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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公正》
序幕
女人赤裸的背上一片红肿,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被捆了多久。她的双手被紧紧绑在一把旧木椅上,早就九九藏书失去了知觉。
她的生命就要到尽头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鼻子才终于习惯了弥漫整个地牢的恶心味道。
时间,她唯一拥有的就是时间,让她来思考,让她反反复复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他是谁?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她这辈子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竟然让一个陌生人这么对待她?我是个善良好心的人啊,难道不是吗?
什么样的人会把一个女人关在一个地狱一样的地牢里?
给她送食物时,如果你管放了几个星期的面包也叫食物的话,他用沉默折磨她。她试过用各种方法来刺激他,希望他做出反应。可是任凭她尖叫、辩解,甚至哀求,他都置若罔闻。他嘴角的讥讽和他阴森的目光在她赤裸的酮体上来回游荡,令她毛骨悚然。
现在,她自己的念头也开始折磨她了。疼痛的肢体在叫嚣着,渴望泡进洒了薰衣草精油的热水里。如果能洗干净刺痛她双腿的尿液和粘在身下的粪便该多好。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这与她平时锦衣玉食的生活相差万里。
清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变得绵绵无期。求求你告诉我,这噩梦何时才能结束啊?这噩梦怎么样才能结束呢?她问着上帝,一遍又一遍。
角落里断断续续的滴水声为她的痛苦雪上加霜。她回忆着过去的幸福时光,试图希望这样能屏蔽那些噪音,阻止疯狂念头潜入她的意识。她觉得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头了。她不停地祈祷天堂里的丈夫会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在那儿接她。如果现在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该有多好。
地窖的门突然开了,她.99lib.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疼了她的双眼,让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皱了皱眉头,马上让她记起自己的右眼几天前被打肿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下颤颤巍巍的楼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被囚禁的女人心跳加速,疯狂地挣扎着。他走过石板地面,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她用孩子般的语气乞求道。
男人虎视眈眈地注视了她一会,邪恶的笑声从他唇间发出。“为什么?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放了你?”
“我求求你,求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什么了啊?”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猛地将她的椅子转了一圈。“啊,无知是福啊。”她强咽下升腾而起的满腔愤怒。“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做了什么倒好了。起码能帮上点忙,但你什么也没做,是不是?把我们往那儿一扔不管了,不是简单多了。把我们扔在那鬼地方那么多年,任我们腐烂。好,现在你知道这滋味了。”
男人气势汹汹的话令她退缩:“我很抱歉,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认识你吗?”
.99lib.t>“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们不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让我恶心。”他把嘴唇向下拉,好像嘴里含着毒液,突然扭头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你,你们那帮人都那么自以为是,其实你们都还不如你屁股底下的那摊屎。你们都是屎!”
他咆哮着。眼泪顺着女人脸上的瘀99lib?伤流下来。
“你这个脏兮兮、哭哭啼啼的臭婊子!你是什么东西?”
她垂下了头。
“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她又把脑袋撑起来。
“说,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个脏兮兮的……”
“说!你是个脏兮兮的什么?”
“我……我是个脏兮兮的……哭哭啼啼的,臭婊子……”鼻涕流进她的嘴里,她的喉咙干的发紧。她迫切需要擦擦鼻子,喝上一口水。
他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求求你,我能喝口水吗?”
“喔,这位女士渴了?”
“求你了?”
“那再来点吃的怎么样?你一定饿了,你饿吗?”
“是的。”
男人从外套口袋里拽出一双塑胶手套,双手滑了进去。他走到椅子后面。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当他重新站回到她面前时,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她倒吸了一口气,心怦怦直跳。
“张嘴。”
“求求你,别……”她紧锁眉头。
“可你饿了,不是吗?你说你饿了,来,把嘴张开,张大。”
忍着双眼的刺痛,她张开了嘴。龟裂的嘴唇被撕扯的更加疼痛。
“没错,你满肚子都是这个。”
他凑近她,用力将一把秽物塞进她嘴里。
“现在把它吞下去!”
她满嘴噎着自己的排泄物,一边吞咽一边抽泣。
他看着她的下身:“你的确是个肮脏的婊子。”他摘下手套扔在地上。
他不停地叫喊着下流话,发出阵阵狂笑,但他的这些话只令早已思维混乱的女人更困惑。
他转身朝楼梯走去,仍然沉浸在折磨她带来的兴奋里。
哦,感谢上帝,他要走了。有一瞬间她阖上了疲倦的眼睛。但当她再次睁开时,看到他又走回来了。她注意到他右手握着一根长金属棍。
哦,天啊,我要死了吗?
“你让我恶心!”他拖着脚步走近她。
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牙齿直打冷战,直视着他那双邪恶的黑眼睛,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她干涸又沾满污渍的嘴唇里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我受够了,你这结结巴巴臭烘烘的婊子。”
棍子举了起来,女人尖厉的叫声充斥了狭小的房间,瞬间消散在他的疯狂里。棍子不断向她劈去,其中一击将她的头骨击得粉碎。她的生命随着涌出的鲜血渐渐消逝。
童年的画面在他已经癫狂的脑海里呼啸而过,但他没有停下来,一下接一下,他惩罚着她,没有意识到五分钟之前她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巨大的满足淹没了他。
九九藏书地窖角落里放着一把大电锯,他抓起电锯架在死去女人的脖子上,享受着如高潮来临之前的感觉,他来回拉着锯子,速度越来越快,割断了肌腱,割断了骨头。他牙关紧咬,直到她的脑袋滚落在地。
那个一直无声地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人,这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把目光转向那个人。那个人脸上流露的光彩告诉他,她很满意他动作的精准和凶猛。
“谜题的第一部分准备好了。”男人对她说。
“是的,我们都知道现在没有退路可走了。”
“没错,这只是开始……”
第一章
九月三十日
珞恩把散落在沙发上的大靠垫都拽到地板上,汤姆又朝壁炉里扔了一根木头。两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
到目前为止,整个晚上都在按计划进行。距离他们上一次共享晚餐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而距离他们上一次亲热的时间则更久。她给沙发桌上的两个杯子里倒上红酒,心里小鹿乱撞。
汤姆把她拉回到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很想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珞恩翻过身,把腿搁在他的大腿上,头依偎进他怀里,舒心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也很想念你和查利。我还想念和我的梦中情人共度的那些浪漫夜晚。我们似乎有好几年没像现在这样了。”她把冰冷的玻璃杯贴在脸颊上降温,她真的在脸红吗?还是因为噼啪作响的炉火太热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淘气的少女。”
“你还记得藏书网我们小时候淘气的时候最常做的事吗?”汤姆挑逗地问,他调皮地用手在她苗条的大腿上轻抚,并且慢慢向上游走。
她紧绷的身体因为等待已久的触碰而微微颤抖。“傻瓜,我们小时候还不认识呢。你想说查利出生之前吧?”
“有道理。生下她你后悔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珞恩怔住了,她坐直了身体皱起眉。
“当然不后悔,你后悔吗?”
这几个月来,汤姆一直在跟她赌气,她把这归结于自己比平时加班的时间长。但也许她错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远远比这严重。
珞恩和汤姆结婚十三年,女儿出生后他们就未曾正式讨论过对生活的规划。今晚的两人世界是因为女儿是在一个朋友家过夜。而现在,她情不自禁地猜测这段对话会发展到哪一步。
他抬起手轻轻地摆正她靠在自己胸口上的头,才开口说:“不,我不后悔,但是……”
一个简单的词,像悬挂在两人之间的高压电线,危险一触即发。
珞恩再次想要坐起来,但汤姆的手像钳子一样夹着她的头。“汤姆,放开我。”她长出了一口气,企图抑制内心膨胀起来的不安。她两腿用力一蹬,坐了起来,低头瞪着他,同时稍微往外挪了挪,免得他再把她拉回怀里。“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
他双臂交叉在坚实的胸前,抿紧嘴唇,等于在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要求道:“汤姆,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就一吐为快吧。”
哦,天哪,千万别情绪失控,把事搞砸了,我现在可应付不了你生一礼拜的闷气啊。
“说吧,亲爱的,很明显你有心事。”她微笑着哄他。
“好吧,我来告诉你我怎么了。但是记住,是你要我说的。”他一边伸手去拿红酒一边答道。他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看上去像在努力积攒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她点点头,她从没见过汤姆这样。他巧克力色的眼睛里透出的忧虑令她心神不宁。
他站起身,握着空酒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我很难开口。”
她对他的犹豫不决感到厌烦:“直说吧,汤姆。”
他用颤抖的手捋过自己浓密的黑发。她明白要他找到恰当的表达方式是多么痛苦。他要坦白他爱上别人了,就是这样。她鼓足了勇气,等着那些词句从他嘴边滚落。
“我受够了你把我做的一切都看得理所当然。对你来说你的工作比我们更重要。我受够了每次查利问起你为什么还在工作就要帮你找借口,你必须承认,最近你经常加班。”
她感到如释重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毕竟他没有婚外情。“哦,汤姆,亲爱的,当我接受升职的时候我们就知道生活会有很大改变,我们讨论过的——”
“我怎么记得那是单方面的通报,以‘我要升职了’开始,以‘我已经接受了’结束。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不,没有,毫无余地,去他妈的。注定结果的事算什么讨论。”
“这不公平,我要怎么做?拒绝这次升职吗?你意识到这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我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警长。”珞恩说着站起身,做好持久辩论的准备。
“至少查利能知道她妈妈是谁。”他孩子气地顶嘴道。
“你花我挣来的钱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抱怨。”她咕哝着。
“哦,你挣来的钱?”他怒目圆睁地回击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沮丧地说,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大腿。“我很感激你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来照看查利,但这是几年前我们一起决定的。你接下来就是要向我抱怨这件事吗?”
冗长的沉默却似有震耳欲聋的效果。
“或许当时我没料到抚养查利这么难。”他静静地说。
内疚像一根绑带勒着她的胸口,她为没能早些意识到他的孤独而自责。“宝贝,真的很抱歉……”她朝他走去。
但他却转过身去走到窗边。这让她吃了一惊。她伸手温柔地搭在他肩头,他却挣脱了。
“我不想要也不需要你的同情,珞恩。”他拉开窗帘,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
“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了几分钟,他可怜兮兮地喃喃道:“我想要回我的生活。”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对不起,汤姆,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有共同的生活。事实上我们生活得不错——”
“不,有自己生活的人是你。我仅仅是活着。你八点出门,七点半左右回来,怎么加班你都不介意。而‘老好人汤姆’在料理我们孩子的一切,在打扫屋子。天啊,你究竟知不知道每周五天这样的日子有多乏味?”他的脸越涨越红,嗓门也随之越来越大。
珞恩能想象全国正有成千上万的家庭在进行这样的对话,只不过可能都是妻子们在向工作晚归的丈夫们抱怨。
她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
“几个月了,只是你太忙了根本没感觉到。”
蹲在厨房门口的牧羊犬,亨利,因为他们的争吵呜咽起来,珞恩不由得分了神。
“乖,孩子,没事。”她安慰地轻抚他的脑袋,“快去床上躺着吧。”
牧羊犬低着头小跑回厨房去。五年前,珞恩把他抱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一只小狗,这是她送给丈夫的礼物。汤姆用自己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的名字给他起名,蒂埃里·亨利。但这只牧羊犬似乎视珞恩为自己的主人,而不是汤姆,这也在他们之间引起了麻烦。
“呵,连狗也比我更受重视。”
“成熟点吧,汤姆。”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汤姆转向她,抓住了她的肩膀。“所以你是这么看我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够成熟?好了,明天你可以提交你该死的辞职信了,因为女士,下周的今天,我就要重新开始工作了。你听到了吗,珞恩?让我们看看你能花多少时间夜以继日地照顾我们天使般的女儿还不崩溃。记住一件事,我坚持了十二年,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怎么样?”
