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寻宝者之十二金锣》 第一章梅雨 南方的小城,开春后总是多雨。我躺在书店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听窗外的细雨,补昨夜的觉。这种季节书架上的书和柜子里的衣服一样,最易长霉。南方人习惯叫这个季节是‘霉雨’的季节,倒是也有几分形象。杨梅开始熟了,雨季也就这个时候开始了,空气变得格外的潮湿,气温一点点的上升,毕竟夏天很快就要来了,倒也是个长霉的好季节。 这把躺椅据说是当年我奶奶的嫁妆,紫檀红木,做工精良,对我来说的确是适合睡觉。听大伯说,这也是我家在**时期保住的唯一家产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是早就已经写好了的剧本一般,我们生下来,往下活的那一刻开始就都已经是跟着那个早已经写好的剧本在往下活了。 就像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却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他留下的这家书店,这个两层的小楼曾经是我一直想逃掉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生计。 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下得像一场雾一样,我拿着一个狼眼手电筒走进一条漆黑的隧道,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对这条隧道莫名的熟悉,我拿着手电筒往前走,我知道还走一小段就会是出口了。 隧道越走越宽,有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我朝着人声往前走,前面开始有光,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打着矿灯。 “我们都被骗了,这里根本不是赛玛噶公主的墓地,而是一条金脉!”一个背着军工包举着火把的青年小伙高举着他的火把,照亮头顶的洞壁,洞顶在火把的照亮下零散的闪着金光,像星星一样耀眼。 金子,全是黄金,一块一块的镶在洞顶。有人拿矿灯往洞的前面照,我发誓就算是我爷爷也绝对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整个的一个硕大无比的金矿。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环视这个矿。 “三儿,还有多少**!”说话的是我妈,干练的短发就和二十年前一样,面容有些憔悴却依然坚毅无比,脸上还沾着些泥土,脸色也并不好。 我张嘴拼命喊我妈,却总觉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拿着手电筒乱晃,可那些光线都消失在那无比巨大的矿洞里。搬**过来的人是我小舅,他提着两包**,放到我妈旁边。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外国男人看到我小舅搬出**来,立刻端起手里的枪警觉的看着我妈和我小舅。 “开矿!”我妈盯着洞顶只用了两个字来回应他。 “你们的任务是打通这条隧道,可没有要你们开矿,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们应该乖乖的退出去领取你们的酬金,然后离开这里,剩下的就是我们菲克利公司的事了!”中文有些蹩脚,说这么一大段话,似乎也把那老外憋得不行。 我妈并没有理他,而是在我小舅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小舅提起**招手让另一个人帮他搭把手,两个人开始布置**。 “停下,你们想要干什么,stop!在不停下的话,我要开枪了!”老外端起枪对准了小舅。 小舅停了下来,走过去,从口袋摸出一根烟来,点燃,深吸了一口,一口烟吐到那老外的脸上。 “哥们,这里是中国,这金子也是在中国,你们公司骗了我们我姐已经很生气了,你们竟然还想要把这里的金子拿走,啧啧啧,我们有那么好欺负吗?!”听我妈曾说小舅差点没把我外公给气死,现在看他的痞样,我相信我妈说的是真的。 老外见我小舅的样子有些凶,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对讲机来“老板,他们····”话还未完,小舅飞起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对讲机,老外还未反应过来,小舅的拳头已经甩到了他脸上,老外吃了一拳,一踉跄,本能的举枪,小舅身形疾跟过去,一个扫腿直接把老外撂倒在地,一脚踢开他手中的枪。我真是后悔,小的时候没有跟小舅多学几招。 “把他绑起来,赶紧布**,我估计外面的人很快能找到这里!”我妈拿着矿灯照了一下矿洞的前面,小舅叼着烟,看着我妈,也看着其他几个人,对讲机里有人在喊一些英语,小舅捡起对讲机,给到那个老外跟前。 “叫你老板过来,跟他说我们要分金子!”小舅把对讲机放到老外嘴边,所有人都看着小舅,小舅的烟已经抽到自己熄灭了,他一口吐掉烟头。 “必须是你老板亲自来,来多少人我们不管,但他必须来,否则我们把这里全炸了!”小舅眼冒杀气,老外看着他,拿起对讲机哇哇的说了一通。 “让他自己来看看,看看这里有多少金子,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做见者有份,怎么着我们也该分一半吧!”小舅捡起地上的枪来。 “我们就等他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不来,老子就一枪毙了你,然后把这里全炸了!”小舅拉起枪栓,异常的凶狠。 “他们已经赶过来了!”老外有些慌了。 “告诉他,我们要一半!必须得你们老板亲自来谈!”小舅拿枪逼他,老外赶紧拿起对讲机又哇哇的说了一通。 “老板来了,来了,他说可以商量,你们不要冲动,可以商量!”老外有点惧怕小舅手中的枪,拿手拨开对着他的枪口。小舅笑了,抬起枪口,叫旁边的小伙子把老外给捆了。顺脚一踢把一包**踢到了隧道口。 “姐,这个时候你得说几句,什么泰山,什么鸿毛的!”小舅端着枪靠着一个石头坐下。 我妈看着小舅把**包踢到隧道口就似乎都明白了,“同志们,太史公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如果我们今天走不出去,我们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没有给我们的国家,给我们的祖宗丢脸,你们信任我许静,跟我来到了这里,现如今我许静却要辜负大伙了,不能把你们都平安的带出去,是我对不住大伙啊!”我妈说着,坚毅的眼睛中竟流出两行泪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我妈,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似乎有选择,却谁都不愿意去做那个选择,他们都已经在看到小舅把**包踢向隧道口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跟这个金矿一起灭亡。 我看到有一行外国人走进了矿洞,看到小舅点燃了**包,我视线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看到了巨大的爆炸冒起的大火,看到整个矿洞在坍塌,我拼命的大喊我妈,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隧道里似乎只剩下我,变得好安静,而我模模糊糊的看到的却是绝对不会安静的爆炸,开枪,坍塌的场景,只是我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我感觉自己头顶的隧道也在坍塌,我开始往回跑,却跑不动,头顶的石块迎着我砸过来,完了,我要被砸死了。一惊,我从那条紫檀红木的躺椅上一下弹了起来,一口气没喘平,让我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我去,又一次做了这个梦! “你醒了啊!”大伯在检查书架上的书,他总是不放心,担心书会发霉,隔两天就要来书店把每个书架上的书都检查一遍。 “这种天气没有什么人来,你应该多查看一下,不要让书长霉了!”大伯对每个书架上的书都了如指掌,而我只关注堆在最显眼位置的几个书架上的中小学生的课外辅导书,整个书店除了这几个书架上的辅导书,其他书架上的书一个月也难卖出去几本,在最里面的一些历史类的书籍更是半年也难卖出一本,唉,真是文化的悲哀啊! “大伯,你说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没的!”我从躺椅上起来,走到大伯旁,和他一起查看书架上的书。 “开心,这是我们林家的宿命,也许有一天你走上了那条宿命之路你就会懂,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走上这条路,就像你爸爸对你的希望一样,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过一辈!” “我又做了那个梦,梦见我妈还有我小舅!” 大伯叹一口气,停下来检查书架上的书。 “当年你爷爷奉命和你外公一起去找一个东西没有回来,23年之后,你爸爸执意要去找你爷爷走过的路,他说那是林家的使命,结果再没有回来,三年后,你妈收到一个线索,她把你送到我这里,说她要去找自己的老公,去找林家和许家付出了几代人都没有找到的东西,这一走就是二十年,这就是宿命!” “他们还有可能活着吗?”大伯摇头,是啊,如果还活着,怎么可能二十年都不回家。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这空气的潮湿,就像我眼眶一样。可是,我多希望他们还活着啊! “大伯,能告诉我,当年我爷爷和我外公他们去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我给大伯的保温杯装满水问他。大伯看着我,目光又似乎离我很远。 第二章传国玉玺 “他们找的是传国玉玺!”大伯停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传国玉玺是当年李斯奉秦始皇之命用和氏璧镌刻而成,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只有拿到传国玉玺才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认为是其“气数已尽”。凡登位做皇帝却没有传国玉玺的,都会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无法服众。后来玉玺传至汉,三国之后传入晋,晋之后隋统一天下,玉玺传入隋,隋炀帝杨广在扬州被杀据传萧后携隋炀帝孙杨政道及传国玺入漠北突厥导致后来大唐开国并没有传国玉玺,贞观四年,唐将李靖率军讨伐突厥,萧后与隋炀帝孙杨政道返归中原,传国玺才归于李唐,唐末天下大乱,传国玉玺最后一次出现是后唐末帝李从珂抱着玉玺**于玄武楼,从此以后传国玉玺就是历史上彻底的消失了!”大伯简短的描述着,我点根烟有些想不明白,我们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高人,竟能去找传国玉玺,那我爷爷得是什么样的高人才能有去找传国玉玺的本事,毕竟玉玺从后唐丢失到现在至少也有一千来年了,一千年都没有人找到的东西,我爷爷他们竟然去找,我深吸一口烟。 “我爷爷他们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 “现在还要找那玩意做国印吗?” “当然不用,只是有些东西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两千年我们都要去寻找,因为那些东西是我们的根,我们文化和文明的根,为什么在我们这块土地上的历史和文化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和文化,而不是日本人,俄罗斯人,韩国人的呢,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被我们一代代的传承,成为了我们中华民族的魂和精气,不管王朝如何更替都证明着我们华夏子孙在这块土地上一代代的传承。这就是你爷爷,你爸豁出性命也要去寻找玉玺的原因。”大伯打开他的保温杯水壶,吹着气喝了一口水。 看着大伯喝水的样子,和他早已经斑白的头发,才发现大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也会有一天老得成了我的记忆,或者说成了我记忆中的历史。 “好了,我要回去了,开心很多事可能你有一天都会明白,但大伯和你爸爸一样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大伯提着他的水壶准备离开,“还有,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的,不要在书屋里抽烟!”大伯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我赶紧把手上已经燃了一大半的烟掐灭。 传国玉玺,我靠着躺椅,窗外的雨似乎停了下来,只是天灰灰的像在酝酿着下一场雨。 “老板,买书!”一个穿着军绿色雨衣的小伙走进店来,雨衣的帽子遮着他的头,看不清他的脸。“你随便看看,有喜欢的给你打折!”这种天气难得有生意,但我还是沉浸在刚刚大伯说的传国玉玺中,并没太在意客人,我在躺椅上躺着并没有起来招呼他。 “有没有那种书?”“啥书?”“小黄书!”那人说完哈哈大笑,我才听出来声音好像有些熟悉,我从椅子上起来,一把掀开他雨衣帽子,果然是冬瓜,这小子去当兵去了五年,现在站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他那像个傻子一样的脸,我都快认不出来他了。 标准的板寸头,当年冬瓜一样的身材现在也变成了一身的腱子肉,咧嘴大笑的样子倒没变多少。 “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 “前脚到家,后脚就来找你了!”冬瓜给了我一个又大又紧的拥抱。 “这回回来呆几天啊!” “哥们我现在光荣退伍了!” “上回你妈还说你还得三年呢,你小子不会是当了逃兵吧!” “屁哦,还呆三年,我贺小冬不要娶媳妇了!为祖国贡献了五年青春,我问心无愧了!”冬瓜大大咧咧的往我的紫檀红木躺椅上一坐,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来,分我一支。我把烟点燃的时候也想起了大伯刚说的不要在书店抽烟的话,但烟已经点上了,就下不为例吧! “怎么样,现在哥们我回来了,你这店里还要不要招打杂伙计的,给哥们安排个活计呗,管饭就行!”冬瓜躺在椅子上摇得椅子咯吱咯吱的响,我第一次有些担心我那把宝贝椅子是不是能承受住他那体重了。“我把这里的书分你一半,你去外面摆地摊吧!” 冬瓜又咧开他那嘴傻笑,“行了,冬瓜,起来,哥们给你接个风!”“吃啥!”“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走着!”我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到书店门上,锁了门两人嘻嘻哈哈的往街角的驴肉火锅店走去,这家驴肉火锅店在这个街角开了得有小十年了,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老板是个不怎么高的小胖子,主要是脸圆,呵呵笑的时候面善得很。