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妖异怪谈》 胧月夜吊女作祟(一) 除夕之夜,金吾不禁。 近日正值盛世华诞,京中官民皆可不分昼夜共襄盛举,自然,位于西郊的勾栏瓦肆更是通宵达旦的纸醉金迷。 西郊一贯是偎红倚绿的销金窟,其中四景最为著名——明珠湖上的如意舫、醉红绡的百花醉、烟云阁的红袖招以及起云台的泠泠琴音。 最近,打漠北来了一个草台班子,在明珠湖边儿上搭了两个游牧民族的帐篷,里面出来十余个金发碧眼,扭着水蛇腰的肤白丰满的西域舞姬,颇为惹人眼球,新鲜玩意儿自也吸引人,让原本的老牌子生意愈加难做。 大年初三,那不知名的帐篷班子出了大事儿,几个寻欢客为争抢一个波斯娘子起了争执。起初只是两句口角,实在是肉少客多,眼看最后一个娘子要给抢去,其中一个少年人竟动起手来,推搡间将一个路过劝阻的老汉推下湖去。 见有人落水,几个后生想是害怕弄出人命官司,纷纷下水救人。 初冬夜里,湖水冰冷刺骨,上了年岁的老汉捞上来时已然断了气儿,其中一个下水的后生似乎是被水下什么东西拌住了脚,周边同伴竟没一个能拉住他,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沉入湖底。 巡街校尉立即快马加鞭禀告了值夜统领,那位牛高马大的统领赶来一瞧,好家伙,被推下水丧命的劝架老丈可不正是他那开私塾的举人老泰山么?立时叫人拿住那几个争执的后生连着帐篷班主以及一众西域娘子,又跟如意舫打了招呼,借用了几艘仓库里堆放的旧船,使人打捞落水的那个后生。 直到天堪堪露出鱼肚白时,那个后生才给捞上来,一双招子瞪得只剩下眼白,瞳仁就只有针眼儿大小了。那值夜统领觉得邪门蹊跷,拉了人和尸首大过年的敲开了府衙大门。 府尹大人一个囫囵年没过完就得苦哈哈的回来明镜高悬,瞪着几个纨绔子将惊堂木【哐哐哐】一顿猛砸,那架势,巴不得将堂下跪着的几个的脑袋瓜子都囫囵开个瓢。 值夜的巡城统领大名叫刘有才,无字,去岁里聘了光荣退休的文渊阁王参事孀居次女王氏,草根门户出身的大老粗对着这个退休后在北郊开设私塾教授童子的老泰山可谓十分敬重。 劝架的王老参事被推下水丧了命,巡城统领夫妇跪在堂下状告那几个只晓得灯红酒绿的纨绔子草菅人命。 可巧的是,推了人又下水救人之中丢了命的那个纨绔子正是兵部尚书阮文斌独子,小名玉郎。 这位今年刚满十七的公子哥儿生的一脸风流相,就是那合不上的死鱼眼此刻细细看来,生前怕也是一双风流的桃花眼。 兵部尚书大年初三没了那跟眼珠子似得独子,策马狂奔了一盏茶工夫,认完脸就站堂上号丧。 剩下那三个纨绔子家里也分别来了人认领,其中一个竟是敏妃娘娘的侄子,敏妃娘娘身为宫眷,自是不能随便进出,故而遣了一位经年得力的姑姑出来做耳报神。 就在府尹大人焦头烂额之时,大年初四夜里,明珠湖上的如意舫又出了事儿。 如意舫上的芙蓉画舫是最为出名的,里面的伊芙娘子也是年轻貌美,那夜里不省得遇上个谁家小衙内,言语轻佻不说竟还打算用强,逼得那小娘子投了湖,附近的画舫赶忙捞人,不过一盏茶工夫便捞了上来,也不知是呛了水还是撞了脑袋,总归是没了的。 这下如意舫的戚姐也不依了,这伊芙娘子原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原就指望她招财,现下花出去的本儿都没回来就血本无归,自是不得了,当即将闹事的小衙内捆成个粽子抬府衙去了。 府尹大人十分眼熟那位被惯坏了的小衙内,那是礼部侍郎方家嫡子,方家主母万大娘子年近三十方得了这么一子,打小是要星星给月亮的宠着,这回出了人命,原想着用银钱买了去,哪里想的那画舫上的小娘子已然过了官府文书,户籍也早早焚了,过了年就要抬去骠骑将军家做良妾的。 