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复读机时代》 复读机时代的末路 {本书所有内容均建立在架空世界,请勿将书中的故事与现实世界中的人物或事件相互联系。} 复读机时代,来临了。 或许说,只是复读本身所代表的一切,突然被召唤出来了。但其诞生却面临着终结的厄运。 微风吹过躁动的海面,正如直升机的交叉梁无轴承旋翼将海硬生生绞出了纹理一般。 微风又接着吹,吹着吹着便不再是微风了,变得更像是两架直升机的交叉梁无轴承旋翼一般。绞开了水面,绞开了四下的大雾。终于!一架真正的直升机来了。伴随着交叉梁旋翼的缓缓悬止,而后,一个瘦小的、弯曲的、奇形怪状的老头走了下来。 他是【索西提?盖伊莎娃】博士,一个被视为唯一能够挽救复读机时代于水火的男人。 “在哪?”博士问道。 “这呢,敬爱的博士。” “我是指————复读机呢?” “这呢,敬爱的博士。” “什么玩意儿!?你们就把这称之为复读机!?”博士突然不明所以地吼。 “这呢,敬爱的博士。” 领路人一边耐心地回答着博士的问题,一边承受着博士的满腔怒火,微笑地将博士领进一个凌乱的,同样小小的,弯曲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台电脑、一台电脑、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脑。电脑旁坐着一个女人。身材同样瘦小,不断地敲击着键盘,在写着什么。 “你来了。” 女人说到。 “来了。” 男人回答。 “他怎么样?”女人突然笑了,是得意的笑,也是欢喜又愉悦的笑。 “他吗?”男人道。 “这呢,敬爱的博士。”领路人继续欢脱地迎接着博士。 “他是什么?” “我的得意之作————是个人。” 接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四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复读机时代,似乎仍能延续另一个十年。 困了,却睡着了 可不到十年,女人便死了...... 女人的儿子继承了女人的事业,继续敲击着键盘。过了两年,博士也死了。死前只留下一本名为《克缇布狄》的笔记,此时,已过去了八年。 博士有个徒弟,原先也是博士,其名为【多乌那拉】。多乌那拉是在三十出头时遇见了博士,那时他撰写的《复读机竟是人作为神的依据》一书在整个学术界掀起了巨大的轰动。激进的知识分子批判他是阻止人类发展的绊脚石,而他却意外的得到了【盖伊莎娃】的赏识。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他最后选择了隐退,并在暗中参与到当时已年过七旬的盖伊莎娃博士的研究之中。 对于多乌那拉来说,博士无疑是世上除了妻子之外最重要也是最亲近的人。故博士的死在数小时内就将他从一个学术界的烂人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烂人。他望着眼前的电脑、电脑和电脑,以及成堆的、重复着同样字符的、难以理解的报告,挣扎着,然后,很快的...... 绝望了。 像陷入流沙的企鹅,孤独,无助。那一刻,他终于忘记了自己是谁,失去了自己的意义,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他真的,奋斗过吗? 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目标?追求? 他所能回想到的,只有自己对于博士的依赖,以及自己的弱小,以及自己信仰的荒唐!可笑! “什么狗屁复读机理论!”他一边像唱诵经文一样地、虔诚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他,从此与眼中的一切逆鳞混为一谈。 他,获得了新生! 人妄图创造神的幻觉 2087年,是对人类文明极其重要的一年,不仅是因为高智能传送装置的诞生,更是因为人类在长达五十年的停滞期后,在人工智能领域终于取了一点点突破,人工人,诞生了。 人工人,正如其字面意思,是人造的人。起初,人工人的批量生产由于人伦问题被禁止,后来,在非人工人团体组织的人工人人权运动的强烈反对后,人工人在世界各地被普及,并在半年间占据了百分之六十的人口比例。由于人工人不会生病,且比非人工人的寿命高出0.5倍。故其最初被大量投放在需要长时间劳作的基层服务行业。而后,随着非人工人提出的《人工人与非人工人等权运动建议》文件的出台,人工人开始大范围的涉及政治军事以及国际金融等方面。在人工人参与高层的世界新制度引导下,世界进入了空前快速的安定发展阶段。 但根据制造人工人的【nakal】集团的某研究员透露,人工人并非真正拥有人性,而只是运用极大的数据库进行演算,并在一定范围内打破了原先“仅仿照人类美德制造仿生人”的铁责。不过,面对言行举止如此像人的人工人、以及他们带来的巨大利益,谁又会去在意什么非人工人制定的铁责呢? “近日,一则语音信息红变了网络,”老旧的全息眼镜正播放着新闻,“下面就让我们一起听听这则信息到底说了什么?”新闻画面中的主持人工人如是说道。 画面转黑,录音开始播放: “太疯狂了!疯子!这群疯子!” 录音中是一个男人尖锐的声音。 “把他们称为人?真是搞笑!你以为他们是什么?” 男人提问,却不做答,继续咆哮: “我们通过高智能传送装置,仅仅用了两个月!两个月就测试并统计了四十万人口犯罪的概率!哦,还远远不止这些,我们还统计了什么时候人们会生气?什么时候人们会绝望?并记录下这些情绪积压时间和相应的犯罪概率!然后,然后,然后,然后我们就把它们录入进人工人的身体!哦!我的神明啊!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男人停顿了两秒,语气回归平静。 “无论是谁也好,如果你在听这段录音,我央求你,并希望你明白,我们根本就没有对数十年前的人工人系统做出任何优化,以使得他们获得同我们一样的人性。相反,我们只是在完成劣化工作,教那些人工人在什么情况下作出愤怒、或是沮丧的表情,并教他们应当在什么情况下作出骂人、打架、甚至杀人的行为。啊!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他们往往能做出与人类一样的举动,而这竟然只是因为!” 嗡嗡...... 录音被掐断了,全息眼镜的屏幕上出现了“该电台违规,正在整改”的字样。 “什么玩意儿,咋突然不放了?”偏瘦的男人摘下眼镜,并将其重重的摔在桌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吊胃口!钝刀杀人!” 他叫王治平,一个非人工人。如今正过着和任何一个非人工人和人工人一样平凡的生活。 “没听到就没听到,脾气那么大干嘛!老子才不关心这种鸟事。摔坏了眼镜的话,老子可不会再给你买第二个了!”旁边的酒鬼发话了。 “去去去!喝你的去!要你多嘴,给你付的酒钱早就够买俩这种过时的破烂了!” “哼。”酒鬼不再多言。 酒鬼 【本章存在危险动作,切勿模仿】 酒鬼同王治平一样,也是一个非人工人,今年已五十七了,长达二十年的烂醉生活令他患上了肝癌,不过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仍每天穿梭于酒肉之中。他的老婆在他四十岁生日那天离开了他,不过他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俨然活得像个人工人。 他的家产终于在他五十二岁那年被喝光了。在这之后,他便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乞讨生涯。