子，一大帮子警察破不了案，还得求助一个私家侦探，老头儿肯定拉不下这个脸，他把职权交给你，那不就是摆明了是让你全力协助洛一破案么，我的大特派员。”
一听这话，李楠委屈的更厉害了，“我当然明白……可是，可是……可是洛一失踪了……”
“失，失踪了？他不是在侦探社照顾了一个孤儿么，怎么还玩失踪啊？”梅雨诧异的说到。
李楠一边哭着一边把这几天的情况讲给梅雨听，梅雨听完，摇了摇头，道：“这个彦宇还真是没谱！不过楠楠，你也别太着急了，你想想朱局，想想莫队，比起这二位来，你这点事还算个什么，不就是找个人嘛，只要他没变成空气，总能找得到的。”
“这个年代还有人能失踪，开什么玩笑，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先确定他是否有出入记录，不行再把大小酒店、旅店一一排查，再不济追踪他的消费记录，就算他不坐车，不住宿，总不能不花钱吃饭吧？”梅雨说道。
李楠长叹一声，道：“梅姐，这些手段我们全都用上了，这家伙本身就是个三无人员，火车，汽车，飞机一律坐不了，酒店旅店连大车店都被一一排查了，最不可置信的事，这混蛋用赵昕雨的身份办的银行卡居然连一笔出入都没有，我们甚至调出了全市的交通摄像记录进行一一比对，这都找不到他，这家伙整个一人间蒸发。”
李楠发泄的差不多了，嘟着嘴，眼圈仍旧是红红的，怒道：“再找不到他，我就发通缉令，全市，不全省通缉这个王八蛋！”李楠气呼呼的样子，还就是个孩子模样，逗得梅雨扑哧一笑。
“唉，就是可怜了雅洁，她刚刚知道朱局去世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梅雨忽然感叹了一声。
“雅洁？那是谁啊？”李楠问道。
“就是朱局的夫人，以前也是法医室的法医，业务精湛，可惜后来嫁给朱局之后，就辞职当起了全职太太。”梅雨想到昔日的同事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梅雨低头看了眼托着两腮发呆的李楠，叹了口气，两手把她拖起来，道：“小丫头，姐给你支一招，你要不要听听？”
李楠也没对梅雨寄托什么希望，耷拉着脑袋全无反应。梅雨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李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跳着抱起了梅雨，道：“梅姐，梅姐，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今天是礼拜天，我现在就约赵昕雨出来。”李楠兴冲冲的转头要走，又被梅雨拉住了。
“梅姐你……？”
“就凭两条腿也想撵上洛一那只兔子？”梅雨从兜里摸出一把车钥匙拍在了李楠的手里，道：“咱们局的脸面就看你的了！”
李楠十分感动，郑重的点了点头。
十月的江城相已经是十分凉爽，冷饮店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看了看都市冷饮的招牌，李楠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吊带热裤穿的十分清凉的赵昕雨。
李楠坐在赵昕雨的对面，问道：“你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赵昕雨老实不客气的说道：“不客气，已经点完了。”
目视着送过来的冰淇淋，赵昕雨低头吃了起来。
李楠清了清嗓子，挪着自己的椅子，想离赵昕雨近一点，不料赵昕雨的目光忽然朝她投过来，分明就是抗拒的意思。
李楠也不生气，只是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显得有些沉重的模样。
赵昕雨手上的勺子停下来，转头看向了李楠，道：“你是有什么坏消息要跟我说？”
“小雨啊，”李楠显得有些局促，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这个……”
白钢的勺子落了地，赵昕雨神经质一样的抓着李楠的手，尖叫道：“是洛一么？是洛一出事了么？他怎么了，受伤了？在哪家医院？”
李楠一句话没说，赵昕雨的思维已经自行展开了很远。屋子里仅有的两桌客人全都把愕然的目光投向了这边。
“你先别急，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李楠还是低估了洛一在小丫头心中的地位，没想到刚刚给了她一个关于洛一的暗示，她竟然神经质到了这个地步，情况有些失控，李楠不仅心中嘀咕：梅姐，你这招到底管不管用啊？
“那你说，他究竟怎么了？”这句话赵昕雨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李楠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说道：“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洛一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江城，以后你要学会一个人生活，或则……”
“没有什么或者！他是不会抛弃我的，不会的，不会的……”赵昕雨豁然站起一双眸子全是眼泪，她浑身都在发抖，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的，是恐惧还是愤怒便不得而知了。
“很抱歉，至少现在我们掌握的资料显示是这样的。”李楠不失时机的又给加了一把火。
“不可以，不可以”赵昕雨反复嘟囔着这三个字，完全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不行，他都离家这么多天了，我得把他找回来，找回来……”
赵昕雨连书包都没管，一个人叨叨念念的往外走，李楠心中十二分的忐忑，唯恐自己真把这个内心脆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小丫头给刺激疯了。她拎起自己和赵昕雨的包便要跟上去，却被冷饮店的服务生叫住了，“喂，还没结账呢！”
赵昕雨哪有功夫管她，随便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红票子放在桌上便追出门去。可也就是这么一转脸的功夫，赵昕雨早已没了踪影。
冷饮店在步行街的街角，出了门就是十字路口，李楠左看两眼，右看两眼，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哪里还有赵昕雨的身影。
“坏了！”李楠大感不安，以赵昕雨此刻的心理状态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按下赵昕雨的号码，李楠的心悬起来，随着一阵接通的声音，李楠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直到电话里提醒此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时候，李楠恨不能把这个找谁都找不到的手机摔在地上。
李楠赶紧朝着赵昕雨回家的方向一路寻找，可是都没有发现赵昕雨的身影。李楠感觉自己也快疯了，洛一还没找到，要是再把赵昕雨给弄丢了，李楠越想越是害怕，哇的一声哭出来，蹲在了地上。
周末的步行街正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一个忽然放声痛哭的姑娘引来无数人驻足围观。
“晓楠？”一个有些偏胖的中年男人挤进来，略一打量便认出了李楠。
“小楠，小楠，你怎么了？”男人赶紧问道。
李楠一抬头，认出眼前的男人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赵毅，更像是个受了委屈之后见到了家长的孩子，哭的越发厉害了，“赵队……”
“好啦好啦都散散，都散散！”赵毅沉下脸将周围围观的人全都驱散了，这才拉着李楠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仔细询问发生的事情。
问过情况之后，赵毅抬头张望了几眼，发现这条街上由于店铺林立，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赵毅赶紧摸出手机拨了个号。
“啊，李队长，是我啊，老赵。哈哈哈，今天可不行，老婆大人回来了。改日，改日一定一起喝酒。那就等我们这10.5大案破了之后，我请你，哈哈哈……”赵毅不同于莫东，是个笑面佛，为人沉稳温和，不光在警队，甚至许多别的部门里人缘也都是不错的。
“说正题，”赵毅把被带偏的话题拉回来，道：“李队长，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一个很重要的线人在天安步行街拐角的冷饮店出来之后不见了，啊，啊，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想让你筛查一下这个附近的监控，看看她究竟去哪了，对，对对，好，我马上把她的照片发给你，好，好，我等你消息。”
一阵中国式寒暄之后，赵毅挂了电话，随即瞥了一眼身旁仍是抽抽搭搭的李楠，笑道：“好啦，相信马上就有结果了，赶紧擦擦脸吧。”
李楠仍是带着哭腔问道：“赵队，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李楠越说越是呜咽。
赵毅扑哧一笑，然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嗯，是挺没用的！”
李楠没想到赵队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小嘴一扁又要哭起来了。
赵毅见她这副委屈模样，哈哈大笑着像对自家闺女一样的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小楠啊，咱们局里的奇葩多着呢，你算是很靠谱的年轻人了。”赵毅说道。
李楠抽泣了两声，这才问道：“真的？”
“那年有一个纵火犯，”赵毅回忆道：“很凶悍的一个家伙，用现在的话讲叫做反社会人格，那家伙是个工科天才，在当时的一家很大的商场里伪装成一个电工只在配电箱里随便接了几根电线就导致电路超负荷短路起火。”
“后来呢？”
“这家伙运气不好，被咱们局里新来的两个小警察当场发现，可是发现的时候，配电箱里已经冒出黑烟了。当时两个人一个上前将那名嫌疑犯按住，另一个端了盆水直接浇在了配电箱里。”
“啊……”李楠瞪大了眼睛，身为科班出身的警察，她当然知道电起火是不能用水浇的。
赵毅说到这也是哭笑不得，“当时两个小警察加上犯人三个全都触电昏迷，120到了之后，直接把三个人全都送进了抢救室，整整72小时之后，三个人才先后脱离危险。后来那个犯人被审讯的时候一看见那个倒水的小警察浑身都哆嗦，他说：兄弟，你比我狠。我只是仇恨别人，你特么连自己都没放过！”