花了钱买姨娘的是骠骑将军家的老太君,见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堂上那母子又是那副用钱消灾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拄着龙头拐将地砖敲得【咚咚咚】响,要紧牙关只要还她骠骑将军府一个公道! 连着两天头悬利剑的府尹大人一个脑门十个大,深觉那报国寺的方丈大师不是徒有其表,那老秃驴一张乌鸦嘴怕是在佛祖跟前开过光的,啥坏事都灵验,也不知自己现下去捐笔香油算不算是回头是岸? 大年初五夜里,起云台泠泠琴音戛然而止。 位于东楼最顶端的妙语阁又出了事儿! 花了三百两白银排了半月终于轮上了,那二十出头的举人老爷兴冲冲的推开厢房大门,结果收获一个自挂东南枝的妙语公子。 一身红衣的妙语公子竟在最受人追捧之时投缳自尽了! 那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吓得手脚俱软,哪里还有寻欢作乐的功夫,慌里慌张的将人放下来,一探鼻息还有气儿喘,连忙背着人去了南市的仁济堂。 因着年关,仁济堂的坐堂大夫应府衙要求也是通宵达旦的坐诊,就防着个别突然犯了病的。 今夜坐诊的老大夫捏着花白山羊胡须半晌,开了药叫童子煎了给那妙语公子灌下去,待到天堪堪破晓时,人可算缓了过来。 那举人老爷并无什么不良嗜好,唯独爱下棋,偏生是个臭棋篓子,唯有这妙语公子愿意收了钱陪他通宵的下。 询问再三,妙语公子表示要回起云台,见了自己那爹爹再说。 举人老爷将人送回起云台,刚进门就看见急得团团转的起云台东家云三爷,云三爷不过三十出头,拍了拍妙语公子的脊背,将两人都让进自己位于后院的屋子里。 “妙语,你可看清了?”云三爷盘下这一带时仔细的盘问过的,这里三年前原是个脂粉铺子,后来走了水,只烧了一个调香的小娘子。 “不敢拿这事儿诓爹爹,确实是那吴家娘子。”妙语公子心有余悸,端着茶盏的手不住发抖:“我正梳着头,忽然从镜子里瞧见她,之后她就扯过我束发的带子将我脖子勒紧,我被她拖到门口,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幸而有柳先生,否则,我怕是要交待在顶楼了。” “你从前在如意舫也并未同人起过争执,便是认得那位娘子,也素来无仇无怨,她缘何要伤人?”云三爷【嘶】了声,脸色凝重:“都怪我,当年只顾着选个火烧过的地方,地皮旺。却是忘了寻个道长做个道场法事,这样,你先搬到西边素南那里去住几天,我亲自去请报国寺的高僧过来超度那位小娘子。” “妙语之事多谢柳先生了。”云三爷从书案拿出个描着金边儿的木牌子,双手奉上:“真金白银的怕是折损先生风骨,这牌子请先生务必收下,往后再来便是不用与人相争了。” “那柳某人便多谢云三爷了,妙语公子也好好休养,某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柳举人接过那精致的牌子,告辞出门了。 妙语公子在云三爷发话后,也不回自己屋里收拾东西,径直去了西楼二层素南公子处。 素南公子一身烟青色长衫,正端坐窗前品茗。见他来了,不起身相迎也不寒暄客套,只抬手与他倒了盏温水。 “料定爹爹会将你塞我这里,昨夜见那举人老爷将你扛出去,若非是他,还真怕你回不来。”素南性子冷清,妙语来前也热过一阵子,可惜了并非所有人都好他这瑶宫仙般的遗世独立。 “哥哥说前日里瞧着水里的是金蝉姐姐,可是真的?”妙语并未落座对面的蒲团,而是席地坐在素南脚边。而他口中的【金蝉姐姐】正是两年前明珠湖上最有名的,曲儿唱的最绝的花魁娘子卞金蝉。 “是她不错,当日金蝉遭人毒手,如意舫的戚姐收了银钱息事宁人,她那般傲气,想来定是不甘的。”素南是重瞳,入夜后能瞧见两个世间,这在起云台不是什么秘闻。 