说话间他抓住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他没发觉她疼得龇牙咧嘴。
“汤姆,你弄疼我了。”
“你不懂这些话的意义。”他咬牙切齿,不肯松手。
哦,天哪,他失控了。
她试着耸动肩膀挣脱他的双手,但他抓得更紧了。尽管她竭力想让他松手,但他拒绝放开。他像失去了理智,她知道只有一种办法能让他放手。她迅速地用膝盖轻轻地——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轻轻地顶了一下他的腹股沟,她只用了足以迫使他松手的力气。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汤姆咚的一声倒在了地板上,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汤姆,我不是故意这么用力的。来,我扶你起来。”她弯下腰安慰他,想扶他站起来。
“离我远点!你这个疯女人。”他抡了一下胳膊,拳头恰好打中她的眼眶。
她踉跄着越过房间,跌在那堆抱枕上。亨利跑到她身边,舔去她眉毛上流下来的血。
“没关系,孩子,回床上去吧。”她抚摸着它的头说,但亨利像是?99lib.预感到还会有新的麻烦,不愿离开她。它挨着她坐下,警惕着注视着汤姆。如果汤姆再给她一拳会发生什么事?这时,珞恩放在沙发旁咖啡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又来了,她心想。珞恩费力越过柔软的靠垫伸手去拿手机。她觉得疲乏得难以形容,接起电话时,她声音听起来心力交瘁。
“你好,我是辛普金斯警督。”
“那个,很抱歉打扰你,长官。我们在您的辖区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所以我们在想,您是否——”总机的女接线员说。
“告诉我详细情况。”珞恩说。汤姆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厨房走去,经过他们时,亨利对着他狂吠了几声,但珞恩警告地拽了拽它的项圈。
“长官,细节暂时还不太清楚。尸体是在察灵森林里发现的,看起来死者是几星期前遇害的。”
“很好,那么在我到之前,给我准备好防护面具啊。”她打趣道。
“您的意思是,现在过来吗,长官?”
“是的,我马上99lib?就过去。和刑侦警长蔡尔玆联系过吗?”
“我的同事正在和他联系。她给我手势说,他也会过去,长官,他已经在路上了。”
“唉,又一个浪漫的夜晚泡汤了。”珞恩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假装家里一切正常。
“是的,长官。很遗憾,长官。”接线员赞同地说。
不过珞恩丝毫不觉得遗憾。“我尽快到。”她合上手机,重重地叹了口气,摸摸亨利的脑袋。她叫它待在原地,自己去找她气急败坏的丈夫。
汤姆正坐在餐桌旁,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握着只剩半瓶的威士忌酒瓶。
珞恩靠在门框上,怒火中烧。她把头发揶到耳朵后面,说道:“汤姆,我必须去工作了。等会儿我们还是得把话说完。”
他没有理睬她,继续瞪着自己的酒杯。
此刻,她为他给婚姻造成的破坏而恨他。她很快换好衣服,拿齐了手机,外套和手提包出了门,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章
从珞恩家开车到察灵山大概要半个小时。珞恩不禁庆幸这鬼天气倒是让这一路清静不少。
风暴已经过去了,可是雨势仍不见小。珞恩咂了咂嘴,担心这场雨可能妨碍他们的调查,现场的脚印可能早就在她赶到之前就被雨水冲干净了。
珞恩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二十分,已经有几辆救护车停在现场了。天际新闻的摄影师和记者在准备做现场直播。珞恩早有经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帮如狼似虎的记者嗅到猛料蜂拥而至。还好现场已经先用蓝白胶带拉了一圈警戒线。
她从车上的储物箱里找出一块膏药,蘸着唾沫抹了抹手肘上的血迹把膏药贴上。她脱掉低跟正装鞋,换上长筒雨靴,往身上套了一件防水夹克,罩住那身海军蓝细条纹套装,走进雨里和刑警队的其他人汇合。
“辛普金斯巡佐,能跟我们说说你有什么发现吗?”记者大声问。
“晚上好,比尔,你又是第一个到现场的。等我有时间,也许我们可以聊聊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这回先告诉你一个真相,我是辛普金斯警督。”
“呃……对不起,实在无意冒犯。这是在调查谋杀案吗?”
记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转瞬即逝。
“饶了我吧,比尔,我才刚到。只要我们一有消息,你一定会第一个知道。我是说你跟其他那些记者。”她挤出一个笑脸,补充说道。
她在林地里跋涉,靴子踏在泥水里一步一响。她已经看到她搭档的车子了,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儿安慰。她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皮特·查尔兹已经把该问的都问过了。
“晚上好,长官。不管怎么看今天晚上都不太顺。”半路上,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跟她打了招呼。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沿着泥泞的小路继续往前走去。
越走她的头越沉。我的婚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知道汤姆无99lib?意伤害她,但这并未减少她从他眼里读出的怒意。是不是我也有错?
珞恩避开一个水坑,思绪回到几年前。那时候她常带查利和亨利来这儿,三个人在橡树林里开心地捉迷藏。
出了今晚的事儿以后,即便是白天到这附近来,她都要三思而行了。天啊,如果是亨利挖出了尸体,而查利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那可怎么办?她简直没办法再想下去了。
在泥泞的地面和潮湿的落叶上又走了几分钟,她终于来到了现场。
现场勘查的警员已经在尸体上支了一个临时的防雨篷,雨水一直从树的枝丫间嘀嘀嗒嗒落下来。
皮特·查尔兹凑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要是我说我不小心撞在门上,你肯定不信,对吧。”
“是我想的那样吗?”他不可置信地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可是那只是个意外。你就别管了。”
“你开玩笑吗?一个男人打老婆是意外就见鬼了?等处理完尸体我就要去处理一下你丈夫了。”
珞恩往前一步轻抚他的手臂,“谢谢你,皮特。不过是我先激怒他的。我会处理汤姆的事儿。其实要不是我之前的警队特训,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现在这边是什么情况?”她套上白色的防护服,一边穿鞋套一边转移了话题。
皮特沮丧地摇了摇头,向她汇报了大概的情况,并告诉她那对当时被无头尸绊倒的少男少女正在警察局接受询问。
调查组现在得到的唯一确凿的信息就是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他们进到帐篷里那一瞬间,血肉腐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皮特一边咳嗽一边捂住嘴。珞恩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年,她的搭档还没习惯死尸的气味。
看清在现场的病理学家是谁以后,珞恩忍不住哼了一声。他们从前可有过不少让人不甚开心的尴尬时刻。雅克·阿诺的“自我”比勃朗峰还大。珞恩和皮特站在这位总部病理学家旁边。他正用拇指和食指支着下巴,像被他脚边的尸体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医生,有什么发现吗?”珞恩问。据说眼前这位四十多岁头发灰白的病理学家是法国贵族的后代。
珞恩大部分的同事都为他性感的法国口音和迷人的外表而神魂颠倒。珞恩却一直对他不感冒,原因很简单,她自己就是他的毒舌和法式自大病的受害者。
她耐心地等着他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没看到我正在思考吗?警督。”
“思考什么,医生?”珞恩嘲讽地问,他的态度让她非常不满。
“当然是案子了。这案子很奇怪。”他说。
“怎么讲?”珞恩努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平和。他可真是不招人待见,一点儿不像他的前辈托马斯医生。托马斯医生总是耐心的协助警察办案。虽然警察局没人愿意跟阿诺合作,他做出的分析结果却比他的态度好很多倍。阿诺是病理学领域名声赫赫的专家,为DNA鉴定做出过开拓性的贡献。
“我怀疑死者被害已经大约一个月了。”他一边若有所思地绕着尸体转,一边说道。
“还有呢?”珞恩追问。
“第一现场并不是这儿。从某种意义上说,尸体被移动过。”
“你不是说那女孩被绊倒之后,踢了尸体吗?”珞恩向皮特求证。
“对,她……”
阿诺翕动着鼻翼打断了皮特。
“我是说整个被搬动过,而不是踢了一脚的那种轻微的移动。凶手大概认为尸体在另外一个地方更容易被发现,就把它搬到这儿来了。我可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他犯的这个错误可能成为他露出马脚的线索。”
“你怎么看出来的?”珞恩顺着他的推断接着问。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一切都是推测,验尸以后再讲其他。”阿诺不客气地终止了谈话。
“医生,你介意我旁观验尸吗?”
“这好像正是你作为本案负责人的特权呀,对不对?现在,要是你不介意,我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呢。”
珞恩只好跟着皮特走出帐篷。
“天啊,他有时候可真惹人讨厌。”皮特抱怨了一句。
“可不是吗,可他是这儿最专业的了。最不幸的就是这自鸣得意的家伙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地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傻子。我们回去看看那两个孩子说了些什么吧。”
“咱们刚才好像是转移了一下话题。”皮特提醒她。
“得了吧,我能摆平汤姆,不需要外人插手。不过还是谢谢你。对了,你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干吗?”
“没做什么。就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犯罪现场调查》。”
“你真可悲,在电视里看着血肉横飞内脏四溅的场面,等到了真的尸体前面却差点儿昏过去。你可真够小白啊。”他们走向车子的时候,她一边说一边戏谑地捅捅他的胳膊。
皮特的那张脸,可能只有他老妈爱,他的身材让大多数女人只想避而远之,女朋友这件事儿已经好多年不在他的议程之内了。他最近才跟珞恩承认他上一次约会已经是十五年以前的事儿了,而且他那段恋爱关系结束得也很快,然后他跟自己赌咒发誓今生再也不会让人当傻子耍了。但他没讲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电视里演的,到底还是和现实不一样,不是吗?”
“你是说,你是捂着眼睛看电视的吗?”她一边想象这画面一边笑起来,“不过你知道电视上演的那些案子其实也是真实案情改编的吧!”
“现在我真得问问了,你从哪儿知道是真的?”
“字幕最后说他们找了麦克尔·巴登做顾问。”她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每一集都是找他做顾问,不过至少她碰巧看到的那集诡异的故事的最后,出现了他的名字。
“麦克尔·巴登是哪位?”