赵毅说的眉飞色舞，李楠被一下子逗乐了。
“这家伙我认识吗，现在还在局里？”
“不在了。”
“是调走了还是开除了呀？”
“死了。”赵毅眼神一下子晦暗下来，始终望着远处的赵毅转过头来，对视着李楠说道：“那个浇水的奇葩就是朱局。那个被他连累的倒霉蛋就是我。”
李楠一怔，“对不起啊，赵队。”
赵毅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可不知道，这件事整整传了十年，每一届新人来了，我和朱瑜都会被当成反面典型拉出来批斗一回，直到我俩分别当了刑侦队的正副队长之后，才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
赵毅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怅然，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继续说道：“现在连那个奇葩都不在了，以后就是再想去当反面典型也只剩下我一个了，真是孤单啊。”
李楠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赵毅转过身来，笑了笑，道：“晓楠，我和朱局也好，莫队也罢甚至就是老刘当年我们都不是天生就能与歹徒斗争的。没有人是天生的战士，所谓强大不过是肩头上的责任让我们不得不坚强罢了。”
赵毅弯腰拍了拍李楠的肩头，道：“我相信你，有一天你也会独当一面的。”
李楠重重的点了点头，恰在此时赵毅的电话响了，赵毅接起来，转头问道：“老李，啊，啊，好，知道了。”
“走，赵昕雨找到了。”



 五、

比起莫东那辆霸气的悍马，赵毅的这辆老旧的大众显得低调许多。
赵毅的车技不错，一把轮就把车见缝插针的倒进了老旧小区已经被各种私家车挤满的马路边仅有的一个小空位里。
推门下车，两个人抬头望了眼左手边那外墙开裂的老楼，“这都快成危房了吧！”
赵毅嘟囔了句，示意李楠跟着他往里进。
老旧的步梯楼，走廊狭窄昏暗，一脚踏上去满是灰尘。
“这就是赵昕雨以前父母住的地方，”赵毅一边上楼一边讲到：“后来这里发生了那么恐怖的恶性案件，便就没人敢在这里住了，久而久之，一栋楼差不多都搬空了。”
五楼左手边的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地上一排37、38大小的脚印让李楠悬着的心放下来。两个人小心的开门进去，李楠低声喊了句：“小雨？”
没人答应。
房子很破，墙壁上蔓延着裂纹，感觉稍微大一点声音说话，都能把房顶震的塌下来。屋子里是个老式一室半的格局，大约只有二三十平的样子，客厅里摆了一张一条腿已经生锈到断折的三腿饭桌加上三张塑料凳子便将客厅塞满了。正对着房门是个玻璃推拉门，那头是充当了厨房的阳台和厕所。这边并排的两道木门便是两间卧室了。
赵毅推开靠门这边的卧室房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连张床都没有了。赵毅给了李楠一个眼神，李楠扭动门锁，推开了那个小半间的门，屋子里拉着窗帘，黑漆漆一片。
李楠试着喊了声：“小雨？”
没人答应。
李楠打开手机照明，左右摇晃了一下，一张小床平平整整的，不像是有人坐过的样子。李楠摇了摇头，刚要把门带上，却看见地上一排脚印通向了床边的一个卡通图案上满是窟窿的衣柜。
李楠走过去，小心的拉开了衣柜门，赵昕雨缩成小小的一团，感觉到有人，她抬头，两眼含泪，楚楚可怜的说：“洛一，是你来救我了么？”
李楠赶紧说道：“小雨，我是李楠。”
赵昕雨怒道：“滚开，我要等洛一来救我！”
“对不起……”李楠终于忍不住了，她连声说着对不起，道：“小雨，是我的错，我不该胡说八道，洛一没有离开。”
李楠站在大衣柜的外边，与赵昕雨隔着一扇门说道：“洛一就是一个谜，而你是最接近那个谜的人，我说他离开了，是希望你想想办法把他找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你是最了解他的人啊，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李楠一股脑的把实话说了出来。
赵毅听懂了来龙去脉，说道：“昕雨啊，我是刑警队赵毅，我们是见过的。”
大衣柜里除了呜咽的声音，便再没有别的回复了。
赵毅继续说道：“昕雨，我记得当初洛一就是从这个大衣柜里救了你，从那天算起……也快两年了吧？”
“昕雨，虽然我跟洛一的接触不多，但是他可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啊，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多年不露面，甚至连个报平安的电话都没给你，这真的正常么？”
“昕雨，这世上没有坚不可摧的人，洛一也一样。你总在害怕他抛下李离开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洛一现在正是需要一个人去帮助他的时候！”赵毅的话音刚落，大衣柜门被从里头推开了，露出赵昕雨那张哭花了的小脸。
“那我该怎么办？”赵昕雨问道。
听到赵昕雨的问题，李楠与赵毅互相看了一眼均是松了一口气。
李楠过来扶着赵昕雨从大衣柜里出来，帮她拢了拢头发，说道：“这件事我们都听你的。”
“有请我们火辣，性感而且神秘的蒙娜丽莎！”九度夜总会的舞池主持人报幕，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他的声音引爆了全场，这几天九度的生意实在是好的一塌糊涂。九度的老板曾凯陪着江城最有钱的大老板南康实业的总裁孟旭来坐在VIP席位上有说有笑。
“嗯，蒙娜丽莎小姐要出场了。”听见报幕，曾凯赶紧说道。
“哦。”孟旭来的神情火热起来，只见一条穿着长靴的雪白长腿从幕布的后面伸出来，只这一下就点燃了全场，尖叫，口哨铺天盖地。
一道火爆的身形转了出来，这舞女超短的皮裤和简易的抹胸，再就是脸上挂着一块黑纱遮住了脸，这女人不断地舞动，柔软的像个美人蛇，纤细而又丰满的身体极诱惑却又勾起男人想保护她的欲望。全场的荷尔蒙都被她引爆了。
“莎莎真是太美了……”孟旭来一摆手，身后的手下立刻走到曾凯面前说了句什么。曾凯的神情立刻激动起来， 连连向孟旭来行礼，道“多谢孟总，多谢孟总！今晚一定让莎莎送您回去。”
这个夜总会老板是个懂事的，孟旭来嘴角淡淡一笑，往后倚着靠背，目光分秒不离台上惹火的女郎。
“一号位没有发现目标，二号位没有发现目标……三号……”台上的李楠听着耳朵里的微型耳机里传来的各个组的汇报，她早已经在心里把那个男人凌迟了无数遍了。自己已经连着三天在这家夜总会跳舞，蒙面的蒙娜丽莎的艳名已经传遍了江城的夜世界，按照赵昕雨的说法，只要洛一听到了半点风声，即便身在十八层地狱也一定会赶回来的，可是三天过去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始终都没有出现。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重复一遍，这里是二号位置，发现洛一，发现洛一！”对讲中的传来各种快要激动的疯掉的声音，李楠停在了舞台上，目光望向了酒水区。只见一个一身笔挺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正端着一杯加了冰的洋酒浅笑着与自己四目相对。这男人一笑很阳光，很灿烂，是那种只看一眼，就会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类型。李楠登时便停了下来，一双如刀的眸子简直要将那个该死的家伙千刀万剐。
“特案组全体，收网！”李楠从咬着牙说完这句话，便停下了舞蹈。
“洛一，”随着扩音器的作用，李楠忽然的喊叫传遍了夜总会的每一个角落，“你大爷！”
全场瞬间安静了，洛一似乎早有所觉，对着李楠很是阳光温暖的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楠顿觉不妙，“快点围上去，他要跑！”
就在她喊出那个跑字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有人大喊：“都不许动！”
只见许多防暴警察从夜总会的门外涌进来，看样子是要把这里团团围住。李楠一分神的功夫，再看酒水区，哪里还有洛一的踪迹，她的目光不断的在现场扫看，却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耳机里也传来声音，“目标不见了，再说一遍，目标不见了，谁还能找到洛一的踪迹？”
李楠此刻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给我下来！”一个刑警过来呵斥李楠，让她从舞池上下来。
李楠气的站在原地没动，那个警察也来了脾气，上来就要抓人。
“兄弟，都是办案的。”特案组老李赶紧跳上舞池，掏出了警官证。
“市局的兄弟啊，你们在这也是抓逃犯的？这位是……”
“这位使我们特案组的李组长……我们在……”
“哦，是市局特案组的人啊。失敬失敬。我们是新城分局的，有一个斗殴涉黑分子越狱了，我们根据线报说是在这看见他了，所以过来围捕！”
“可是你知道，你们这一抓人，却搞丢了我们的目标！”李楠火了，牺牲了这么多终于把洛一给钓出来了，居然被这群混蛋给搅了局，李楠岂肯罢休。
“穿成这样办案？你当你在扫黄啊？”新城分局的负责人也是个火爆脾气，一点都不因为李楠是个年轻的女孩，给她留半点颜面。
老李赶紧站在俩人中间，唯恐俩人真的吵起来。
“组，组长……”特案组小马忽然诧异的喊道。
“你们看这是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小马手里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赫然就是洛一。
市局刑侦大队里坐了十几号人，连赵昕雨都被请过来了。
“我说怎么上天入地的都找不到他，居然被关进新城分局去了。”刑侦大队代理队长赵毅看了看照片不可置信的说道，“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本来吧就是一般的斗殴事件，可是现场太过诡异了，十几号人对他一个，居然让他全给放倒了，我们以为他应该有些什么职业背景，可是一查才发现，他的身份证居然是假的，整个公安系统，户籍系统上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他整个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警觉，所以一直扣着他没放人。真没想到，他居然就是破获江城大案的那个私家侦探。”新城分局刑警支队长柳齐不可置信的笑了笑。
“不过这哥们也够混的！就因为听说九度有个爆火的舞女郎，为了看眼美女，居然就敢越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得从看守所就逃出来了？还真是个够本事的！”