善茶艺的【假道士】素南与善琴音的【解语花】妙语,那是起云台经年不倒的活招牌。 因着起云台吊女作祟,东楼入夜后明灯高悬,但却空无一人。 大年初六夜里,不知是那被烧死的吴小娘子认定妙语是个好拿捏的软绵柿子还是怎的,从东楼到西楼,愣是再次找上了他。 只这回,吃了素南两道半吊子黄符的小娘子没上来就下死手了,缩在角落里头哭了一宿,次日一早便又没了。 报国寺的高僧们接了云三爷的帖子和大笔香油,承诺过了正月十五定然过去做法事。 大年初八夜里,似乎料定了素南那几道不痛不痒的黄符要不了她的命,吴小娘子的胆子便又横了起来。 这夜里,戾气十足的将正在沐浴的素南按进了浴桶,若非妙语听见不对推门出去正巧撞见前来品茗听曲的镇南将军,镇南将军腰间那饮血无数的宝刀出鞘,横着斩飞吴小娘子那惨白兮兮的手腕,将淹了个半死的素南拎出水丢给魂儿飞了泰半的妙语。 至此,起云台闹鬼终是瞒不住了,巡城校尉建议云三爷先行歇业,横竖银子没有命根子重要。 正月十二,被镇南将军一刀剁了爪子安生了几日的吴小娘子又来了。 是夜,妙语在镜子里又瞧见了她,报国寺的念珠大约只能护身,她无法近前,却能如影随形,还能拿东西伤人。 不过两天工夫,她似乎就认定了一个妙语公子。 待到正月十五,高僧们如约而至时,妙语公子一张妖冶的俏脸已然接近破相了。 “阿弥陀佛,好生厉害的小娘子!”为首的是个叫梵净的圆脸和尚,梵净大师据说是梵明方丈的师弟,他伸手摸摸妙语脸上的伤痕,随即蹙眉:“竟还是个索命的,我先在此镇着,你且去青玉观寻楚师兄来援,这戾气十足的,怕是要斩鬼了。” “大师,我儿妙语并未同那吴小娘子有争执啊,反过来倒是经常帮衬她那脂粉铺子的生意啊!”云三爷一听【索命】二字便慌了神,连忙双手合十道:“大师,还有我儿素南,大约是跟哪位道长学的,画了两笔黄符阻她,她前几日险些淹死我儿啊!” “这般狠厉,怕不是那个被烧死的。”来人正是青玉观主天机子门下首徒楚灵尘。 “阿弥陀佛,楚师兄有何高见?”梵净丝毫不怀疑他那救命的道门师兄赶超风火轮的脚程。 “无量寿福,梵净师弟怕看出来了,那是个找替死鬼的。”楚灵尘朝两个和尚回了礼,告了声【得罪】,也伸手点了点妙语脸上的伤痕:“嚯~还是个十年上的老鬼,那个过了火的小娘子年头小,对不上号了。师弟你俩夜里摆个经幡,看看能否超度,不行的话,只能请三清真人审上一审了。” 入了夜,楚灵尘跟梵净和尚兵分两路,梵净入东楼设经幡诵经超度,楚灵尘则入西楼摆香案恭请三清真人。 大约是梵净和尚的车轱辘经念的那借了吴家小娘子皮相的娘子不耐烦了,梵净的木鱼【啪叽】一声敲裂,经幡也轰然倒地,活像是被人愤怒的扯碎般。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尚未酿成大错,回头罢!”梵净和尚双手合十,盘腿手合法印,口中喃喃念起百字大明咒。 “臭和尚!死秃驴!哪个要你超度?”屋内窗户突然合上,梵净面前出现一个身着桃红衣裙的妙龄少女,那少女七窍里全是血,分明是叫人害了的。 “女施主近日来一直尾随那位公子,究竟是何缘故?”梵净停下念经的嘴,朝她施了个合十礼,礼貌的问询:“若是无故伤人,按理说,不论佛门道门皆可就地诛杀之。” “我认得他!八十年前,就是他将我拖进此处···羞辱过后又以我祖母性命要挟,让我每日入夜来此任其···肆意···”那少女说着怒目圆睁,语气愈加狠厉:“后来,他家中娘子得知,竟闹上我家去,说是我不知廉耻勾引她夫郎。我祖母尚在病中,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那厮被他娘子撞破丑事,不仅不收敛,还找上门来,当着我祖母灵前将我日夜羞辱!后来他娘子再找上门来,正好撞上他羞辱我时,他为证明是我勾引他,灌了我一碗断肠草!