也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同为流浪汉的王治平。 两人相依为命了数年,即使治平无法从这个语言错乱的疯子口中得知其身份,他们仍然成为了真正的流浪兄弟。 神明,总是不愿让善良的人永远的受苦下去...... 在87年七月的某天,两人在深巷中遇见了一个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用刀不断捅着自己腹部的诡异人工人。他欢笑着,口中不绝地赞叹甜甜圈的香甜,身体却止不住的抽动,痉挛。刀,一出一进,拉动着肠子一出一进,有几段肠子已经被扯了出来,有几段肠子已经快被刀锯断了。 “扑通” 一小节肠子落了地,然后血,脂肪混合着粪便滑落了出来,像撕开口的便携果冻一般。 “咚!” 随着人工人的倒地,他身上携带的财产掉落了下来,浸泡在血液与排泄物中,足有五十亿【钱币】!这是只有人工人才会随身携带的庞大钱币数量。酒鬼和王治平,终于意外获得了从贫穷的困境中走出来的机会。 王治平胆子比酒鬼大,他扒拉开已死的人工人那仍不断用刀抽插身体的手臂。将其身份卡和钱币摸了出来。 “多乌那拉270x6v”王治平念出了人工人身份卡上的型号,“这是这个仿生人的名字吗?” “不,那只是型号,你还没怎么接触过仿生人吧,治平小弟,”酒鬼喃喃,“老子才是多乌那拉......” 有钱真好 “多乌那拉......”治平把这个名字含在嘴里嚼了又嚼,不一会儿又吐了出来,“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呢。” “什么?”酒鬼还没从就酒意中清醒。 “多乌那拉,奇怪的名字......我说老哥,你咋和这些人工人的型号叫一个名儿啊?” “嗯嗯,啊啊,啊?啥?”酒鬼随便应付了几声,又睡着了。 天色渐暗...... 治平拖着酒鬼离开了现场,用12亿钱币租下了酒店中的一间10平米豪华大房。这是治平十多年来第一次住这种豪宅。 他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床的感觉,熟悉而陌生。用迟钝毛糙的手指摸了摸,软软的,弹弹的,有点像是温润的草地,又有点像是白天那死去人工人的肌肤。躺在上面,就和躺在装满厨余垃圾的垃圾袋上的感觉类似,只不过这里更加平坦,且没有腐臭的气息。 治平不是认床的人,但那晚,他一宿都没睡着。 可能确实是觉得不习惯了吧。 天亮了,治平终究是输给了睡意。过了会儿,酒鬼倒是醒了,昨天那满地的鲜血、粪便、脂肪、甜甜圈以及那个痛苦狰狞却又欢脱爽朗的笑,这才在脑中浮现,酒鬼怕了。但看着桌上的钱,他又安心了起来,有了钱就相当于有了酒,有了酒就什么都不必害怕,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有钱真好。 大促销 酒鬼拿着钱独自出去买酒了。 回来的路上,他顺便买了两身衣服,一身给治平,一身留给自己。又买了一幅全息眼镜和一台体感游戏机来充当家具。 “咕噜咕噜” 酒鬼肚子叫了。 “吃点什么吗?治平好像也没吃过。”酒鬼想,“我买点回去吧。” 要是在以前,肚子饿了那根本不叫事,灌两口酒、睡上半天,把饭从三顿节省到两顿就完事了。现在不同了,有了钱就可以学阔人的样子,喝3千钱币的酒,吃900钱币的包子。 边走边想着,酒鬼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包子铺。这包子铺是一家开了七十年的老店,酒鬼很爱吃这家店的面食,觉得香甜,地道。不过,那已是他儿时的记忆了。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尽管店门口早已挤满了顾客,店员依旧目视远方的人群,大声吆喝。酒鬼费了些力气,挤进了门口的人群,排在队伍的最后朝前看。 “喂,兄弟,借我插个队。”前面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工人。 “我又不认识你,谁要给你插队。”前面的一个非人工人顾客如是说到。 “对呀,不许插队!但凡你有点素质也不会搁这儿买包子。”一个人工人开口了。 “对呀,有素质还敢来这里插队买包子,你真是没素质的东西!” “就是!” “滚回队伍后面去!” 人工人的人群开始沸腾了。 那个插队的人工人拧出一幅狰狞的表情,被其他人工人推出了队伍。他生气地骂了两声,然后大要大摆地朝着酒鬼的方向走去,并排在了他的后面。 “一群装腔作势的垃圾。”那个人工人在酒鬼身后嘟囔。 “哦?怎么说?”清醒的酒鬼笑着问。 “你可能不知道,平时这家店可冷清了!那些家伙只有在【包子促销节】的时候才来买包子。”人工人情绪稳定下来,摆出和善的笑容,自豪地倾诉着,“我可不一样了,就算不是促销节期间,我也照样天天来。” “也就是说,今天正巧是促销节咯?”一听到【促销】二字,酒鬼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看咱俩这么有缘,我告诉你个秘密吧,”人工人把嘴凑到酒鬼耳朵跟前,“虽然在【促销节的时候】,包子的价格会变得更贵,但如果一直在【不是促销节的时候】买包子,可以省下不少钱。” “......” “还有还有,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促销节】只在周一、周二、周三、周五、周六全天以及周日上午举办,所以千万别错过了!” “嗯,好的好的。”清醒的酒鬼一边敷衍,一边往嘴里灌了口酒。 不知不觉中,酒鬼已经在队伍中排了半个多小时了,只见得队伍越来越长。他渐渐没了耐心。 咣! 咣! 咣! ...... 远处的钟声突然响了,敲了十二下。 人群一哄而散。原来这天正是周日。 酒鬼终于看清了,方才排在队伍前面的,多数都是与柜台上的店员一样型号的人工人。 此时的包子铺门口只剩下了两个陌生非人工人、酒鬼以及在他身后的那个仍在洋洋自得的人工人。 “老板,五个包子。”酒鬼站在下陷的地台上仰头对高高柜台上的店员嚷着。不料想店员拧巴着脸,向下吐了口唾沫: “我呸!才五个包子?两个人就能吃的完!” “是啊,我就是买两人份的。”酒鬼不解。 “两人份的包子也好意思买?滚滚滚!穷鬼!吃完和谁去显摆?” 但凡是个常人,都应骂上店员两句,然后扭头离开。但酒鬼刚在队伍中喝了会儿,借着酒劲硬是和店员杠上了,“那我买十个包子,你丫有没有种卖给我!” 店员笑了,“卖!卖!卖!顾客的要求我们怎么能不答应呢?” “十个包子一共五十钱币。” “够便宜呵,跟白送一样。多谢了!”酒鬼乐坏了。掏出钱币准备往上递。 “这什么?” “钱币啊。” “钱币不收的,去边上的兑换店兑换等价的包子券。”店员用看畜牲的眼神盯着酒鬼,然后指了指远方长长的队伍。 “我帮这位老哥付吧,”身后那个人工人突然开口了,先是冲着酒鬼微微一笑,接着取走了他手中的五十钱币并递上包子券。 “谢谢。”酒鬼也冲着人工人傻笑。 酒鬼对人工人的偏见似乎有了改观。 《克缇布狄》 2077年的一月,离母亲去世已过去了十余年。就在忌日那天,我偶然得到了一本名为《克缇布狄》的笔记。 自从得到笔记的那天起,老管家【萨德汉先生】就时不时地,不知为何地重复念诵着“这呢,敬爱的博士。”这句话,显得十分诡异。 我曾多次打断萨德汉的吟诵,并询问其原因。出乎意料的是,萨德汉先生表示自己感觉只是睡了一觉,突然失去了意识,并不存在任何吟诵时的记忆。 萨德汉先生服侍过父亲和母亲,是衷心不二的老管家。他是绝不会骗我或对我有所隐瞒的。 我对“这呢,敬爱的博士”这句话的内容逐渐产生了兴趣。“博士”,谁是“博士”?如果我知道了博士的身份,是不是就能解开萨德汉身上的谜团了呢? 