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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症病人》


 至暗时刻

天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看来难以避免。妖风阵阵，很多人都撑起了雨伞希望遮挡左呼右啸的大风。早上9点没有阳光，看起来天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我刚到公司楼下，心情比天气还要沉重。大学刚毕业在一个小公司工作。心不在焉的走向电梯，果然手机响了，接起来是父亲的声音，明显感觉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慌张而又故作镇静。我刚到医院，你妈妈正在抢救，你从单位过来吧，路上慢点。我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去公司请了假，因为妈妈已经住院2月有余，单位领导也了解情况，没什么废话。下楼坐上了出租车急匆匆的赶往医院。
常年的陪床生活，医院就是第二个家。碰到的医生，护士都传来善意的微笑。到了母亲的病房，陪护的阿姨在等着我，说血压高造成脑出血，正在神经内科icu抢救。怎么会这样呢？我压抑着烦躁的心情。 血压太高了，降不下去。你妈也真是，还让你去上班，去了也没法工作。我相跟着陪护阿姨默默走向医院另外一栋并不算高的建筑。
父亲，大舅，还有我妈比较要好的一个同学已经守在了手术室的外面。脑子里浑浑噩噩，几个人相对无言坐在了手术室的外面。
父亲年纪已经大了，60岁人了，手微微颤抖拿着从百度上查的一些关于母亲复杂病情的资料。我心里突然感觉很难受，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连拼音都不太会的人。一个连拼音都不太会的人，要多么低三下四的去请教，才能把这些资料打印出来。唯一能帮助他的也许是书，在母亲生病的几年里，我也不知道他买了多少本关于，治疗，养生的书。跟踪几年下来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可悲的是，母亲往往跟父亲看法不一致。这时候母亲就会喊我，大用，我想吃什么了，我想买个什么辅助治疗的仪器，给妈妈花钱可能是我最大方的时候，烤灯，轮椅，吊瓶支架，有用的没用的，更别说各种针剂各种药，妈妈在我们家住着最大房间，里面还有紫外线灯，专门用来杀菌的，可以说是一个五星级病房了，现在住的房子离医院很近，为了给妈妈治病，全家放弃了位置更好的大房子，对我来说我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有妈妈在的房子，才能叫做家。每天早上，妈妈身体不好已经做不了早饭，但是肯定在听，听我起床没有，一听到我起床的声音就大声叫我，大用今天早上想吃什么，让父亲做，或者买。一定要吃早饭。下班以后，我打开家门，第一声喊得肯定是老妈，妈妈总是答应的声音特别大，哎，这一声答应感觉用的都是全身的力气，大用回来了。有时候我换下拖鞋，走到妈妈面前，妈妈脸上已经有了泪水。妈妈也不想长病，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妈运动，妈妈听医生的。为时已晚，妈妈已经抬腿都费劲，胳膊还没挥两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总是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在妈妈生病以前，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我处理不好的问题，总是信心十足。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能让妈妈心情好一点，因为妈妈眼睛已经不好，又要卧床，我就买了mp3录上了好多有声小说，为了不让家里死气沉沉，我就买了水族箱养了一缸漂亮的热带鱼，很多人来了冷言冷语说，你妈妈病得这么重了，还有心情养鱼，我觉得这些人很愚蠢，人生病了就是有罪吗？就不需要精神世界了吗。为了给妈妈找到精神支柱，跟妈妈商量以后，我就去联系了教会的人，他们都是好人，没事就来给妈妈唱歌，祈祷，围着妈妈一圈唱的人人都眼含热泪。然后这一天妈妈心情就特别好，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实在顾不了那么多，只要妈妈需要的，我就去做。