李楠坐在那里一声不发。
柳齐走过来，对她说道：“李组长，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按照刘局的指示，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从我们分局移到市局，由您全权处理，这些都是相关资料，您……”
李楠负气的道：“人都丢了，这堆资料有什么用！”
“我知道他在哪！”被请过来参加会议的赵昕雨忽然说道。
不仅是李楠，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赵昕雨。
“既然他已经从看守所出来了，肯定是回家了呗！”赵昕雨说道。
李楠一下子恍然，这阵子洛一失踪是因为他被拘留了，现在他出来了，能去哪？当然是先回家了。
李楠不许刑警们跟着，她开着梅雨借她的大众，拉着赵昕雨一路疾驰回到了沿江街的美人港湾。
“这个王八蛋！”李楠看见二楼的灯亮着，爆了句粗口，可是心里却一下子放松了。赵昕雨抬头望了眼二楼的灯光，薄薄的小嘴轻轻的抽动了几下，眼圈红红的，她迈开腿走到门口开了门，杀气腾腾直接杀向了二楼。
“舍得回来了？”赵昕雨人还没到，就冷着声音说道。
“……”赵昕雨左右看了几眼，二楼空空如也，长长的海蓝色窗帘被风吹得曳曳飘动。“他又走了……”赵昕雨神情中只有失望。
“王八蛋！”李楠跟在后面上来，喊了一嗓子，才发现呆呆立在那里的赵昕雨，整颗心都已经沉了下去。“他人呢……”
赵昕雨冷的更加厉害了，“又走了吧。”赵昕雨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发呆。
李楠怒道：“洛一，你个王八蛋，真以为地球围着你转，没了你，我们刑警队就不开张了？”
“说得对！”赵昕雨的脾气也上来了，对着窗外喊道：“臭洛一，你快滚吧，案子我接了！”
“你，你接了？”李楠还没说完就被赵昕雨打断了
“我是说明天啊我陪你去查案，我加上你难道就破不了案子？”
“我……跟你？”李楠有些游移不定。
“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难道这江城人所有的案子就只有洛一一个人能破？”赵昕雨声音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可即便如此，却也听得李楠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李楠想了想，咬着嘴唇，一撩刘海，道：“这一次老娘就要亲自破一回案子给这些臭男人看看！”
李楠扑哧一声笑了，赵昕雨也难得的露出一点笑意，俩人并排的坐在沙发上，赵昕雨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等我一下。”
赵昕雨跑去打开冰箱拣了六罐啤酒出来，抱着往回跑。
李楠帮她接过啤酒放在茶几上，俩人一人开了一罐，碰了一下，道：“干杯！”
“你给我说说案情吧。”赵昕雨喝了几口之后，对李楠说道。
“哦，是这样的，10.3日我们接到报案说是有一户人家里飘出一股奇怪的臭味，而后物业打开门之后发现居然有个男人被刺死在了屋里……”
风刮过大大的落地窗，窗帘在风中翻舞，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阳台上，背对着客厅的少女，手里拿着一罐跟两个少女喝的同样牌子的啤酒，静静的感受着夜晚的清凉与安静，听着少女好听的嗓音将案情娓娓道来。阳台外是万家灯火，映着无家可归的游子那孤独的心境……



 六

黑暗中，莫东听见咯吱一声，他睁开眼睛，从隔离室的床上坐起来，忽然笑道：“这鬼地方连老鼠都不来的，你这家伙！对了，有烟么？”
黑暗中一点火光忽然亮起，莫东舒服的抽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青烟。
在这个黑暗的封闭空间里，忽然多了一个男人。
“李楠到底是在哪个下水道里把你拎回来的，这孩子可真够不容易的。”莫东笑了笑。
“莫队果然有定力，自己都快变成杀人凶手了，却一点都不着急啊。”
“急，怎么不急，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穿过市局，省厅小组人员的层层防护，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这间只有一个门的屋子里。”莫东的目光着落在对面倚着墙的男人的身上。这男人却只是晃动着手里的一瓶只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笑道：“秘密。”
莫东早已习惯了这个男人的神出鬼没，习惯了也就无意深究，只是问道：“你来是想知道什么？”
“死因。”男人说道。
莫东想了想，道：“朱瑜死的很奇怪，首先经法医鉴定，他是被因为肺部穿刺窒息而死。但是朱瑜的死相很不正常，舌头不仅没有伸出来，反而存在肌肉组织撕裂的情况……”莫东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些倒还好，重点是这个凶手应该具备刑侦及反侦察的专业素养，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包括指纹，脚印，毛发，以及一切能够提供线索的东西存在。现场处理的非常干净，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莫东忽然一笑，道：“除了我的那枚指纹。”
对于莫东说的那些跟他的提问无关的话似乎被洛一自动过滤了，继续问道：“家庭关系。”
“他妻子原本是我们刑侦大队法医室的法医叫赵雅洁，不过她做法医的时候我还没到刑侦大队，所以不认识，想来那也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嫁给朱瑜就辞职做了全职太太，对于她后来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朱瑜的弟弟叫朱琪就是光年物流的老总，在本市也算是个人物，这些年仗着他哥的权力没少发财。朱家兄弟父母早忘，没有什么其他的亲属了。”
“已知条件简单清楚，可是条件越少，题目也就越难解啊。”洛一想了想道：“再说说你吧。”
“我？”莫东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道：“会撬锁，懂机械，去过朱瑜家，一切都指向了我。”
“这可不会是巧合，看来有人跟你过不去啊。这个人很熟悉你，擅长你擅长的一切，包括刑侦，这种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莫东，或者说就是你本人！”洛一深深地看了莫东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很有意思的案子，我总感觉，这案子底下藏了许多的秘密，关于你的。”
“你这个家伙，上回勾引档案室的妹子偷看了我的档案，这回又想从我嘴里听我的隐私，整个江城市，知道我的历史，最想置我于死地的人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莫东没好气的瞪了洛一一眼。
“唉，既然莫队不肯说，我就只能自己去查了…不过”洛一忽然一笑，道：“莫队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撬朱瑜家的房门？别跟我说他家的门不是你撬的！”
就在莫东神情一滞的瞬间，哐啷一声，门被粗暴的推开，忽然而至的光亮让莫东的眼睛很不舒服的眯了一下。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莫东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目光瞟了下洛一刚才靠过的墙壁，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只倒在地上的矿泉水瓶和一滩水迹。
“这小子以前是变魔术的么！”莫东心中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韩晓冷着张脸左右看了看，这隔离室里除了一张单薄的行军床外就只剩下四面墙壁，韩晓厉声问道：“人呢！”
莫东打了个哈欠，道：“什么人？”
“莫队这屋里有红外监控，刚才监控里明明有个人靠在墙上，希望你老实交代，不要与国家，人民为敌。”
莫东扑哧一笑，似乎听见了好笑的事情，他仰起头看着韩晓，道：“这隔离室是你韩大处长亲自监管，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铜墙铁壁啊，试问一个大活人在没有您的许可之下是如何钻进来的？”
“你……”韩晓气的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道：“好，等着上了法庭，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韩晓说完话，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好香啊……”睡梦中的李楠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香的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李楠睁开眼睛，疑惑地左右看了几眼，这是在哪？可是等她一翻身看见旁边睡得同样睡得四仰八叉的赵昕雨，用手往额头上一搭，吃吃的笑了几声，昨天也不知道跟这个小屁孩喝了多少，真是够出息的。
李楠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这股饭菜的香味是真的，可是赵昕雨就睡在自己的边上，那就是说这屋里还有个人……李楠猛地坐起，正看见那张帅到欠揍的脸正冲她微笑。“彦！宇！”仇恨让宿醉的李楠瞬间恢复了火力，她随手抄起一个枕头追着洛一就过去了。
“美女，三思，三思！”洛一一脸惶恐的后退，可是让李楠吃了这么多苦头的帐岂会轻易作罢。她狠狠地将枕头往洛一的脑袋上砸去，谁知道洛一一脸坏笑的忽然往前进了一步，两手揪住李楠的胳膊，身子就往后倒。
两个摔成一团，李楠已经来不及反应现在的情况，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压在了下头的洛一，洛一温柔一笑，伸手摸了摸李楠因为宿醉酡红的脸颊，酥声道：“几天不见而已，你就这么想我？”
“回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让洛一的嘴角忽然扯了扯，他和李楠全都偏过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站在一旁的赵昕雨，赵昕雨的马尾早就扯开了，胡乱的纠缠在一起，左肩的小吊带滑了下来，手里还拉着个半人高的维尼熊，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两人，“很好，你们继续，我先回了。”