我疼了一宿,去的时候衣衫不整!我要他偿命!何错之有?” 梵净乍然听闻这一口气不带喘的控诉,在原地楞成一根木桩子。 还是破门而入的楚灵尘一声厉斥唤回他的心神:“你这厮不仅胡搅蛮缠,还是个信口雌黄的!” 说罢雪白拂尘凌空一抽,将那少女抽的发出尖利哀嚎,她想跳窗,哪里知道窗口不知何时遍布万字咒文,而窗沿上不知何时滑过的五帝钱映衬出穿插的红线,正是道门中收鬼惯用的红线铜符阵! “楚师兄如何得知她是信口雌黄?”梵净和尚主修超度,次修药理,最了不得就是请降魔金刚杵揍一顿,因着不是武僧,多数还是揍不过要求援的。而本朝佛道一家,梵净和尚出外游方泰半是跟随眼前这位武力值强悍的道门师兄的。 “你仔细看,这老鬼少说也有百年道行,八十年前,一个三十来岁的还云英未嫁?这鬼话拿去骗鬼,鬼都不信!”楚灵尘说着又用拂尘抽了她一道:“你找替身就找替身,扯谎能找个靠谱的么?还不脱了你这身化相?过了百岁的老鬼了能要点脸么?打算披着别人家小姑娘的皮去千刀万剐?” “道爷饶命!道爷饶命!妾身不敢了!当真不敢了!”红线铜符阵中,那【少女】连连摆手,脱衣裳似得脱掉那身人皮,竟是个二十左右的美貌妇人,然而,脖颈间七道红线触目惊心! “摇什么头?没见过七弦娘子?”楚灵尘看见两个光头和尚不出声的交流,认命的给那俩见识少的讲解:“七弦娘子是娶过门的替死鬼,看来她过门前那个娘子要么是新丧要么是命不久矣,赶着拿她的命去抵数的,以先头娘子的裹尸布做白绫绕脖颈七圈挂灵前吊死,再取先头娘子敛服上的线将那七个圈儿在脖子上挨个儿缝死,最后换先头娘子的棺材钉上,封在地下三十尺,以朱砂于棺内四壁绘制镇魂符以保魂魄不灭。” “这听着像是玄门之法?”梵净和尚蹙眉,似乎觉着这个法门过于阴损:“这位娘子又何其无辜呢~” “无辜?”楚灵尘一声冷哼,拂尘一挥,五帝钱顺着红线逐渐逼近,阵中那娘子跪坐在地上,慌得直朝他磕头求告:“十五年前,这厮害死一个新嫁娘,被我师叔擒获镇于三清座下。五年前,这厮蛊惑一个道心不稳的童儿打翻令旗逃跑,以厉鬼撞魂之法险些撞死我师弟!三年前于北郊员外府邸意图夺胎投生,失败后生吞两个尚在娘肚儿里的女婴,一个将近临盘,一个七月大!两年前于明珠湖蔷薇画舫附身花魁娘子赵华蓉,意图吞灵夺身,被你师兄撞破,还震碎了你师兄的乌金钵!这厮哪里无辜了?” 梵净和尚瞧着阵中一双招子骨碌碌转的妇人,瞠目结舌,这从不打诳语的出家人哪里见识过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货色? 胧月夜吊女作祟(二) 原来,那美貌妇人是前朝一诰命夫人,因着夫人宠庶灭嫡被一个出身不清不白的花魁娘子弄的丢了性命,死前一口喉头血无论怎样都咽不下去,故而凭着临终前那一口怨气就地化成一方怨灵。 又不知从哪个术士那里学得那撞魂的阴损法门,随后生吞了不少无辜生命终领悟了化形关窍。 她缘何一路在如意坊一带徘徊不散?梵净和尚后来翻阅过前朝堪舆图,发现起云台便是那伏诛的厉鬼孟夫人旧居遗址,随后又摆了两天法场。 “孟夫人,这两百余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那口恶气了吧?”楚灵尘对这个锲而不舍伤害无辜的前朝诰命可谓是异常的苦恼,随着时间推移,眼前的厉鬼不仅怨气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撞魂、附身、吞灵林林总总戾气成倍增长,加上又是个滑不溜手的,愈加难以对付。 “放下?你让我如何回头?”孟氏凄厉一笑,眼中有血泪溢出:“当年那贱蹄子诬陷我偷人,那没良心的信了她的鬼话,将我那还没满周岁、连名字都没起的哥儿举起来生生摔死。后来又将我捆了吊死,我死后看的真清楚呀~偷人生孽种昧银钱的是那叫得比谁都冤的贱人!