他仿佛有驻颜术一般,十年前和现在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可能常笑的人不那么容易老。 一锅驴肉在火上烧得滚起来了,香气飘得整个房间都是,几杯酒下肚,冬瓜开始倒苦水,说他在部队里过得有多不容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部队里没有妹子,浪费了他英俊的面容和憋屈了他的风流潇洒,现在他回来了,首先就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然后就是泡妞。极其伟大的人生理想。第三瓶啤酒打开的时候,冬瓜才差不多把他的理想和抱负说完。 “你呢,哥们,你这些年混得咋样!”我一杯酒端在空中,被他一问,竟无言以对。“继承祖业,把家族企业做大做强!”我一口酒喝完,冬瓜哈哈大笑,一块放到嘴里的驴肉差点掉桌子上。 “林开心啊林开心,你说你都叫开心了,咋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开心呢,开心就是大把的钞票,大把的美女!”冬瓜咕噜咕噜的把驴肉吞下去,他那样子倒把我给逗乐了。 “对了,听我爹说你家祖上是干盗墓的?” “你家祖上才是干盗墓的!” “不对,不对,听说你爷爷是干考古的高手啊,你回家翻翻有没有给你留啥值钱的宝贝没!”冬瓜夹起一块驴肉,看来冬瓜在北方当了五年兵有些不太适应吃辣了,被辣得龇牙咧嘴。 “你还别说,我爷爷给我留的宝贝还真不少,传国玉玺知道不,那玩意就在我家柜子里收着呢!”我朝冬瓜开玩笑,没想到冬瓜听得筷子都快掉地上了。 “就是秦始皇刻的那玩意?!” “对啊!” “在你家柜子里?!” “没错!” “林开心,你咋这么能吹!哈哈” 一锅驴肉吃完,冬瓜喝得有点高了,起身的时候扶着桌子硬是没能站稳,我也有些脑袋发晕腿脚不太听使唤,但还是勉强撑着扶着冬瓜往回走。好不容易走到书店,扶他到二楼房间让他在沙发上歇着,本想自己倒杯水喝,可实在头重脚轻一步也走不起来。 我靠着冬瓜想歇歇,可能有日子没喝酒了,今天一高兴喝猛了,着实有些难受,冬瓜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囔着什么,似睡非睡,但应该是睡了。 忽然,我竟清楚的看到胖子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枪,站在一个吉普车上在赶着一群新兵在跑,他不停的咆哮着驱使着那几个新兵往前跑,有一个小兵看来是实在跑不动了,双腿已经走不成直线了,冬瓜竟朝着他脚后跟开枪,那小兵受了吓又拼命往前跑,跌跌撞撞一下跌倒在了路上,冬瓜还站在车上骂骂咧咧的朝他咆哮,甚至朝他又开了几枪,那小兵趴地上开始抱着腿打滚,有血从他裤子上渗出来,开车的老兵和冬瓜连忙从车上跳下去看,那小兵抱着腿发出痛苦的叫声,疼痛让他本来就已经跑虚了的身体显得更虚弱,冬瓜和另一个老兵立刻就地帮他检查伤口,呼叫医护兵,一颗子弹从他小腿上贯穿,打了一个洞!“完了,看来是废了!”那老兵撕开被打烂的军裤,看着被打穿的小腿,一边帮他扎腿止血一边说,“完了,看来我也废了!”冬瓜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在一旁搭手。 我拼命的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看到的画面也的确让我的酒醒了一些,冬瓜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张着嘴出气证明他还活着,也证明他从未动过。我感觉自己头重得好像要压断我脖子一般,嘴巴发苦,我摇摇晃晃的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一杯水,猛喝一口,感觉嘴里没那么苦了,我走回去,朝着冬瓜脸上喷了一口水,冬瓜哼哼两声,我一把把他提起来,用力摇了他几下,总算让他睁开眼睛了。 “冬瓜,哥们,别睡了,你醒一下,问你个事,你是不是开枪误伤了新兵才被退伍回来的!”我话一说完,冬瓜的眼睛亮了一下,紧接着又暗了下去,拼命摇头,大着舌头跟我说没有,他没有开枪,他没有带过新兵,话还未完他又闭上眼开始睡了。 我靠着沙发,大口喘气,酒精让我头痛不已,更让我惊恐的是,我刚刚莫名其妙看到的画面竟然全是真的,因为冬瓜摇头否认后闭上眼睛的时候眼角却流出了泪水。他痛苦是因为他自责,还有就是他舍不得离开那里。 第三章书屋 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冬瓜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推开窗,外面的小城已入夜亮起的街灯吃力的照亮着这个已经进入黑夜的世界。我拿起一条毯子给冬瓜盖上,也许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冬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摇摇晃晃的说要回家相亲,走的时候却把他那件雨衣遗忘在了书店。有时候我们总是习惯遗忘一些东西,然后等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去拼命回忆曾经我们把它丢在了哪里,不幸的是我们往往会想不起来。 我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来,躺在我那张紫檀红木的椅子上开始翻书,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我常想如果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开一间书店那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对于我这种不怎么喜欢看书的人来说,守着这间书店,就像一个和尚守着他的寺庙一样,想走也走不开,只好日日在庙里打坐念经,日复一日终是有一天就彻底习惯了。 大伯带着两个工人抬着一块匾走进书店,恰好的打断了即将在躺椅上睡着的我。大伯安排工人把匾挂上,匾上四个大字是这书店的名字“谦君书屋”。 “这块匾之前断了,我现在给你修好了,还是挂上好,挂上咱书屋才算是老字号!”大伯看着工人把匾挂好,抬头注视着那块曾经破碎了,现在又被他修好挂起来的老匾。 “在周易六十四卦中,只有谦卦六爻皆吉,谦谦君子,用涉大川,所以这个书屋当年取名谦君书屋,从你爷爷接手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大伯又开始跟我讲述这个书店的历史了,我从四年前接手这个书店开始,大伯就不厌其烦的跟我说了一遍又一遍。 1935年的时候我爷爷无意中搭救了一个前朝秀才,为报答我爷爷的救命之恩,那个秀才将这栋楼和书店一起送给了我爷爷。1967年我爷爷从外地回来,看到因为成分不好已经被**搬空了的家,一句话也没说带着全家人走了三十里路来到这个小城,把这间书店重新开张。 “书店重新开张的第二年,你外公来找你爷爷,说他们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也许能查到传国玉玺的下落,你爷爷在这把椅子上思索了两天,最后还是决定跟你外公去看一趟,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了。” “大伯,您是知道的,其实我并不喜欢打理书店,您也看到,我这几年也的确是没有把书店打理好,我觉得还是您来比较合适!”我再一次小心翼翼的跟大伯商量我不想呆在书店的事,哪怕我知道结果可能根本就无法改变。 “您看,您把招牌也修好了,总不能让这老字号给砸我手里了吧!”我见大伯这次没有动怒,又忙补充两句。 “我知道你不愿意天天守着这个书屋,你年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你想出去看一看,闯一闯大伯都能理解,可是这书屋传到了你手上,你就没有选择了,也许这也是林家人的宿命吧!” “您老是说林家的宿命,到底我们林家有个什么宿命!”我见大伯又一次的拒绝我,莫名的有些不爽。 大伯坐在躺椅上,目光深邃。我猜不出他眼睛里是对我的不满还是有别的东西。 “你这里应该多准备一两把椅子的!”大伯看我一直站着,示意我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找来一个小马扎打开,陪着大伯坐下。 “所谓宿命就是,你爷爷一辈子找传国玉玺没有找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谁也没有要求你爸爸去做这件事,可你爸爸却义无反顾的走了你爷爷的路,也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我们林家就剩你这一根独苗了!” “那大伯您的意思,我还得走我爷爷和我爸爸没有走完的路,继续去寻找传国玉玺吗?!” “大伯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我就叫林开心嘛,当然会开心的!”我嘟囔着嘴,表达着我守在这个书店就不能开心的想法,大伯轻笑,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的看我。 “你知道,为什么是我们林家人去寻找传国玉玺吗?”大伯拿起他的保温杯,喝一口水,我知道他即将告诉我一个很大的秘密了。一般大伯喝完水说的话都是很重要的话。 “因为林家人是上天安排的寻宝者!”大伯放下水杯,看着一脸惊奇的我。 “自盘古开天以来这块神奇的大陆上就有了各种神奇的宝藏,而有了宝藏自然就会出现寻宝者,这些寻宝者都是授命于天,谁是天,当然就是天子,天子赋予寻宝者寻宝的权利,去找寻神州大地上的宝物,这些寻宝者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为历朝历代的天子找寻到了无数的宝物,而我们林家就是其中的一支。” 我原以为我爷爷可能就是个干考古的,听大伯这么一说,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寻宝者,还是天子授命的寻宝者,这说白了就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角,这玩意想靠寻宝发财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又有几个人穷其一生能真正找到一点宝藏呢。 “我家有藏宝图吗?!”我有些不屑,本以为我爷爷会和我外公那样是个教授什么的,谁知大伯还一本正经的告诉我我们林家是寻宝者。出于对寻宝者的客观理解,我第一反应就是可能有藏宝图,一般的寻宝者都是找到了藏宝图才开始去寻宝的,于是我脱口而出问了大伯一句。 “没有!”大伯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但也还是有些失望,本来还稍有幻想,以为会突然拿出一个什么祖传的藏宝图什么的,给我一点命运中的惊喜,看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你可知道林家人为什么能成为寻宝者?!” “谁都可以去做寻宝者的!” “因为林家人是上天安排的寻宝者,所以上天赋予了林家人一个神奇的能力!” “?!” “林家人能看到记忆!”大伯的话刚说完,我脑袋轰的一下,感觉整个人都被炸到了空中。看到记忆,原本是打死我也不会太相信的事情,但因为昨天我异常清楚的看到冬瓜在部队的情形,本来我还以为可能是昨天我们两都喝多了,是冬瓜说酒话他跟我说的,之后我们两都断片了这件事情也就不去讨论到底是他告诉我的还是我自己莫名其妙看到的。现在大伯这么一说,我更坚信昨天冬瓜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在部队的事情,一切都是我自己看到了冬瓜记忆。 我忙把昨天和冬瓜的事情跟大伯说了一遍,大伯看着我,他也有些意外。 “这是不是就是您说的林家人能看到记忆的能力!”我急切的问大伯。 “应该是吧!听你爷爷说,林家人不仅能看到人的记忆,还能看到物的记忆!” 如果真像大伯说的那样,我能看到人的记忆,那我岂不是拥有了超能力一般,我把目光转向大伯死死的看着大伯,可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又转头死死的看着那把躺椅,却也是什么也看不到。这也并不意外,我看大伯看了都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记忆,怎么可能忽然会看到一个人的记忆。 “你这样看是看不到的”大伯见我眼睛乱看,有些好笑。 “那要怎样才能看到呢!” “这个大伯也不是很清楚,我还是小的时候听你爷爷教你爸爸的时候说要看到一个人的或者物的记忆时要触碰到对方的身体,让自己沉入一个心境。”大伯尽力的回忆爷爷的话,但他的回忆也就这么多了。 “您不也是林家的人吗?!爷爷就没教您吗?!” 大伯把手伸过来,摸我的头“我是你爷爷捡回来的!”他说完轻抚了一下我的头,目光慈祥。 “大伯是个孤儿,那个时候世道不好,饿死很多人,大伯小才六岁,差点被野狗咬死,是你爷爷把我带回了家,那时候你爸还没出生呢,你爷爷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养着,我也一直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大伯说话的声音柔和极了,他早已经习惯了他就是林家的大儿子。 “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是你爸爸去走了你爷爷的路,而不是大伯去做一个寻宝者了吧!” 大伯说完这些话,比刚刚他说我们林家人能看到记忆的事情更让我震惊。但也仅仅只是让我震惊了一下而已,他是我大伯,这个是不会改变的,我不到七岁跟着大伯是他带着我长大的,现在他笑着跟我说出的只是他并不是我爷爷亲生的儿子而已,除了这一点其他什么都不会变。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我爷爷的大儿子,我爹一直把他当做是亲大哥,而我,跟着他长大,是他养大了我。他就是我爷爷的大儿子,就是我爹的大哥,我的大伯。 “所以,我只知道林家人是拥有看到记忆的能力,而到底要怎么才能看到记忆,这个大伯也不是很清楚,你是林家人,我想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因为这种能力是上天赋予林家人的,上天是不会让它白白浪费的!”大伯似乎并没有去在意我在想什么,他早已经习惯了是我大伯。 “大伯,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爸而不是你去走我爷爷走的路!”我看着大伯已经开始苍老的面容,作为我唯一的亲人,我忽然体会到了相依为命四个字的真谛。 第四章外公的故人 大伯笑笑,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一个小女孩拉着她妈妈走进书店,大伯很热情的招呼她们母女两,时不时的推荐书架上的书。小女孩高高兴兴的进来,抱着一堆的辅导书和练习册等她妈妈结账的时候显得没有那么高兴了。我真想把小女孩盯了很久的那本《动物世界》送给她,但我知道就算我送给她,她妈妈也会客气的拒绝,末了还会说一句小孩子不要看这些没用的书。 大伯离开后我躺在椅子上有些思绪难平。这把椅子真算得上是一件古董了,年代久远,连扶手上都已经起了包浆了,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在万事万物上都留下痕迹。从未有人能让时间倒退或者停止过,我们谁也留不住时间,只是幸好我们会有记忆,能在记忆中怀念曾有过的美好时光。