赵昕雨转身就走，李楠一把推开洛一，恨声道：“滚啊！”
“小雨，小雨，刚才就是滑到了，这仔细说来属于技术范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似的追着赵昕雨下楼去了。只听见碰的一声关门，继而便传出了某人杀猪一样的惨叫。
餐桌旁，赵昕雨一脸寒霜，只顾着低头吃饭，李楠则是有些心不在焉。
“嘶……”洛一揉着自己红肿的右手，瞟了眼心不在焉的李楠，递过一份文件说道：“美女签字吧！这单生意我接了。”
李楠想笑，可是看了眼洛一笑变成了冷哼，同样的合同书这一年里，已经不知道签了多少分了，可只要是自己签过的合同，洛一总是会完美的完成。写完楠字的最后一笔，李楠问道：“所以，你想先去哪？法医室还是现场？”这是洛一的习惯，法医的验尸报告，洛一从来都不看的，用他的话说就是废纸一堆。
洛一笑了笑，道：“我想先见见朱瑜的家人，就在案发现场。”
“好，我马上联系。”李楠赶紧讲电话打回了队里，询问负责联系家属的小马。
“什么？哦哦，好的，那我知道了。”李楠扣了电话，说道：“朱局的夫人在半个月前出国去了，昨天才联系上她，说是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抵达，要不要去接个机？”
“先去法医室吧，下午在看现场，让赵雅洁和朱琪都到！”洛一想了想道。
“嗯。”李楠点了点头，忽然抬头道：“喂，洛一，其实你认真的时候……还是蛮可靠的。”说完这话，李楠红着脸低下头专注的吃着自己的那碗粥。忽然一只手攥住了李楠的左手，李楠本能往回一收，却没挣开，她用一种无奈的神情看向洛一。
“其实我对你也是认真的。”
李楠的脸刷的一下子红透了，“咳咳……”忽然的咳嗽声打断了洛一，赵昕雨从座位上起来，道：“我还真是引狼入室。”说完狠狠的刮了李楠一眼，转身走了。两个女人的联盟总是如此脆弱不堪。
“昕雨她……”
“别管她，吃醋了。”洛一眼角多了一分狡黠之色，道：“让她夹我的手，活该。”
“哦，你故意醋她的？”
“那可不，这小妮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天天百毒不侵的，不下点重手，伤不到她的！”洛一得意的一笑，只听啪的一声，李楠手里的筷子折了，“渣男就是渣男，老娘在你这狗窝实在忍不下去了，在车里等你。”李楠一脸诡异的笑，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看着李楠离去的背影，洛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后一椅，道：“世界都清静了。”
“朱瑜，男，四十五岁，并无重大病史，死亡原因是因为利器穿刺肺部导致的窒息死亡。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显然现场并未发生什么争斗，想来应该是相熟的人，忽然下手所致。”
洛一看了看装在袋子里的水果刀，又看了看现场的照片，他用手握住刀柄试了试，忽然有些轻蔑的笑了笑，他走到朱瑜的尸体旁，转头问道：“美女，你没觉得朱瑜的尸体有些奇怪？”
“奇怪？”用手捂着嘴巴的李楠反问了句。
“是有些奇怪，腐烂的似乎太快了一些。”一身白大褂的梅雨说道。
洛一从桌子上拿起一副手套，带上之后，去捏朱瑜的嘴巴，梅雨是见识过洛一的本事的，赶紧跟着过去帮忙。
“舌头很奇怪，按理说窒息死，舌头应该伸出，但是朱局的舌头却是收在嘴里，并且发生了肌肉撕裂的情况。似乎……”
就在梅雨说话的时候，洛一却把手伸进了朱瑜的嘴里似乎在想从朱瑜的嘴巴里找到些什么东西。看的李楠一阵反胃，跑出去干呕起来。
梅雨看了李楠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对洛一说：“小楠对你挺上心的。”
洛一笑了笑，道：“我对美女都很上心”洛一神情暧昧的看向了梅雨。
梅雨白了他一眼，贴到洛一的耳坠旁说道：“正好我儿子缺个后爹，你想竞聘上岗？”
“是么……这个工作……”洛一的右手还在朱瑜的嘴里摸着，一只手却环上了梅雨的腰。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李楠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刚一推门就看见洛一搂住梅雨的腰，李楠愣在那，洛一忽然一静，道：“摸着了！”
“手感还不错？”忽然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梅雨吐了吐舌头，谁知道洛一忽然转过身来，在梅雨脸上亲了一下，李楠顺手抄起一把折椅就要打人，谁知洛一躲得比兔子还快，避开李楠的一击，转而托住了椅子，道：“美女，别闪了腰……”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在李楠的下巴上轻轻一点，道：“等案子破了，我还要看你跳舞，就给我一个人跳哦！”洛一动作极快，李楠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从椅子边钻出去的，等李楠转回身的时候，洛一都已经出了法医室了。
“变态！”李楠气的抓狂。
“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你还打算把他吓跑了？好啦，他似乎有些发现，还不去问问。”梅雨笑道。
“梅姐，他都那么……你都不生气啊？”李楠气呼呼的。
“我都四十啦，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什么没见过，洛一在我这就是个小屁孩，我有什么hlod不住的，以为我是你啊，动不动就炸毛？”梅雨点了点李楠的额头，李楠嘟着嘴揉了揉头，道：“好吧，我去看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楠从法医室出来，梅雨望着门的方向神情中多少有些落寞。
“变态！”李楠瞧见盥洗室里洛一已经脱下了白大褂，正在洗手，就跟上去了。“发现什么了？”
洛一一笑，道：“重大发现！”
李楠一听这话，惊喜的把刚才的事儿都抛到了一边，道：“真的呀？快说说，是不是能够替莫队脱罪了？”
“我发现……”洛一左右看了两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李楠以为他怕被别人听见，就本能往前凑了凑，洛一凑到李楠的耳边，说道：“我发现梅雨的身材真不错！”
说完这句话，洛一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李楠追上去，道：“洛一你这个大变态！看我……”
李楠随手将一罐洗手液扔了出去，洛一一看不好，闪身一躲，洗手液摔在地上啪的碎了，洗手液溅了一地。就在这会儿一个人迈步进来，正好看见这狼藉的一幕。
李楠汗都下来了，“刘，刘局……”
洛一却抱胸倚着墙看笑话。
刘劲松一看这俩人，再看看地上的洗手液，心中也是了然，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半天才支吾出来一句：“今天没有雨吧。”
“啊？哦，好像预报是晴天。”李楠也是胡乱的接着。
“行，快去忙吧，手上的案子得抓紧！知道么。”刘劲松提点了一句，目光看了看洛一，便随便洗了洗手离开了，颇解风情的老局长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洛一笑着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回过头来，盯着什么。
李楠走过来，伸手就要打他，“装什么蒜！”手没等落下，却被洛一一把攥住，洛一像是着了魔一样，道：“原来是这样……”
李楠顺着洛一的目光看去，原来他盯着的就是一双橡胶手套。
“案发现场是不是也发现了一双类似的东西。”洛一神情严肃的问道。
“是啊，就是沾着莫队指纹的那一副！”李楠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洛一忽然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李楠是见过洛一这副神情的，唯恐打扰了他，站在那里，也不敢收回手，大气都不敢喘的。
“看来很有必要去见见那位局长夫人了。”洛一一脸邪邪的笑意，熟悉他的李楠惊喜的道：“案子破了？”可是她转而一想又不无惊恐的掩住了嘴，道：“难道凶手是……”
洛一看了她一眼，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说完旋风似的离开了。
这个大变态真是个让人崩溃的家伙。



 七、

“朱夫人，您好！”李楠向赵雅洁伸出了手。
“我以前也是市局的人，你可以叫我雅洁姐。”赵雅洁个头足有一米七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消瘦，有些疲惫，脸色也很难看。一身蓝色的风衣，显得很有气质，与一般的家庭主妇不同，感觉像个有事业的女人。这是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这个女人之后，洛一得出的结论。
“我听梅姐说过的，雅洁姐。”李楠笑着说道。
赵雅洁走进了屋里，望了望沙发前面，被白色笔圈出来一个人形的地方。赵雅洁走过去，勉强的撑着自己的平静，道：“他，就是在这……”
“嗯，是的。”李楠点了点头。
“抓到凶手了么？”赵雅洁问道。
“案子还在审，我有位同事想问您几个问题。”李楠的目光飘向了意外的沉默的洛一。
“嗯，我会配合的。”赵雅洁声音有些发哑。
“你好，我叫莫东！”洛一忽然走了过来，向赵雅洁伸出手。
赵雅洁皱了皱眉，疑惑的道：“你就是莫队？”
李楠一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洛一，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怎么还假扮起莫队来了。
“刑侦大队，莫东！”洛一重复了一遍。
“哦，您好，莫队，久仰了。”赵雅洁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赶紧伸出手来和洛一握了握。
轻轻一握，赵雅洁抽回了手。
“小心！”洛一忽然说道，赵雅洁一愣，却见洛一的手指上挂着一枚戒指，“您的戒指掉了。”洛一将那枚戒指托在手心，递到了赵雅洁的面前。
“哦，谢谢。”赵雅洁拿回了自己的戒指。轻轻的戴回了手指上，有些奇怪，这戒指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了。
李楠扁了扁嘴，她敢肯定这绝对是洛一故意的。