所以啊~我头七还魂那日将那一家子贼心烂肺的都撕碎了!后来无常爷来锁我,说是那没心肝的在十方殿前告了我!呵呵呵~他竟还有那脸面颠倒是非,横竖都是人变的,哪哪都一个样儿!我想通了就不会再回头,都是不辨黑白之辈,有什么资格审我判我?” “师兄,这又是谎话?”梵净和尚这回不敢直接当真了,毕竟眼前这女鬼谎话可是张口就来,且假话说的比真金还真的。 “是实话,大实话。”楚灵尘指了指她的脸颊:“七弦娘子血泪为证,她这是要破我的红线铜符阵可惜了,道行差了些,方才又给咱们联手摆了一道,强弩之末了。” “要招魂请勾魂使么?”梵净和尚蹙眉,虽说这吊女作祟多年,便是就地诛杀也是使得的,但···终归人死多年,是冥府的事儿,阳间人越俎代庖,总有不妥当的。 “无常爷来了也只会把人锁回去,十方阎罗审完估计又是个进无间炼狱万万年不得超生的,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呢!”楚灵尘也是跟无常爷打过多次交道了,深知他们工作繁忙,尤其上次让这小娘子跑了,差点以渎职罪按进十八层其中一层受罚去了。 红线铜符阵中,孟氏大约是以焚烧心魂为代价,强行爆开了十余根朱砂红线,五帝钱丁零当啷的砸了满地。楚灵尘左手一拢,地上的五帝钱立即有序的立起来,滚到对应方位,只见他右手于虚空中那么一划,剩下的朱砂线瞬间将孟氏绕了个密不透风。随即,楚灵尘拂尘一挥,五帝钱拼做铜钱剑穿胸而过,孟氏发出凄厉叫喊,几乎在下一刻化作飞灰。 “多谢。”这是她化灰前最后的一句话,眼底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释怀。 楚灵尘主业是降妖除魔,对于道场并不热衷,只得交待了主修法场的梵净和尚几句,随后就离开了。 梵净和尚也深知,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剩下的不过是超度下余下的怨气罢了。 于是乎便跟三爷约了时间,他也赶紧回去做点功课再回来。 正月十九,因吊女作祟被迫停业数日的起云台终于重新开张,等了数日客人非但没少,冲着闹鬼这个名头来捧场的也是络绎不绝。 起云台的吊女刚刚伏法不久,西郊大营天玄营又出了大事儿。 西郊大营位于天子脚下,可谓是皇城金吾卫跟守城军以及巡城校尉的大本营,其中,天玄营更是历任天子打潜邸开始的亲信部队。 这任天玄营主将大名关翎,别名关山月,隶属西南旧部,因长相凶悍年逾三十好几年都无人问津,据说是愁坏了赚不了这堪称天价的冰人红包的一众红娘。 天玄营是西郊大营的奇葩,别的营是除了主将裨将,其余一水的光棍,他们是反过来,除去主将裨将,其余都是成了家,甚至拖家带口的。 关翎有个至交好友,是天机营主将,人称寒江雪的寒羽。寒羽今年三十出头,姑娘都快十岁,儿子都会走路了。 这天夜里,不知是哪个值夜的将个姑娘带回大营温存了一番。次日一早底下将士连滚带爬的冲进主将居室时,发现天机营主正在跟他们主帅唠嗑,案上摆着两幅画,分明是两个乍一看就不怎出彩的姑娘。 好吧,寒将军是给自家大帅保媒来的呢~还真是难为他了,都不省得人姑娘成亲时盖头一揭发现郎君跟相看时在屏风后头看见的大相径庭,会不会又哭又闹? “外头吵吵嚷嚷的?又是哪个小崽好事将近了?”关翎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反正有去无回的份子钱也不是头一回给了,至于能否收回来,再说吧。 “大帅!寒将军,不好了!”进来的小崽估计是新来的,不怎经事,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陈将军昨夜带了个小娘子回来,今个一早起来发现那娘子一脖子挂在杜将军帐前了。” “怎么回事?