我轻闭着眼,躺在椅子上,轻抚着它的扶手,我特别希望我能看到这把椅子的记忆,可一直到我都快睡着了,也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就是林开心?!”我在椅子上舒服的躺着,只差一点点就睡着了,一个清秀的声音让我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睁开了眼睛。裁剪得十分合身的风衣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长长的头发简单的扎着马尾,精致的脸上两只眼睛又大又明亮,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甚至可以负责任的说是我长这么大见到的最好看的一个女孩子了。 “美女,要找什么书,我这什么书都有!”遇到如此难得一见的美女,甚至让我觉得能做一个书店老板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事。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叫林开心!” “对啊,我就是林开心啊,很开心能为你服务!” 可能我自以为的很绅士在美女看来低级无味极了,她不屑的眼神多多少少让我自尊心有些受挫。 “老师,他就是林开心!”美女朝门口喊了一句,我才看到在门口还有一个人,一个小老头,正抬头看着那块老匾,眼神严肃根本猜不出来他有在想什么。 小老头也不算太老,可能六十多岁,不太能看出他的年纪,个子不高却穿着高领的毛衣,那个有些方的脑袋有点兵马俑的味道,我的无知让我不自觉的想会不会是个陕西人。脸上的皮有些松了看上去像皱纹一样,只是那双眼睛,锐利而充满精神,仿佛一眼能把人的心脏都看穿。 “你好,林先生!”小老头走过来,伸出手,小老头的手倒是保养得很好。我忙伸手过去和他握了一下,听美女叫他老师,我猜可能会有一单大生意来,以前也有老师到我这里来给学生订书的,只要我给的价格合适,这些老师订的书都不少。 “我是你外公许平凡的同事,也是他学生!我姓陈。”这个陈老师的自我介绍让我以为的大单生意成了泡影,原来是外公的故友。我稍显尴尬的笑笑,连忙招呼他坐,起身想给陈老师和他的学生那个美女倒杯茶,却怎么也找不到茶叶放在哪里了,只能又尴尬的倒了两杯白开水。 “小夏,你可以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书,我和林先生说点事!”陈老师看着我这除了那张躺椅和一个已经收起来的小马扎,场面再次陷入尴尬,我苦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把马扎打开,本想说句客气话,那美女已经转到后面的书架去找书了。看来大伯说得对,我这里是该多准备两把椅子才对。 “我们有些唐突,希望林先生不要见怪!”可能做老师的人说话都斯斯文文的,特别是那一口一个林先生,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忙摆手说不会,欢迎,欢迎。 “当年你外公和你爷爷的事,唉,他们的牺牲甚至可以说是我们国家的巨大的损失!”陈老师目光望向门外,也许他记忆中轰轰烈烈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已经只是一个故事了。我从未见过我爷爷,他的事对我来说都是故事。 “本来我们不应该来找你的,你们林家为此已经付出得够多的了。你爷爷还有你父亲,我们已经是欠你们林家的太多了。” “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来找你,这件事只有得到林家人的帮助有些谜题才能真的解开!” “你们又找到传国玉玺的线索了?!” “没有,这次不是传国玉玺,而是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历史线索,坦白说这次我们要找的一个宝藏!”陈老师看着我,我有些害怕他像刀子刃一样的目光。 “你们林家人作为寻宝者,这件事情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凭你们林家人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够解开这个两千多年的谜。” “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好像并没有你说的那种林家人的能力!”我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每次要拒绝别人总会把自己搞得特别尴尬。这次也是一样,我挠着头,并不太想去参与这种事情,寻宝,原本就是个荒唐而不切实际的事情。我的想法好像被陈老师看穿了,这个老头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老谋深算,活到他这种年纪,可能已经活成人精了。 “我会让小夏教你,你们林家的能力我略略了解一二,小夏是我最好的学生,她也许能帮到你一些。”陈老师的话,让我心跳不知不觉变快,宝还没寻,先给安排个美女,这种差事就算打破头也不应该拒绝的。陈老师把那个美女小夏喊过来,她走过来时手里拿着一本《晋书》。 “我叫百里夏玲,你好啊,林开心!”落落大方,正是我喜欢的类型。 “林先生,我不勉强你做任何决定,你们林家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但是这次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不管怎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陈老师打断了我的花痴,他起身拿过百里夏玲手中的书,随手翻了一下,我知道那是一本老书,我忽然倒有些担心他会看书的价格,应为我记得那一套书是很多年前的价格,应该是几毛钱。随即我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我堂堂林家的后人,还是天选的寻宝者,这个时候竟然关心起那几毛钱的书价来,唉,看来我的格局还有往上提升的巨大空间啊! “您说,这位夏玲同志能教我林家人的能力?!” “对,林家人看到记忆的能力!” 我有些不太相信,毕竟说能看到记忆这种神奇的能力我也是才听大伯说起的,我也曾翻过我爷爷和我爸的东西,都从来没看到过有什么关于林家人看到记忆的记载。而且我大伯也是跟我提起,虽说我那天偶然间看到过一次冬瓜的记忆,就算这种能力真的会存在我们林家人身上,可是连我大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事情,这个姓陈的老头他又怎么会知道。再者说,他说他是我外公的同事,我可记得大伯跟我说当年我爷爷和我外公去的那一行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越想越觉得可疑,但看这两人倒也不像是坏人。我顾自嘟囔了一句‘连我大伯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 陈老头接下来的话,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之类的能力,毕竟我都能看到别人的记忆。 “当年你外公和你爷爷那次去找传国玉玺,我跟他们到兰州后遇到了一点麻烦,你可能无法理解当年的那个年代,你外公让我先回研究所,我刚回西安研究所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你爷爷和外公出事的消息,也许是上天要给我们这群人留下个活口,留个盼头!”陈老说着,竟眼中有了泪花。 “你外公和你爷爷是挚交,他们两的友谊,你爸爸和你妈两人是你爷爷和你外公指腹为婚就是最好的证明,当时我不仅是你外公的同事,也算是你外公的学生,我年纪最小,他们所有人都很照顾我。而你爷爷当时并不是我们编制内的人员,开始我以为你爷爷是你外公请来帮忙的,后来才知道你爷爷是寻宝者。也就那个时候我从你外公那里知道了林家人能看到记忆的能力。”陈老师似乎对书店的这块匾很是感兴趣。 “我也是从你外公那里知道的,林家人是如何使用能力的,这些小夏都知道,我希望她可以帮助到你!” 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但并不喜欢去找寻故事。我要做一个有格局的人,我是因为想了解我们林家的能力才答应陈老头尽我所能帮他试试,并不是因为百里夏玲长得好看。 第五章 陈老师从书店离开的时候,笑容和蔼极了。他说他还要去找两个故人,百里夏玲留下来帮我,十天之后他到书店来找我们。 当书店只剩我和百里夏玲两个人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我的手应该放在哪里! 如果没有人先开口说话,连头发丝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幸好百里夏玲开了口挽救了我的不知所措。“我住哪!”百里夏玲的问题简单而尖锐,单身了二十多年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孩子来问我这种神奇的问题。我带她上二楼,像个傻瓜一样的跟她说我睡沙发,她睡床。百里夏玲扫了一眼我那还算整洁的房间没有说话。但我总感觉似乎沙发要比我的床整洁。 “知道吗,这次老师他们在和县找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线索,也许是一个可以改变历史的线索!”百里夏玲在沙发上坐下,很快她就闻到了前两日我和冬瓜在这沙发上遗留的酒气。她吸了吸鼻子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或许在她的理解空间中,像我这种单身混日子的小角色是应该偶尔喝喝酒自我解愁的。 “什么线索!” “不知道,老师并没有告诉我,只是说要找到你,才能解开那重要的线索!”百里夏玲见我一直站着,拍拍沙发叫我坐下。本来就难得有机会和美女坐在一起,她这么一主动,搞得我反而有些不自然了。我刚坐下,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本能的一弹,幸好在本能的过程中我还有理智让自己又稳住了,我故作镇定。 “其实你们林家的能力很简单,就是一种自我催眠!”百里夏玲似乎并没有关心我是什么反映。 “你能感受到我的手吗?!” “能!” “好,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让自己变成一片空白,感受我的手,感受我手上的血液,感受我血液流淌从我手上传到你的指尖,又流回我的心脏,你会看到我心脏,什么也不要想,慢慢的,你感觉你睁开了眼睛,你会看到一个神奇的世界!”百里夏玲可能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发现我在定定的看着她,这让她有些生气。 “你看着我干什么,都跟你说了要闭上眼睛!” “大姐,我都闭上了,可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啊!” “你要静心,要把心平静下来!”百里夏玲似乎也急了。 “能不能让我喊我朋友过来,我看他的记忆行不行,我抓着你的手我紧张啊!” “你说你一大老爷们,你紧张啥!” “就应为我是一大老爷们,我才紧张啊,这样,我叫我朋友来,我抓着他的手,你催眠我,那样肯定行!” “林开心,我催眠你有什么用啊,那是你林家人的能力,要你自我催眠,自我催眠懂吗?” “不懂!”“······”最怕忽然的沉默,实在是冷! 最后我还是给冬瓜打电话让他速来我这里,用陈老头的话来说,这事的确是有些唐突,现在我这状态,别说抓着百里夏玲那柔软温暖的手了,就是让我抓着一块木头我也没办法把心静下来。之所以要喊冬瓜过来,可能潜意识里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跟他炫耀一下,哥们今天走桃花运了。用北方话来形容的应该是‘嘚瑟!’ 冬瓜看到百里夏玲差点当场流口水的表情极大的满足了我作为他从小到大最好的铁哥们的虚荣心,冬瓜一句话没说,直接把我拉到一旁。 “你表妹?!” “你妹,我朋友!” “女的?!” “女的!” “行啊,可以啊,林开心,我这辈子,真的,从小到大我就服你,你是个人物啊!”冬瓜砸吧着嘴,竖起大拇指!我露出满不在乎的轻笑,不打算和他继续贫下去了。我走到百里夏玲旁大大咧咧的坐下。 “介绍一下,百里夏玲小姐,目前来说算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得意的朝冬瓜介绍,百里夏玲朝冬瓜点点头,并没有拆我的台。 “贺小冬,冬瓜,我发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绝对是可以两肋插刀,托妻献子的铁感情。”冬瓜倒是不客气,一伸手,直接喊了一声嫂子,搞得百里夏玲脸一红,直接没搭理他。 “哥们喊你过来,有点小事要你帮忙!” “你都把话说到两肋插刀,托妻献子的份上了,你什么忙我贺小东也得帮了啊。” “主要这个事情,我怕说出来你可能不太能相信,说实话,之前我也不太相信!” “我信,你说啥我都信!”冬瓜看了一眼百里夏玲,又看了一眼我。在冬瓜看来,我能忽然弄出这么一美女来,就已经是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了。我深吸一口气,一口气把我们林家有看到记忆的能力,和我前两天无意中看到了他的记忆,以及百里夏玲和陈老头忽然来找我,说要我帮他们解开一个什么秘密,最后留下百里夏玲来帮助我的事情说完。实在是信息量太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靠,你们两也才认识啊!”冬瓜关注的重点好像都不跟我在一条线上。 “准确的说,我们两才认识两个小时十九分钟!”百里夏玲精准的补充了一句。我有些尴尬,朝两人笑了笑。 “我靠,林开心,牛掰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凡人,你竟然还有特意功能!”冬瓜的忽然接上线,把我和百里夏玲生生的噎住了,他的脑回路简直跟我们不在一个频率上。 “你刚说啥来着,你们林家是寻宝者?!” “对!” “夏美女和陈老师是来找你去寻宝的?!” “没错!” “啥宝?!”胖子果然跟我默契一般。 “老师他们在和县找到的线索,我猜应该是和项羽有关,当年项羽兵败在乌江自刎,地点就是现在和县的乌江镇。”百里夏玲像个学者一样,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传说项羽在江东起兵前夕,曾埋下十二面金锣,传说这十二面金锣有神奇的力量,如若起兵失败,可回项里村找出十二面金锣东山再起。但这毕竟是个传说,我想老师他们要找的也不是那十二面金锣,而是《史记》中记载的‘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中的‘货宝’!” “项羽从关中拿了多少‘货宝’哦,不会都早被他花光了吧!”胖子倒也问了我想问的。 “郦道元曾描述项羽入关中运宝,用了三十万人,运了三十天都没有运完,这种说法虽有些夸张,但足以说明项羽当年是从关中是拿走了巨宝的。” “三十万人,运了三十天,我去,那就咱们几个人去搬得搬到什么时候啊!”冬瓜的确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不过也没事,开心,咱可以用卡车拖,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叫上部队的兄弟来帮忙!”冬瓜的智障表现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我实在担心冬瓜会在百里夏玲那留下个脑残的不好印象。 “还有一个关键的历史之谜就是,有很多历史文献记载项羽当年是打开了秦始皇的墓葬的,这应该也是老师这次特别想求证的事情之一。”