“这是朱局送你的吧，看着样式很有时代感了。”洛一装起正经来，那绝对是风度翩翩。
赵雅洁只是摇了摇头，道：“不，这是我自己的戒指。从小就带着的。”
赵雅洁似乎很在意的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枚戒指。
“出了这样的事，本应该第一时间跟您联系，可是队里一直联系不上嫂子。请您见谅，同时也请您节哀。”洛一声音低沉，似乎真的很悲伤的样子。
赵雅洁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抖道：“我丈夫是名警察，执法这么多年，有人恨他是难免的，只希望能快些找到真凶，让他瞑目。”
“嫂子，朱局之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原本就是说要陪您去国外玩的，怎么您一个人去了，朱局却留下了呢。”洛一忽然发难。
“哦，是因为他忽然胃疼的厉害，难以出行，又不想坏了我的兴致，所以……”赵雅洁说道：“你知道的，你们这些干刑警的职业病了。”
“可不是么。”洛一笑了笑。
“嗯，不知道嫂子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这里因为是现场，所以……”
“放心吧，我懂得，我在锦海那里还有一套房子可以住的。”赵雅洁也是勉强对洛一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要不我送嫂子回去休息……”洛一话音未落，李楠赶紧说道：“莫队！”
几个人的目光都被李楠这声莫队给吸引过去了，李楠赶紧说道：“要不我送雅洁姐吧！您不是还得忙案子吗？”
洛一笑着看了眼李楠，这丫头真是把自己当成贼来防的，可是在这个档口，也只能尴尬的说道：“也好，也好。”
李楠难得看见洛一吃瘪，赶紧拉着赵雅洁的胳膊，要往外走，洛一忽然又问道：“嫂子，朱局平时是不是没少说我？”
赵雅洁笑了笑，道：“反正，您和我丈夫平素形容的不太一样就是了。”
“哦，想必朱局平日里没少夸我。”洛一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李楠白了他一眼，挽着赵雅洁，要送她回去。
“不用了，李警官，我自己可以。”赵雅洁礼貌的拒绝了李楠之后，一个人离开了。
“还真是个要强的女人啊。”洛一说道。
“那你还怀疑她么？”李楠问道。
洛一笑了笑，道：“怎么，不忍心了？还要不要救你的莫队？”洛一两手插进裤兜里，往外走。
“喂，你火急火燎的要见赵雅洁，见了面就随便聊了这么几句，连份口供都没录啊！”
“我又不是警察！”洛一一路往外走，走到电梯处，正赶上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模样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眉眼间与朱瑜有些相像。
“这么巧，李警官？”男人不认识洛一，却见过李楠。
“你好啊，朱总。”李楠说道。
“这位是？”
“你好，我叫张溪，小楠的男朋友。”洛一向男人伸出了手。
李楠有心反驳，可是洛一的胳膊忽然搭在了她的肩头，不知道怎么的，李楠觉得自己浑身有些像虚脱了一样，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本能的往洛一的怀里倒了倒。
“哦？郎才女貌，还真是般配！”朱琪把手伸出来和洛一握在了一起，洛一忽然眯了下眼睛，低头看了眼什么，道：“想必您就是朱局的弟弟，光年物流的朱总吧。”
“不错，只是现在……大哥已经不在了。”说起朱瑜，朱琪眼圈红了。洛一道：“抱歉，请节哀啊。”
“没什么，没什么，这些天总是想着我俩小时候相依为命的日子，真是，真是……唉……”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洛一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这个男人的话头，松开了搭着李楠肩头的手臂，李楠晕乎乎的跟着他进了电梯。
“你刚才对我……”李楠刚一说话，就被洛一拦住了，洛一问道：“你对这个男人怎么看？”
“商人喽，很假的。”李楠说道。
“是啊，比起他的热泪盈眶，我更相信赵雅洁的沉默更加真实。”洛一笑道。
看了眼手表，洛一说：“你去哪？我送你。”
“怎么你不跟我回刑侦大队？”
“不回了，我得去趟机场接个站。”说着话，洛一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整了整自己的西装。
李楠一脸的厌恶，道：“你就不能安心先把案子破了再去风流？”
洛一笑道：“怎么吃醋了？要是你肯陪我，我还用去找别人么……”洛一越说靠的李楠越近，惹得李楠小脸通红，怒道：“混蛋！”
电梯门正好开了，李楠头也不回先出去了，李楠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等他一抬头才发现这里是十三楼，这个混蛋，故意把电梯往上摁的！
“喂，喂，喂！”没等李楠说完，电梯门再次合上了……
“混蛋！”李楠骂了句，直接按了一楼。
“我让你去下流！”气冲冲的李楠从一楼冲出来，却看见洛一似乎在等着她呢，朝她摆了摆手手，将墨镜戴好，开门上了一辆玛莎拉蒂绝尘而去。
只剩下李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肖婉然，江城电视台的当家女主持，素来以活泼开朗的台风和甜美靓丽的外表而备受欢迎。因为最近的十国经济论坛在上沪召开，肖婉然被派往上沪采访。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才刚刚回到江城。
“欢迎您下次乘坐！”从江城机场的出站口出来，肖婉然对着手机说道：“亲爱的，你不是说要来接人家的么？”
肖婉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走这半个月似乎有些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朱瑜的电话打不通，发微信也不回，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莫不是他另有新欢？肖婉然心里胡乱的想着，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去上沪的工作。肖婉然非常清楚自己的未来，虽然干主持的没有娱乐圈那么残酷，但是总归也是青春饭，尤其是像江城电视台这样的小站，不必等到自己老去，只要江城人民审美疲劳了，自己就会被某个新晋的小学妹取代的。
所以，肖婉然也算是未雨绸缪，扒上了朱瑜这个很有前途的公安副局长。
“美女，你手机响了。”
“哦？谢谢！”肖婉然打开手机一看，哪里有什么电话。她有些无语的看向了说话的人，一个很帅的男生。
“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这男人一笑很阳光，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可是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沧桑的味道，有些成熟男人的味道，又青涩有成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说他二十七八也行，说他三十四五好像也没问题。
“没事儿。”肖婉然温婉的笑了笑。
这是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肖婉然的目光隐晦的在这男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立刻有了评判。只这一身Zegna的意大利风格的西装，整个江城恐怕就不会有第二套，不是因为钱，而是品位，混迹江湖多年，肖婉然对于男人的评判自有一番手段。人可以一夜暴富，却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养出非凡的品味。
“不知道小姐要去哪，若是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肖婉然红唇浅笑，道：“我相信不管我去哪，先生都一定是顺路的，不是么？”说着拉着自己的行礼箱，款款的往停车场走去。洛一也是一笑，快步跟上，将行李箱接了过来，跟在肖婉然的身边。俊男美女，一路上引来无数回顾的目光。
“那女的好像是肖婉然啊，那这个帅哥哥是谁，真是的，好帅啊，是不是婉然的男朋友啊……”许多人都发出类似的惊叹。
肖婉然听着身边的各种议论，冲着洛一调皮的一笑，“我保证你明天能登上江城所有小报的头条哦！”说着挽住了他的胳膊。
地下停车场，洛一帮肖婉然拉开了玛莎拉蒂副驾驶的车门。肖婉然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平静，不然一定会在这个豪门少爷面前大打折扣的。只这么几十分钟，肖婉然已经改变了主意，朱瑜可是一辈子都开不起这辆几百万的玛莎拉蒂的。
肖婉然保持着动静优雅的坐进了车里，洛一将车开出了停车场，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真的不知道？”肖婉然相信，在江城应该不会有谁不认识自己的。
洛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你好，我叫肖婉然。”肖婉然冲他伸出了手。
“韩晓。”洛一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你的手机真的响喽！”肖婉然忽然说道。
洛一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李楠。
“喂？”
“变态，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李楠暴怒的声音。
“我说过不喜欢等人！我已经离开机场了。”洛一声音冷漠，像是在跟某个被他像抹布一样抛弃了的旧爱说话的口吻。洛一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瞟了眼坐在一旁，目光直视前方的肖婉然。
“你再说什么？我问你……”洛一挂断了电话。
肖婉然心里记住了这个男人的第一个习惯，他不喜欢等人。凭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肖婉然知道这个男人出现在机场不是偶然，应该是去接某个情人或者女友，可是那人晚点了，所以就被这么无情的抛弃了，自己的运气还真好。
想到这里，肖婉然试探着问道：“小哥哥是做什么的，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成就，一定不是普通人吧。”