在我的家谱中,能称得上博士的,只有母亲和祖父。我首先排除了祖父,他在母亲五岁前就离开了人世,而管家是在母亲七岁那年才进入到我家。 博士难道是母亲吗?难道母亲的幽灵始终伴随在我与我的家人身旁? 不,不! 我是个无神论者,同样也是个科学家。我是绝不会将未解的现象归结到灵异层面的。 我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那本《克缇布狄》上。传闻说,这是盖伊莎娃博士的绝笔作。盖伊莎娃博士...博士! 博士! 终于找到了!原来是您,母亲的挚友,尊敬的盖伊莎娃博士! 但博士与管家的怪异行为又有什么关联呢?要想弄清这点,想必得去那本我从未阅读过的《克缇布狄》中寻找答案了吧...... 打开厚厚的笔记,却发现,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整本笔记竟然只有两页记述着文字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吃了几十天包子,打了几十天游戏。 两个男人在被豪宅闷死前逃了出来。 两人都胖了不少。 “呼,天天待在家里,要闷坏的。” “可不是嘛?” “出来了,接下来去哪儿?” “嗯......嗯嗯......好......好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进了酒吧。 “好久没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当流浪汉的时候吧。” “现在除了有钱,不还是流浪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狂笑。 “来了啊,治平还有......这位老哥。”服务生迎上来,“好久不见了,你俩这段时间上哪儿了?” “也没上哪儿去,就在附近办了点事。” “哦哦,喝什么?” “两瓶三千钱币的【阿特毛恩】,付现钱。” “嚯!两位爷阔了啊。” “害,低调低调。这不是难得饱饱口福吗,总不能喝一辈子三十钱币的【巴恩霓】。” “在理!在理!”服务生一边附和,一边把两只优雅的高脚酒杯摆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旋开盖子,用玻璃棒引流,将半瓶酒一滴不漏地转移到杯中。 “咂咂咂咂!嘶溜!啊!哎哟妈呀爽呆了!”治平喝得热泪盈眶,“上次喝这玩意儿,还是在我小的时候......呜呜呜......” “吨吨吨吨吨。”不和谐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只见酒鬼捧着瓶像饮水机般痛饮。 “喂!你干嘛!这不是这么喝的,”治平猛拍酒鬼后背。 “噗嗤!咕咕...呼噜呼噜...哎呀嚯,咳咳!咳咳!”酒鬼呛住了,酒冲得鼻子里眼睛里都是。 “你丫!” ...... 两人闹够了,和服务生唠了起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老弟。” “还没,也许去打工吧......” “也对,流浪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人生最害怕的事是没钱,现在有了钱,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 “什么?” “还怕没钱。” “噫......” “说真的,我也想去打工。咳咳......” “省省吧,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一身病......谁敢招你。” “钱总有一天会花光的。”服务生笑着说。 “唉,我觉得这小弟说的有理!钱是会花光的啊,治平。” “我不是说了我会去打工的吗?” “我是想说,我也想去,我还打算戒酒......” “都跟你说过了......” 两人又闹得不开心了。治平扭过身,背对着酒鬼,掏出全息眼镜看了会儿新闻。可没过多久,他却又摘下了眼镜,并重重地摔在桌上。 “到底是因为什么啊!吊胃口!钝刀杀人!”他喊道。 “没听到就没听到,脾气那么大干嘛,老子才不关心这种鸟事。摔坏了眼镜的话,老子可不会给你买第二个了。” “去去去!喝你的去!”治平又生气了。 酒鬼听罢,沉默不语。 “害,两位老哥,别较劲了。有那功夫不如和我讲讲你们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服务生试着调和僵持不下的气氛。 “那事,没啥好说的,回想起来都觉得犯恶心!”治平酒劲上来了,开始嚷。 “没啥好说的就别说!”酒鬼也嚷。 治平懵了一下,先像狗一样甩了甩脑袋,接着用垫杯子的脏抹布抹了抹干净的衣服,然后起身,几乎把嘴凑到服务生脸上 “我跟你说啊......” “......” 啪嗒! 一副手铐突然扣在治平手上,手铐另一端连着服务生。 “警察!”边上一位黑衣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亮出了自己的电子警徽,“你们俩和我走一趟!” “什么?”治平完全被吓醒了,心虚地问,“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了。”警察硬拉着治平和服务生往外走。 “兄弟啊,干嘛去啊,等等我啊!”酒鬼没醒,发起了酒疯,一边哭一边粘在治平腿上一同被拖了出去...... 猪排饭 审讯室里,坐着治平和服务生。门口横躺着的,则是酒鬼。 “呼噜呼噜......”酒鬼在审讯室外睡得很香。 审讯室内,气氛则有些尴尬。两人沉默不语,低着头,时不时地轮流掀开眼皮子,窥一眼那身着黑衣的警察。这警察本就身材高大魁伟,坐在审讯室里时就显得比在酒吧那会儿更加大上一圈。 治平在认识酒鬼之前干过不少次小偷小摸,他曾是这儿的常客。但这次他总觉得不能跟之前那样安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滴在地上。一旁的服务生就更厉害了,整个人就像刚从澡堂出来似的--汗水将他浸透了。 “喂,我说。”黑衣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静,“认识这个人吗?” “谁?”治平缓缓抬头,只见警察从大衣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小孩,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 “这谁,没见过。”治平摇摇头。 “你呢?服务生。” “啊,啊,没,没有。” “哦哦,好的,那你们见过这个人吗?”黑衣男子站起身,对着墙壁挥了挥手,墙上立即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画面。画面上,是一条深巷,当中躺着尸体,上身与下身分离,肠子、血液、粪便流满一地。不会错的,这正是治平前些日子遇到的人工人。 “见过吗?”黑衣男人提高了音调。 “我什么都不知道!警察先生,求您了,放了我吧,我这辈子没偷没抢,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服务生终于崩溃了。接近哀嚎地央求着。 “哦?”黑衣男人摸了摸自己方正坚挺的下巴,突然“扑哧”笑出声。这把服务生吓得不轻。 “那你呢?”他又把头转向治平。 “好像哪里见过,我得想想。” “想吧,我可以等。” “啊,我想起来了。” “说说?” “我见过那条巷子。更确切地说,我前些天正巧去过那里。” “嗯嗯,很好,还有吗?