“巴登,‘巴士’的‘巴’,‘登天’的‘登’,麦克尔·巴登医生。他是全世界有名的法医病理学家。不过我也没指望你知道他。你就会在电视里看看热闹,根本不想那背后的名堂。”
“行吧,无所不知女士,有时候你真聪明得难以形容。”
“亲爱的皮特,这就是为什么我已经是警督了,你还是个警长。你不觉得吗?”她打趣地说,心里知道如果他真想升职,警督的头衔也是唾手可得。即使能力数一数二,他就是那种懒得为了一个头衔费力气的人。况且他和珞恩搭档很舒服,而且他们还是警察局最出色的搭档。
他们各自开了自己的车离开。珞恩坐进自己那辆家用沃克斯豪尔威达,看着皮特开着他那辆老拉达,摇了摇头。那辆破车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一辆谢尔曼坦克。他却觉得骄傲得要命,每天在珞恩耳边叨唠,这简直是他花的最值的500英镑。珞恩每次都回敬他说,那个销售一定是乐不可支地看着皮特·蔡尔兹把这怪物开走的。
珞恩刚驶离现场,她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接起电话以前她瞟了一眼来电显示,要是是汤姆打来的,她打算故意漏接,再在回家的路上编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嗨,姐。有事吗?”她愉快地问。
“我刚挂掉汤姆的电话,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十五分钟。你对他做了什么啊?那可怜的家伙听起来心烦意乱的……”
“拜托让我喘口气,雅德。”
她听到她姐姐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又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怎么能对你自己的丈夫做这种事?”她听起来正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雅德永远可以理解汤姆,而且每次他们吵架,她都站在汤姆那一边。
珞恩深吸一口气,用前灯闪了皮特几下,示意他靠边停车。皮特慢慢把车停在几百尺以外。
“雅德,拜托,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处理这件事儿,我在外面办案。我们九九藏书刚在树林里发现一具尸体。”
“天啊,所以血淋淋的尸体就是你唯一关心的事是吗!你的婚姻怎么办?你看不出来你跟汤姆的婚姻遇到危机了吗?”
“我不觉得。雅德,我们吵一次架你就觉得我们要离婚。汤姆和我是有一些问题,不过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不需要旁人插手。”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少管闲事?你打了你孩子的爸爸,然后告诉我这不关我的事?”
“呃,这太小题大做了。是你这么说的,还是汤姆说的?”珞恩因为气愤心跳加速。汤姆玩的什么把戏?两口子吵架却把雅德给扯进来,真是个自私的混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他知道你去年背着他做的事……”
“够了,雅德。你以前答应过我,永远不再提那件事。所以你就是这么跟人保证的?顺便说一句,汤姆忙着跟你告状的时候大概没提到,是他打了我,还划破了我的眉毛。”
雅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珞恩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和姐姐的关系一向亲近,跟她吵架是她最不愿做的事。“听我说,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这件事必须由我和汤姆自己解决。而且,我没事,谢谢你打来问候我。那只是个意外。”她微笑着加了一句。
“哦,珞恩,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下次你再来找我兴师问罪以前,最好听完两个版本的故事。我得挂了,明天打给你吧?”
“我保证。对不起。在外面小心行事。”这话是她家人几年前跟《希尔街的布鲁斯》里学的。她们小时候,爸爸出门时她们总会这么跟他道别。他以前是伦敦警署的侦缉总警督。
挂了姐姐的电话,珞恩忍不住想给汤姆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得在私人时间里处理这件事,他的自私自利让珞恩感到厌烦。即便汤姆是那个发誓爱她,照顾她,珍惜她一辈子的人,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从他那儿得到的支持还不如这件穿了五年的胸罩来得实在。
她向皮特闪了几下车灯,发动了车子。
回到警察局以后,负责接待的警长告诉他们,发现尸体的那两个孩子正在一号和二号审讯室接受询问。
“那女孩受了不小的惊吓,警察局的医生已经给她看过了。他说可以给你几分钟时间问几个问题。”警长告诉她。
珞恩暗自好奇医生知不知道他们是在调查一起谋杀案。
“我去和那个男孩聊聊,女孩就交给你了。”她停在一号审讯室门口对皮特说。
“我谢你了,头儿!我放弃了一晚上的休息时间,你就是这么答谢我的。”他叹了口气嘟囔着。
“别抱怨了,赶紧去干活。对她和颜悦色一点,注意听她要告诉我们的东西,无论她说什么,都别急着下论断。”
“你这是教奶奶怎么打鸡蛋吗?我又不是新来的。”
“我知道,但你最近的询问可都没按规定来,不是吗?”她挑了挑眉毛。
“话是没错,但我也不至于给一个倍受打击的小姑娘伤口上撒盐啊”
珞恩走进审讯室的时候,托德·奥特曼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拉出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嗨,托德。我叫珞恩·辛普金斯。我知道这不太容易,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跟我们合作。我只有几个问题,你回答了就可以走了。”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跟你的同事说了。我和佐伊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双手紧紧握着咖啡杯,可是,他的手抖得厉害,咖啡都洒了出来。
珞恩很同情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他显然受了刺激,却竭力掩饰。珞恩注意到他红着眼睛,过去几个小时里他一定哭得很厉害。
“很快,我保证。”她安慰他,“现在告诉我,那么晚了你们在森林里干什么?”
他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男守卫。
珞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名警官耸了耸肩。
“托德?”
少年紧张不安地抖着腿。珞恩觉得他非常尴尬,不愿向她吐露实情,于是对他笑笑以示安慰。
他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和佐伊每周四都会去森林里,只有在那儿我们才能单独相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觉得我明白了,不过我觉得有的是地方比森林里更适合做那件事。更何况刚才还下着大雨。你还住在家里吗,托德?”
“是啊,怎么了?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他防备地问。
“你父母知道你去森林里玩吗?再多问一句,你知道在公共场合发生性行为也触犯法律吗?”她的话让少年顿时没了脾气。
“我知道,对不起。可是,你不会因为这个就逮捕我吧?”
珞恩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这次我不会追究,托德。不过以后你要偷欢的话,最好找对地方。”
“知道了,长官。不用担心,发现那具尸体以后,我在公共场合的风流生活就算是画了句号了。”
他彻底放松下来,珞恩第一次看到他澄澈的蓝色眼睛里透出一点活泼。
“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它是什么样的?”
年轻人坏笑了一下。她觉得他大概要说些搞笑却不靠谱的答案,赶快修正了自己的问题:“那时候尸体是被埋起来的还是已经暴露在外面了?”
“佐伊绊到的时候,尸体被叶子盖着的,她那时候被吓到了,她逃跑的时候踢到了尸体。她当时说那天晚上森林里阴森森的,她平常不是个爱抱怨的人。”少年啜了一口咖啡。
“你和佐伊最后一次去森林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是上个星期。”
“你得诚实地回答我,托德。到底是不是上个星期?”
“是,上个星期四。那天天气比较好,我真希望我们今晚没去那儿。”
“你在林里看见其他人了吗?”
“我觉得没有。”
“好好想想,托德。这可能是对案子至关重要的线索。”珞恩强迫他好好回忆,少年一脸绞尽脑汁的神情。
“没有,我不记得看见了任何人。我们能走了吗?你不会告诉我们爸妈吧?”
珞恩不太满意地叹了口气:“你们可以走了,但如果你想起什么来,记得打电话给我。”她把椅子推后,然后递给他一张名片。
现在没理由再对两个少年穷追不舍了,她敲了敲另一间审讯室的门把皮特叫到走廊里。
“你从女孩儿那里问到什么了吗?”
“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先哭了会儿,然后就歇斯底里了,之后又哭了会儿。总之就是浪费时间。你那边怎么样?”她郁闷的搭档一边问一边拎着裤腰往上提了提裤子。
“也差不多。让他们回家吧。我们应该在阿诺医生找我们之前去喝杯咖啡。你是不是瘦了,皮特?”她打趣地问。
“怎么可能。”他接了一句,然后走进审讯室。她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他递给女孩一张自己的名片。佐伊又哭了起来,珞恩把托德带进去让他安慰女孩。
“你觉得怎么样?”他们走到餐厅的时候皮特试探地问。
“谢谢关心,皮特。我没事儿。”
珞恩故意避开他的眼睛,不过皮特没想让她糊弄过去。他们是工作上的好伙伴,合作了四年,彼此很了解。有时候根本就是太了解了。
“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他问,话里透着关切。
她知道皮特对那些打老婆的男人的看法。即便汤姆是他的好朋友,现在也被他想成那种不堪的人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实在不想聊这件事。”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漫不经心地捣鼓手里的杯子。
皮特举手投降,他知道适可而止,也知道她固执得要命。“好吧,头儿。反正想倾诉的时候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谢啦,伙计。”珞恩嘴角上翘,可是眼睛里却没有露出笑意。她伸手越过桌子,拍了拍皮特的手。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默契,是建立在信任和理解之上的。珞恩把他当成兄弟,上一秒还拿他打趣,下一秒就冲他大吼大叫。而珞恩能使皮特更冷静、审慎;他是那种第一时间就不管不顾冲上去的警员,而珞恩却更倾向于退后两步,更理性、宏观地审视案情。他们的互补不仅使两个人在搭档时取长补短,也使99lib.他们破起案子来得心应手。
另外几个警官加入了他们,不一会,阿诺的短信就如期而至了。
“阿诺在等我们了,皮特。准备好了吗?”
“还差得远着呢。”他咕哝着推开椅子。
“来吧,我们赶紧把这事处理妥当。”珞恩当然明白皮特拖拖拉拉不愿进验尸房的原因。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接下来不得不和阿诺共处的那漫长的三、四个钟头。
第三章
“你们来得够快的啊。”两名刑侦警官到达圣帕特里克医院一尘不染的停尸房时,阿诺嘲讽道。
珞恩知道皮特不喜欢被嘲讽,迅速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回嘴。
“好啦!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二路汽车吗?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去换上工作服和鞋套吧。小骨头,带他们过去。”
小骨头是阿诺的病理学助理。他不情愿地领着他们走进更衣室。更衣室角落里有一只高高的,标记着“已消毒”的塑料桶,他在里面翻了半天,抽出两件外科医生丢弃的绿色灭菌手术服。
医院觉得花钱为病理部买新的手术服是一种浪费。反正尸检结束以后血迹斑斑的手术服总归是要被丢进焚化炉烧光的。最后,他们在鞋子外面套上鞋套,就算穿戴整齐,可以出发了。
几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回操作室。路上皮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话说……”
珞恩不安起来,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她的搭档又要问他那些愚蠢的问题了。
“这昵称怎么来的?”他问那个还蒙在鼓里的受害人。
书生气的小个子助理回敬他说:“小骨头不是昵称,是我的姓。”
皮特笑了笑。
“你有意见吗?没错,所有俏皮话我都听遍了,你就别浪费时间想什么新点子了。”
“嘿,哥们,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聊聊天。”皮特回答。
年轻人的出其不意让皮特大感意外,珞恩看见他的那个样子硬生生把笑憋回肚里。
他悄悄对她说:“他火气好大。做这么一份死人气的工作,他的幽默感大概早就死光了吧。”
“饶了他吧,皮特。”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肋骨。又说,“你就不能闭起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少说两句吗?”