“我在易城公安厅工作，区区一个处长而已，算不得什么。”洛一说道。
“公安厅……”肖婉然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跟警察特别有缘啊。“原来是警察叔叔。”肖婉然戏谑一笑。
“怎么不信？”洛一说道。
“不想说就算咯，警察什么时候开得起玛莎拉蒂了。”肖婉然娇嗔薄怒，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在撒娇。
洛一咯咯一笑，道：“家里做些生意罢了，我不喜欢做生意，到是当警察比较刺激。”
“果然是个富二代。”肖婉然心下狂喜，可是面上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反应。
“小哥哥既然是省厅的领导怎么到江城来了？”肖婉然继续旁敲侧击。
“江城出了命案，被领导派过来的。”
“命案啊，江城不是有公安局么，什么样的命案还得劳动上面的领导亲自查？”肖婉然对他的鬼话可是一概不信的。
“江城市局的一个局长被人杀了，兹事体大，当然要派几个镇得住的人来喽。”洛一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局……局长啊……”肖婉然有些毛了，“叫什么名字啊？”
“朱瑜。”洛一的语气依旧平淡，可再看肖婉然的眼睛已经瞪圆了，眸子里满是惊恐。“朱……朱……”肖婉然感觉血管都快爆了，人没了？
“说起这个朱瑜也算是个人物了，家财颇丰啊，想来等着案子一了，他妻子和他弟弟这两个第一顺序继承人之间关于财产纠纷可是会打上一阵子的。”洛一随口说道。
“一个警察局长能有多少财产，还至于这么争？”肖婉然也算是女中豪杰，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神情已经镇定了许多。
“还好啦，听说几个亿是有的。”洛一信口胡说。
肖婉然的眼睛都绿了，心中暗骂：老东西，老娘这大好的青春差点都赔在你手里了，你却跟老娘打埋伏！
肖婉然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这个什么局长的，就没有立过什么遗嘱么？这样子争下去多伤和气啊。”
“他才四十多岁哪里会想着立什么遗嘱？要真是有份遗嘱，那谁都不用争了。”
肖婉然的心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赵雅洁他们没有，自己有啊，当时虽然只是朱瑜为了哄自己随便写的，可此时此刻这就是唯一的遗嘱了啊！想一想那过亿的家业，肖婉然面红心跳。
“怎么？脸这么红？”洛一一伸手温柔的刮了一下肖婉然的小脸，肖婉然偏过头浅笑道：“韩哥，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是么？”
“当然，还是很亲密的那一种。”洛一笑道。
“那好啊，给我留个你的电话号码，今天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有了空，就约你一起玩，好不好。”肖婉然潦草的应付着洛一，在那几亿的身价面前，帅哥和豪门的吸引力都变得淡了许多。钱财还是装进自己口袋里的才最真实。
洛一歪了歪头，道：“好吧，希望你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哦？”说完搂过肖婉然，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肖婉然默默的接受了。
望着那辆玛莎拉蒂离开，肖婉然明媚的脸色阴沉下来，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我说大主播，你还想着你老公呢？”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肆无忌惮的声音。
“小妞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我太久没有疼爱你了，想哥哥了？”若是肖婉然这一幕让别人看见一定会跌碎一地眼球，这个言语尺度如此之大的女人真的是江城的甜美女主播？
“说罢，妞，你没事才不会想起我呢？”电话里那个女人魅声魅气的说道。
“我记得你钓的凯子里有一个是道上混的？”肖婉然问道。
“哦，你说张启？”女人想了想问道。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肖婉然说道：“妞，有人欠我些东西，我想借几个兄弟吓唬吓唬她，让她赶紧把东西还了。你看行不？”
“什么东西啊，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就说行不行嘛！”开玩笑，眼毛都是空的肖婉然，岂会将涉关几亿的事情跟闺蜜说。
“额……好吧，我帮你问问吧！”那头的电话挂掉了，肖婉然焦急的等着，好像那些成堆成堆的钞票会随着时间慢慢溜走一样。



 八、

“别过来，别，别……啊！”一声惨叫，赵雅洁猛地坐了起来，许多天了，她只要一合眼就会梦见朱瑜的身体从沙发上滑下去，倒在地上的血泊里不断抽搐，扭动的模样。拢了下头发，赵雅洁下了床，这个小房子还是当初十几年前她没有嫁给朱瑜的时候买的，这些年始终都没舍得卖，每隔一阵子都会过来看看，对于这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回到这儿就像是回了娘家。
赵雅洁从一个古旧的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老写字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呼啸山庄》她翻开这本书，里头夹着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几十个十来岁的孩子每一个都灿烂的笑着。她看向最后一排一个作数第三个，一个有些憨头憨脑的男生。
赵雅洁将照片抵在心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无声坠落。女人忽然浑身一颤，她听见自家的门锁似乎响了一下。屋子很小，也就三十几平，即便隔着卧室门也听得很清楚。赵雅洁随手将床头的扫把拿着，悄悄的挪动到了门口，砰地一声，卧室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赵雅洁半点也不迟疑，一闷棍兜头砸了下去。
那人当时就昏了，赵雅洁刚想看清楚，却发现门外站着的何止七八人。其中一个一巴掌扇过来将赵雅洁扇翻在地。“臭娘们！”
赵雅洁吭都没吭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身黑色休闲装，带着墨镜的女人分开这些男人走到赵雅洁的面前，一伸手，道：“您好，我是朱瑜喜欢的女人。”
赵雅洁没有震惊更没有崩溃，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不愧是切尸体玩的人，神经果然坚韧。”肖婉然在卧室里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那些一看就是混子的男人把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堵得水泄不通。
“肖小姐不妨直说，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赵雅洁依旧直接简练。
“你果然是知道我的。”肖婉然把墨镜摘了下来，道：“姐姐如此开门见山，妹妹若是太委婉可就是礼貌不周了，说白了，我才是朱瑜的女人，他曾经给我立过一份遗嘱，说是他若是死了，他的所有财产全都归我，希望姐姐别有什么意见才好。”
赵雅洁扑哧一笑，道：“就为了这个？”
“就这个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么？”肖婉然笑道。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他的什么遗产，你稀罕就都拿去吧，我们的事情谈完了，你可以离开了么？”赵雅洁始终没给这个女人一个正眼。
肖婉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女人真的就这么淡定？几个亿的家产说放弃就放弃了？这和自己预期的也相差太多了吧。
“我这里有一份文件，若是姐姐没有意见，就在上头签个字吧。”肖婉然赶紧从兜里掏出了一份文件。
赵雅洁面无表情的接过来，大致扫了眼，也就是关于放弃财产，承认肖女士手上遗嘱之类的东西，赵雅洁没耐心跟她耗下去，直接签了字，把文件推了回去。
肖婉然惊喜过望，这实在是太顺利了。
“那……也就不打扰了，我……”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收水费啦？”
肖婉然一头黑线，怎么这个时候，收什么水费？
她对一个打手说道：“去，打发走了！”她可还顾忌着自己的名声，可不想被人认出来。虽然已经有了几亿身价，她可也犯不上被人人喊打。
“不对！”只听见门外一声惨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阿彪，你怎么了？”屋里的人忽然问道。
“大哥，有条子！”一听这话，屋里的男人一把将卧室门拉上了。
“不许动！”外头果然响起警察的声音来了。
“里面的劫匪听着，放掉人质，主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臭娘们，你居然报了警！”这黑衣服的秃子一把扯起赵雅洁，恨不能捏爆了她的脑袋，可是现在若是没了这个小娘们，自己这帮人可都得废了。他将这小娘们扔在了地上，怒道：“都给我退回去，在敢往前一步，我就毙了她！”
肖婉然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坐在那发抖，什么情况，原本就是一场寻常的小三逼宫的戏码，咋突然变成玄武门兵变了？
男人把窗帘拉开一点，往下一看，差点瘫坐在地上，好大的动静。整个楼下光是闪着光的警车就不下十几台，刑警，武警也不知道来了多少，男人赶紧把帘子拉上，只怕现在不只一把***对准了这个屋子。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心里清楚，跑不掉了……
“什么情况？”市局局长刘劲松一下车直接就问。
“我们于晚上九点三十七分接到一个神秘报案，说是在这个鑫明小区7-311发生劫案。我们东城分局一方面派人伪装成收水费的过来探明实情，一面调查房主信息，这一查才发现，这房子居然是市局朱副局长夫人的。这不就赶紧跟您联系了吗。”
“你刚才说神秘报案是什么意思？”刘劲松听完只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八成跟朱瑜之死有关。