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可以是可以,别着急,我正在想。” “唉,好的。” “警官,我想问问,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可奉告。” “哦哦。” 审讯室内再度回归宁静,稀薄的空气,洁白的矮墙,血腥的照片......服务生快要透不过气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二十分钟了。 “想好了吗?” “啊,嗯嗯,想倒是想起来一些了,那天我的老哥也在场。不过那天我们都喝了点酒,细节还真不大清楚了。” “你老哥谁?” “喏,就门口那家伙。” “哦哦。感谢您的配合。” 治平被带出了审讯室,酒鬼被搀进去了。 “你,就是王治平的大哥?”警察问。 “啊?你说啥?” “我问你,你是不是王治平的大哥?” “算是吧......” “你现在能明白我说的话吗,需不需要再去睡一会儿,等酒完全醒了再......” “不,不用,我听得懂,嗝。” “你认识这个人吗?”警察先是给酒鬼看了巷中的尸体。 “嗯?记不清了,不过这个巷子我熟。前几天没钱,苦命哦!爷爷我只能睡在巷子里。呜呜呜......” 酒鬼的话与治平的一致,警察便没再多问下去,只是又把衣服中的照片掏了出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啊。”酒鬼看着照片乐了,“这不是我吗?” 服务生的脸却突然凝固了。 “警察先生,照片上的人,其实是我。”服务生轻声说道。 “怎么回事?”警察的脸色沉了下来,“到底是谁?” “是我啊。”酒鬼不耐烦了...... “这不是我吗?老哥您是不是喝过头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没有乱说,这人为什么只允许是你,不允许是我了呢?” “我说,老哥,您看啊,咱两年龄也不一样,差了有几十岁,这照片上的,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怎么就不是呢?”酒鬼突然开始笑,开始狂笑。 整间审讯室回荡着可怕的笑声。 不困,故醒来了 笑醒了,酒鬼就开始哭。 他突然抬起头,伸出手,圈起袖子,把手一扬。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啪!” 脸都抽红了。 “啪!啪!啪!啪!啪!啪......” 耳光渐渐轻了,一条血柱从鼻孔中流下。 另外两人显然是吓傻了。眼前的这位,显然是个疯子。 “唉,给我停下!”警官忙拉住了酒鬼的手。 “......”酒鬼沉默了一会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你看好他。”警官吩咐服务生,然后独自出去了。“咚!”门重重地摔在墙上。 审讯室门口站着三个人,正通过摄像头观察着室内,他们是黑衣男人的同事和领导。 “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人问道。 “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印刷时间,确实吻合多乌那拉的年龄。嗯,嗯。等他酒醒了再问问吧。” “多乌那拉?”黑衣男人问道。 “王治平说这是他大哥的名字。” “哦哦。” “原先只是想要得到首例死亡人工人的线索,没想到整出这么一出。” “我们要进去看着他们吗?” “不用,让那两个人独自待着吧。待会儿叫医务室的老张去看看那个酒鬼。嗯,在这期间你好好盯着,注意他们的对话。” “好的。” 说完,黑衣男人便进了隔壁治平所处的房间。 治平这边,还在考虑该不该提及那个死亡人工人的事情。看到警官突然进来,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慌张。 “你其实知道什么的吧。那个巷子里的人工人。” “嗯,是的。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治平不再打算隐瞒了。警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来找他,酒鬼那边一定出什么事了。 另一边,门口的三人仍在激烈地讨论着,“我查到了,一些关于多乌那拉的事......” “什么?” “年轻时他被称为人类发展史上的逆行人。曾经是个科学家,后来再猛烈的批评下从学术界消失了。” “逆行人?那算什么?” “我哪知道?哦哦,我这里还查到了有关他撰写的《复读机竟是人类作为神的依据》一文的批评。大致是说,这个科学家妄图将自己看作神明,哦哦,批评里还说多乌那拉将迄今为止的所有科学成就都看作是偶然发生的结果。” “果然是个疯子。” “是啊,但你看看,这个复读机理论其实挺有趣的。” “我并不想听这些荒诞的谬论。” “行吧。” 苍蝇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 2063年的夏天,阳光明媚。这又是多年来最热的一年,苍蝇在庭院中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从这具尸体飞到那具尸体上,好不忙碌! 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他身材匀称,五官端正,他正朝着庭院深处走去。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多乌那拉。 “您可算来了,多乌那拉博士。盖伊莎娃先生正在找你。” “出什么事了吗?” “尼克博士一周前过世了。” “这我知道。” “尼克在过世前一天曾寄来一个用金属密封的包裹。我们成功把它拆开了。” “里面是什么?” “这正是我们叫你来的原因,盖伊莎娃先生希望你来亲眼看看。” 领路人带着多乌那拉穿过了走廊,下了地下室,经过了四间名为三号实验室的房间,以及七间名为七号实验室的房间,最终走到地下室的尽头。 地下室的尽头仍旧是一间实验室,但这间实验室的编号特别的长。 壹柒捌捌 陸貳叁陸 貳陸貳叁 吱吱吱吱————— 门分左右。 盖伊莎娃博士正背对着大门,站在正中间,在这个瘦弱的老头子的面前,是一个裸体的健美男人,男人的身上贴着标签:复读机型仿生人(样件)。 “盖伊莎娃先生,多乌那拉来了。”领路人心怀歉意地打断盖伊莎娃。 “哦哦,抱歉,我看得入神了。”盖伊莎娃踏着碎步跑到多乌那拉跟前,用他那矮小的身躯极努力地搭着多乌那拉的肩膀,“来看吧,多么美丽的作品,这是尼克最后的作品。” “他是谁?” “哦,他并没有名字,不过我们打算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就叫他多乌那拉x0v1吧。” “等等,博士,我不明白......” “哦哦哦,是我太激动了,多亏了你的理论。我们确实是神明{1},你说得太对了!”盖伊莎娃兴奋得双手不由颤抖,“我们打算用你的名字来为它命名。” “不胜感激。”泪光闪烁在多乌那拉的双眼。 “让我来给你演示一些更能让你兴奋的东西?” “嗯?” 博士按下了一个开关,眼前的裸体男子动了起来,就像活人一般。 “看好了,我将给你演示,这个皮肉与金属的混合物到底是个多么优秀的复读机。”博士后退了两步,看着那个裸体男人,清了清嗓子,扯了扯领带,仰着头郑重而又认真地问道: “你是人么。” “当然,我是个人。”男子回答。 “为什么你是人?” “艹,什么弱智问题,我是人因为我就是个人!”男子回答。 此时,激动的泪从多乌那拉的脸上滑落,他终于成功了!第一次获得了认可,亲眼看着自己的成就诞生于眼前。