百里夏玲倒没有去搭理胖子的无知,对她来说我们两跟她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我猜想这次的线索肯定是比较特别,所以老师才一定要找到林家的人来帮忙,你应该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才对!”百里夏玲用她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了一眼我。 “对对对,林开心,你要摆好你自己的位置和看到你自己肩上的责任,你要为你能成为一个历史的见证者而感到骄傲,要把那三十万劳动人民辛辛苦苦搬运的宝藏找出来,你要想想你爷爷,还有你爸,这些优秀的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传统,要担负起复兴你们林家的光荣而艰巨的使命,特别是不要辜负了百里夏玲小姐的重托!”冬瓜贫起嘴来简直没边,我唯有苦笑以对。 “那就来吧,冬瓜!” “干什么!” “让我发挥一下我的超能力,看看你的记忆咯!”我一脸坏笑。 第六章枯骨(1) 冬瓜听我说要看他的记忆,从沙发上弹起来,往旁边一躲。“开什么玩笑!”他大呼一声,又见我和百里夏玲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有些怯了。 “你真能看到记忆?!”冬瓜始终和我保持着一个距离,小心翼翼。我认真的点头。 “林开心,咱们感情能两肋插刀,托妻献子这个不假,但你也不能拿我当小白鼠啊,我这还老婆都没娶,我们家也就我这一根独苗,我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说叫我家老爷子怎么活啊!”冬瓜警惕的看着我,眼睛四处打量,想找找我这房间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就看一下你记忆而已,没那么严重!”我掏出烟,丢给他一支。冬瓜接过烟,像防阶级敌人一样的防着我,甚至怀疑我给他的烟是毒药一般。 “贺小东同志,不要紧张,来,过来坐!”我拍拍沙发让他过来,冬瓜却是不肯,围着沙发转了一圈,在百里夏玲旁边坐下。 “你说你好歹也算是条汉子,还在部队呆了五年,你瞧你现在那怂样,能不能给哥们长点脸,你还往人家女孩子身边躲,要不是给我面子,人家夏小姐早就笑掉大牙了!”我故意激冬瓜,冬瓜脸都憋红了。 “行,我贺小东豁出去了,说吧要开颅还是剖心,生还的几率有没有五成!”冬瓜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百里夏玲噗嗤一声笑了。 “你想什么呢,你只要给他触碰到你的身体就行!” “就是说摸我一下就行呗!”冬瓜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可以这么理解!” “我还以为要开颅剖心呢,就摸一下而已,整得跟多大事似的,林开心你咋不早说啊,哥们差点准备写遗书了!”冬瓜听百里夏玲这么一说,立刻放松了下来,二郎腿一翘,把我给他的烟点上,挪着屁股往我身旁靠。 百里夏玲抓起我的手,搭到冬瓜身上。 “闭上眼,放松,不要想任何事,慢慢感觉,感觉贺小东身上的血液流淌,顺着他的血液流回心脏,感觉他的心跳,慢慢看你看到的·······”百里夏玲说话的声音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睁开眼睛,但我真的看到了冬瓜站在月台上,背着个大包,蹲在那写信,信是写给我的,可能应为蹲着写字,字歪歪扭扭的,有些难看。 ‘开心,我的朋友,我要去当兵了,主要是想告诉你‘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句话是错的,只有像我这么优秀的好男儿才有当兵的资格。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主要是怕你来送我,你又没什么钱,又不能送我什么礼物做念想,怕你不好意思!’啪,一点眼泪打到纸上,冬瓜吸了吸鼻子,把那张写了一般的纸搓成一团,狠狠的丢到旁边的垃圾桶,起身背着他的大包拼命的往火车上跑。 “他真的会看到我的记忆吗?”冬瓜偏头问百里夏玲,他始终觉得这个事并不那么可信。百里夏玲示意他不要说话。 “冬瓜”我把手从他身上移开,摸出一根烟,点上。 “其实当年,我知道你哪天走,没有去送你,是因为当天我又忘了!”冬瓜去当兵的时候,我是知道他哪天启程的,之所以没有去送他,是因为我特别不喜欢离别,我害怕离别之后没有再见。 冬瓜错愕的看着我,眼神复杂,不能理解我们两的是百里夏玲,她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看到冬瓜的记忆。 “我看到他的记忆了!”我吐了一口烟,百里夏玲用有些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我。 “抽烟得肺癌的几率比不抽烟的人高出5倍!”百里夏玲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望了望手上的烟,有些尴尬,“没事,哥们不怕死!”我强笑。 “吸二手烟得肺癌的几率比吸烟更高!”这次百里夏玲把话说完,我立马就把烟掐灭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冬瓜显得有些不安,试探着问我。我给他一个深不可测的坏笑,我知道他现在肯定相信我看到了他的记忆,至于我看到了多少记忆,他毫不知情,我猜以他的智商很有可能以为我看到了他的全部记忆。 如果一个人的记忆都被别人知道了,想想也的确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他能看到的,都是你记忆中你自己反复记起的事情!”百里夏玲的优秀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体现出来。有智慧的女人,特别是有智慧的漂亮女人,多少有些让人心里发毛的。对男人来说女人还是傻一点比较可爱。 不大的小城,开始入夜,曾有段时间可能是因为孤独,我特别害怕天黑,害怕天黑后亮起的灯和这个小城陷入的安静。 冬瓜十分的客气,非要请我们吃东西,他说到吃的时候,才发现确实有些饿了。 “吃啥?!” “好吃不过饺子!” “好玩不过嫂子!” “大哥,走着!” 时间过得快或者慢,主要是看人孤不孤单。孤单的人每一日都难熬,只有不寂寞的人才会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当老陈头又一次站在我书店门口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时间竟已过了好几天了,但应该也没有十天啊,老陈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这几天和百里夏玲相处得实在是和谐极了,说实话,真是开心。冬瓜几乎每天都会跑过来呆一阵,和我天南地北的一顿贫,我们两人经常把百里夏玲逗得格格的笑,她一笑,我们两就更来劲,主要是她笑起来真是好看。 这些天我基本上算熟练掌握了看到记忆的方法,也算得上是运用自如了。老陈头给了我一个抱歉打扰了的微笑,每次我看到这个小老头就总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和他斗智斗勇,哪怕有一点的不小心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百里夏玲见到陈老头提前来了,显得十分的高兴,和我的闷闷不乐却要强装开心刚好形成一个特别明显的对比。 “事情有点急,所以我提前先过来找你们,林先生这几天有什么进展吗?!”看着陈老头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老师,他现在已经能看到记忆了!”百里夏玲像个要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把本来我想说的话抢先都说了。陈老头赞许的点点头,他曾说百里夏玲是他最好的学生,他这个最好的学生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这几天我已经给书店里多添置了几把椅子,现在大家都有地方坐了。 “我刚刚去找过你大伯了,他一会就到,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去一趟和县!”陈老头办事果然效率极高,连我还没想到的事,他早就都已经去做了,果然是个人精啊。 大伯提着他的保温杯走到书店的时候,百里夏玲正在向陈老头汇报这几天我对林家能力运用的成果。大伯把保温杯给我,让我给他加水,脸上表情并不怎么好看,虽然没有很坏,但绝对不可能开心。 “这个老头你认识吗?”我把加好水的保温杯递到大伯手里时,在大伯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陈教授是你外公的同事,你爷爷和你外公出事后他曾来找过一次我和你爸爸,当时你刚出生。”大伯和陈老头对面坐着,两人相互点头示意,看起来确实是老熟人了。 “林先生,原本我是不该再来打扰你们的,但这次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有林家人能帮我们解开这个谜底,希望你原谅我的冒昧。”老陈头的话总是说得那么的恭敬和充满歉意,他这句话一出,我知道大伯是无法拒绝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小林先生这次去帮忙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我用我的性命担保!”陈老头见大伯不说话,有补充了一句。 “开心,现在你知道什么是林家人的宿命了吧!”大伯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人的命,早已注定了!开心,你自己做决定吧,大伯都会支持你的!”大伯说得倒有些悲凉了。 “小林先生,可能你还不太清楚这次我们要解开的是一个什么谜!”陈老头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要我去干什么。 “两月前我们在和县的乌江镇找到一具整体基本完整的尸骨,我们多方鉴定,最后可以确定这具尸骨是当年项羽的一个陪骑,如果真的是项羽的陪骑,那我们通过他就一定可以获取很多楚汉时期的重要信息,当然这一切都还需要你的帮忙!”陈老头这次看我眼神倒是挺真切的。 “如果不是呢!” “我们做过很精准的鉴定,就算不是项羽的陪骑,也一定是楚汉时期的一个骑兵,不管怎样,我们都可以通过他,获取到一些重要的信息。”陈老头很是自信。 “现在问题是,和尸骨一起发现的还有一把铜剑,按照当地**的规定,这个属于文物,就在两天前我的同事联系到我说**方面认为我们作为考古研究已经是超过了持有文物的最长时限,现在当地**要把这柄铜剑收回博物馆保存,如果再走流程办手续去把铜剑借过来研究那又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找你,希望你能尽快和我们去一趟和县!”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老陈头也并不是手眼通天的主,连一个县**都搞不定!也许在多年以后,我就会为今天的想法向自己道歉。因为那时候我就已经明白,县级**才是最难搞定的。 “我能帮你做什么!” “看那具尸骨的记忆!” 第七章枯骨(2) 陈老头把话说完,不仅是我,连一旁的百里夏玲也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我们两的表情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难道我这种看到记忆的能力还能看到已经死去的人的记忆?! 陈老头·并没有回答我们的疑问,他关心的只是我肯不肯和他一起去一趟和县。 从小到大我还从未出过远门,当飞机从黄花机场起飞,飞往南京大校机场,我坐在飞机上多少有些紧张,毕竟前几年大校机场的南京7.31空难对于我这个第一次坐飞机的人来说还是有些阴影的。 百里夏玲就坐在我旁边,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是睡了,这样的旅途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家常便饭了,看着异常淡定的百里夏玲,我只好努力的克制自己,让自己的紧张显得不那么明显。毕竟在美女面前,哪怕是装装样子,也不能太损自己形象!虽说可能在百里夏玲看来我就是一个愚昧无知的土鳖。我看着窗外的云,有些后悔跟老陈头走得太急,我应该喊上冬瓜一起的,这个时候如果有冬瓜在我身旁,可能我就不用这么害怕了。 当飞机平稳落地,我从飞机上走下来,脚踩到陆地我的心跳才慢慢的恢复正常。我回头看那些停机坪上硕大的飞机,我们国家的航空还是很安全的嘛! 一出机场,就有人来接陈老头和我们,看来老陈头还是有些本事的,来接他的人大概三十多岁,高高的个子,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语气间也充满了对陈老头的尊敬。我从侧面打听,其实也就是听百里夏玲说的,他名字就秋辕,是做文物修复工作的,说起来也是陈老头同事的后人。看来陈老头是个执着的人,他能把这些人都找来,足以看出来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和他心中的执念。 可能他们那辈人的执念,我们很难去理解了。 本想客气的做个自我介绍,看情况,这个秋辕对我的了解似乎比我自己还多。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六朝古都南京城,车子就已经飞快的带着我们驶出了南京城。出南京城交通工具就变成了船,下船之后又坐车,整整一天,到晚上差不多九点才终于是到了目的地,当地文化局的一栋小办公楼。 我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这次算是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舟车劳顿,疲惫不堪! 秋辕是个勤快的人,忙上忙下的帮我们搬行李,陈老头和百里夏玲说要去组织大家开个临时会议,可能这些学者专家都习惯开会讨论问题吧! 陈老头还算良心,安排秋辕带我去吃点东西。可能经费紧张,也可能是太晚了没什么吃的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秋辕抠!一天没吃东西跑了一千多公里,早已经又饿又累的我,秋辕竟用一碗肥肠米粉和一碟茶干招呼我。 “你不吃点?!”我看他只点了一碗米粉,这个不怎么大的米粉店,生意倒是不错。 “我不饿!”秋辕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烟丝来,认真的卷好一支烟,递给我。我摆摆手客气的拒绝了,这种没有过滤嘴的烟,我实在是抽不惯。秋辕自己点上,一口烟吐出来,空气中立刻飘来一些烟香。看来不是经费紧张,很大可能是秋辕太抠。 老板把米粉端来,满脸堆笑,热情极了。像我们这种市井小民就喜欢这些开心而又热情的小店老板。生意好,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除了老板的热情,主要还是好吃。说句良心话,这个小店的米粉真是不赖! 吃完米粉,秋辕把我带到一个小招待所,我再一次相信这一切的主要原因都是因为秋辕抠。秋辕见我四下打量,有些不太满意,尴尬的说道:“经费有些紧张,招待不周,还望林先生海涵!”话说得斯斯文文的,现在我彻底想明白了,只有秋辕这么抠的人才能安排好紧张的经费。 