“就是这个报案人不肯透露身份，而且……听着好像对咱们市局的人员十分熟悉，就连您的电话号，也是他给我的。……他提醒我要跟您跟刑侦大队特案组组长直接取得联系。”
“李楠？哦，看来还真不简单呢。”刘劲松大概知道究竟这个神秘人会是谁了，只是……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就在刘劲松心里琢磨不定的时候，一通电话接了进来。
“韩晓？他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刘劲松看着来电显示想了想，接通电话，道：“喂？”
“刘局长！莫东越狱了！”韩晓顾不上客套，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刘劲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晚九点四十分左右，莫东按响了响铃，执勤的人员一进去就被他放倒了，他拉停了电箱，摸黑从市局闯了出去，又抢了一辆警车不知道往哪去了！”
刘劲松闭上了眼睛，大家都糊里糊涂的，不过他倒有些明白了。没等他挂断电话，就听人喊：“快看楼上！”
刘劲松一抬头看见一个男人居然把自己倒吊在楼上一点点往下放，而他即将到达的正是赵雅洁卧室所在的窗户。
“莫队……”刑侦副队长赵翼认出了那个穿着花裤衩，皮夹克的背影。
“真是莫队！”
“真是他啊，他不是被隔离了么，怎么跑这来了？”
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莫东两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绳索一个摆动，直接把他朝着赵雅洁的窗户撞去。莫东缩起的两脚蹬直了一踹，哗啦一声，整扇的窗户全都碎了，莫东飞身进了屋去。
本来就已经吓得有些发蒙的混混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莫东破窗而入的瞬间，屋子里挤了六七个男人却没一个反应过来的，莫东落地一滚，扯住其中一个的领子朝墙上一扔，咚的一声，直接就给撞晕了。莫东一个翻身格挡，胳膊肘重击在挡在赵雅洁面前的混混脸上，直接把他打躺在地，“走！”莫东一把拉起赵雅洁边往外冲。
这个有些颓废，邋遢，手黑的男人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这个人分明是第一次见，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赵雅洁想看清他的脸，可是鸡窝一样的头发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都被短胡茬遮住了。
“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赵雅洁就听见身边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他一个转身飞踹，将他背后的男人一脚踢飞。“走！”
卧室真的很小，几步就到了门口，莫东疯魔了一般纵身朝那门撞去，砰地一声，门板碎了，他仍旧站着，一拉赵雅洁，将她推出门外。赵雅洁转身的时候，赫然看见莫东的腰上插着一柄匕首。
“不许动，都不许动！”武警们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喂喂，里面现在什么情况，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刘劲松心急如焚。
“人质已被救出，人质已被救出。莫队被歹徒刺了一刀，需要救护车，需要救护车！”
“妈的，这个王八羔子！”刘劲松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出现了，他吼道：“快，上去救人！”早已经停在院里的救护车上下来了七八个救护人员，抬着折起额担架往楼上去了。歹徒们已经被押了出来，刘劲松跟着救护队一起往上去。
“你没事吧！”赵雅洁有些急切的问道。
莫东别过脸，只是阴着嗓子道：“没事，扎防弹衣上了！”说着话，撩起衣服，果然里头还有一件防弹背心。
莫东把扎在防弹背心上的刀拔下来，给了一旁的刑警道：“收好，这就是凶器！”
“莫东！”一声发怒的声音，镇住了全场，所有人都只觉得给刘劲松让了条路。
“你小子能啊，居然敢越狱，怎么的非得跟洛一那个兔崽子一较高下不成？他逃分局拘留所，你直接敢从省厅调查组的眼皮子底下逃，谁给你的狗胆！”
莫东嬉皮笑脸的道：“这不是为了救人吗……再说了，有局长您呢，谁能把我怎么样啊。”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如果你身上的嫌疑洗不清，谁也救不了你！”刘局真的有些急了，没留半点颜面。
“刘局长这话说得，可有些伤人啊。”一个不缓不急的声音从楼道里响起，吧嗒吧嗒，皮鞋特有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心楼梯，保护首长！”还没撤走的武警立刻警觉起来，长短枪支全都对向了上面的楼梯。
“喂，小心走火啊！”楼梯的灯亮起来，正是一身黑色运动服，似乎刚刚夜跑回来的洛一。
“果然是你！”刘劲松没好气的道：“你说那个报案的人是你不是？”
“刘局长果然是聪明。”洛一从楼梯上走下来，路过李楠的时候，向她眨了眨眼，径直走向了被赵雅洁搀扶着的莫东。
“你俩到底谁是莫队长？”赵雅洁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去现场自称莫队的人。
“抱歉，他才是真正的莫队，也是您先生这起凶杀案的重大嫌疑人。”洛一款款到来。
“不可能！”赵雅洁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喊了出来。
“哦？”洛一笑了，笑容就像染在宣纸上的染料，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赵雅洁似乎感觉到了失言，赶紧住了嘴。
“喂，这里是绑架现场，无关人员先请离开，当事人受惊严重，恐怕需要心理疏导。”莫东赶紧说道。‘’
“莫队长，您这是在提醒我，现在的赵雅洁说的话都不能作数是么？你还真是向着她呢！”洛一字字如刀，半点情面也不留。
原本在场的人都没多想，可是竟洛一这么一提点，似乎真的有些不对啊。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莫队，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下次再见的时候，便是我查明真相的时候，虽然这个真相有些……凄凉。”洛一虽然在与莫东说话，可是眼神已经飘向了赵雅洁。
赵雅洁心中一颤，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很悲伤，很难过。
“莫东！”韩晓从楼下跑上来，指着莫东斥道：“你违抗组织命令，畏罪逃离，这都是重罪！”
“逃离是逃离，可是畏罪就不准确了，因为他根本不是杀人凶手！”洛一一脸蔑笑的看着韩晓，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不是凶手？”
“证据就是那个所谓的杀人装置。”洛一说着从兜里掏出现场的机械装置照片，道：“是这个吧？”
“不错！”如果说韩晓对现场这些证物那个最有信心，就一定是这套他最先注意到，并且发现有问题的机械装置，而且经过江大教授的论证，可以说是铁打的证据。
“这东西真的有效？”洛一戏谑的看着韩晓。
“这可是经过机械系教授亲自全尺寸还原，验证过的！怎么难道你在机械学的造诣比人家教授还高？”韩晓得意得到。
“真的是一模一样的么？”
“那是当然！”韩晓言之凿凿。
“我看未必！”洛一打了个响指，李楠赶紧过来从自己的包里摸出来一个证物袋。“给你！”
“这是我提前通知小楠从物证管理处取出来的杀人装置其中的一部分，四连杆机构部分，也就是这三根方便筷子。作为连杆的这根和老教授做的复原图的尺寸足足差了三公分。”
“哈哈，三公分？”韩晓气笑了，道：“不过就是三厘米的误差，能够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这个装置根本不成立！”洛一说道：“四杆机构根据组成长度的不同关系，可谓分为几类，曲柄摇杆机构，双摇杆机构，以及双曲柄结构。而在这个杀人机构中唯一可以实现其作用的只有四连杆机构中的双曲柄机构，韩处长，可惜的是因为这三厘米的误差，这个机构就从能双曲柄结构，变成了曲柄摇杆机构，也就是说……这东西只是个摆设，无法杀人！”
刘劲松一听这话，一双老眼一下子亮了起来，道：“不错，虽然洛一的说法还需要进一步证明，但是如果这个机构不成立的话，莫东同志就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这样也就洗脱了嫌疑！”
“好！”当刘劲松说完之后，刑警队的众人全都热烈鼓起掌来，似乎故意给韩晓难堪，这掌声持续了许久，可是莫东脸上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再有一件事情，既然这个装置并没有实际作用，那么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是不是证明，有人故意陷害刑侦队长，这可是个恶性事件，需要一查到底，小洛啊，市局与你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事儿还是请你多多费心啊。”刘劲松难得对洛一和颜悦色一回。
“错，错，错！”洛一一连说了三个错字。
“什么错啊？”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洛一又发了什么神经，最后还是李楠替大伙问出了这句话。
“第一个错，我说的关于这个杀人机械的问题，根本不需要验证，因为我一定是对的。”洛一这迷之自信的话，引来一阵白眼，但氛围也活跃了不少。
“第二个错……”可是洛一的脸上与众人不同，少有的严肃起来，“法医判断的死亡时间本身就是错的。”
“第三个错，就是没有人栽赃莫队，而是他自己找死！”洛一严肃的看向了莫东，莫东的脸色很是平静，平静的似乎对洛一所说的一切早有准备。
“洛一，别胡说啊！”李楠赶紧提醒洛一。