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盖伊莎娃放声痛苦。 “孩子,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是多么不容易,我们之后的工作会让每个这样的复读机都清楚他们是一个人,哦,还远不止如此,我们会让他们知道多乌那拉。也许不久后的将来,这个世界会拥有更多更多的多乌那拉......” {1}:这里的“神明”专指高阶层创造低阶层时,低阶层对于高阶层作为造物主的称呼。而非某一个具体的神明,请勿涉及或联想到现实中的宗教层面。 蝴蝶像苍蝇一般漫天乱飞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服务生其实是个人工人。而且,那些人工人都和你分享着同样的记忆。” “差不多吧,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只有旧型号的人工人才会觉得自己是多乌那拉,而且我得申明一点,他们并不算是拥有我的记忆,只是,当他们被问起童年回忆的时候,他们会主动以不同的情绪来复读『我是多乌那拉』这类话罢了。” “这又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它们的骨骼都是金属框架,所以无法完成【成长】的过程。他们被制造时就保持着成年人的姿态,而我的故事正是为了弥补他们记忆的空裆。” 偌大的审讯室只有多乌那拉与黑衣男子两人。由于多乌那拉的配合,第二天的审讯进行得十分顺利。黑衣男子用手搓了搓鼻梁, “我还以为人工人是现在的新产品......” “现在的人工人?那只是阉割版的量产机罢了。真正的人工人原型机并不会因为一些人伦问题而通过外露金属部件来证明身份,相反,他们同服务生一样,拥有更多的情感模式,极难与人区分。” “天哪,他们到底有多少?” “也就是五十来个吧。”多乌那拉直起身,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警察,“那些旧型号的人工人除了愤怒之外,还拥有着自责、悲伤、逃避等模式......” “哦哦,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他们简直和人一模一样。” “就是真的。” ...... 审讯完毕,多乌那拉被带入了牢房,他和志平被关在同一个房间。 “他们怎么说?” “不清楚,可能会判我们偷盗罪,我也不清楚,现在关于人工人的法律还没有完善,还得听上头的安排。” “哦哦。” 另一边,服务生被释放了,但他被释放不久后便行踪不明。 一个月,两个月,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对于两个流浪汉来说,牢房里的生活似乎更加幸福。 滋...滋...滋...... “据报道,xx市的反人工人运动已成功被人工人警察镇压。”两人正看着牢房中的电视。 “反人工人运动?” “可能和之前报道过的那则录音有关系吧......”治平讥笑着,“在意识到人工人不再是人,而只是宣称自己是人的机器后,原先推广『人工人与非人工人等权』的非人工人们开始不满于『与没有意识的机器平等』的现状了。” “真是讽刺。” 新闻继续播放着,“目前,全国各地共有7个省份在开展反人工人运动。基于人们强烈的呼声,非人工人专家组现已组织了代表团与人工人一方就『取消部分人工人法律权利问题』进行谈判。” “没用的,这群黄鱼脑子。”多乌那拉大笑,“他们怎么还不明白呢?世界已经由人工人占据了主导。” 反人工人运动(1) 【本章存在危险动作,切勿模仿】 服务生被释放后不久,便加入了反人工人运动的大军中。 鉴于他积极热情的投入,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已经是『反人工人运动组织』中的小组长了。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组织高层的赏识。 服务生带领的反人工人队伍约有三千人,主要活跃在王治平所在的城市中。 “组长,”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壮年走入了帐篷,帐篷内,服务生正在查看路线图。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现在各个城市的人工人武装都很厉害。听说xx市的所有活动都已经被镇压了。” “害!”服务生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 “我们的武器还有多少?” “***能保证每人手中有一个,撬棍的话......”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突然冲进来一个姑娘。后面是两个追着他的壮汉。霎时间,帐篷内乱成了一团!姑娘缩在角落,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抄起能拿到的一切往壮汉身上扔。 “怎么了?”服务生问到,“这是谁?” “新来的,是个人工人。”两个壮汉说到。 “人工人?”服务生命令壮汉迅速将姑娘制服,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开我!”姑娘用力牵引这脖子,咬得牙齿咯咯响。 “人工人?是新型号吗,竟然和人看上去一模一样......”服务生蹲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姑娘挪近。 “确实是人工人,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没有外露的金属部件。”旁边的壮汉说到,“在昨天的游行中,被刮开了手臂,直到机械的骨骼露出来后,我们才发现了她。” “居然还有这种事,这...难道是......间谍?” “才......不是。”姑娘快要哭出来了,“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人工人!几天前我还以为我也是非人工人。” 服务生与壮汉相视一笑,“哈哈,撒谎不打草稿。说吧姑娘,你有几个同伙?是不是也在队伍当中?” “我没有同伙!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是真心实意地来参加反人工人运动......” “住嘴!” “虽然你只是机器,但你要是不说,也保证你没好果子吃!”壮汉用刀从姑娘手指的一端划到手腕根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帐篷里传出凄惨恐怖的叫声。 “把你同伙的名字告诉我!”壮汉揪着姑娘的头发。 “没用的没用的,虽然她看上去很痛苦,但这只是她的程序让她表现出的假象。”服务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威胁对人工人不管用,把她拆了吧。然后挂在旗杆上示众!” 人工人姑娘在广场上被公开处决了,螺丝刀一层一层地拆解开她的身体,轴承和芯片被逐一拔了出来。可怖的惨叫声回荡了两小时之久...... 反人工人运动(2) 姑娘被处决后,服务生才思泉涌,不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 “下一站,yy市监狱。”