珞恩清楚,他不合时宜的幽默只是虚张声势,是他在当现在这个环境里感到不自在的表现。
珞恩身着手术服,走向房间中央的不锈钢桌子,站在距离尸体45公分的地方,确保自己能鸟瞰整个过程。而皮特则站在一把被随手放在出口旁边的椅子边,那是个便于撤退的有利位置。他此时表现出的胆怯显得荒唐可笑。
阿诺站在桌子旁,利落地套上橡胶手套。他的工具都搁在身边一辆齐腰高的手推车上。珞恩打量着这些工具,觉得有些看起来不像医疗器械,倒像是在当地五金店里买的家用工具。除了修剪钳,振动骨锯以外,还有一把刀,就像她在家里切面包用的那种。里而还有许多各种型号的解剖刀,或许他的助理小骨头每次检查结束后都会细心地将它们磨锋利。
小骨头拉开了尸袋,然后与阿诺两个人站在桌子两边顺势一拉,把袋子从尸体下抽了出来。
他们在案发现场就将尸体用白床单裹起来,现在它像具木乃伊一样躺在桌子上,珞恩瞟了一眼皮特。
小骨头和阿诺小心地揭开床单。珞恩希望皮特看到腐烂的无头尸,不会晕过去或是吐出来。
小骨头将床单摊在一边,确保所有证据都留在床单里以便稍后仔细检查,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要完好保存。
放置尸体的桌面上有孔洞,如果尸体上有液体流出,都会从孔洞里流到桌子下面的接水盘里,这些液体样本稍后同样会得到分析。
小骨头走到旁边打开了录音机。
阿诺在尸体上割下了第一刀,珞恩立刻戴上了外科口罩。很快,腐烂肉体的气味就弥漫到了皮特站着的地方。他一阵恶心,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可恶,果然不出所料。验尸房真是个区分开男人和男孩好地方。出于某种原因,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们似乎比她们的男同事们更能应对自如。珞恩总觉得,不得不经历分娩的考验,帮了女警官们不少忙。
“我解剖尸体的时候,请随意提问。”阿诺突然说。
验尸时不佩戴口罩的病理学家,珞恩仅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阿诺就是其中之一。她曾经问过他原因,只换来他不耐烦的回答——口罩会掩盖至关重要的气味,比如氰化物用于杀人案时散发出来的杏仁味。珞恩怀疑,他可能一闻到腐烂肉体的熏人臭味就兴奋不已,但羞于承认自己对此痴迷不已。
“在案发现场,你怀疑尸体曾经被人移动过,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医生?”珞恩问。他割下的每一刀都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啊,对,虽然尸体在一堆树叶底下发现,但尸体上沾满了泥巴。据我所知,树叶分解的时候,不会莫名其妙的改变它的自然成分。我怀疑有人回来过,并卸走了它的部分肢体,你看这儿。”他指着右肩上的一个裂开的口子说,“这只胳膊九九藏书不是用利器切开,而是直接从关节上拉下来的。也只有尸体开始腐烂分解时,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这一点。”
“哦,上帝啊。”99lib?皮特大叫着夺门而出。
“看来你的同事对这事儿失去胃口了。”法国人讪笑道,深邃的深棕色眼睛里焕发出光彩。
她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看来这个难以捉摸的人,还有那么一点幽默感。
第四章
珞恩车上的自动导航仪坏掉了,回家这一路都不太顺畅。回到家以后珞恩就打开前门,在铺着明顿瓷砖的走廊上慢慢挪动,然后靠在护壁板上脱掉鞋子。她的双脚被禁锢了五个多小时,已经酸疼不已,在冰冷彻骨的无菌验尸房里对着一具尸体站了那么久更是雪上加霜。
让人失望的是验尸结果并不理想。阿诺医生推断,只有先找到尸体失踪的部分,才能确定死因。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是一起谋杀案。
珞恩身心疲惫,衣服上散发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腐烂气味,可是她却连爬上楼冲个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汤姆最近把厨房重新装修成山毛榉和不锈钢结合的现代风格,她走进去转了一圈,新木的味道终于给了她的鼻子一点安慰。
亨利睡眼惺忪地靠过来,她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跟他打招呼:“嗨,你怎么样,小伙子?”花岗岩的餐台上方是个碗橱,她从里面拿出一只平底玻璃杯倒上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仿佛把她带到遥远的牧场,带到苏格兰石楠花遍地的山腹,美得令人窒息,以及查利出生以前,她和汤姆常去的那个小农庄?99lib. 。彼时的生活如同另一个世界,他们是那么自由,不受凡世约束。现在他们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已婚夫妇,困在一成不变的时间里,等待孩子长大离巢。
她挣扎着走回客厅,亨利紧跟在她脚边。她打开沙发桌上的小灯,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栽进汤姆留在地上的一堆垫子里。亨利挨过来,她轻轻抚摸它,它也舔舔她的脸作为回应。
威士忌缓缓顺着她的喉咙流下,肚藏书网子里暖暖的。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摘掉验尸时绑住长发的发圈。然后手指划过锁骨,思索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最后,渐渐地,她混乱的思绪复归平静,搂着忠心的四条腿朋友坠入梦里。
四小时之后,她睁开眼睛,看见汤姆站在那儿低头瞪着她。
她伸展了一下四肢,大声打了个哈欠。亨利跑到后门口,呜咽着想要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汤姆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三点吧。你还在生气?”
他扭头进了厨房。珞恩沮丧地摇了摇头。几分钟以后,她也跟了过去。他背对着她,珞恩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他后面抱住他,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又问了一次:“你还在跟我生气?”
汤姆挣脱她环抱的双手,走开一步。“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审问别人?”
他的怒不择言让她背后发凉。他身着一件深红色的丝绸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健壮,覆着胸毛的胸口。他看起来性感极了。他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让人晕眩的小麦色肌肤。她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肌肤上,心脏漏跳了一拍。不过,他也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些不那么可爱的特质,比如他的火暴脾气和不愿妥协的倔强。
“也许一朝是女警,永远是女警吧。”她耸耸肩表示抱歉。
“你身上臭烘烘的,至少你能先洗个澡吧。”
珞恩摇摇头:“汤姆,我累坏了,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我觉得也是,你最近总是累得要死。”他回敬她一句。
她无意地转了一下眼睛,又惹怒了他。
“别他妈做这种动作行吗?你知道我是对的。你每次回来都累得要死什么都做不了,但这不是你不洗澡的借口。你应该洗了澡再回来的。你凭什么把死人味儿带回家来?”
“你说够了没有?”她防备地交叉起双臂。“我一整晚都在停尸房里……”
“那还用说吗?”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回敬道。
“我说过了,我整晚都在停尸房,从那里回家比回警察局快多了。可我从来没这么做.99lib.过。”
他耸耸肩,为自己的突然爆发感到愧疚。
汤姆从碗柜里拿出两只盛麦片的碗。“你想吃点早饭吗?”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吃早饭之前我先去洗个澡,谢谢。”
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听见汤姆在背后咕哝了一句道歉的话。
“没关系。”她扭头回应了他一句,就上楼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她看见他正在灶台上煎培根和鸡蛋。“别做我那份了,亲爱的.99lib.,我随便吃点玉米片就得走。对不起,可是,我九点以前必须回警察局报到。”
随之而来的是汤姆又一次阴云密布的表情和扔在洗碗槽里的煎锅。然后他像个五岁的孩子一样赌着气,咚咚地走出门去。
我为什么要为这个心烦?她瞬间没了胃口,匆匆离开了家。她厌倦了争吵,触动了某根神经,或者又说错了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前他们共有的那些快乐时光就像有一光年那么遥远。她也不确定他们要怎么,甚至能不能把事情解决。是他们的婚姻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还是她加班时间过长而导致的幻觉?
第五章
“早,长官。”她快步经过前台时,负责前台接待的警长朝她打招呼。
“早,伯特。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长官,不过局长让你尽快去见他。”
“他心情怎么样?”她向这位谢了顶的警长问道。
“好像一般。”他含糊地回答。
对珞恩的手下来说,局长难以捉摸,但她已经跟了局长好几年,了解他奇特的行为方式。他是她的导师,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潜力。他将她推到极限,知道她会比手下任何一个男警员都更卖力。当别人不断忽视她的能力,他则一直对她抱有信心。
如果没有他的指导,她连今天一半的成绩都实现不了,并且也许几年前就被迫离开警察局了。她和绝大多数女警官藏书网一样,在亨顿警察学院受训。不幸的是,警察局仍停留在质疑女性警员的黑暗时代。珞恩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付出过艰苦的努力。
“话说,伯特,你的退休近在咫尺了吧。”
“没错,在这儿做了四十年了,巴不得退休呢。”
“堪称楷模的四十年。”
“多谢你这么说,长官。”
“以我对你的了解,退休生活的每一分钟都该是种享受吧?”
他朝她展现了明媚的笑容。他离开以后,她一定会想念这个笑容。
“我最好去看看局长需要什么。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大办公室吗?通知我的团队,会议推迟几分钟?”
“收到,长官。”说着他拿起了电话。
“长官,你要见我?”珞恩把头探进局长办公室的门框说道。
“进来,坐下,珞恩。我们可能要聊久一点。”他正埋头于一堆文件里,没有抬头,然后将文件递还给他的秘书。
他打发了那位上了年纪的女秘书以后,她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眼眶上的创可贴。
珞恩犹豫了一会,思忖着要不要对他吐露实情,但当她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决定不这么做。“哦,没什么。昨天晚上被狗绊倒,头撞在了门上。”她这样说,同时避开他的眼睛藏书网。
他怀疑地打量着她,明白她在撒谎,但珞恩看得出来他并不打算勉强自己。
他叹息了一声:“跟我说说昨晚发现的那具尸体吧?”
“目前还没什么可说,长官。现场没发现任何能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鉴于尸体的头部没有了,牙科记录也无迹可寻。凶手尽了他一切所能来阻挠我们。受害者的右胳膊不见了,左手的手指也在关节处被砍断了。”
珞恩做简报的时候,他前后摇晃着。“珞恩,昨晚你没怎么睡吧。”
好奇怪,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睡眠状态。
“四小时左右吧,我估计,干这行的平均睡眠时间。等会儿我喝下头半打咖啡就好了。”她笑起来,额头的皱纹却没有舒展开。
“我很担心你,你破的上个案子耗费了不少精力。做卧底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你不得不和那几个人渣打交道。你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安排个心理医生。”
这是事实。毫无疑问她的上个案子快把她耗得灯枯油尽了。刑侦组要求她以“老鸨”的身份去一家新开张的按摩中心卧底,所有常驻的姑娘都曾经是警察,她们得到情报说一个以格里普·琼斯为首的团伙“独角兽”正在向这片区域的其他几家按摩中心索要保护费。“独角兽”在这片社区声名狼藉,也是她一贯的死对头。
一旦受到“保护”,该团伙就强迫店主雇佣他们提供的非法移民姑娘。而如果这些姑娘们拒绝为这个团伙工作,她们在家乡的亲属就会遭到毒打。珞恩的世界被颠覆了,就连汤姆也对她涉足的环境一无所知。
虽然琼斯及其团伙最后被捉拿归案,在后援抵达之前,珞恩还是吃了点苦头。表面上是几处皮肉伤,几处红肿和瘀青,但内心深处却留下了疤痕,也正是因为这样,此刻她才需要汤姆的支持。也许她向他隐瞒这个案子是她的错,也许她当时的决定所产生的后果开始发酵。
“我很好。出什么事了吗,头儿,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她清楚看心理医生只会徒增麻烦,但他的关心令她感到疑惑。
他翻着他面前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现在轮到他避免眼神的接触了。
她担心有最坏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
“我保证,头儿。”
“我要走了。”
她惊得合不拢嘴,就算被十吨重的卡车撞到,也不如她现在受的打击严重。“你要什么?”她喃喃自语。
“天啊,你一定是觉得信息量太大了,亲爱的。”杰夫·查尔默斯开玩笑说,试图活跃气氛。他接着说:“我提前退休了,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珞恩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知。但四十八岁可没那么老,不是吗?”她含糊不清地问,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他勉强承认:“恐怕我是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对此我不能说太多。你能理解吧,珞恩?”他的目光落在了骄傲地立在他办公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上。照片里有他美丽的妻子安妮,在他嘴里她的脾气和她火红的头发颜色一样炽热。坐在她身边的,是他们一对身材魁梧的儿子,前几年双双从法律学校毕业。他自豪地称他们为“他生命里的氧气”。
她仔细盯着他看,看着他的手指一个个抚过家人时的面部表情变化。珞恩担心还藏书网有更糟糕的事在等着。她想要问他怎么了,但又有些担心无法承受真相。
不,她压根就不理解。她就要失去能有幸共事的最好的上司了。他的离职意味着她不得不重新花上好几年证明自己的价值。好像她的生活此刻还不够艰难似的,该死,真他妈该死。
你这个自私的女人!她谴责自己。杰夫刚刚告诉你他病了,病得很严重,你却只顾考虑自己的不幸。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官。你什么时候离职?”