招待所虽小,倒也还算干净,加上今天我实在是觉得累,现在能有张床让我睡一觉已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 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弄醒的我,略带些起床气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睡觉其实也是个很神奇的事情,因为人总是在被吵醒的时候觉得是睡得最爽的时候。 我开门,门口站着秋辕和百里夏玲,看到百里夏玲我感觉自己被电了一下,瞌睡几乎是在一刹那间消失的,佛说一弹指间就是六十刹那,我想我瞌睡消失的速度应该就是一刹那。 我第一反应就是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穿衣服,平时在家我常有裸睡的习惯,幸好,幸好,昨天实在太累,我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睡着了。见自己穿着衣服的,我松下来一口气,眼睛一耷拉怎么感觉睡意又有些回来了。 “昨晚睡得还好吧!”秋辕客气的问。我一屁股坐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点着头算是回应了他。 “既然睡好了,那就赶紧的洗嗽一下走吧!”百里夏玲把我的一只鞋子踢给我。 只有每天都知道自己明天要干什么的人才会活得精神抖擞,朝气蓬勃,就像百里夏玲这样。也只有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能干什么的人才会每天浑浑噩噩,没精打采的混日子就像我一样。我特别羡慕百里夏玲能每天活得朝气蓬勃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还洗了个头,当我再一次站到百里夏玲面前时,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二位,今天有什么安排!”我半开玩笑的说。百里夏玲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直接就朝门口走去,我和秋辕赶紧跟上。一个女孩子总是这么酷,有什么好的! 我和百里夏玲在车上等秋辕,他找招待所给他开一张**,老板娘气汹汹的说开**可以,但是要加钱,因为房价就不是含**的价钱,秋辕不肯加钱,跟老板娘磨叽了好一会最后拿着一张老板娘给他手写的收据跑了过来。 路程很短,车只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百里夏玲说这是他们临时搭起的一个办公室,不远处就是发掘现场。陈老头和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正蹲在那吃面,这个小老头端着个大铁碗,滋溜溜的吸着面条,倒是和那几个工人没什么两样。见我们来了,他嘴里嚼着面,含糊不清的招呼我们去后面厨房盛面条吃。一碗面下肚,先不说味道怎么样,肚子里有了热食,精神头就慢慢上来了。 面吃完,百里夏玲带我洗手,消毒,还给我整了一套无尘服穿上,弄得好像要去做个什么大事一样。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我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任她摆布。 百里夏玲把我带到另一个专门的房间,我总算是看到了这次陈老头不远千里把我找来要我看的东西。 一具白骨,跟陈老头描述的差不多,一具还算完整的白骨,除了少了肋骨和断了脊骨,还有头骨上也有个洞,差不多还是被他们摆成了一个人的样子。这就是两千年前的人,真是幸运,在两千年后还能留下一具白骨。虽然并不太白,甚至有些泛黄发黑。但毕竟是从两千多年的时间中坚持保存下来了,没有变为尘土。 旁边的一个盒子里装着一柄铜剑,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看到两千多年前锋利的剑刃。铜剑并不长,目测只有大概六七十厘米长,百里夏玲说这柄剑是骑兵用来砍杀的,在两千多年前并不是所有士兵都能配上铜剑的,一般能配上铜剑的士兵都有点像现在特种兵的味道。 陈老头看着这柄做工算不上精美,保存算不上完好的铜剑却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 “把盖子打开!”陈老头吩咐着百里夏玲,百里夏玲利索的把铜剑上的玻璃盖子打开。 “小林,你过来!”他招手喊我! “来,你轻握着这柄剑!”他把我的手放在剑柄上,有些冰冷。 “另一只手来握住他的手!”陈来头指着那具白骨,我愕然,我目光看向那具白骨才发现原来人的指骨有这么长!但我并没有伸手去碰他,有多少正常人会愿意去碰一具白骨呢! “老师让你握住他的手!”百里夏玲见我没动,还催了我一句。老陈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林,你就不想看看他的记忆吗?!” “陈教授,之前你让夏小姐教我的可是看活人啊,这骨头,您说,这叫我咋看啊!” “你不要紧张,你想想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人啊,那就不在是单纯意义上的白骨了,来,你尝试一下,轻轻握住,听我说!”陈老头似乎很有把握,我硬着头皮伸手过去,碰到白骨的那一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就像手中抓了一把小石子一般,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闭上眼,让心平静下来,把你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到铜剑和白骨上面······” 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跌进一个没有底的漆黑无比的洞中,一直在往下跌落,我拼命的挣扎想逃离那根本逃离不开的黑暗。 未知是所有恐惧的源头,而无知往往又是壮胆的唯一途径。 我拼命挣扎,巨大的黑暗忽然被一道闪电撕裂开一道口子,在那道光划破的黑暗中我几乎看到一个世界。我猛的惊醒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百里夏玲见我大口喘气,额上冒出细汗,竟露出一个担心我的表情来。同样的表情,我在陈老头脸上也看到了。 “他叫丁武!”我喃喃道。 第八章钜鹿之战(1) 所有人都被我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都是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这个人,就是这具白骨,他的名字,叫做丁武!”我又指着我身旁的白骨重复了一次。 “还有呢?!”陈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在刚刚那几秒钟内,看到这具白骨的记忆。 “负伤,自杀了!”“没了?!”百里夏玲问到。 “没了!”我如实的回答,我发誓我真的就只看到他满脸是血,拔剑自刎。 “你就只看到这么多?!”百里夏玲还不死心,又急切的问了一句,我点点头,用极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我真的就看到这么多而已。陈老头在一旁沉默不语,他知道我没有骗他。他眉头紧锁着,毕竟这个事情他不能说我没有尽力,这毕竟是一具白骨,他到底有多少记忆,谁也不知道。 “你再试试!”陈老头搬一条椅子让我坐下,其实他不说我也想再试试,这具白骨的记忆已经强烈的勾起了我的好奇,我有一种特别想看到他记忆的冲动。 我坐下,把陈老头,冬瓜,百里夏玲,大伯,书店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从我脑子中屏蔽了,让我的心彻底的平静下来。我握紧剑柄,再一次握住了那具白骨的手。 “丁武,项将军唤你!”有人在高喊,丁武忙放下手中刚咬了两口的锅盔。 据说当年秦国士兵用铁头盔烙饼吃,发明了锅盔。使得秦军的军粮更易携带和保存,且锅盔外干内软,口感确实不错。 已是戌时,军中的火把已经点起了很多,士兵们都三五成群的聚坐在一起,军中的口粮已经不够了,没有粮哪里还会有士气。但这些丁武都没有去想,他只知道,打仗就跟着将军,至于要吃什么去打仗,为什么打仗,打完了仗要干什么,他从来不去想。他还年轻,从吴中跟着项将军出来时他才二十岁,而项将军也只比他大两岁而已。 丁武崇拜项将军,可以说从吴中一起出来的年轻人都崇拜项将军。在丁武看来,项将军似乎就是为这个时代而生的,他是楚国的希望。 项将军的帐中只有他和范叔两人。 “项将军!”丁武大声的喊了一声,他跪着行士兵礼。项将军转过身来看他,丁武抬着头迎着项将军的目光。自从项将军的叔叔项梁在定陶战死后,项将军的眼中就似乎失去了以往的璨烂。 深邃的双瞳,变得愈重的杀气,散着丝丝的哀伤。 项羽示意范叔先离开,他要和眼前这个从吴中跟他一起走过来的小兄弟说说话。 “你吃过了吗?!” “吃了,将军!”丁武站起来,站得直直的,他一直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丁武不算矮,但和项羽比起来还是矮了一点。 “吃的什么!” “之前剩下的锅盔!”丁武把怀里的锅盔拿出来,给项羽看。 “你知道吗,军中已经开始缺粮了,有些将士们只能吃芋艿掺豆子了。”项羽示意丁武把那张只吃了几口的锅盔收起来。 “宋义将军还是想等,再等我们就都要挨饿了!”项羽又示意丁武入座。 “宋将军昨日还大摆酒筵,来了很多宾客呢,我们怎么就要挨饿呢!”丁武不敢坐,他习惯站着,他也喜欢站着。 “宋将军的儿子去齐国任相,他当然要酒宴宾客!”项羽走到帐门口,看着一片火把亮光的军营。丁武只知道跟着项将军来到这漳水旁边是为了和秦国打仗救赵国,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大将军宋义为何要停在这不打也不撤退。丁武只知道跟着项将军,他说打仗就打仗,他说回家就回家。其他什么事他都不去想。 “丁武,你说如果我们渡过这漳水,我们能打赢秦国人吗?”项羽望着外面有些出神。 “项将军你说能打赢就能打赢!” “你就不害怕吗?!你就不怕死吗?!” “将军你怕吗!” “我当然不怕!”项羽笑。 “将军你不怕,我也不怕,我们楚国人都不怕死!”丁武很久没见到项将军笑了,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笑。丁武笑起来并不怎么好看,他笑的时候鼻子皱皱的,像个小孩。 “对,你说得对,我们楚国人都不怕死!如果我带着你们度过这漳水,去和秦国人打,你敢吗?!”漳水还离得很远,甚至都还看不见。 “将军敢,我们就敢!”丁武站得直直的。 项羽看着丁武,他那双眼的双瞳闪着光,极其的自信。他立着,帐中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像个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战神一样的高大威猛。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只简单的用一根布带扎了一下,棱角分明的脸上竟蓄了一些胡须,让那张脸看上去更加刚毅。他要像个长者一般站在丁武他们面前,哪怕他自己其实才刚刚二十五岁。 长期的杀戮让他看上去并不像二十五岁,戾气催人老,他杀气的确是太重了。 “丁武,你过来!”项羽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铜剑,递给丁武。 “你不要再步战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上马,跟着我,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的!” 丁武接过项羽给的铜剑,他开心的笑,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能在打仗的时候跟在项将军身边。 “等天亮,我们去杀一个人!”项羽看着丁武开心而天真的笑,他有些羡慕,本来他这个年纪也应该有这种天真灿烂的笑容的,可是他不能,他是项将军,跟在他身后的是成千上万的像丁武这样有着天真烂漫笑容的孩子。他们从吴中跟他一路战斗过来,所以他项羽一定要让这些人都风风光光、平平安安的回家。 现在还不是回家的时候,因为天下还很大,还需要他们去战斗。 “杀谁!”丁武早已经习惯了,战争就会有人死,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活着都是用别人的死换来的。 那次在襄城,他跟着项将军去进攻襄城,襄城死守,最后血战,踩着同伴的血和尸体打开襄城城门时,丁武就开始变得麻木,他看着身后数不清的尸体,那些他的朋友,同乡和一些还不认识却一起死战的战友们的尸体,他连悲伤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木头一样所有感情都消失了,像个傻子。 项将军在马上,看着那些早已冰冷不会再站起来战斗的楚国士兵。他像个疯子一样,骑着马在那些尸体中狂奔,他眼中的光开始黯淡,然后又被怒火烧亮。天空开始变暗,项将军像魔鬼一般的朝着天空大吼:“屠城!”声音几乎撕裂天空。 丁武持着他的戟,和其他士兵一起,在项羽的吼声中像个机器一般,将襄城所有人驱赶包围到一起,杀戮在那一刻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他们就是一群早已经没有心脏的刽子手,将襄城里的百姓,投降的士兵,所有人全部活埋,屠杀殆尽。一座城变成一座死城,随着死去的人一起死掉的还有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的心。 “宋将军!”项羽告诉丁武,他们要杀的人是宋义,他们这支军队的大将军。 丁武稍有些吃惊。 “宋将军不是我们自己人吗?!” “是我们把他当成自己人,他却并没有把我们当成他的自己人!” “好,我们杀了他,项将军你来做大将军!” “杀他,不是为了我做大将军!”项羽苦笑。 第九章钜鹿之战(2)夺权 “杀了他,是为了去救赵国,为了打败秦国人,为了我们自己能活!”项羽道。 “这里有多少吴中来的弟兄们!”项羽问他。 “三百多,其他人还留在彭城!”丁武答到。 “你去,把吴中的兄弟们都喊过来!”项羽望着漆黑的天空。 丁武从帐中出来,才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丁武想这个冬天会不会下雪。 三百多人都站在项羽帐前时,天空的雨下的更大了。项羽站在这些人前面,他是这些人的项将军,是他带着这些年青人一路征战到了这里。 “项将军,我们饿啊!”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紧接着更多的附和声音响了起来。项羽抬起头,任天上掉下来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现在他项羽却连一顿饱饭都不能给到他们。 “今年是个荒年!”项羽的声音并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我们来这里是要去攻打秦国,救赵国。现在秦军把赵王围困在钜鹿城中,宋将军却久久停留在这安阳城里不肯前进渡河。百姓贫困,军中没有存粮,我知道将士们吃不饱,饿!” “粮食在哪,在赵国,我们只有渡过漳河,和赵国的将士们合力攻秦,我们才能有粮食,才能吃饱!现在上将军却说要利用秦军攻打赵国之后的疲惫,等着秦军先把赵国攻占了我们再渡河去救。行军打仗哪里会有那样的道理,秦国攻下了赵国,它就不会疲惫了,它就会变得更强大,更加难以战胜。” 因为安静,所以雨落下的声音被放大,清晰无比。 “在定陶,我们刚刚吃了秦军的败仗,我叔叔项梁也战死在了定陶,现在我们的楚怀王坐不安席,他欣赏宋义将军的才华,把全国的兵卒和粮饷都交给了上将军一个人,现在国家的成败安危就在此一举了。也许上将军自有他的谋划,可他却忽略了我们这些将士在这里忍冻挨饿。”项羽的双瞳闪起火一样的光。 “对,上将军还派自己的儿子去齐国做丞相,他这是谋取私利!”有人喊到。 “他还置备酒筵,大会宾客,根本没想过我们是饿死还是冻死!算不得是国家真正的贤良之臣!”立刻有人附和。 “让项将军做上将军!”丁武带头喊了一声,立刻得到了三百多将士的响应。让项将军来做上将军的呼声一片。 这大雨中,又冷又饿的将士们看着他们的项将军,心中慢慢的升起来一团火,他们相信他们的项将军不会让他们挨饿受冻,会带着他们勇敢的去战斗,光荣的回家。 天亮得似乎比以往要早,本来冬天的早晨应该是要比平时来得晚一些的。水面上飘过来的雾让原本就冷的空气变得更冷。 可能来得太早,宋义的帐门还未打开,丁武陪着项羽站在帐门前等,他握着剑柄,剑柄温度冰冷,丁武手心却冒出细细的汗来,只是他的心却和这剑柄一样冰冷。 丁武就跟在项羽身后站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雾随着风飘来,丁武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他缩了缩脖子,看着像一座山一样一动不动的项羽。 帐门终于打开了,丁武跟着项将军大步的走进宋义的帐中。 宋义披着一件袍子,围着他侍从刚给他拿来的火盆,烤火取暖。显然他才起来,他看向项羽,眼中带着些许不满,但他并没有发作,他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火爆脾气,他不愿意为这点小事一大早和他起争执。 “宋将军!”项羽拱手行军礼,丁武赶忙跪下,他是个兵,他的军礼得单膝跪下。 “项将军,这么早,何事啊!”宋义声音和这天气一样的冷。 “请上将军即刻发兵,解赵国钜鹿之围!” “安阳离钜鹿两百多里,隔着大河,各国联军全在作壁上观,章邯,王离四十万人在那守着,我们区区几万人拿什么去跟秦军打!”宋义盯着项羽,目光锐利。 “再说了,你有船吗?!我们连渡河的船都没有,更别说和秦军水师水战了!”宋义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我就想问你,到底发不发兵!”项羽的语气变得生硬,不容人拒绝。丁武打了个寒颤,他感觉项将军已经动了杀气。丁武多希望宋将军能答应项将军立刻出兵,可是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 “锵!”丁武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宋将军的惊呼声还未发出来,项将军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留下一张充满惊恐和不敢相信的脸慢慢变僵硬,仿佛被冻住一般。血流得很少,丁武常杀人,他知道宋将军已经彻底的变成一个死去的宋将军了。 护卫军很快的包围了军帐,各个帐中的将军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丁武长吹了一声口哨,那三百多吴中青年,全部带甲持戟将这个军帐包围了起来。没有人敢动,项羽将宋义的头割了下来,丢到军帐门前。 项羽的双瞳闪着血一样的光,他环视着到场的所有将士,手中的剑上宋义的血还未干。 “宋义将军和齐国同谋反楚,楚王秘令我诛之,有敢反楚者,这就是下场!”项羽指着地上的头颅厉声道。 “首先把楚王扶立起来的是项将军家,现在项将军又为楚国诛杀了叛乱之臣,请项将军做我们的上将军!”人群中有人喊。 “对,项将军做我们的上将军,我们要去打秦军!”附和声起来了,在场的其他将士左右环顾,纷纷跪下,拜项羽为上将军。 项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丁武知道他在找英布和蒲将军的身影。项将军需要蒲将军的那一万骑兵和英布将军的两万百越兵。所以项将军最希望得到当阳君英布和蒲将军的支持。 “请项将军做我们的上将军!”走过来的人是英布,他走到项羽跟前,单膝跪下,拱手道。英布脸颊上的刺字显得异常的刺眼,可以说几乎成功的毁掉了他那本还算英俊的脸。只是此时的英布阴着脸,那个刺眼的字反倒让他看起来满脸肃杀。 “请项将军做我们的上将军!我等愿随项将军死战秦军!”蒲将军跟着跪下,在当阳君和蒲将军的带头下,一众将士纷纷跪地,拥立项羽做上将军。 宋义的头和尸体已经被人拖出去了,军帐中已经清理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的将军都立在帐下,项羽坐在帐上的上将军椅上,已然如一个天生的统帅。帐门外立着的是楚国的士兵,丁武站在帐门口看着军帐中的将军们,他们现在和他一样都要追随他的项将军了。 “项将军,我愿去报告怀王,立项将军为上将军!”恒楚走出阵列,拱手道。项羽点头,恒楚从会稽开始跟随项羽一路征战,他值得项羽信任。 “丁武!”丁武没想到项羽会喊他,一时到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兄弟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立刻走进帐中,跪下。 “我给你的剑还在吧!” “在!”丁武的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好,帮我去杀个人!” “是,将军!” “骑上我的马,带两个兄弟,去帮我取宋襄的人头回来。”项羽真的就像一个天生的统帅一般,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命令,也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威严,哪怕他还只是个二十五岁的少年。 宋襄是宋义的儿子,在他去齐国任相的时候,丁武见过他,确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此时也许他已经到了齐国,做了丞相。但是项将军说要杀他,哪怕是做了齐王,丁武也要去把他的头提回来给项将军。 第十章钜鹿之战(3)奇袭滑县 乌骓马真是一匹好马,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一般。丁武一直追到齐国才终于追上了宋襄。 击杀宋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幸好丁武也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了。当他的剑刺入宋襄的心脏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项将军交给他的任务,他完成了。 丁武带着宋襄的头赶回安阳时,恒楚也从彭城赶了回来。恒楚将军不仅带来了楚怀王的任命,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虞姬。在会稽城项将军遇到虞姬开始,丁武就在想如果没有遇到虞姬,那应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项将军的威武霸气,年少有为。如果虞姬没有遇到项将军,那又该是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虞姬的貌美如花,温柔似水。他们两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英雄美人! 虞姬的到来,算得上是给项羽的惊喜,让项羽有些不安的心稍稍多了丝慰藉。 夜总是如期而至,项将军唤丁武到军帐中掌灯。 帐中除了项羽,只有蒲将军,当阳君,和范增三人。四人围着沙盘,丁武知道项将军准备发兵了。虞姬在一旁默默的温着酒,她从来不会去打扰项羽,只会尽自己所能为他分忧。 丁武守着油灯,一动不动的立着,闪烁的火光照亮沙盘。幽幽的灯火将他身后的破城戟影子拉得老长。传说这破城戟是当年蚩尤的兵器,丁武并不太清楚蚩尤是谁,他只知道这戟特别重,如果不是项羽,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挥得动这破城戟。 “要到达钜鹿城下,我们就得渡河,渡河就要有水师,我们现在几乎连一条船都没有!”说话的是蒲将军,他指着沙盘上的地图,他说的也是现在楚军最大的困难。 “船和水师的确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现在只有齐国的水师离我们最近,我们可以暂时借用他们的水师和船。”军帐中所有人都站着,只有范增坐在一旁的席上。丁武很是尊敬范增,不仅仅是因为他年纪已经很老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智慧。他对整个天下的智慧。丁武常常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范增更有智慧的人了。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范叔,他总笑呵呵的应着,丁武却每次都想喊他一声爷爷。丁武知道,项将军也很尊敬范叔。 “就算有船,有水师我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将王离的军队与章邯的军队分开,让这两支军不能相互救援,我们才有打赢的可能!”范增虽说已经七十岁了,但说起话来依然中气很足。 其他三人安静的等着,等范增继续往下说。 “现在章邯驻军平乡,王离率部围在钜鹿城下,从平乡到钜鹿仅半日路程,两军可相互驰援,我楚军总共才五万人,渡河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刚刚蒲将军提到水师和船,我们缺少船,据我所知,其实秦军也缺少船,章邯的秦军水师主要用来运粮,还有一部分用来保护运粮的船,只有少数的船用来沿河巡逻。章邯想用水师来切断齐赵联军的补给线,就是因为他们船不够才迟迟没有行动!”范增微眯着眼看着项羽。项羽盯着沙盘。 “秦军王离和章邯在肥乡会师后兵力应该是四十万绰绰有余,邯郸城失守后,赵王举国退到钜鹿城中,现在王离率部将钜鹿城围住,派了涉间的骑兵守在了钜鹿城北的平乡县,明显就是要切断我们从北往南下救援的路线,王离自己也将指挥所设在钜鹿城东北的沙丘,据说还往钜鹿城下修筑了很多甬道,随时都能四面驰援。而章邯就驻军在王离的南面,在邱县设立起了大营。”项羽指着沙盘道,这仿佛是一个不可攻破的死局。 “项将军说得并不全面,章邯之所以把大营放在邱县,主要还是为了保障粮道的安全。有齐赵的消息,秦军为了使敖仓的粮草能顺利运至钜鹿城下,他们还从威县修筑了通往沙丘的外甬道,而章邯将他的后勤主要粮草基地就设在了棘原!”范增起身,指着沙盘上的棘原,丁武往灯下添了些油,只有范增才是这个天下最有智慧的人。 可能因为丁武往灯下添了些油,灯火似乎变亮了些,照得范增精神抖擞。 “棘原靠近敖仓还有滑县,这是秦国最大的两个粮仓,章邯是个顶聪明的将军,他不仅在滑县布了重兵,还在此地设立了水军基地,滑县的水师不仅能保障敖仓的水路安全畅通,还能使滑县从东郡获得补给。”范增清了一下嗓子。 “在看这,馆陶,这就是章邯绝顶聪明最大的一个败笔。” “我猜章邯的安排是,从敖仓到滑县走水路将粮草运至棘原,从棘原做中转经洹水入卫河,沿着卫河北上到达馆陶,再从馆陶进卫漳河到清漳河,在清漳河的威县港口通过甬道将粮草送至王离的沙丘!”范增道。 项羽示意虞姬给各位将军斟酒,温得刚刚好的酒冒着丝丝的热气。 项羽已经看出了范增说的章邯的败笔,从洹水到漳河这条粮草的运输线,实在是太长了。如果按照章邯的设想,将敖仓的粮草源源不断的运输到王离的沙丘,这需要很多船,还需要很多船来保护这条运输线。哪怕章邯已经在馆陶建造了水师基地建造战船,但秦人本就不擅长水战和造船,所以现在比楚军更缺船的是秦军。 如此长的运输线,那得是需要一个多么强大的水师才能够支撑。而秦军的水师根本还不够强大。水战,环顾天下,又有哪国能比得上楚国。楚国人可以说生来就懂得水性,随便一个江东的士兵都能熟练的造船。 “亚父,我明白了,要想将章邯和王离的军队分开,我们首先要去断他们的粮道,让章邯把军队调离,然后我们在北上攻打钜鹿的王离!”项羽一爵酒仰头喝完,脸上泛起有些兴奋的红光。 范增赞许的点点头,轻轻的品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 “章邯是个绝顶聪明的将领,他的粮道我们并不好断,而且我们一定要得到齐国水军的帮助才能有一站之力!”范增看着沙盘,作为项羽的亚父,他要让项羽明白,看着沙盘的计划和真正的战争有时候是两回事。战场的瞬息万变,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一定要把战争中所有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定因素都考虑周祥,因为一旦开战,上战场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项羽脸上的红光似乎被范增浇灭了一些,他盯着沙盘,良久! “我们打滑县!”项羽的拳握紧,轻轻的锤在案几上。 攻打滑县,每个字都说得很坚决。范增赞许的点点头,看来项羽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将军了,配得上做上将军了。范增所想的,也是滑县,只要攻下滑县,秦军所控制的黄河以北与黄河以南地区来自东郡的联系就被切断,会使整个在赵地的秦军来自东面的补给线就会断掉。 以现在楚国的兵力要去攻打滑县也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我们先到黄河开始造船,迷惑住秦军,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准备造船过河,联合诸侯各军要与秦军正面开战,蒲将军,你率骑兵走陆路从魏国绕道准备进攻滑县,亚父,再辛苦您跑一趟齐国水军,务必联合齐国的水师务必从水路上进攻滑县!” 项羽的谋划,让范增频频点头称赞。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少年,至少在今晚,已经完全的展现出了他的天才,一个天生统帅者的天才。 第十一章钜鹿之战(4)攻取滑县 丁武并不知道滑县在哪,他除了吴中所有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大概的明白项将军准备让蒲将军去攻打滑县,其他人似乎都要去黄河边造船了。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丁武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才发现自己已经站了一夜,而项将军他们也已经筹划了一夜了。 “虞姬,给各位将军备酒,置肉!”项羽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空,一整夜的筹划,腹中也有些饥饿了。 虞姬很快和军中侍卫将酒肉端了上来,小鼎烂炖的羊肉飘着浓浓的肉香。项羽四人入席而坐,这种冬天的早上,还有什么能比一爵温酒和一鼎炖羊肉跟让人满足的呢!丁武看着四人,才发现自己也很饿了。 “丁武,你也吃!”虞姬将一小盘炖好的羊骨放在他面前。丁武立着没有动,他目光看向项羽,项羽此刻也正在看他。 项羽走过来,将虞姬放在丁武身旁的那一盘羊骨端走,放到他自己的案几上,将他自己案上的那一鼎羊肉端给丁武。 “吃吧,站了一夜了!”项羽拍拍他的肩膀。 “上将军!”丁武连忙跪下,捧起那一鼎羊肉! “我不喜欢吃肉,我就喜欢啃骨头!你,赶紧吃,吃完了去把所有将军喊来帐中,共议救赵之事!”项羽抓起一块羊骨,撕咬一口,朝丁武大声说道。 丁武捧着鼎,大口的吃肉,这肉本已炖得很烂了,加上丁武吃得又急,基本上大块的肉都是被他囫囵吞下的。