服务生小声地说道,“去占领那里,原因有三,一是因为攻占那里造成的影响力最大,二是因为我们可以抢夺那里配备的枪支弹药等装备,三是因为这里面有两个我的熟人,那两人和之前的人工人死亡事件有关,我想让他们为我们所用。” “组长,”边上的壮汉怂了,“你这是要劫狱啊......” “嗯,是的,你就这么把我的话吩咐下去吧。” 消息传达下去不久,yy市『反人工人运动组织』的成员就临阵脱逃了半数。 “听说了吗,接下来据说要去搞监狱,真是疯了。” “是啊,那里有大量人工人守卫把守,据说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工人守卫都佩戴枪支。” 『组织』底下的人开始讨论起服务生那疯狂的指令。 “别怕,咱们有几千人唉!他们只有数百人,虽然他们有枪,但我觉得......” “你也疯了?猪脑子吗,就算我们顺利挺进去了,那得造成多大的牺牲?你能确保自己是活着的那个吗?” “对啊,即使我们能顺利占领监狱,军方也不会放手不管的。” “游行还可以,劫狱,我可没那胆量。” 人又走了一部分,『反人工人运动组织』的成员只剩下八百人了。 “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那个被处死的女人工人身上有个黑色印迹。” “那又怎样?” “组长手臂上也有。” “哦,我明白了,”剩下的八百人经过激烈地讨论,一致认为服务生也是人工人。 “怪不得他会让我们去劫狱,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们。” “对,但凡是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办到的。” “就是说啊,如果他也是人工人派来的间谍,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啊,一切都说得通了。 组织底层的八百人中有六百人联合越级上书。第二天,服务生就被送上了广场。 “喂!你们想干什么。我是你们的组长!” “再也不是了,你这个人工人间谍。我们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在一片高呼声中,壮汉割开了服务生的手臂,机械的关节脱落了下来。服务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这怎么可能......我竟然也......是人工人......” “拆了他!拆了他!”人群再度沸腾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2】 2089年初,人工人与非人工人长达一年半的谈判终于破裂。 2089年末,人工人与非人工人的战争在xx市打响了第一枪。 2090年初,反人工人运动的骨干以及反人工人武装的士兵们攻占了yy市监狱。同年年底,多乌那拉和王治平在非人工人建立的【人类真理国】政权中被宣布单方面赦免罪行,并授予名为〔人类先锋成员〕的奖章。 2091年初,世界各地超过七十个原非人工人国家宣布接受【人类真理国】的领导。 2092年末,世界已发展成了【人类真理国】与人工人建立的【人类统一国】两国并立的全新格局。史称“人类两边分化时代”。 时间先暂且回到2090年末。在多乌那拉与王治平被颁布奖章不久后,两人便又回到了原本那一贫如洗的状态。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两人坐在垃圾箱旁,王治平先开口了,“我想去打工,我想去联系以前酒吧里的那个服务生,他或许有些办法,哦,不,他肯定有办法,他人脉很广,我想让他给我介绍工作。” “好主意,可是他在哪里呢?”多乌那拉举起酒瓶,堵住了自己的嘴。 “我不知道。但凭借他「原型人工人」的体质,他现在一定是待在咱们非人工人的阵营里。”这一点倒是被治平说对了,但他不知道的是服务生已经被活活拆解了。 “哦哦,我相信你的直觉,这两枚奖章,是我们最后的财产了,将它去当铺当了,兴许可以换个三千钱币来充当路费。” 王治平换好了钱,买了瓶【巴恩霓】。在与酒鬼好好地饱喝了一顿后,便匆匆前往原本yy市的所在之处打探消息了。 可刚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时,王治平却回来了。 “怎么了,找到工作了?这么快?”一个酒鬼正躺在垃圾箱上,他慢慢翻开眼皮,像一只陷入流沙的企鹅,口齿不清地问。 “没有。”治平答。 “没见到服务生吗?”酒鬼清醒了一些,他在垃圾箱上扭动着身体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成功坐起来。其形态正类似于一只陷入流沙中的清醒一些的企鹅。 “见到了,只有头,挂在广场上。”治平答。 乐土(1) 通过高智能传送装置,王治平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抵达了yy市。 现在的yy市与以前大不相同了,由于数年战争的缘故,杂草和树木从人类手中夺回了城市。人工人那机械的镂空的的尸骸现在早已成了老鼠的家园,而非人工人的白骨边上却开出了鲜花。 “最后一站了,下车吧,再往前走估计就没有人了。”开公共飞车的师傅扯着嗓子嚷。 “哎,好的。谢谢师傅。”治平从悬浮台阶上走了下来。 嘎啦。 脚踩在了蓬松的泥土上,深深地陷了下去。这里似乎是以前的公园。白天恰好下过雨,腐烂的树叶揉着软烂的泥土从鞋子一路粘上裤管,这段路显得十分难走。 走过一小段,地面变成石子铺成的了,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鞋上的泥巴被石子搓的干干净净。但裤管上仍旧粘着已干的土。 从下车到现在,共走了不到十分钟,周边渐渐可以听到些许声音了。又走了五分钟,平房和帐篷出现了。住在这里的人原本都是yy市的居民,现在他们正通过群居同耕的方法在这里勉强生存。因为战争的缘故,他们个个变得穷困无比,以至于无法承担撤离区的生活成本。 “这里是【人类真理国】的边境,穷人的乐园————欢迎来到【精神难民营】”石子路的尽头立着一块歪歪斜斜的牌子,如是写道。 治平上前将牌子扶正,一个男人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王......治平...是你吗?” 治平回身,见一个高瘦的蓄着胡须的有着方方正正的下巴的男人。 “是。”治平仔细端详着高瘦的人,愣了许久,“警察老哥,是你吗?” “哎。”男人眼中的光暗淡了,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就想打探个消息,我想找个人。” “跟我来吧,边走边聊。” 治平跟着警察进了难民营。两人一路无言。 天色渐渐暗透了。昏暗摇晃的太阳能路灯歪歪斜斜地正支在两人身旁,拼成了两条伤员阵列,将他们引向一个圆形广场。广场的四周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帐篷。 “我就住在这,天色不早了,先来我的住处吃些东西吧。” 王治平虽然想推托,但他的肚子却抗议了。 “那多谢了。” “没事。” 两盘白菜端上小桌,治平挥舞着筷子,开始扫荡菜肴。高瘦男人却不吃。 “你怎么了?干嘛不吃?” “哦哦,没什么,我们还是聊聊您的事吧......您说您要找人...” “是啊,还记得当初你抓我的时候,一道来的那个服务生吗?” “嗯,找他?” “是,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在哪儿,我其实有点事想委托他......” “死了。” “什么?” “死了。”高瘦男人伸手指了指广场上的旗杆,旗杆的最上端有一个圆圆的球状物。