“两周以后。”
“两周以后。”她像只沮丧的鹦鹉,尖叫了一声。“我能问问新任局长会是谁吗?”
他低头瞥了一眼办公桌:“还没决定。我觉得他们不会提拔这里的人。”他对她说道,语气里毫无疑问带着不满。
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了。珞恩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她沮丧地重重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几分钟以后,皮特就是在那儿找到了她。
“五块钱买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你来说很超值啦!”他欢快地问,效仿她靠在墙上的姿势。
“皮特,就算你把全世界的钱都给我,也不值得我那么做……”
“时间不等人,头儿。我们还有凶手要抓呢。”
“那你为什么还在拖延我的时间?我可没时间闲聊,小伙子。”她用力从墙边直起腰,皮特加大步伐跟在她身边,他们沿着长长的、灰暗的走廊朝大办公室走去。
第六章
组里今天比往常还热闹,谁也没注意到珞恩和皮特进来。
米奇正在白话他最新的段子“后来我问她,‘亲爱的,你的蛋想怎么做?’结果她来一句:‘别授精就行’。神啊,你能相信吗?我向来对答如流,这次被她弄得哑口无言了。”
“别在哪儿胡扯了。米歇尔。”珞恩警告道。
米歇尔面露尴尬。要是平时珞恩肯定要拿他未能一展雄风开涮,但是刚经历了早晨的一切,她的幽默感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你们都知道,昨天半夜我和皮特刚去调查了一起凶杀案吧。”
皮特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犯罪现场的照片。她一边说一边把那套25*20公分的照片传给组员们。
“特蕾茜,我想让你和米奇负责挨家挨户收集线索,尤其是森林入口方圆几百码以内的范围。肯定有人看到或者听到过什么。我们刚刚问过话的那对情侣已经确认,上个星期他们去那边的时候还没有尸体。”珞恩对大家说完,照片又回到她的手里,她把照片递还给皮特,皮特把它们都订在公告板99lib.上。
“知道尸体的身份了吗,长官?”特蕾茜·考克斯警长问道。她是小组里的新人。
“没有。搜索队还在找线索。验尸官推测,作案地点在别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我们未必能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找到什么关键线索。”
“受害者是怎么死的?显然受害者的头被割下来了,不过我的意思藏书网 是真正的致死原因是什么?”米奇一改刚才的轻浮态度问道。
“刚才说了,我们还在等结果。死者身体遭到过钝物重击。对于死者的头颅会在哪,或者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们有谁有什么推想吗?”
“遇害时间是什么时候?”约翰·福克斯探员问。
珞恩摇摇头。“接到确实的报告结果以前,我们没办法下定论。但是医生认为案子大致发生在一个月以前。约翰,我想请你和茉莉对照失踪人口名单调查一遍,大致范围是以森林为中心五十英里半径以内。”
“那得花上好几个小时。”茉莉抱怨道,就好像珞恩让她去作热蜡除毛似的。
茉莉·康奈尔今年三十五岁,珞恩觉得她是组里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一位。她觉得茉莉常常因为嫉妒.99lib.心作祟而影响工作,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回了,但是茉莉从来不承认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她就是这样的人。
“需要多长时间你就干多长时间吧,茉莉。”珞恩回敬道。
一看这架势,皮特赶快插话打圆场。
“茉莉,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线索。总得先找个着手点不是?”
茉莉面带嘲讽地笑笑,转过头去看她的电脑。
珞恩对着茉莉的后脑勺,眼里透出怒气。又是没事找事。皮特简直是应付茉莉这种人的大师,珞恩倒是乐得他插手。
“皮特,和兄弟警察局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现尸体的其他部分。别忘了还有港口巡警。”
“放心吧,头儿。”
小组人员各自领命而去以后,珞恩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她给阿诺的秘书挂了个电话,得知验尸报告傍晚才能出来。
填完堆积如山的文件表格,皮特的出现就像一场及时雨。他提议带她去吃点东西。珞恩这会儿正因为没吃早饭感到脑袋发懵胃里空空呢。
他们决定去近郊那间小意大利餐厅。
“茉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珞恩问。服务生把一碗带蕃茄和罗勒酱的通心粉放在她面前。
皮特一直等到自己那份千层面和配菜上了桌才回答道:“我们发现三名需要进一步调查的失踪女性,三个人大约都在一个月前失踪。一个二十岁,她应该是和比她年长的男朋友私奔了。另一个四十六岁,银行助理,前段时间跟保险柜里的十万美元一起人间蒸发了,她的可能性比较大。最后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本来应该出席一个家庭受洗仪式,结果却没出现,一周以后她的家人才去报案。”
“为什么没有马上报案呢?”
“这种事时有发生,我是说她有时候会不打招呼就离家几天。”皮特一边大口吃着面条,一边飞快地讲述了潜在受害者的情况。
珞恩听着,但是眼睛却盯着她的那碗通心粉。她觉得搭档的吃相实在惨不忍睹。如果在警察局附近随便找个快餐店吃个三明治通常就不用忍受这个了。
“阿诺还没告诉我们死者确切的年龄,所以我们最好从最有可能是受害者的后两位开始查起。那尸体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二十岁的受害人。”珞恩吃干净碗里最后一点食物,用清水漱了漱口,“既然我们提到茉莉了,她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下回麻烦告诉她,我这是最后一次警藏书网告她,让她注意她的态度,好吗?因为,要是我还能再忍一回她在那里说的废话……”
“是,她其实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就是喜欢给你添个堵,头儿。我下次一定跟她谈谈。即便她有抵触情绪,.99lib.也还是做了点好事。要是没有她,哪来的这份名单呢。她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珞恩瞥一眼窗外再看看皮特:“你带着失踪女性资料吗?”
“带着呢。我猜你就想马上开始调查。我觉得我们应该从莎伦·费舍兰开始,她是在,我应该说她以前在卡斯特威的DFL银行工作,从这儿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第七章
以珞恩的车技,即便坐在她车里的这个人是开谢尔曼坦克的,也照样会提心吊胆。
“皮特,我们开始调查之前,你或许想把下巴上粘着的晚饭擦干净。.99lib.”下车前,珞恩对他建议说。
“我想留着当窦骁。”见她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他不得不解释一下这个笑话,“把‘当顿夜宵’,连起来,听懂了吗?唉,有时候我真对你失望,头儿,你幽默感的欠缺真叫人尴尬。”
“哦,对不起,皮特。我应该觉得好笑吗?九九藏书
”她摇摇头,又翻了翻白眼儿,两个人一起下了车。
他们走进业务繁忙的银行,排在长长的队伍末尾。
“如果有一件事,能比谈论天气还让英国人上瘾,那就是排一整天该死的队。”皮特一边抱怨道,一边焦燥地来回倒换着双脚。
“别发牢骚了,也别动来动去。你看起来太可疑,很快就要有员工按紧急按钮了。”珞恩严厉地对他说。
终于,合成语音系统请他们去现金业务三号柜台,他们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珞恩向漂亮的金发柜员小姐出示了身份证件,问她经理是否有空见见他们。
“我先去帮你们看看,请稍等。”柜员小姐扭动身体从高脚凳上下来,摇摆着硕大的屁股,朝银行后面走去。
“老天,她的裤子里就像有两只比特犬在打架。我敢肯定她和布里吉特·琼斯一样要穿超大码的。”皮特犀利地评论道。
珞恩想要努力克制着不笑出声来,结果却一败涂地。
金发女郎很快回来了,她丰满的胸部仿佛要从尺寸明显偏小的内衣里挣脱出来一样。
“经理很快就会见你们,你们可以去柜台的那头坐一坐,他会从那扇门出来。”姑娘用沙哑的嗓音回复皮特,还朝他投去灿烂的微笑,完全无视珞恩的存在。
“看起来有人仰慕你。”
“哈,有猫腻。她就是那种专司把直男掰弯的女人。我肯定她在网络上纠缠的那些男人中,绝大多数都很不幸。或许在被她折腾得筋疲力尽以后,最后以恳求别人替自己净身收场。”他们到门口去等的时候,皮特回答道,但他说话的时候意外地一脸严肃。
珞恩猜测皮特是在有感而发。
几分钟后一个衣着光鲜,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向?99lib.
他们走来。他一边走近,一边伸出右手,接着又用这只手理了理灰白的头发,正了正粉色领带的结。
“我是经理查尔斯·蒂明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隔着安全门问。
“我是辛普金斯警督,这位是刑侦警长蔡尔玆。我们找个更安静的地方谈谈吧,蒂明斯先生?”珞恩亮了亮她的警官证。
“去我办公室吧。可惜我只能和你们谈五分钟,我约了一个客户,不能迟到,我们银行一向以守时为荣。”
蒂明斯打开门让两位警官进去,又在皮特身后插上门闩。他们随他沿走廊向办公室走去。“他可真大方。”皮特小声揶揄道。
蒂明斯的办公室比珞恩预想的气派得多。一张大樱桃木办公桌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靠墙有一排书柜与之遥相呼应。她环视四周,发现大皮椅上方的墙面上,几幅裱装的“本月最佳经理”证书骄傲地占据着最醒目的位置。
“有什么需要我效劳,警督?”蒂明斯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我们来是想问问费舍兰小姐的情况,你们找到她了吗?”珞恩打开笔记本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还没找到她?”蒂明斯出人意外地反问。
“暂时还没有。我们想再知道一些情况,以便深入调查。”
“比如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诈骗案缉查小组了。这婊子带着十万美金跑路99lib?了,你们他妈的还需要知道什么别的情况?”
他的敌对情绪导致珞恩对他生疑。“一些个人信息,比如她的身高、体重。你有你们员工的照片吗?”
“当然了,这些问题你们不该问她的家属吗?”蒂明斯显得很困惑。
“我现在问的是你,蒂明斯先生。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她的家属。那么,你有她的照片吗?”她的谎话编得非常圆满。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员工集体照。“中间那个就是她。”
“这张看不清,你还有别的照片吗?”珞恩开始失去耐性了。
他走到那一排书柜前,从背心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到失踪女人的个人档案后,他重新锁上了抽屉,拿着档案返回办公桌。
他们看到的照片与停尸房里躺着的那具尸体毫无相似之处。这个女人的身材要高大、敦实许多。皮特和珞恩心有灵犀地交换了.99lib.一下眼色。珞恩要了一份照片的复印件,尽管知道这对她们的侦破毫无用处。
“我希望你们抓到这个婊子,警督。”
“你对员工的评价总是这么高吗,蒂明斯先生?”