他吃肉的样子,倒引得众将哈哈大笑。纷纷劝他慢些吃。 丁武很快的把各路将军都通知到,等他再回项羽的军帐时,各个将军都已经整装列队站在了帐中。帐中戟队整齐,丁武赶忙持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项羽坐在上将军的位置上,丁武环顾了一周,却不见范增和蒲将军,想必两人是先回帐休息了。 “今王离率二十万众将赵王围在钜鹿城中,章邯率二十万众在邱县呼应,各路诸侯联军援而不救,观望不前。我等在这安阳城也有快两月了,现军中粮草告急,我决定出兵救援赵国,不知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项羽说完,帐下纷纷议论。 帐下所有将军都明白,楚军满打满算不到五万人,如若诸侯各军都不相援,仅凭楚军这几万人想打败章邯和王离的四十万秦军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之前陈馀派五千人冲入钜鹿城下,不到一个时辰被王离的秦军杀得一个不剩。这一仗打得惨烈,虽然只有五千人,却也足够看出秦军的强大,虎狼之师并非浪得虚名。此战之后,各路诸侯援军更是不敢出兵相救,连张耳的儿子张敖率领了近两万士兵到了钜鹿附近也停止不敢向前。 “上将军,末将以为秦军势大,不如我们现在立刻引军趋秦,与沛公会师,及其锋而用之,占据咸阳,以此来牵制整个天下!”说话的是当阳君英布,经过一夜的筹划,当阳君对形势的了解不可谓不详尽。 “入关中不难,这眼下我们还是要先救赵!”项羽似乎不太看好英布的提议。 “《军志》上说‘攻其必救也。’如果我军此刻入关,章邯、王离必弃赵自救。我们据关迎击他们的前军,赵国和其他诸侯各军可以切断秦军的后路,这样我们必定能一举将秦军全部消灭。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救了赵国的钜鹿被围,同时还能联合各路诸侯将秦军打掉。就像当年魏国攻打赵国,齐国孙膑救之,孙膑直逼大梁,使得庞涓引兵回救,最终存赵破魏。”当阳君英布滔滔道! “安阳君说的颇有道理!”项羽微点着头,丁武也觉得英布将军说得也很有道理。 “不可。”帐中唯一的一个反对声音响起,丁武赶忙去看是谁,良久才发现是同在持戟队伍中的韩信。 韩信和他一样,穿着甲,戴着头盔,持着戟,立在戟队中。丁武知道韩信,和他年纪差不多,据说剑法特别厉害。就算是戴着头盔,也依然能看到他英气逼人的脸上的执着。这倒和项将军有几分相似。 项羽示意韩信出列,韩信将戟放下,从容的站到帐中。 “秦军围赵已经有数月,钜鹿城中兵尽粮绝随时都有被秦军攻破的可能,只怕我军还没能攻下关中,赵国就已经被秦军灭亡。到时候诸侯各军哪里还会聚集,肯定都散了,那时候楚军就成了孤军,必将陷入秦军的前后包围,就算将军英勇,能突出重围,楚军也必将是一场大败!” 韩信说得不卑不亢,项羽盯着他良久。丁武根本猜不到项将军对韩信到底是嫉妒,还是欣赏。丁武只觉得韩信不应该持戟,应该做一个将军,做一个大将军。 “你先退下吧!”项羽并没有说更多的话,他盯着韩信,从心底里他是认同韩信的说法的。 韩信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几句什么,但看这项羽那不可抗逆的目光,他一拱手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我认为当阳君说得对,围魏救赵嘛,但我项籍做事各位将军也都是了解的,我最不愿做的事就是没有义气的事,现在诸侯各军联合抗秦救赵,我项籍作为上将军,受命于楚王,这个时候我若率领楚军入关,至濒危中的赵国而不顾,此举实在是不义啊!当阳君你认为呢!”项羽又看向英布将军。 帐中各将又开始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看法。一直持续到正午才散去。 丁武持着戟往帐外走,没想到项羽却叫住了他。 “丁武,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吗?”项羽拍着他的肩膀。丁武看着项将军,他不知道项将军要跟他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再步战了,去做个骑兵吧!”项羽抓着他的手,放到丁武腰间的剑上。 “去找蒲将军吧,他们就要出发了!”项羽看着这个小兄弟,语气温和。丁武楞了一下,项将军的意思是要他出战。 丁武忙拱手道一声“诺”,疾步跑向蒲将军的营帐。项将军要他出战,不管是哪丁武都义无反顾。更何况这次是他第一次做骑兵。 丁武找到蒲将军的时候,蒲将军已经披盔戴甲,准备召集部队做出征前的动员训话了。 “你会骑马吗?” “会!” “知道骑兵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冲阵!” “还有呢!” “把人赶到一起!” 蒲将军笑,哈哈大笑,丁武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自己说错了。 “说得好,很对,不错,是个做骑兵的料!”蒲将军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到军中去,蒲将军站在那一万将士前开始训话。 丁武站得有些靠后,并不太清楚蒲将军都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这次他们要去攻打的地方是滑县。他们要从魏国绕道去滑县,丁武在想,到滑县远不远,需要走几天。 当丁武跨上马背,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时,他忽然觉得骑兵比步兵气派多了,至少气势上就要强很多,他们这一万人马,发动起来却好像跟十万步兵一样的有气势。 蒲将军带着他们走得并不着急,但却走得很隐蔽。到第四天中午,队伍终于停止前进了。军需官在各个营地奔走高喊“埋锅造饭!”,丁武就大概猜到,前面就是滑县了,他们即将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军中一片肃然,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开始埋锅造饭,开始给马喂草喂水。 天空中难得的出现了太阳,晒得地上都暖暖的。 当丁武他们一路奔袭到滑县秦军的港口时,丁武远远的看到,齐国的水师也刚刚赶到。他们的马一路狂奔的冲向秦军的港口,秦军一片混乱,丁武知道他们要胜,因为秦军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忽然杀到,早已经乱成一团了。而且水面上的齐国水师也开始对秦军的港口展开了猛攻。 虎狼之师的秦军彻底的慌了神,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战,陆地上是凶神恶煞奔杀过来的楚国骑兵,水面上是来势汹汹的齐国水师。他们一个个拿着兵器不知道该和谁打。丁武他们只冲杀了一个来回,陆面上的秦军就彻底全部溃散了。港口陆上秦军的溃散,导致在船上的秦军纷纷弃船往陆地上逃亡。 蒲将军指挥着所有的骑兵将士开始围追堵截,将秦军一块一块的分割开来,然后屠杀殆尽。只有少数的秦军,抵死突围了出去。才小半日,滑县的秦军港口就再没有一个秦国人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他们大胜了,丁武望着满是狼藉的港口,和河面上冒着浓烟起火的秦国战船,他有些不敢相信,秦军会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连一次正面交战都没有完全形成,秦军就已经溃败了。 第十二章钜鹿之战(5)劫粮道 到处都是为胜利欢呼的士兵,楚国的,齐国的。 丁武他们在岸上放火,将港口的设施全部捣毁,齐国的水师在河面上大肆的损毁焚烧秦军的战船。远远望去,整个滑县港口全在一片火光之中。 秦军苦心经营起来的滑县港口,就这样在齐楚联军的胜利中变成一片废墟。 撤军的命令来得和这场胜利一样的猝不及防。好多人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撤军的命令就已经全面下达了。而且是火速撤军。 丁武随着部队撤出滑县才知道原来是章邯派司马欣率大军火速驰援滑县,势必要夺回滑县。对于滑县的失守,章邯措手不及,滑县对整个秦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滑县落入楚军之手,整个在钜鹿城下,甚至所有在赵地的秦军来自东面的补给线就没有了,那样秦军的粮草就只能靠西面从咸阳城和敖仓的运输线来维持。 那样秦军很快就会陷入粮草短缺,章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几乎调集了滑县周边所有能调集的军队一定要夺回滑县。因为缺船,他甚至连防守敖仓的水师部队都调了过来。由司马欣做大将火速进攻滑县。 丁武他们全部退回到平原津的时候,他猜司马欣的部队应该也赶到了滑县。留给他的只有滑县港口的一片狼藉,绝不会有楚军和齐军了。 要成为一个将军,不仅仅要身先士卒,还要有足够的智慧。项将军就是一个有足够智慧的人。至少丁武是这么觉得的。 章邯忙着将滑县的港口重新修复,恢复秦军东南方向的运输线。都说章邯和王离两人不和,同为秦国大将,章邯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也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作为大将的章邯他深刻的意识到粮草就是军心,他绝不能让钜鹿城下王离的二十万秦军断粮,就算他和王离关系再恶劣,他章邯也绝不会因个人恩怨置二十万秦军的生死于不顾。所以他一定要尽快的修复滑县港口。于此同时,项羽也在日夜兼程的造船,哪怕楚军战斗力再强,如果连过河的船都没有,再强的战斗力又有什么用呢?! 丁武再一次碰到韩信的时候,韩信依然持着戟。持戟的韩信也比丁武的级别要高,丁武拱手向他行军礼。韩信朝他笑,灿烂而充满希望的笑! 天阴阴的,但太阳还是努力的从那些厚厚的云中跑出来,给这个满目苍凉的大地丝丝的暖意。 “你们滑县打得不错!”韩信把戟丢在一旁,在小土坡上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块干饼来,掰了一半丢给丁武。 “你也会造船吗?!”丁武接过饼,在他身旁坐下。所有的人都被项将军安排到这里来造船了,丁武已经是骑兵了,他本不需要到这里来的,但他会造船,他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谁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丁武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不会造船,所以才在这乱转!”韩信嚼着饼,饼太干了,并不好吃。 “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造船!” “当然是为了过河和秦军开战。”丁武看着韩信,他只想当个好兵,并不常去想不需要他想的事情。他知道韩信和他不同,韩信肯定是要做将军的人,他想的肯定比丁武多得多。 “主要是你们攻打滑县,给楚军争取了造船的时间。这个时候秦军和楚军抢的都是时间,谁能更早的做好准备,完成下一步的部署,谁就能占到战场的主动权。”韩信说得轻描淡写。 “如果章邯先楚军一步修复好滑县港口,将粮草的运输线再一次恢复起来,那时候我们楚军想去和秦军交战,几乎就没有胜算了。如果我们赶在章邯没有把滑县的运输线修好前就有足够多的船可以渡河了,那我们就可以给秦军的水上粮草运输线再一次给到打击,对秦军来说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韩信踢着他的戟,像老师一样的和丁武说。 “我们楚国人造船,当然会比秦国人快。”丁武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下一战,赢的还是楚国!”韩信说得胸有成竹,丁武特别羡慕他的自信。 “你猜,下一步,项将军会要出兵打哪!”韩信问他,丁武摇头,他猜不到项将军会要出兵攻打哪里,他只知道,将军让他去打哪,他就去打哪! 韩信捡起一根树枝,用脚抹平土面。他开始画地图,简单到只有他和丁武两个人能看懂的地图。 “如果我是项将军,我就一定会打这里,馆陶!”韩信在地上画一个圈,代表馆陶。丁武认真的听他说着。 “馆陶也是秦军的一个水师基地,攻下馆陶,沿漳河南下,就是章邯的后勤总基地棘原!”韩信又画了一个圈,代表棘原。两个圈很近,不到一尺。 “如果我们有足够多的战船,就能造出一支庞大的水师去进攻馆陶,只要一旦攻下馆陶,章邯就一定会亲率大军回援棘原,那样他和王离就分开了。”韩信又画了几个圈表示章邯和王离。 “然后呢!”丁武问。 “然后我们就出兵去攻打王离,解钜鹿之围!”韩信道。 “去打王离,就要先攻下威县,切断威县到王离大本营沙丘的甬道,断他们的粮草,这也是很艰难的事情,王离也不傻,不会那么轻易让人断了他粮道的。” “如果我们能攻下威县,毁了从威县到沙丘的甬道,那在联合诸侯各军向钜鹿城下的秦军发起猛攻,和赵军里应外合,秦军必败无疑!”韩信把圈画得很多了,丁武有些看懵了。 “要是诸侯各军不肯进攻呢!”丁武的问题似乎把韩信给问住了,他拿着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的,沉默良久。 “光靠我们楚军,解不了钜鹿之围!”韩信又用脚把地上的圈圈抹平。 丁武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在战场上如果实力悬殊,哪怕是有惊为天人的谋划也是不会有太大作用的。交战的是人,不管你用什么计谋,总要人和人交战的,一旦开战,人走上了战场,用血肉之躯去搏杀的时候,那些谋划也就都不存在了。 秦人尚武,好战,要打败他们又谈何容易,更别说王离率领的是秦国最精悍的骑兵军团,而且人数也是楚军的好几倍。连韩信这样优秀的人都没有想到该如何战胜秦军,何况丁武呢! 楚人造船的确是比秦人要快! 丁武惊奇的发现,一切都被韩信说中了。项将军真的去攻打了馆陶! 楚人善水战,秦人更擅长陆战,当楚国的水师开到馆陶附近时就如前些时日丁武他们的骑兵攻到滑县时状况差不多。秦军根本没有想到楚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组织起这么庞大的水军来进攻馆陶。项将军再一次打了章邯一个措手不及。 馆陶的秦军见来势汹汹的楚国水军,两军只打了一个照面,秦军就逃亡的逃亡,投降的投降。胜利再一次属于楚军。馆陶的秦军水师基地被楚军彻底摧毁,项将军缴获了大量的战船。章邯再一次震惊,他不敢相信楚军的第二个攻击点会是馆陶。他又一次被楚军牵着鼻子打了一棒子,想反抗都没地方使力。 馆陶攻下的第一时间,范叔献计,让项将军将所有战船沿着漳河南下,做出要攻打棘原的假象来。项羽依计,将楚国水军,加上缴获的秦军战船,还有齐国部分水军,组成一个庞大的水师阵容浩浩荡荡的沿着漳河开向章邯的后勤大基地棘原。 章邯已经顾不上考虑楚军是不是有计了,他率领全部20万秦军火速南下回防棘原,棘原实在是太重要了。章邯绝不能让棘原有任何闪失,棘原如果有任何闪失,整个秦军就将陷入彻底的断粮。 第十三章钜鹿之战(6)百越游击队 章邯的二十万秦军正火速南下,驰援棘原。当他们到达漳河北岸时,项将军已经将所有的船只又开回了馆陶。 丁武想给他的马喂些草料,可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小捆干草。只有一小捆干草,马也吃得津津有味。丁武抚着马的头,在这个世界,做一匹战马活得和人一样艰难。 蒲将军带着丁武到上将军帐中,所有的将领都来了,丁武知道他们又要商议大事了。 丁武自觉的在一旁站好,他总是站得笔直,一动不动。项羽坐在上将军的席上,范曾在一旁的席上坐着,其他所有人都站着,站得整齐威严。 “亚父,各国还是不愿出兵吗?!”项羽恭敬的先开口问范增。 