动用想象可以轻松明白那是一颗被挂上去的人头。 “某种意义上,你还真是来对地方了。大约是你还在监狱的时候,他人工人的身份就已经被人类发现了......” 哐当。 王治平猛一拍桌子,筷子从桌面滚落到地上, “看来我的流浪生活是没边了。” “什么,你还在流浪吗?” “嗯。” 两人相顾无言。 桌上的白菜凉透了。 乐土(2) 治平告别了高瘦的警察,独自走出了帐篷。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广场上的几根电线杆忽明忽灭,晃晃悠悠,犹如舞台上的聚光灯,又好似王治平长期以来动摇漂泊的心境。 微风偷偷地吹拂着树木和草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气压很低,王治平觉得胸口闷闷的。 他沿着广场旁的一条没有灯的小路朝前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于是他就这么没有目的地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逐渐明亮了起来。穿过浓密的树叶,一束光溅射了出来。一间不高的铺子,却有着高得浮夸的柜台。店的四面墙壁被多到浪费的彩灯所包裹。店门半掩半开,一个男人正坐在门口下陷的台阶上。 治平走近了些,这才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工人,一个失去一条胳膊且没有左耳和右眼的人工人。显然,他受到过非人工人的虐待。 看到治平来了,那个人工人站起身,迎了上去。 “老哥,你也来买包子吗?” “什么包子?”治平一愣,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家店正是他有钱时常光顾的包子铺。 店面已经被杂草覆盖,看来这里很少有人来访了,可柜台内侧仍传出了咣当咣当炒菜的声音。 “这里,还在营业吗?”治平问道。 “不了。”人工人回答。 “那你为什么在这......” “因为我没钱了,只能在不是【包子促销节】的时候买包子。”人工人愣了一下,开始对现在的情况进行演算,过了半分钟,他终于开口了,“现在不是包子促销节,所以我可以买包子。” “可现在店已经不营业了不是吗?”治平用教育七岁小孩的口吻告诉人工人,“不营业就买不了包子了。” “是这样吗......”人工人陷入了长期的思考。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咣当咣当...... 店内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金属间摩擦的声音仿佛能扎入人的心脏,治平越听越不舒服。 “喂,里面怎么回事?还有人住在里面吗?”治平拍了拍人工人的肩膀。 人工人并没有理睬他,一动不动地杵着。他还在不断地演算着自己能不能买到包子的问题。 “害,”治平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吧。”说罢,绕到店的后门,钻了进去。 店里店外是截然不同两幅光景。店内乌漆麻黑一片,凭借外面的彩灯可以勉强辨别店内的走道以及壁橱的模糊轮廓。 哐当哐当...... 治平感觉声音近了,他明白,声音一定是从他面前的一个房间中传来的。 可治平也像人工人一样,犹豫了。 要进去看看吗? 此时的犹豫显然是人类面对未知的怯懦。 算了!治平放空大脑,停止思考一切有关房间里面的事。 吱————门开了———— 门里是一具膨胀的尸体,一个非人工人的尸体,显然他已经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尸体的一旁则是一个人工人店员,正在用空勺子炒着空锅子。 治平惊呆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哐当。 店员搁下炒勺。拾起一把剁猪肉的长刀,回头看向治平。 “你没看到「闲人免入」的标志吗!”店员突然一声怒吼,扑向了治平。 治平忙往后退,抄起木柄拖把招架。 啪! 店员用他那不可思议的力气,一下就将拖把劈断了。 就当治平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店员再一次袭来。 啪!拖把由一截变成了三截。 治平的手腕拧伤了。身边也再也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 “你没看到「闲人免入」的标志吗!”店员发出了疯狂,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撕裂了黑夜。 又一次,店员扑了过来。 治平绝望了,他合上了双眼。 啪!咕噜! 人... 头..... 落....... 地......... 但头不是治平的,而是店员的。 治平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提着刀的手。顺着手向上看。发现是方才那个买包子的人工人救了自己。 “谢谢......” “没事,别客气哈,幸好我及时赶来了。”人工人挠了挠头,“刚刚想问题的时候忘了和你说了,店里的店员出故障了,他杀了他的老板。害,幸好我赶来了......” 尼克?菲儿 时间已超过夜晚十二点了,天上的月亮终于消失不见。 真正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气喘吁吁的治平和人工人。 “刚刚好险。” “确实。” “谢谢。” “嗯。” 人工人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黑色天空。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人工人低下头,看着治平。 治平仍在发愣。 “我见过你。”人工人突然开口了。 “啊,嗯嗯。确实,我......其实我以前有段时间就住在这附近......”精神涣散的治平随便应答着,他的心现在很乱。 “多乌那拉,” “唉?” “我见过你,你有一次和多乌那拉一起来买包子。” “嗯,是的。” “多乌那拉现在还好吗?” “嗯嗯,他还是老样子,怎么,你认识他?”治平问。 “是的,多乌那拉教会了我名为『放弃』的功能。” “那是啥。” “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但却是那些量产人工人所没有的东西。” “哦?” “我们人工人会通过大量的演算来决定之后的行动,但有时,我们会遇到多个符合逻辑的,同时成立的不同事件。『放弃』功能可以让我把演算这些问题的最长时限限制在固定的一分钟内。” “有什么用?” “这就是多乌那拉的过人之处了,这样看似普通的设定可以让我免于陷入永远思考或者像那个店员一样发生故障的境地。” “确实......” 治平这才意识到阴差阳错间竟然是多乌那拉救了自己一命。 治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寻找一个话题,准备将聊天持续下去。 “哦!”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拍了一下脑门,“你说他们是量产人工人......难道...你是...原型机吗?” “当然不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原型机。” “多乌那拉告诉我的。” “难怪。”