“她从这里偷走了钱。你猜怎么着,留下来背黑锅的人是我。你们越快找到她和这笔钱,我就能越早物归原主。事发之前,这片区域里,我的支行是排名第一的。可是自从丑闻被当地媒体公开以后,客户就大批流失,这都拜费舍兰小姐所赐。”
“看外面情形,生意还是不错的嘛。”珞恩说。
“是还不错,这个嘛,你们恰巧赶上了业务繁忙的一天。”蒂明斯脸红了。
“好了,我们不耽搁你时间了,谢谢你的协助,蒂明斯先生,只要一有费舍兰小姐的消息,我们就会与你联系。”
他刚将他们送出办公室,皮特就情不自禁地对珞恩耳语说:“他大概想念每周五和她在储藏室里的交欢了。他和她有一腿,确定无疑,所以他才这么恼火。”
珞恩脑海里也闪现过这样的念头,但要这么直说出来她可绝对做不到。尤其是当事人就在离自己十步之遥的地方,不过这就是皮特存在的意义。
他们朝珞恩的车走去。“我相信,这下我们只剩一个选择了。”珞恩说。
“没错,贝琳达·格林纳威,她是个寡妇,报案的是她妹妹。她还有个儿子,住在离这儿两百英里的地方。”
“她妹妹不是住在附近吗?我们下午不得不去阿诺办公室看报告,可是或许在那之前,我们有时间顺道拜访她一下。”
“开车大概半小时。”皮特瞄了眼手表说。
“你可以在路上告诉我相关情况,这会转移你坐我车子时的注意力。”她戳了戳他圆鼓鼓的肚子。
“恕我直言,头儿,只要坐在你车子的副驾驶位置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打开车门,将自己肥胖的身躯挤了进去。“她外甥女的女儿的洗礼,显然贝琳达应该去参加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家庭恩怨。所以她失踪的时间越久,家属就越焦虑。她最疼爱这个外甥女,没理由失约。”
“这女人的背景资料?”他们遇上了交通堵塞,珞恩刹住车,问道。
“守寡四年,她丈夫杰克死于一场车祸。档案里除了她家庭主妇的身份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标明。”皮特说完合上了笔记本。
“你这样也不够‘政正’啊,皮特。”她边用力挂上档边打趣的说。
皮特不安地问:“‘政正’是什么鬼玩意?”
“政治正确性啊。我认为这项技能的专业术语是家务工程师。当今社会,没有家庭主妇这样的说法了。”
“家庭主妇,家务工程师,”他一边注视着广阔的绿色乡间大道迎着车窗扑面而来,一边嘟囔着,“是一回事,对不?她们都在家里看上一整天的电视,在老头子回家之前,按刚刚在《熟菜烹饪》上看来的菜谱,用二十分钟草草准备一顿晚餐,假装这花了她们三个小时时间。而赚面包钱的人每周五天出门工作,一天十二到十四小时,竭尽全力,好让他们两个人过上舒服的生活。
“天啊,而这该死的奉行大男子主义的蠢猪,有时候你会真的恼火。你错过了假期,你应该做个山顶洞人。你忘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他瞥了她一眼,她也把目光从路面上移开了一会。“那汤姆呢?你刚刚暗示了他整天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我倒很想看看你怎么在他面前说出你这段台词,那你可就无法安然无恙地离开我家了,伙计。”
“该死的,我忘了你家的汤姆。”他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尴尬。
“哦,我懂了,所以男人又另当别论了。男人的时间就过得有意义了,是这样吗?”又一轮两性之战开始了。
“他刚为你重新装修了厨房,不是吗?虽然你没有好好利用。”他不礼貌地小声补充了一句。
“什么都会自己干的女人也有一大把,事实上她们可能就是从电视节目里学来的。没错,我没有好好利用我的厨房,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每天工作十二或者十四,有时候甚至十六个小时。但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不需要靠外卖为生,因为我家里有个体贴入微的,爱我的丈夫,他会确保我每天都吃得很健康。”在你的山顶洞里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了好了,头儿,你说得很清楚了。”皮特举起双手投降。
珞恩得意地笑了,脑子里出现了一根竖起的食指,在空中一挥。又想跟我作对。可怜的皮特,他总是主动引发关于男女平等的争论,却鲜有获胜。她始终提醒他不要对人妄下判断,尤其是涉及人们在生活中的地位时。总有一天,他会听她的。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他腰里围着一块缠腰布,手里提着木棍,拽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准备为保护自己的猎物跟猛兽大战,不禁笑出声来。
“你想跟我说说这个笑话吗?”
“不太想。”她说。他们在目的地停下了车。
第八章
道路延伸到几幢精心打理的独栋老年公寓前就到了头。每幢房子前面都有一座迷你的英式花园。这个时节还能看到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丛让珞恩激动不已。
想到自己家荒废的花园还带着孩子和狗狗横冲直撞留下的满目疮痍,珞恩就感到很内疚。大多数时候,她家的草坪看起来都像是有一支超级联赛的足球队在那儿练习过九个月一样,被踢得精光。前不久,她99lib?和汤姆决定要等查利再长大一些,就建造他们渴望已久的乡村别墅式的花园。而这可能要再等上一些年头。
“她叫什么名字,皮特?”她摁着门铃问。
“多琳·尼科尔斯。”
他还是气呼呼的,她真想提醒他成熟一点。
他们听到三道门栓拔出的声音,接着是插好安全链的声音。门开了一个15公分的缝,有一个虚弱的声音问道:“谁啊?”
“尼科尔斯太太,我是警督珞恩·辛普金斯,这是我的搭档刑侦警长皮特·蔡尔兹。能否让我们进来,问一些关于你姐姐的事藏书网?”珞恩边说边把她的证件从门缝里塞进去。老妇人把证件接过去,研究了一会,还了回来,才敞开门让他们进来。
“抱歉这儿很乱,亲爱的。我刚出院不久。到客厅里来吧。”老妇人全身的重量都靠拐杖支撑着,缓慢地一步步向客厅挪。他们跟在她身后,维克司牌薄荷润喉糖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们就像穿越了时空,棕色地毯上的漩涡花纹蜿蜒地伸向客厅。这样的地毯在七十年代早期大概风靡一时。珞恩心想这间屋子应该有很多年没粉刷过了。
客厅里的焦点是一个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风格的壁炉,砌了瓷砖,烧的很可能也是同一时代的早期煤气炉。老旧的丝绒沙发是夸张的红色花纹,与棕色的地毯格格不入,厚实的木制沙发扶手将它的历史追溯到三十年前甚至更早。
“要来点茶和烤饼吗?我才刚把它们从烤箱里拿出来。”老妇人问道,声音尖利。“即便我摔碎了屁股我也不会撇下我热爱的烘焙。”
珞恩婉言拒绝了,但皮特不放过任何一个把肚子撑得更圆的机会。老妇人缓慢地走向厨房,留下他们在客厅晃荡。
电视机顶上骄傲地立着一个相框。“这一定是那个女儿了。”珞恩拿起照片轻声说。
“她姐姐的照片一张也没看见。”皮特说。
老妇人回来了,瘦弱的臂弯颤颤巍巍地端着盘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皮特仗义地迎上去接过盘子,放在了其中一张沙发前的咖啡桌上。
“我给你也拿了个杯子,亲爱的,万一你改变主意了。”她举起瓷壶,将橡木色的茶水分别倒进两个杯子里。
对珞恩来说,这诱惑果然很大。一杯上好的英式茶,火候恰到好处,由一把骨瓷茶壶倒入一只精致的骨瓷茶杯,这是她对天堂的想象。“我很愿意来一杯,尼科尔斯太太,谢谢。”
“叫我多琳。那么,你们说是关于我可怜的姐姐?你们找到她了?”老妇人一边将一套杯碟递给皮特,一边问。
她同时也递给他一小碟浇了一层厚厚黄油和草莓果酱的烤饼,皮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皮特端详着杯碟,好像那是从外太空来的,但还是一声不响地接了过来。
“还没有,她这样一声不吭地就失踪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珞恩问完,抿了一小口手里的茶。
多琳·尼科尔斯干瘪的双手紧张地揉搓着身上绣着花的围裙,说:“她经常离家去旅游,但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长时间。如果她的旅途有延迟,她通常会联系我们中的某个人。”
“很抱歉我这么问,但是多琳,她有仇人吗?”
老妇人大笑起来:“贝琳达,仇人?你开玩笑吧。她在朋友圈里人缘很好,即便是四年前杰克去世,她的社交圈子也丝毫没有变窄。大部分女人在丧偶后会蜷缩在自己的壳里,但我的贝琳达不会。”说话间,她的眼里充满了悲伤。
珞恩想到多琳自己也是寡妇,对她顿生同情:“她丈夫从事什么工作?”
“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是一家石油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工作就是环游世界。但只要他一直给她钱,贝琳达对此毫不介意。她并没有因为丈夫从不在身边而烦恼,这也是他们的婚姻能一直维持下去的原因。他死于一次直升机的坠机事故。可怕的意外,他们起飞时正好遇到一场暴风雨,直升机上有个设备在大风里出了问题,飞机掉进了海里。那些可怜的人,他们毫无生还的机会,飞机上的四个人都死了。说真的,贝琳达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保险金?”
“没错,亲爱的。两百万英镑。所以她才有能力说走就走九九藏书。”
“你因此感到烦恼吗,多琳?”
“不是你想的那种烦恼,亲爱的。尽管我还要等一年多,才能通过NHS做上髋骨移植手术。这让我很沮丧,但我并不嫉妒她拥有这笔财产。不,或许我妒忌的是她对生活的热情,妒忌她能随时去环游世界这件事。当然,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会时不时地互相嫉妒。哪怕是双胞胎,特别是像我们这样长得?99lib.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我想情况会更严重……”
第九章
“你们是双胞胎!”皮特说。
“是的,我有张照片,放在哪儿了?现在总得花好久才能想起事情来。”多琳站起身,在那个七十年代的橡木衣柜抽屉里翻腾起来。
她拿出一本家庭相簿,册子又破又旧,看起来经常翻阅。她坐回珞恩旁边的沙发上。皮特站在她们身后,越过她俩的肩膀看过去。珞恩不太喜欢他这样。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模一样。从婴儿到长大成人,这两姐妹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凭心而论贝琳达看起来比多琳年轻一点,珞恩把这归因于贝琳达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
不幸的是珞恩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眼前这女人的身形和太平间里那具尸体的一样。她心里哀叫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告诉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的姐姐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害了。
多琳还在一边翻阅相册,一边向他们讲述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小故事。
“这张是在巴特西游乐场照的,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瞬间多琳微微出了神,“这可能听起来奇怪,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意识到贝琳达消失的那天,我有种怪怪的感觉。”
“怎么奇怪的,多琳?”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有的双胞胎会有心电感应。比如之前我生我女儿科琳的时候,贝琳达告诉我,她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子宫的收缩。”
“所以这种情况多久会发生一次?”皮特用一种“我可不信邪”的口气问。
“经常发生,一般都是贝琳达能感觉到我的痛苦,不过有时候也会反过来。她十六岁那年拔掉一颗碎了的牙,结果我成了那个不得不靠止疼片度日的人。”
一种无以名状的伤感攫住了珞恩,多琳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亲爱的,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就像刚发现车子爆胎了一样。”
“我只是在想这一定是件非常神奇的事,和另外一个人如此贴近。”珞恩温柔地回答,几乎忘了皮特还在屋里。
他清清嗓子提醒她他们此行的目的。
而这个敏锐的女人马上追问道:“亲爱的,这么说你应该是独生女吧?”