范增摇着头,“都答应出兵,但现在情况你也都看到了的,都在观望,等着楚军打头阵呢!” “那粮草呢,不出兵,多少也出点粮草啊,这帮龟孙,全来这看热闹来了!”当阳君英布一听各国都不肯出兵,气急。 “粮草,齐国和燕国倒愿意给我们一些,但他们自己也没多少粮草,给我们的最多也就十天左右的粮!”范增端坐着,气定神闲。 项羽从他的座上起来,现在楚军虽然攻下了馆陶,章邯的二十万大军也被调了过来,这个时候的确是组织联军去解钜鹿之围最好的时机,如此好的机会,各国的军队却没有人肯出兵的。项羽在帐中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看来,我们不打一个头阵,各国军队是不会动的!”项羽对帐中所有将领道。 “亚父,这一仗我们楚军该怎么打!”项羽恭敬的问。 “劫粮道。”范增缓缓的说道。 “如果我们能将钜鹿城下王离的粮道截断,那我们楚军胜算就很大了,就算各国联军不肯出兵,只要他们不撤兵,我们和钜鹿城中的赵军里应外合,是足可以和秦军一战的!”范增说的截断王离的粮道,这是一件极艰难的事情,以楚军目前的实力这几乎是不能完成的。 “我们攻滑县,夺馆陶,逼得章邯急调全部军队回防棘原,他和王离之间的相互驰援已经被打破了,现在整个战局秦军如此被动,各国还不肯出兵,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项羽气急,甚至用拳头砸案几。 “上将军,我们攻滑县,夺馆陶都取胜了,但是王离和章邯那四十万秦军都还在啊,各国都不出兵自也是有些道理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所以还是得靠我们自己啊!”范增笑着安抚项羽,作为一个上将军,有一个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也是很重要的。 “要想截断王离的粮道,首先我们一定要攻下的一个地方就是邱县,只有攻下了邱县,我们才有往前推进的根据地,只要我们占领了邱县,我们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断掉威县和沙丘之间的甬道,截断钜鹿城下秦军的粮草。”范增从他的坐席上站起来,毕竟年纪大了,起身的时候有些颤颤微微,但站起来之后就精气神十足。 项羽看着范增,他原本生气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正常,紧接着开始变得狂热,一种喜悦的狂热,丁武猜,项将军应该是想到了怎么截断秦军粮道的办法了。 “亚父,我知道要怎么做了!”项羽显得很是兴奋。 “诸位将军,谁愿意领兵去攻下邱县!”项羽看向诸将,诸将齐声喝到愿随项将军攻打邱县。 当邱县被攻下时,丁武看着狼烟还未散去的战场,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秦军怎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他随蒲将军攻打滑县,秦军只稍做抵抗就四散而逃,随后的馆陶也是一样的情况,如今这邱县又几乎和前两次一样。 丁武想这几个地方对秦军来说难道就不重要吗?!如果说重要,为什么却都没有秦军的主力驻守。如果说不重要,每每在楚军攻下之后,章邯总是第一时间就派出重兵火速来夺! 可能就像韩信说的吧,这就是战争的智慧。是领军将领之间智慧的较量,在这较量中,很显然现在项将军占了绝对的上风。 现在邱县也已经被楚军攻下了,丁武看着天空慢慢飘走的云,他在想春天还有多久,丁武有预感一场楚国和秦国之间的大战就要开始了,他还能不能活到春天。看着乌云飘走后湛蓝的天空,丁武第一次觉得活着原来如此的美好。 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章邯,而是率领二十万秦军包围着钜鹿城的王离了。 丁武对王离也是比较了解的,估计大部分楚国人都很了解王离。他是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当初楚国就是被王翦和王贲父子两灭亡的。现在王翦的孙子王离,正率领着秦国最精锐的二十万‘长城军团’,又一次的要和楚国正面交战了。 “在想什么呢?”恒楚的出现,直接的打断了丁武的沉思。 丁武忙拱手行礼。 “我在想王离。”丁武是个老实的人。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很快就要到钜鹿城和王离对阵了。” “嗯,我担心我们会打不过王离的秦军!”丁武老实的回答。 “你知道沛公在成阳,杠里两次都击败了王离吗?”桓楚轻轻把丁武战甲上的尘土拍掉。 “本来王离应该是不可战胜的才对,他手握着秦国最精锐的‘长城军团’,你可以知道他为什么会败给沛公吗?而且是两次!”桓楚问到,丁武只能摇头。 “因为他根本就无心为将了!”桓楚的话倒是让丁武有些不解了。 “王离出生名门,虎父无犬子,他本就是极厉害的一个将军。他和公子扶苏当初都是蒙恬将军的副将,扶苏公子和蒙恬被害之后他才接任了蒙恬的职务,成了长城军团的统帅!” “你说和自己关系极好的朋友被人害死了,你还会替凶手卖命吗?!”桓楚笑着说。 “那他为什么不反秦呢!”丁武天真的问。 “谁反秦,王离也不会反秦的,大秦的天下可以说是他王家打下来的,他一定不会舍弃这份祖业的。” “只是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当年他祖父和父亲豁出性命去为此征战的秦国了,王离自己也十分的清楚,所以他才会败给沛公,他已经是一个没有斗志的将军了。连将军都没有了斗志,秦军哪里会有打不败的可能!”桓楚说到,丁武莫名的觉得他说得对。 “只是这钜鹿一战,现在已然成了这天下的决战场了,秦军胜,我们就灭亡,我们胜,大秦就没有了。我想王离肯定不会希望大秦被打败的,这一战必将是一场苦战!”桓楚望着很远的地方。 “丁武,你知道吗,现在是天下要秦亡,王离他一个人是拦不住的!”桓楚说到最后,倒是让丁武有些惆怅了,他还是没有明白,这一战到底能不能打赢。 战争一旦准备开始,仗总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打。 当丁武又接到出征的通知时,他机械的检查自己的装备和战马,整个人都麻木的跟着队伍开始前进。当一个小兵,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活着是为了下一次去准备死。 这一次他还是跟着蒲将军,跟他们一起的还有英布将军率领的两万百越士兵。 丁武看着那两万百越士兵,整齐的列着方阵,雄赳赳,气昂昂,跟着英布将军,他们根本不像是要去上战场打仗,反而像是一群即将去围猎的猎人! 在很早以前,丁武就听说国百越人很猛。 当年秦将屠睢领五十万大军出征百越。五十万装备精良的秦军,攻打像原始部落一样的百越部族。秦军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最终却打得异常艰苦,好不容易将百越部族的首领击杀了,可是这些百越人却根本不肯投降,都躲进丛林继续和秦军战斗。 据说百越人都是夜眼,他们在晚上看东西就和白天一样。所以躲进丛林的百越人开始和秦军打游击战,为了规避秦军的强大装备,他们选择了夜袭。一次次不分昼夜的袭击,打得秦军苦不堪言,最终竟使屠睢那五十万秦军大败。 现在这样的一只部队,由英布将军率领着,丁武即将和他们并肩作战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要去攻打哪里。能和这些百越士兵一起战斗,就已经是他很期待的事情了。 第十四章钜鹿之战(7)袭甬道 到了威县外围,丁武才知道这次要进攻的是威县。 在威县,丁武他们终于碰上了严正以待的秦军。 蒲将军率领丁武他们三千骑兵和英布将军手下的五千百越步兵,连续冲杀了两回都未能冲散秦军的阵型,反倒自己折进去几百人。 楚军前锋将军正整队准备对秦军开始第三次冲击,蒲将军在高台上亲自鸣金收兵。 临时搭起的军帐内,气氛有些紧张。蒲将军和当阳君正坐军中,其余几个副将在左侧站立。他们对秦军方阵的连续冲击,并未取得什么好的效果,这让蒲江将多少有些担心,主要他在高台上看到,秦军摆出的防守方阵的确是不好攻下。 丁武并不是第一次碰上秦国的正规军了,每次碰上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秦国军队,都是一场恶战。 “秦人严防,我们一味的冲阵怕是会吃亏,诸位都有什么想法没。”蒲将军直接把问题抛出来商议,军中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快言快语的。 “末将认为,威县的秦军人数并不多,现章邯大军已被调往棘原,王离大军围守钜鹿自顾不暇,所以威县暂时不会得到秦军支援,末将以为我们应采取车轮战,秦军疲惫无援,我们必能攻破威县。”帐下一副将朗朗说到。其余诸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威县的秦军没有援军,那这个副将的提议就是再好不过的战略了。 “丁武,你来说说,我们骑兵折了多少兄弟!”蒲将军忽然发问,丁武一愣,立刻走到帐中。 “伤了十九人,阵亡十三人!” “当阳君的百越兵呢?!” “大概一百多人阵亡!” “秦军伤亡如何!” “死伤不到四十人!”丁武都如实的回答到。 帐中鸦雀无声。安静得有些可怕。 “战争当然会有伤亡的,取得胜利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当阳君英布将军打破了这帐中的寂静。 “诸位是怕了吗?!”当阳君站起来,手扶在他的剑柄上。 “愿与秦军死战!”帐中响起震耳聩眬的呼声。 与秦军再一次对阵时,楚军做好了与秦军死战的决心,当进攻的鼓声响起,楚军开始一波接一波的冲阵。秦军的阵地在一点点的收缩,没有援军的秦军显然并不想同楚军死战,他们还有地方可以退,没有支援,这支秦军完全明白,哪怕是他们死战,威县还是会丢。 秦军动摇了,面对楚军的进攻,他们开始撤退,开始溃散,开始逃跑,威县秦军失守了。 秦军放弃了威县城,丁武他们又胜利,他们攻下了威县,付出几百个战友的代价。 威县被攻下,威县连接着王离大军大本营沙丘的甬道就就基本上完全的暴露在了楚军面前。这些甬道可以说是王离的输血管,一旦被楚军切断,就相当于血脉被切断。 王离将大部分的部队放在了钜鹿城北面,章邯的部队被调往棘原后,王离每一步部署都显得很小心谨慎,他既要防止各国联军从北面硬攻,又要提防钜鹿城中的赵军硬冲出来。王离已经很谨慎了,但还是没有提防到出现在南面威县的楚军。 威县丢了后,王离急得嗓子冒烟,满嘴是泡。他第一反应就是,威县到沙丘的甬道一定不能丢。甬道是秦军的粮道,若要被楚军截断了粮道,那秦军就陷入死地了。 秦军的帐中一片肃然。王离正坐帐中,披头散发,一脸愁云。 “威县失守,诸位都知道了吧!”王离声音嘶哑。 “将军,我们应该立刻派人让章邯将军火速派兵来支援我们,现在看似我们包围钜鹿城,实则我们现已陷入楚军和各国联军的包围圈中了,万一威县的甬道有失,我们就········”帐下苏角说得不急不缓,他相信章邯定会引兵来救钜鹿,如果章邯不救又会怎样呢?!苏角不敢想。 王离微微点头,苏角的提议也是现在秦军唯一的办法了。首先加紧威县到沙丘甬道的防守,然后急派人去棘原章邯处求援。 楚军的帐中也是一派气氛紧张。 现在威县虽然已经攻下,但威县的港口和甬道,楚军还并未能攻下来。特别是现在威县失守了,秦军对甬道的防守明显加强了,不时的有小股的秦军驰援到威县的甬道来。只两天的时间,甬道的秦军就多增了有七八千人。严防着楚军对甬道的袭击。 项将军的指令已经在第一时间明确的到达了军中,不惜一切代价截断威县到沙丘秦军的甬道。切断王离军的补给线。 蒲将军和当阳君接到项将军的指令后,两人都对坐帐中,一筹莫展。 “当阳君,据探兵来报,王离已派人去求章邯支援了,现在王离明显的加固了对甬道的防御,我们若是一时间不能攻破,后果不堪设想啊!”蒲将军这些日,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当阳君英布叹了一口气,原本他以为只需要攻下威县,以威县作为据点,对王离的运输部队进行骚扰,没想到项羽的意思竟然是要他们把威县到沙丘的甬道攻下了,直接切断王离的补给。 攻打威县和攻打威县的港口,甬道完全是两回事。他和蒲将军加起来总共不到三万人马,秦军若集结兵力,他们可以说没有丝毫胜算。 “我们可否还向项将军要些援兵。”当阳君道。 蒲将军摇头,项羽哪里还有援军给他们,楚军就这么点人。 “若章邯率兵支援,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送死了!”当阳君一拳砸在案几上。 “唯一的办法,我们能在王离将大部队调来之前就毁掉甬道,现在王离也调不开多少兵力来防守甬道,他也在等章邯的支援。”蒲将军道。 这又谈何容易。秦军的粮道哪是轻易就能攻下的。 “如果我们只做骚扰破坏,不去与秦军作战,有没有可能毁掉甬道。”当阳君道,蒲将军有些没有明白。 “我们只把目标放在破坏甬道上,不去与秦军硬碰硬,项将军要我们做的只是破坏王离的运输甬道而已,没有让我们去与秦军开战,也没说要我们打败防守甬道的秦军。”当阳君道。 “不与秦军交手,我们又怎么去破坏甬道,就算我们偷袭得手,秦军也会很快修复的。”蒲将军不太明白当阳君英布的想法。 “哈哈,,蒲将军这回我就争个功,打一回主力,你率兵给我做些接应,这回让你看看我们百越兵当年是怎么在丛林中和秦军打游击的。”当阳君哈哈大笑,他似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显得很有把握。 当阳君英布将军将他率领的两万百越士兵,全部编成三百人的小队,这三百人的小队中,又分成五十人一组,一个小队成六组。 两万百越士兵,像蝗虫一样散布到了威县通往沙丘的漫长的甬道上。他们像是分工明确的蚂蚁军团一样,在王离修筑的甬道上四处破坏。这些百越士兵进入甬道,就好像回到了百越的丛林一般。 秦军来了,他们一哄而散,跑向另一个地方又继续破坏甬道。秦军把破坏的甬道修好,他们又跑来破坏。昼夜不息,搞得秦军苦不堪言。 王离万万没有想到,他修筑的这条本来坚不可摧的甬道,整个钜鹿城下二十万秦军的最后一段粮草运输线,他严防死守,只有唯一的一个弱点,而偏偏这个弱点却碰上了这群百越人。真是天要亡大秦啊! 从威县到沙丘这条甬道,唯一的弱点就是,太长。 太长的甬道,王离不可能全部都能把守到位,原本楚军或者其他各国联军想要破坏这条甬道,都无从下手,现在却被当阳君率领的百越士兵,在整个甬道上处处下手。 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他们三五十人,只拆甬道,见人就跑,去防守的秦军数量少,他们很快三五十人就报团成三五百人,冲上来攻打你,同时还有骑兵部队在相互接应。防守的秦军数量多,他们一哄而散,又跑去下一个地段继续拆。围攻他们,这些百越士兵一个视死如归,抵死突围,秦军根本也讨不到多少好处。若要追得远了,楚国的骑兵又冲过来砍杀一阵。 更可怕的是,这些百越士兵,日夜不息的偷袭整段甬道,仿佛永不知疲倦一般。 在百越士兵接连数日不分白天黑夜的轮番攻击之下,秦军终于乏了,他们实在疲惫不堪,再无法和这些百越人做攻防游戏了。百越人似乎也知道了秦军已经只剩最后一点气力了,他们慢慢的聚集,一点点的耗掉秦军的最后一点力气。 终于,甬道在东处的漳河边被撕开了缺口,这个缺口,秦军已经在没有气力去补上了。 当清漳河的水涌入被撕开的缺口之中,失去束缚的清漳水像撒欢的孩子一般狂奔着淹没了一路的甬道。 还活着的百越士兵,一群群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在甬道里奔腾的清漳水,他们同样是人,在这没日没夜不停歇的战斗中他们同样会累。 当阳君长舒一口气,总算放下了他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他疲惫极了。他总算完成了项羽交给他的任务,王离的粮道被断掉了。 为此付出的是将近八千百越士兵的生命。大秦,你还能撑多久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