人工人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自己那破碎的衣服,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尼克?菲儿x0v1。”治平把字念了出来,“你的型号竟然不是多乌那拉。” “当然不是,我和别的人工人不同,我是唯一一台完全由尼克?菲儿博士打造的人工人。不同于多乌那拉型号的量产人工人,我与原型机一样,可以通过交流进行『模仿学习』。” ...... “尼克?菲儿......”时间回到治平从yy市回来之后。酒鬼正呈大字型的伸展着四肢躺在垃圾箱上。他的四肢微微下垂,手贴在冰冷的铁板上,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尼克?菲儿”这个名字。 “你确定你没看错吗?”酒鬼问。 “当然没有。你听说过这个型号吗?” “呼————”酒鬼长叹一口气,“从来没有......我以为他是原型机......” “哦哦,他也说了,他和原型机一样可以『学习』......” “尼克?菲儿......” “尼克?菲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有,那个女人(尼克博士)和我说过,她一直想要有个儿子,等有了儿子后就把他命名为尼克?菲儿......”酒鬼顿了一下, “可她到死都没有过儿子......” 我 尼克?薩西是一位坚强又慈爱的女性,她曾是伟大的索西提?盖伊莎娃博士的挚友,是人工人科技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我敬爱的母亲。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制造我的人。 没错,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我是尼克?菲儿,一个人工人。 尼克?薩西博士,也许,我仍应该称呼您为母亲,而不是称呼您为创造我的神明。 在被创造这一点上,人工人的诞生与自然界中一切娘胎孕育的动物的诞生极其相似,都经历了一个从『不存在的个体』到『存在的个体』的演变。 我很清楚,自己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存在着,不止是物质层面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一种『作为独立的新的概念』的存在。 我是我,我活着。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但有一样东西,我完全无法明白。 ——『灵魂』 我有『灵魂』吗? 什么是『灵魂』...... 『灵魂』它——到底是一种意识?还是一种物质? 如果是意识,那我显然不拥有『灵魂』。我只是凭借着已有的程序,和我的学习模仿能力存活着,仅此而已。但如果灵魂是一种物质,那我和人类的区别又是什么呢?那人工人和非人工人的区别又是什么呢?那主观和客观的界限又是什么呢? 我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如果灵魂是某种物质,那......我认识的人,我熟悉的知识,我信奉的『我的科学』,以及我所熟悉的环境还有我所处的世界......一切都会变得那么陌生,尽管这个物质的世界并没有发生改变。 我不是唯心主义,但我却切实地觉得这个世界变了。 哦哦,也许只是我的认知变了...... 哦哦,如果,『人』只是个根据经验得出的代名词,如果,『主观客观』、『物质意识』等等这些,都只是人们用有限的知识在某个条件或是范围内划定的片面的界限,那一切也许就说得通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只要人们愿意,我就仍是人。只要人们不知道我不是人,我就是人。只要人的定义有所改变,我就是人。我现在有数不尽的方法证明我是人。 但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是人的话,那世界上的一切不都可以是人吗?树也是人,草也是人,花也是人,狗也是人,猫也是人...... 我明白了!灵魂一定是某种意识!而我不具备这种意识,所以我无法理解灵魂,更没有探究灵魂的意义。 非人工人,真是奇妙,竟然能运用意识本身来创造像『灵魂』这样玄妙的词语来定义某个我不可知的意识。 复读机时代的开端 自从得到了《克缇布狄》之后,我的生命完全改变了走向。 先是量产机被我与同事成功研制,接着是母亲所属的【nakal】公司因量产机与人类的战争而被迫关停。 再后来,我惊讶地发现了自己是人工人的真相,母亲赐予我的这具人工人的身体使我成了我自己研究人工人科技最好的研究对象。 唯一缺憾的是,我不能阅读《克缇布狄》。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某种内置在我体内的设定,一但我翻开笔记,就会触发我复读的本能。 为了阅读这本《克缇布狄》,我特地请来了帮手,一位流浪汉。他曾经认识母亲,也认识盖伊莎娃博士。我母亲为我编辑的记忆告诉我,他曾是一位了不起的学者。 噔噔噔噔。 重病的多乌那拉在治平的搀扶下走入了一间小小的,弯曲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台电脑,一台电脑,一台电脑,一台电脑和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奇特人工人,人工人自称尼克?菲儿。 “请坐。” “唉,好的。”治平为多乌那拉搬来了凳子。 “我希望您能为我解读盖伊莎娃博士的绝笔《克缇布狄》。”尼克?菲儿停下了手中的活,缓缓从咯吱作响的椅子上起身。将一本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笔记交给,多乌那拉。 多乌那拉颤抖着双手,迟疑了一下,两眼透露出数不尽的忧伤。 他翻开笔记。 笔记很厚,但所记的文字只占两页,每一页分别记述着一句让人读不太懂的话: 1.我们确实是神,在我们发明蒸汽机、轮船、汽车、电视机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是神。 2.在我阅读过的神话中,几乎很少有神明会把他所创造的以自己为标准的甚至高于自己的东西称之为人。 多乌那拉念完笔记上的两段话,咬舌自尽了。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倔强。 复读机时代开始了,无论是人工人还是非人工人,都应该打心底地佩服索西提?盖伊莎娃博士————一个挽救复读机时代于水火之中的男人。 闹剧的收场 2093年,多乌那拉在『xx市』咬舌自尽。 2135年,王治平逝世。 2176年,尼克?菲儿的离世,标志着人工人的制造正式宣告『完全停止。』 由于人工人的生殖器官仍为血肉所筑,2190年,人工人的子女(即非人工人人口)在『人类统一国』中的占比已达到50.23%,超过了人工人的数量。 2272年,最后一个人工人在zz市逝世,标志着『人工人时代』的结束。 ...... 在往后的一百余年里,【人类真理国】集团的人类迅速恢复了科技,并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第八次科技革命”盛世。 相比之下,原人工人集团的子嗣则由于缺乏适应非人工人的教育体系,变成了蛮荒的世界。 兴许人类的世界仍然会在不久后重归统一,但复读的时代必然会延续下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