“不是,我有个姐姐。我还有个弟弟,生下来四天就死了。他和我姐姐是双胞胎。那件事对我父母伤害很大,在那之后他们就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她眼睛里噙着泪水。
.99lib.“我能体会,你和你父母一定非常难过。”多琳轻轻地说,语气里透出感同身受的同情。
现实把珞恩从久远的回忆里拉回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家庭秘密压回了她记忆银行的地下室。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
多琳舒展了一下身子问:“你们今天来是.99lib.t>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多琳,你可以用用你的心电感应阿。”皮特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了。珞恩瞪了他一眼。
他耸耸肩表示歉意。珞恩清了清嗓子。
珞恩握住老妇的手,她的手冰凉。
“多琳,看完你给我们看的照片,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们找到你姐姐了。”
多琳忘了自己的臀部还隐隐作痛,站了起来,连珠炮地发问:“天啊,在哪儿?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还好吧?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珞恩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求助地看着皮特。他却给了他一个“你才是头儿”的表情。每次遇到这类的突发情况她都要单身鏖战。
“亲爱的,多琳,你先坐下。”女人坐了下来。“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给我们看照片以前我们还不确定。现在,现在我们认为,我们昨天夜里在察灵森林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你姐姐。”
“我不明白,你说尸体,所以她死了?为什么我开门的时候你们没有马上就告诉我?她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就变那么多,任谁都能一眼就认出我们是双胞胎,为什么你们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珞恩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多琳,她的姐姐被砍掉了头。
“我知道这消息有多残酷,我和珞恩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我们相信你姐姐已经被人谋杀了。”
“什么?”老妇人粗重地喘息起来。两个警官无奈地看了看对方,无能为力。
“我的药片……那里……”她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她急切地指向壁炉上面的小药瓶。
皮特马上反应过来,一边抓起药瓶一边问多琳她需要几片。
“一片。”她几乎要窒息了。
药瓶有一个儿童安全瓶盖,皮特的大手试了几次也没有拧开。珞恩夺过瓶子快速倒了一把药片递给她。
多琳哆哆嗦嗦地从一把药里拿起一片放进舌头底下。
那片神奇的99lib.药很快发挥了作用,几秒钟以后她就恢复了平静。珞恩把皮特支去厨房倒水。
他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的上司正像抱着孩子一样搂着多琳,轻轻摇晃着她。
“我有心绞痛,一定是这消息让我又犯病了。”
多琳一恢复常态,便坚持要求他们解释清楚姐姐的死因。但是两个警官担心她的心绞痛再发作,坚持不肯透露她姐姐所经历的可怖伤害。不过,珞恩还是问老妇人,是不是可以取她的DNA,作为他们正式确认死者身份的依据。多琳同意了。
皮特打电话给阿诺,阿诺马上派了一个同事过来。
与此同时珞恩打电话给多琳的女儿,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以后请她回来陪她母亲。
十分钟以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开门进来。她没化妆,脸上还粘着巧克力和面粉。她哭红的眼睛深陷下去。
“嗯,你还好吗?”科琳单膝跪下握住母亲的手,轻轻吻着。
多琳声音虚弱地把两个警员介绍给女儿,掀起围裙一角爱怜地擦掉年轻女儿脸上的巧克力。
“哦,科琳,我还能做什么呢?她已经死了,你的阿姨死了。”说着泪水沿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庞滚落下来。
“我知道,妈。我们会撑过去的,我保证。”
科琳陪两个警员走到门口。
“你母亲刚才犯了心绞痛,我们已经给她吃过药了。”珞恩递给女人一张名片,“病理部的人来了会做个腔抹式测试,不会给她抽血。如果你需要我帮忙,随时打电话给我。”
“腔抹式测试就是口腔粘膜测试是吗?那什么时候能得到DNA检测结果?”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微微颤抖。
“是的,这方式比较柔和,而且能得到更多的DNA样本。早上就能出结果。我们拿到结果就马上告诉你。这之前你一直在这里陪你妈妈吗?”
“对,我先生会照看孩子们。这会儿还有一个邻居在帮忙照看。如果我妈妈需要,我会一直在这儿陪她。上帝,我表哥奥利佛怎么办?谁去告诉他这件事?”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我们最好暂时什么也不要做。等结果出来了我先跟你联系,再打电话给他。我们办公室里也有他的电话。”
他们最后握了握手,珞恩和皮特离开了那栋悲伤满溢的房子。他们沿着小路往下走,院子里血红的玫瑰在微风里躬身向他们道别。远处的老人正拿浇水软管逗他的狗,那只狗叫唤了两声。能听到正常的,健康的生命发出的声音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有一个弟弟夭折了?”皮特一上车就问她。
“这不关你的事,皮特,而且现在也不关你的事。”珞恩迅速转移了话题,“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一下医生的办公室,看看他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她父亲最早教给她的一件事就是永远别把私人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
皮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好在,他想来想去还 是决定放弃向她挑战。
第十章
他们去医生那儿取了报告以后回到警察局。大办公室里一片忙碌,连茉莉都在不停地敲打键盘。
“给我五分钟时间,看过报告以后我做总结。下班以前,大家不管有无进展都做个小结,有问题吗?”
小组警员齐声回答:“没有,长官。”对所有人来说,最近的工作无休无止,想到能早收工,他们也振奋了精神。
不过医生的报告丝毫没能振奋珞恩的精神。事实上,报告上满是推测和不确定,让她失望透顶。报告上又强调了想要得到确切的死因,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回缺失的肢体。
阿诺医生的报告上说,尸体在被发现之前,很有可能已经在冰柜中存放了一或两周时间。他还声称,尽管躯干遭受了钝器的反复击打,但那些伤口都不是致命伤。
脖子周围的皮肤有的地方成锯齿状,有的地方显示出被撕扯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借助电锯一类的工具急躁地切断了脖子。伤口周围的失血范围很大,看来这是在死亡时间前后完成的。凶手似乎以同样的方式切断了受害者的左手手指。
受害者有四根肋骨断裂,胸骨也有多处骨折。
她继续看下去,惊恐地发现在受害者阴道深处塞着一块长13公分、直径7公分的木头。尽管尸体内外都没有发现精液,这仍表明可能有性.99lib.侵犯的作案动机。
医生在报告的结尾说:假设受害者活了下来,她所遭受的这些内伤意味着她必须经历无数次矫形手术,以及长达数月的复健。坦白说,她的死应该算是是因祸得福。
带着震惊和气愤,珞恩甩手合上了报告。如果证实受害者是贝琳达·格林纳威,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变态禽兽?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妇人已经六十五岁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该让一位这个年纪,应该说任何年纪的人,遭受如此骇人的折磨,不是吗?
她不得不赞同阿诺的观点,对这个手无寸铁的可怜老人来说,死亡是更好的归宿。
珞恩突然有种想要打电话回家的冲动,听听亲人的声音。
“喂?”应电话的是个稚嫩的声音。
“喂,宝贝,在朋友家过夜开心吗?”
“还好吧,苏西又和她妈妈吵了一架,然后……”
“然后?”
“然后,我爱你,妈妈。”
她的视线立刻模糊了,喉咙一紧,她清了清嗓子,缓解这种感觉:“哦,查利。我也爱你。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
“不怎么样。有个老师生病没来,副校长来代数学课。真扯淡!”
“查利,注意用词。”她忍着笑,严厉地说。“你爸爸在吗?”
“在啊,他还能去哪儿?”
是啊,还能去哪。但这还能持续多久?
“我听到查利刚刚说了个学校里新学的词给你听。”汤姆拿起话筒,轻松地说。
“天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总之,今天的工作准备收尾了,希望一小时内可以到家。需要我在路上带些外卖回来吗?”
“不用,我早就搞定了。快回来就好,晚餐吃意大利面。”
珞恩不忍心告诉他,自己中午吃的就是意大利面。显然他尽力了,他花时间准备她最喜爱的食物;她曾经怀疑自己的婚姻会突然收场,通话过程中,这种疑虑迅速减弱了。也许他考虑过了他们的现状,决定原谅她最近这段时间不在家。或者,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期待罢了?
她迅速整理好桌子,在腋下夹上那份报告回到大办公室。她一口气读完了整份报告,包括每一个毛骨悚然的细节,小组的每个人都静静听着。
尽管小组全员尽了全力,但这一天他们仍然没得到任何更深入的信息。没有明确的验尸报告,他们无法找出作案动机。珞恩确信,他们很快就能正式确认身份,事情不久就会有眉目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约翰,下班前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吗?”
“当然,头儿,做什么?”他很高兴被单独指派任务。
“明天上午组织一个新闻发布会,电视台、报纸、电台。明天十点我们应该可以确认死者的身份,所以十一点左右是理想时间。”
“在现场备一辆警备车怎么样?”特蕾茜问,手里握着电话做好了准备。
“好主意,就交给你了,特蕾西。”
这位年轻警员点点头,已经开始拨号码了。
解散队伍后,珞恩朝她的车走去,皮特跟在她身旁。
“今天真要命啊,头儿。”
“没错,皮特,希望明天能有些头绪。”
“啊……嗯……在这整个案子上,你没有投入什么个人情感吧?”
她刹住脚步,对他皱着眉,不解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已经出了警察局大门,而警察局附近仍有许多执行任务的警察。和下班的警察相比,来打卡上班的人要少些。皮特靠近她轻声说:“只是,是这样,你在给我们念那份报告的时候,那些卑劣的手段……唔……你看起来有些情绪波动。今天我也在场的,你知道,你对多琳说起你弟弟的事那会儿……”
“你想多了,皮特。与其说这案子让我伤心,不如说它让我愤怒。每个案子都在一定程度上触动我们,你了解的。老实说,这个案子对你没有影响吗?”
“没有,头儿。”
他的坦承令她大吃一惊:“是因为受害者是女性而非男性吗?”
“真不敢相信你这么说,头儿。你清楚得很,无论受害者是什么性别,我都一视同仁。”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这么说。这段时间我有太多烦心事了,皮特,我没法跟你解释。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投入个人情感。这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所接到的最糟糕的案子了,即便是你,也不99lib.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没有打断她,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有预感我们还没见识到这个混蛋的真正厉害,你说这是女人的直觉也行。伙计,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对这个案子表现出比平时更多的情绪。”
他举起双手:“我只是确认一下,头儿。我想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所以我多少觉得有点奇怪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可奇怪的99lib?,皮特。我是凭借着专业经验才成为一名警督的。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急着回家去看丈夫和女儿呢。”
“这么说你和汤姆和好了?”他朝着还留在她眼眶上的创口贴点点头说。
“我想是的。你今晚打算怎么过?”