 噩梦连连

已经3,4天没有睡的很沉了，白天一闭上眼就是妈妈，大夫，护士，治疗。睁开眼2分钟才能知道，爱人已逝。白天，迷迷糊糊，晚上也是迷迷糊糊，以前从没有晚上睡不沉的时候，现在睡觉已经成了折磨。我觉得我的脑子可能短暂缺氧受到了伤害，跟以前已经完全不是一个脑子了，经常梦到相同的梦，有时候还能把前一次梦到的内容，连续上，说起来都是笑话，没有这种感受的人，永远不会相信。分不清白天黑夜，有时候睁开眼好久，才明白，这都不是真的，是梦。
梦到了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很久以前了在一个肾病专科研究院，新婚夫妇刚结婚，孩子也就1,2岁，都是好人。小孩的妈妈确诊急性尿毒症，已经转化成肾衰，通过治疗，她没啥感觉，也不难受，吃饭特别香，有时候我觉得她吃饭是有表演成分的，她要努力。看到自己丈夫一路消瘦下去，又要工作，又要来送饭，还要筹钱治疗，或者进一步换肾手术，路漫漫，修行仿佛看不到终点。都是边上的老人，或者其他病号家属可怜他，嘱咐他，你也要多吃点，你可不能垮了，老婆现在需要你，小孩需要你，你垮了，家不完了吗喋喋不休。又一次，妈妈也拿他开玩笑，叫他多吃点肉，突然他就放声大哭，一个大男人泣不成声，我们都惊呆了。他媳妇歪过头默默落泪，一言不发。我已经对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发下了弥天大愿，只要能让我老婆好起来，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吃肉。所有屋里的人都沉默了，都震撼了，都绝望了。其实在中国换肾的手术做了，寿命也并不会延长多少，换肾以后抗排异才是麻烦的开始，换肾的平均寿命，比做保守治疗的还要短，希望病人能够得到尊重，希望都能好起来。
还梦到一对母女俩，女儿跟我同岁，他母亲应该也跟我妈妈差不多大。比较好点的综合医院病房都是特别紧张的。应该是4，5个病号一个房间，我妈妈就特别愿意住大房间，病友多，陪床的多，能互相聊聊，妈妈感觉心情能好很多。刚有一个病号出院，他俩搬了进来，一进来俩人就在吵，声音比较小听不清具体说什么，突然他妈妈就在大声抱怨，说刚才出院的病号东西也没收拾干净，还说我们家一部分东西占了他们家位置。看起来很凶，其实是那种野猫的表情，很难说明白一看就是经常被欺负的那种看谁都是坏人防备又紧张的眼神。我妈让我爸爸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妈妈是特别有亲和力的那种，随便聊了几句很快就熟悉了。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7,8点钟他爸爸来了，而且一看就喝了很多酒，进来就破口大骂，话里话外听得出来是已经离婚另找了，你们住院叫我来干什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把你养这么大，你的了这种病，快死了吧。中间还混杂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我实在没见过这种家庭这种阵仗。他是越骂越火大，要准备揍他妈妈，我跟几个陪床的赶紧把他拉开了，女儿边哭边跟妈妈说，咱不靠他，妈，咱俩在一起就行妈，跟你在一起就行。她妈也不跟这个喝了酒的亲爹动手，就一句话，俩字，拿钱，你必须拿钱。他妈没有愤怒，没有眼泪，只有需要钱的渴望，这胜过了一切。其实当时我不知道，他妈妈也已经查出了癌症晚期。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第二天，一个年轻的男的来探视这个女孩，拿了好多吃的，我才知道他们已经订婚。现在女孩查出了慢性肾衰，慢性肾衰竭是不可逆转的，说明白点也就是只能控制，治不好。女孩强颜欢笑，两个人略有尴尬互相嘘寒问暖，如果一个女孩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那一定是为了安慰对方。男的走的时候放下了一笔钱。女孩坚决不要，男的坚决要放，最后甩手跑了。当时不知道在住院以前，她们订过婚了。他妈妈在还是能把她照顾的挺妥帖的，一日三餐有时候还亲手蒸馒头。但是不久他妈妈就确诊为膀胱癌晚期。他反过来又去给他妈陪床，这还是生活吗，根本无法想象。因为他妈要动手术，各种原因吧，他们换到去了另外一个医院。也就10来天吧她自己回来了。母亲的丧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妈妈临走会嘱咐她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活下去真的有意义吗？这个社会上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不是应该自问，你们有没有责任？作为人，作为同类你们有没有责任。现在再回想起他妈妈刚进来的眼神，除了对其他人的不信任，应该还有绝望，有愤怒，这个世界除了钱就是一地鸡毛，自私自利没有温暖没有善良。有的人说你要多看看其他人，社会上很多善良的人，温暖的事。放屁，这就是活生生的鲜活的生活，这些片段，毁了我的脑子。再也不会放肆的大笑，再也不会无忧无虑的大笑，因为我知道随时上帝就会毁了你拥有的一切。O my g。他妈妈去世还没多长时间，他也被确诊为膀胱癌，动了手术以后，不管到哪都要带着尿袋，每天还要做肾脏透析治疗，还不到30岁，我妈总是说，你去帮帮他，你去帮帮他，我想只有上帝才能帮他，噩梦终于醒了。醒了以后久久沉浸在这些噩梦当中，记得看了一个美国电影名字叫，遇见你之后，男主高位截瘫，照顾他的女主，现在火的不要不要的就是龙妈，喜欢上了他，就算这样，男主还是寻求了有尊严的自杀。如果自己活得太狼狈，不能让身边的人幸福，是不是应该纵容一点，我想所有人都应该思考，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闭上眼就是这些噩梦，工作根本无法再继续。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我跟公司都解脱了。
一两个月，三四个月，一直如此，还经常梦到一栋墨绿色，墙体斑驳的老楼很大的一栋楼，每当梦到这个楼的时候，都是旁晚或者是大风阴天，再或者是暴雨连连。总之就是不见天日。走进去以后就是这些病友，忽明忽暗的照明灯，已经被铁锈腐蚀的一大块一大块往下掉的破旧电梯，没有什么医疗设备，到处都是病号的**，护士习以为常，家属理智冷漠。我总是伸出手去拉我妈的时候就被嗓子干醒，一直在大叫。醒了以后心脏扑通扑通在跳。睡不好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好像吧，也有点意识，就看到一个女的站在我床前一米的位置，他背对着我，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转个身把她看清楚点，一动也动不了，我这个暴脾气就是一生大吼，你别走，我他妈弄死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头大汗，身体也能动了，慢慢的从噩梦中醒来，看了一下表深夜3点18分，抵抗力越来越差，总是闻到一阵一阵奇怪的香味，可能感冒加吸烟的缘故。好吧，我觉得我马上就要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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