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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阳之月》


 第一章【归南】

【白月】
暑假开始的时候，南方的那座小城开始等待我的归来。这是个很好的季节，蝉鸣很悦耳，西瓜很甘甜，阳光下的一切都暖烘烘的，总之一切都很好，在树荫下跟妹妹一起乘凉一定是件乐事。
但南北的温度差依旧是存在的。我还穿着一件长袖黑卫衣，从机场出来被热的说不出话。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决定只跟他说地名，别的一概不讲。
因为实在是太热了。
我跟司机说我要去锦桂苑，然后就开始听歌。
他果然跟我开始搭话了，他问：“小姑娘刚从大学回家过暑假是不？我在机场附近晃悠，这些天常碰到大学生哦。”但是因为我没有理他，他就不再说话了。
没过一会车上的空调让我觉得凉爽下来。我觉得不回答他不太礼貌，于是我说我大一了，马上就要大二，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大学生。
司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呆呆的样子让我觉得这中年大叔竟然有一丝可爱。
没想到他下一句话是：“小姑娘你呆呆的，刚才那话茬都过去好久啦。”
我气死了。
随后他车上的镜子挂件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挂坠式的相片，上面一个小萝莉笑的很开心。
我轻轻问：“你的女儿？”
没想到司机哈哈大笑，他仿佛很高兴我提到这个，“你说那个照片吧，是我女儿。读小学了，五月花小学你知不知道？她在那里成绩可是很好的哦。她还会弹钢琴。”说着他手指做了一个弹钢琴的动作，无名指可笑地翘了起来，做完手势他的手又迅速回到方向盘上。
“五月花小学啊，我知道，那里很好。”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五月花小学的招生报照片，我在本地新闻上时常看到。不知不觉我想象出这个中年大叔接自己女儿放学的样子，大概是右手牵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肩上背着女儿粉白色的芭比款书包，说不定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或者棒棒糖。
这幅场景把我逗笑了，我笑了一声，赶紧把头转向窗外。
“小姑娘暑假有什么安排啊？”大叔轻轻吹着口哨，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有安排。”
“哦哦，那要抓紧安排，不要浪费了这个时间。”
我骗他的。其实我有安排，爸妈给我找了暑假工，在金英中学当暑假班的老师，要不是白阳在那里上学，我是不会去的。不过他们中学真的很严格啊，暑假只有十天的假期，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补课。妈妈说，白阳班上的物理老师请产假了，又找不到顶替的老师，把校长急得团团转，所以她向校长推荐了我，我那所大学的知名度和我当年的高考成绩说服了校长，于是他同意我这个高中毕业刚满一年的大学生来顶两个月的高二物理老师。
很快就可以见到白阳了，我真正高兴了起来。



 第二章【不良】

【白阳】
姐姐成为了我的物理老师，虽然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她从教室门口跨进来的时候我还是很激动。她一定不会像之前那个物理老师一样，动不动就骂我，还说我这辈子都不要想学会画改装电表的电路图，因为我的脑子笨得像猪一样。
姐姐是我和同学们遇到过的最年轻漂亮的老师，大家知道她是我姐姐以后都很羡慕我。她的绑带高跟鞋敲击在讲台上的声音悦耳极了，连物理课都变得不那么枯燥了。但有些同学，特别是男同学，他们十分讨厌，喜欢在姐姐的课上起哄，我真讨厌他们这样。
这节课又是物理课，姐姐在讲解受力解析图，底下闹哄哄的，但她并不如何管。这个时候张徐江举手说要去上厕所，姐姐点头同意了，但张徐江这个烂人，他并不是真的要上厕所，他路过讲台的时候，突然伸手向姐姐的腰带，那腰带系成一个蝴蝶结的样子，一拉就能拉开。我差点冲上去给张徐江一记老拳。
幸好姐姐没有让他得逞，她用黑板刷在张徐江脑门上留下一个带血的印子，张徐江大叫一声跑出去了，而姐姐面不改色继续讲课。
接下来的课堂纪律好极了。我有些后怕，姐姐下手有点重，张徐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张徐江一直没有回来。
下课的时候陆焰来问我姐姐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一下课就来找我，话里话外都在问姐姐的事情。
“我是说，你姐姐他，没有因为张徐江而有什么心理阴影吧，她会不会不来上课了？”
“姐姐才不会那样，但我觉得张徐江不会就这么算了，真叫人担心。”说完我察觉到什么，“你怎么不问张徐江怎么样了，我记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不是了，妈的。他竟然敢动白老师。”他狠狠啐了一口，“他个烂人。他不会找你姐姐的麻烦，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以后都会安安分分的，他什么都听我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让白老师放心。”
“我姐这个人心很大的。”我说。
他点点头离开了。
陆焰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很可怕，他在班上拉帮结派，自称老大，还有几个像张徐江这样忠心耿耿的“手下”。光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但更可怕的是，他家有钱。本市闻名的香香集团就是他爸爸开的，虽然这个名字很不大气，很不官方，但香香集团在本地算得上地头蛇的存在。
据说香香是陆焰妈妈的小名，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由来的时候我要笑死了。
再说陆焰，高一军训的时候他正步没踏好被教官训了一顿，第二天那个教官就进了医院，我们都知道是陆焰干的，因为他那段时间常在我们面前炫耀他是如何如何把教官一拳揍出鼻血来的，当然作案人员肯定不止他一个。那件事情过去后学校对外宣称教官出了场车祸，要住院静养。新来的教官脾气很好，再也没有大声训过人。
陆焰那一伙人干的事不止这一件，听说他们还虐杀流浪狗，我很气愤，但我也不敢去找他们。以前我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两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五句，这几天陆焰总是来找我，我有些害怕。
他来找我的时候岳江心的脸色跟我一样，也不太好看。我知道她口味奇特，喜欢陆焰这种类型的，所以陆焰来找我说话她就分外眼红。她要是知道陆焰感兴趣的不是我而是姐姐会怎么样？我觉得还是就让她这样误会下去比较好。
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让我担心的姐姐，我们暑假补课期间仍采用寄宿制，所以我晚上不能陪姐姐一起回家，爸爸妈妈会不会对她不利？之前已有过先例了，但这次我没有办法保护姐姐。
我希望她一切都好。