还闹出人命来了?”寒羽皱眉,按住要发火的兄弟,随即让人找个说话利索的进来汇报。 鉴于两营主帅好的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底下人也就省事多了,天机营一个姓张的裨将去现场了解完情况后就迅速进天玄营主帅居室汇报了。 原来,那一丝不挂上吊的不是不清不白的小娘子,而是陈将军刚过门的媳妇。今天破晓时出来,准备上街买点菜回头烧一桌好吃的慰劳下自家郎君,哪里省得碰上个醉鬼老杜,那醉鬼不仅醉的不清不楚的,还是个色中饿狼,两三下就将人拖进营帐去了。完事后,受不了的陈家小娘子也不顾自己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衫,顺了老杜的腰带就在他营帐前上吊了。等到天亮了,有巡帐士兵经过时,人已然凉透了。 睡得人事不省的醉鬼老杜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儿,直到被赶来收尸的小陈从床上拎起来一顿暴打,只穿条裤衩的鼻青脸肿的老杜这才在瑟瑟寒风中清醒了些,再一看正对着自己的小陈他娘子那瞪圆了的死人眼和自己那条打着补丁的裤衩,剩下的醉意也完全清醒了。 关翎和寒羽端坐主位,神色尴尬的紧,苦主小陈,近两年风头蛮盛,是个既能打又颇能算的。而那酒鬼老杜,不消说,他是个老人儿了,同样隶属西南旧部。除了喝酒误事被降成裨将,论资排辈,还真就比关翎资格老。 那醉鬼老杜后来扛了两百军杖,差点儿打死了去。但是小陈无视军规,带家中女眷进军营,虽说是苦主,同样犯错在先,挨了二十军杖后领到了来自老杜的一年俸禄。 “小陈,这事儿你虽说苦,但毕竟不占理。”张裨将劝慰道:“这老杜今年的份例是全在你手里了,明年的过了年关就发你,大帅说了,判他五年俸禄呢~够你回头再讨个婆娘了,这回可得留神,别再带回来了啊!” 小陈裨将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办的不妥当,也就顺着大帅给的台阶下了。 那醉鬼老杜挨了那要命的两百杖,还罚了五年薪俸,正趴床上【嗷嗷】叫呢! 关翎是没来瞧这丢人现眼的,倒是寒羽来看过两回,建议他老低个头给那受罪的后生服个软,之**手言和还是一家子兄弟。 那老醉鬼心里敞亮的紧:“我睡了他婆姨,他婆姨还顺了我裤腰带挂我屋前了,这事儿哪里是能善了的?不过看在大帅面子上留我条活路罢了,算了,过了年我请调看守粮草库吧,省的那小崽子玩命往上爬给我小鞋穿!” “你倒是想得开。”寒羽点头,算是默许他这降职调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看守粮草也是个肥差,只一点,你再在当值时吃酒,一口五十杖,你家大帅替你签的军令状。你要抗的住揍,就只管敞开肚皮吃。” “一口五十杖?”酒鬼老杜瞠目结舌:“我婆娘都没有!就这么点爱好,大帅也要给我断了?” “你这混账!你不数数因着吃酒坏了多少事儿?”寒羽一个巴掌落在那老酒鬼脑瓜子上,拍的他嗷嗷叫:“也就你家大帅了,要换了我,老早打发你这老小子了!还替你签军令状保你?” 关大帅替自家旧部签署的军令状此刻已然拓了十余份,分别挂上了西郊大营各处布告栏。 “不得了啊,关山月这是要整肃军纪啊!”“可不是!吃一口酒五十杖,这口酒得是进贡的陈年佳酿吧?”“也就只有关山月干的出这种事儿了!”“那可不!这一板一眼的,长得还凶神恶煞,贴床头简直邪祟退散!”“滚滚滚!把关山月贴床头你不怕做噩梦啊?”“就是就是!关山月那张脸看一眼腿都软了,不怕婆娘跟人跑了啊?”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