“我猜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洛一的目光始终盯着莫东，“莫队是在是27日或者28日去朱瑜家，门没敲开，可是莫队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于是他撬开了受害人家里的房门。果然，朱瑜死在了家里。我想莫队的第一反应就是封锁现场，而后通知刑警队出警！可是就在他想要带电话的时候，莫队知道了真凶是谁，那是一个他必须保护的人，于是莫队抹去了现场的痕迹，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闹剧，用一些似是而非而又显而易见，只有傻瓜才会相信的蛛丝马迹将嫌疑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傻了，莫队居然是自己陷害自己？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连被洛一夹枪带棒的骂成了傻瓜的韩晓都处在震惊当中，没注意洛一的字眼。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立刻就有刑侦队的老刑警立刻发出了质疑，“你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胡乱猜测，没有半点证据的吧！”
“就知道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就知道证据，证据，好像离了证据就全是不可信的。”洛一的目光半刻也没有离开莫东，“那就请莫队解释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吧！”
“那个人是你！”莫东瞬间明白过来，说完这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转向了李楠，道：“不对，是你帮他把那张纸条塞进我的饭盒的是不是？”
李楠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
莫东快走了几步，到了洛一的面前兜头就是一拳，可是洛一随手一抓，就把莫东的拳头拿住，另一只手在他的肘弯一点，莫东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被洛一轻轻松松的扔了出去。
“你混蛋！”莫东全然不顾，从地上爬起来，道：“就为了验证你的推论，你差点害死了她，你真他娘的混蛋！”莫东从地上爬起来，赵雅洁本能的上来扶他，说：“别打了，好好说。”
赵雅洁的声音里似乎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让此刻的莫东冷静了下来。
洛一转向赵雅洁，问道：“姐姐可还记得金溪孤儿院么？”
赵雅洁浑身一颤，神情黯然道：“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的那个叫小余的男生么？”不只是赵雅洁，就连莫东都有些不自然了。
赵雅洁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莫东，两行眼泪滑落脸颊，道：“记得，当然记得，我找了他二十年，可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洛先生……您知道他在哪里吗？他为什么那么狠心，二十年都不肯见我……”
说到后来，赵雅洁的声音越发颤抖，几乎是泣不成声，她问的是洛一，可是一双眼睛却一秒都没离开莫东那张脸，似乎想在那邋遢的面容下找到些蛛丝马迹。莫东想要抽出被赵雅洁拉住的胳膊，却被赵雅洁几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扯住，不肯放手，似乎是怕他忽然消失了。
“朱夫人，如果这是你的委托，我倒是愿意为您效劳。”洛一微微躬身，就像是宴会上邀请女孩子跳舞的绅士，很优雅，也很迷人。
“就这样说定了洛先生。”赵雅洁说道。
“那个叫小余的男孩很优秀，当年他考上了京大的机械专业，他的人生本应该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工程师，成为行业翘楚，受众人敬仰，可是就在他大二结束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让他很牵挂的女孩写给他的，上面写着她已经考进了公安大学法医专业，这是个好专业，可是她有些害怕。”
“莫余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学习了两年的专业选择了复读，为了能够来到那个女孩的身边，就近保护她，选择了重新报考公安大学。”洛一说的很平淡，可是却能看出所有人眼中的震撼，“京大意味着什么，从那里毕业的学生，必然有着辉煌的未来，可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放弃了，所有人都在想着，如果是自己是不是有这样的勇气。”
“可是造化弄人！”洛一转向了莫东道：“那个男孩第一年在体检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单薄被刷了下来。”
“也就是因为这一年的变故，一切都变了……”男孩子不敢让女孩知道自己放弃了京大，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没考上公安大学。而后，他拼命的锻炼身体，终于，一年后考上了公安大学。他想着到了大学，打听到女孩的住处，给她一个惊喜……
赵雅洁忽然捂住了嘴，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个女孩因为成绩优异，被送到京大生命研究院学习一年，阴差阳错，两个人就这么始终没能再见。”
男孩被分配到江城下辖的一个派出所当了片警，而后在几年内因为工作出色被调进了市局，可是那一天，正巧是市局副局长大婚的日子，他去了，看见了那个美丽的新娘，竟然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这许多年的姑娘。
这男人的感情从这一刻起彻底熄灭了，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小警察也变成了今天的刑侦大队长，正处级领导。可是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走进他的心里……本以为这一生就会这么度过，可是谁想到他用了十几年偷偷守护的女人居然杀了自己的丈夫，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莫队的眼睛。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话要讲证据！”莫东声音冰冷。
“朱夫人，你的委托已经完成，不过看在一个这么精彩的故事的份上，我就不收报酬了。不过小楠的委托，还得继续，得罪了。”
“赵雅洁不应该有嫌疑的！”韩晓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说道：“她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去欧洲旅行了，出入境证明不会假。”
“可是韩处，你忘了她可是法医么？”洛一道：“季节，温度，湿度任何一环的改变都足以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对于朱夫人而言，更加简单，只要把空调开到最低，减缓尸体的腐烂速度，想让死亡时间往后推延个十天半月根本不成问题。如果你要证据，就去电力局查一下最近半个月朱家的用电情况，五天之内五百块钱的余额全部用光了，还欠着三十多块钱。”
赵雅洁竟然笑了笑的无比轻松，灿烂。她拉着莫东的手不肯放开，说道：“是啊，洛先生都猜对了，我发现朱瑜出轨，跟他吵闹，不想错手将水果刀插进了他的肺部，本想给他急救的，可是等我找到药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窒息死亡。”
“雅洁，你到底承认了些什么！”莫东急声说道。
“所以……真的是你，对么？”赵雅洁红着眼圈，那神情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莫余……你就这么默默的在我身边，这么守着我？”
莫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赵雅洁拢了拢头发，想让自己显得整洁一些，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幸福啊，原来我就像童话里的公主，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用尽一生的时光，默默的守护着我。”赵雅洁说着话，伸出双臂环住了莫东的脖颈，踮起脚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而后缩进了莫东的怀里，默默的哭泣。“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在场的人都被感动了，红着眼圈，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越来越多的掌声将这两个幸福的人包裹在了里面。
许久，赵雅洁从莫东怀里挣扎出来，走到刘局面前，嘴角挂着微笑，却红着眼睛说道：“刘局，有罪当惩，我认罪。”
刘劲松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意外伤人，再加上有自首情节，想来法院也不会重判，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律师，到时候请他们再好好的替你辩护，争取减刑。”
赵雅洁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却依旧撑着笑脸，道：“那就先谢谢刘局了。也谢谢大家。”
赵雅洁向大伙频频敬礼。
“小赵啊，啥时候请大伙吃喜酒！”人群里不知道哪个老刑警喊道。
赵雅洁有些害羞的一笑，偷眼看向了莫东，莫东却傻愣愣的站在那，只是看着自己，瞧他跟块木头一样，赵雅洁干脆豁出去了，问道：“我可是二婚，而且要坐很久的牢，等我从里头出来说不定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也不知道还有人愿不愿意娶么？”
“愿意！我愿意！”莫东好像沉睡了许久，忽然醒过来的一样，从人群里钻过来，一把拉住赵雅洁的手。
“你这个傻瓜……”赵雅洁替他拢了拢乱发，眼神里似乎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你当年干什么去了，哪怕你最后在我的婚礼上站出来，向我伸出一只手，我也愿意跟着你逃婚的呀。”
莫东低下了头，因为悲痛浑身都在发抖，像一只随时都要吃人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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