 第三章【月亮纹身】

【陆焰】
我一直很讨厌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她讲课的声音就像卖菜大妈的吆喝声，刺耳。
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她瞧不起我，虽然不骂我，但她每次看我的时候眼底都有一种情绪，那是厌恶。我不擅长察言观色，只是她的厌恶之情几乎不加掩饰，我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觉得我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我把她对我的厌恶理解为一种嫉妒。我家厨房从来不放隔夜菜，蔬菜和水果都是最新鲜的有机产品，而张徐江跟我说他总是看见物理老师在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站在一堆发黄的叶子旁边，唾沫横飞，质问摊主这白菜为什么今天涨了两毛钱。我听张徐江这样说的时候就非常开心，打消了要揍她一顿的念头。我开心的时候就会很大手笔，我请张徐江去米其林餐厅吃了牛排。
这种情况持续到这个暑假。我们换了一位物理老师。她虽然也不正眼瞧我，但她同样不正眼瞧其他学生，除了她的妹妹。我在她心里跟别人一样，并没有比别人更讨厌。而且她长得又那么好看，这让我很容易建立起了对这名新老师的好感。
我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她上课从来不抽问。有一次下课我去她办公室，说要问她一个问题，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我问:“你知不知道我虐杀过流浪狗？”
她好像吃了一惊，本来她把笔都拿起来了，她以为我是来问物理题的。
“略有耳闻。”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她脸上没有厌恶也没有害怕，我突然觉得我很幼稚，就像炫耀自己老爸会打少林拳法的小屁孩。
“你不觉得恶心？”
“没有。流浪狗而已，你又没有打我，也没有打我妹妹，我恶心你干什么。但从道德层面上来说确实不好，我是老师啊，学校要是知道了这样的对话会立马把我开除吧？”她昂起下巴仿佛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一下，不是觉得好笑，而是很没有来由的，看见她笑，我就跟着笑了。我突然觉得，她跟我是一类人。
这个判断形成以后我就开始去找白阳，打听白老师的事情。
对了，我叫她白老师。我觉得她是值得我这么叫的第一个老师，以前的老师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或者叫绰号。
岳江心却不高兴了，我一跟白阳说话，她的目光就粘过来，我知道她喜欢我，从家境来说我们门当户对，我也无所谓她的咄咄逼人和蛮不讲理，反正我比她更不讲理。我本来差点要考虑和她交往了，幸好白老师出现了，让我及时刹住了这一脚。
不得不说，虽然跟白阳是姐妹，她们长得却一点儿也不像。白阳要寡淡的多了，我喜欢更艳丽的类型。张徐江倒是很喜欢白阳，他只有在白阳面前才不会说屁话。
我对张徐江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把他当兄弟，他更像是一个跟班。今天开始，他失去了做我跟班的资格，因为他敢动白老师，他大概把我最近对白老师的热枕理解成一种新的兴趣，觉得这样做能逗我开心，再或者他只是想引起白阳的注意，无论动机如何，他都做了错事。
我像对待体育老师那样对待他，但下手轻了一些，揍到他还能直立行走的地步就行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白老师依旧不怎么与我讲话，我开始真的问她题，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来真的问她问题。
她说:“你这是喜欢我吧？”
我下意识说没有。
她并不理会我的否认，挑了挑眉。
“我......”我想说我很欣赏你，你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一点也不温暖，但你砸黑板刷的架势很带劲。这句话若说出口简直像要收小弟。电视里都这么演，老大们看到某个路人展现出过人之姿，立马熄灭了烟头拍拍路人的肩：“我很欣赏你，你刚刚攥着刀的样子很凶狠，有做我小弟的潜质。”
所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意思了，我试图在脑海里组织语言。
“我对你不感兴趣小弟弟。但这道题我还是给你讲讲。”她截住我的话头，开始说那道题的解法，我像个小学生一样低眉顺眼地在旁边听着，这种场面我不能忍受。我想要拿回话语主动权，但她脚踝上的银链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随着她翘着二郎腿，银链随小腿轻轻起落发出轻微的响声。银链上方一点的位置有一个纹身，是个很小的太阳图案，还挺好看。
她思路清晰，解题方法也很明晰，虽然我没有听懂。
她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又说：“我知道你没有听懂，但我已经讲过了，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
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纹身是件很酷的事情。
我后来去找了一个纹身师，他扎着脏辫，留着胡茬，左脸颊上一个叉叉图样的纹身，但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酷，他想表现出很酷的样子，但酷并不是扎个脏辫就能体现出来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觉得是真的很酷，我就是很喜欢她那种无所谓的姿态。
“你要纹个什么？”看似很酷的纹身师问我
“简洁一点的，小图案。”
“那我推荐你纹个这种。”他推过来几张图，“这种线条样式的最近很受欢迎。”
“更有深度的。”
“唔。一串英文？内容你可以自己定，我什么都能纹。西班牙语也很热门。”
“不，”我说，“纹个月亮吧。纹在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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