“和平常一样,看电视吃罐头,我会把食物用微波炉热热,杀死沙门菌,不过热的时间长了外边那圈就变得很硬。”
她知道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暗示她邀请他回家。她同情他,换了任何其他时机,她的同情心都会驱使她邀请他一起回家共享晚餐。但今晚不行,她真的无心社交。再说,她和汤姆之间有许多事情需要弥补,如果皮特在场,她就什么也别想做了。她内疚地说了句“晚安。”就直奔家里去了。
第十一章
七点钟珞恩到了家,天已经黑了,夜晚晴朗的天空挂满星星,新鲜的空气里夹杂了一丝秋意。
她悄悄地进门,就像走进了一家图书馆。她听到楼上传来模糊的交谈声。她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尽量不发出响声,最后停在女儿的房门前。
珞恩闭上眼睛,头微微向后仰着,希望汤姆难以抗拒她的诱惑。他的手抵在她头两侧的墙面上,两个人的头慢慢贴近。嘴唇温柔的触感让她全身一震。充满诱惑的轻吻落在她脸上和颈上,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一瞬间,她本来担心会一去不返的感觉全都回来了。汤姆结实的小腹紧贴着她的小腹,她喘九九藏书息着。她轻柔的呻吟声传进他的耳朵,鼓励他继续。
他轻松地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查利正在玩游戏,他们知道她会这样目不转睛好几个小时的。他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她饶有兴致地看他急切地脱去衬衫和牛仔裤。他从背后抱住她,解开她的裙子,毫不费力地拉下来扔到地板上。然后是和裙子配套的蓝色上衣,也同样丢到地板上。然后,他一边一粒一粒解开她白九九藏书
衬衫的纽扣,一边亲吻她暴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迫不及待地褪去她的内衣裤。落在地板上那堆衣服最上面的,是他自己的内裤。
汤姆略停了一下,欣赏她美丽的胴体。珞恩失去了耐心,主动伸手抱住他。雄性动物的直觉占了上风,他像一只猛虎一样把她扑倒,就像丛林里的猛兽那样,她是他的猎物。上一次感受她身体的曲线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要想控制节奏也着实需要一定的耐心,他似乎渴望悠闲一点。
而在她手指羽毛般轻盈的触摸下,汤姆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他现在就要她,现在。他们两人同时叫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已回归本源。他们抓着对方,咬着,吮吸着对方。他们又换了个姿势,最后两个人一起冲上了顶峰。珞恩一下子扑倒在汤姆身上。
他翻身把她安顿在自己身旁,房间里充斥了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语言似乎无法形容这美妙的时刻。渐渐地,两人的呼吸平稳下来,安然坠入梦乡。谁也不记得厨房里的那份特殊的千层面晚餐。
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还保持着昨晚入睡时的姿势。
“你准备好再来一次吗?”汤姆靠过去,压在她身上。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啊。”珞恩咕哝着。
他刚开始亲吻她就停下来:“我听到小朋友的脚步声了,赶快,假装睡着。”
查利推门进来那一瞬间他们刚好闭上眼装作还在睡觉。
“快起来!你们两个!已经七点半了。”她嚷嚷着,然后“嘭”地重重撞上了卧室的门。
汤姆看到丢了一地的衣服,呵呵笑着,俯身亲吻珞恩。她热情地回应,但汤姆却轻轻地推开了她。
“宝贝儿,我们得再找个方便的时间继续。现在我得去喂饥肠辘辘的闺女了,你还得去上班。”
“生活真不公平是不是?”她掀开羽绒被露出.99lib?自己的身体,让他清楚地看到他错过了什么。她挑逗性地开合了一下双腿,满意地看到他睡袍下的生理反应。
他把睡袍扔给她,装出一个恶心的表情,跑到床的另一边穿上了大短裤,希望宽大的裤脚能够在他去楼下前掩饰一下男人的雄风。
“你有时候真是够能使坏的,辛普金斯夫人。”
“亲爱的,你才知道吗。”她快速伸手去够他短裤的裤脚,往下一拉,然后逃进浴室。
第十二章
珞恩满面春风地来到警察局,皮特马上注意到了她举止的变化。
“你看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
“有新情况吗?”珞恩红着脸忽略了他的打趣。
“还没有。”
她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来得正好。响到第五声时,珞恩接起了电话。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正要挂断呢。”珞恩听出了电话里乖戾的语气。
“阿诺医生,这么说你已经拿到DNA检测结果了?”
“没错,验尸房的尸检结果和我们拿到的尼科尔斯夫人的DNA样本完全吻合。你能通知她的家属吗?”
“我现在就去。谢谢你打过来,医生。”她的心随着这个早有准备要听到的消息沉了下去。早晨的兴高采烈瞬间烟消云散了。
珞恩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拨了几通不得不拨的电话。她决定先告诉多琳。接电话的是科琳,她母亲经历了彻夜难眠后终于睡着了。珞恩带来了她们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如她所料,科琳.99lib. 啜泣起来。珞恩告诉她中午之前他们会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第二个电话打给科琳的表哥。珞恩对贝琳达的儿子做了自我介绍,表达了对他母亲的哀悼,向他说明了案情的发展。并通知他上午将要举行的发布会。
“谢谢你打电话来,警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参加发布会。”
“当然,格林纳威先生。发布会在十一点举行,你十一点能到吗?”珞恩记起皮特跟她说过格林纳威家离这里有二百多英里。
“没问题,我坐公司的直升机过去。发布会开始之前我能看看我妈妈吗?”
珞恩忍不住问:“你确定吗?我刚解释过尸体受伤的情况。”
“我想亲眼看看那个混蛋对我母亲做了些什么。”
珞恩越努力阻止,他越是坚持要看到尸体。她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阿诺和他那帮同事去处理。
珞恩刚挂下最后一通电话,皮特就把头探进她的办公室:“来杯咖啡?”
“最好不过,谢啦。”
很快皮特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回来了,只有他才会管这种玩意儿叫咖啡:“怎么样了?”
“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是贝琳达·格林纳威的尸体。她儿子现在正赶过来参加发布会,而且他坚持要看遗体。”
“不是吧!你没告诉他她是什么样的伤情吗?”皮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我指望着阿诺能说服他打消这主意呢。”
“你说谁会想看到那种景象啊?别管他了,就让医生去处理吧,他肯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你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她的脸色堪比熟透的樱桃:“很好啊,谢谢。你呢?”
“老样子,没什么能写回老家跟我奶奶报告的。”他瞪着深色的咖啡说。
“对不起我都没请你回去吃晚饭。嗯,我和汤姆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她埋头进文件里,借此暗示皮特:要是还要我这个朋友,就最好马上闭嘴。
“了解,头儿。”皮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嘴巴都咧到耳根了,你那表情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吗?还是汤姆偷偷在她脸上贴了张小贴纸,上面写着“这辈子最激情的夜晚”。她有种立刻转移话题的冲动。
“发布会几点开始?”
“十一点整。”皮特坏笑着回答。
“谢谢你的咖啡,皮特。我再在办公室待半个小时,然后我们一起去和组里商量一下,看看能有什么好主意。”
“我听出来这是逐客令了。”
她无视皮特,开始处理桌上那一大摞文件。
组里的每个人都在这三十分钟里内心煎熬,等着马上就要到来的灾难戏开幕。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被害人的身份了,可以展开对案件的全面调查。”
“所以,可以确定死者就是贝琳达·格林纳威?”米奇问。
“是的。米奇,你可以调查一下贝琳达和她丈夫杰克的背景吗?”
“有什么重点调查内容吗,头儿?”
“看看杰克的生意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石油买卖遇到合同纠纷一类的问题一定很容易招来仇人。”
“他先生不是因为一次直升机事故死的吗?”皮特加了一句。
“是的,所以,米奇,我们需要先看看这起事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茉莉,我希望你能四处问问他儿子的情况。看看他是不是卷进了什么麻烦里。”
“他住的地方在二百英里以外呢。”茉莉唉声叹气地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珞恩不客气地问。
“他有可能跑二百多英里的路,就是为了丧心病狂地干掉自己的老娘吗?”
“我也不知道,茉莉。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开始调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她反问一副苦瓜脸的探员,她已经快要让珞恩的耐心达到极限了。她厌倦了茉莉总是挑战她的权威。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趁上司还在,还可以帮她说话,干脆把这个女人从组里踢出去比较好。
组里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注视两个女人的对峙。最后还是茉莉先打破了两个人眼神交锋的僵局。
“特蕾西,你去问问格林纳威的邻居,看看她有没有跟谁发生过正面冲突。看看杰克在挖石油的时候,贝琳达都在干什么。”
“没问题头儿,另外警备车十点钟也会就位。”这个新人看上去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珞恩不明白组里的其他人为什么就不能像这个女孩一样对自己表示点敬意。特蕾西来组里才三个多月,她就像吹进组里的一阵清新的风,无论多小的工作都愿意做,只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她的热情、勤奋和进步。
她二十多岁,是组里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垂青的金发小美女,和三十多岁整天苦着一张脸的茉莉不一样。即便是让茉莉做最简单的事情,她也要叽叽歪歪好一会儿。
“约翰,看看你能不能查到他们的经济情况,还有私人和企业账户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好,头儿。那她的儿子呢?”约翰问.99lib?道。
约翰是组里的工作狂,也是皮特的好哥们。
“也去查查,我想要一张格林纳威家的搜查证。今天下午发布会结束以后我们就过去。”珞恩说。
“知道了,那他儿子几点过来?”
“他从康沃尔飞过来,应该十点钟就能到。我会带他去停尸房,要是路况不好我们再跟他说大家都很忙,没准他会放弃去看尸体的想法。他知道发布会开始的时间,无论如何,让上帝保佑他吧。”
皮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皮特去接电话,珞恩借机结束了小组会议。
“等一下。”皮特说。
珞恩抬起眉毛。
皮特捂住听筒跟珞恩报告:“港口巡警刚刚在科尔河发现一只黑色的塑胶袋,里面是一只右臂。”
“该死,让他们马上把袋子交给阿诺。”
“不光是右手手臂……”他看起来满心忧虑。
“还有?”
“前台警员说昨晚接到报案,说一个女孩在察灵森林附近失踪。”
“可能是巧合吧,皮特。问问细节我们晚一点再跟踪那个案子。”
在皮特向前台警员进一步了解失踪案详情的时候,珞恩回到她的办公室。她跟皮特一样,担心今天会横生枝节。这只是巧合?还是又多出一起谋杀案?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个连环杀手?
她在抽屉里翻找着,想找出一板布洛芬来止住钻心的头痛。要是头痛能减轻一点,她就能好好应付待会儿的发布会了。
奥利佛·格林纳威十点钟准时出现。要是考虑到他刚失去母亲,他看起来还算镇定。他一到就径直去了停尸房。
谢天谢地,阿诺坚持不让他去看母亲的遗体。因为遗体的样子实在没法瞻仰。直到此时,奥利佛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椅子上。他把头埋进手掌里痛哭了起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为什么,妈妈?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对你做出这种事?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善良,最关心别人的人。如果我这辈子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抓到那个混蛋,让他也尝尝我妈妈受的痛苦。”
珞恩正要走过去安慰奥利佛,阿诺拉住了她。他见惯了这种场面,知道这种情绪是承受丧亲之痛的人们必定要经历的。
珞恩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爱自己的父母,她决定一挤出时间马上给爸妈打个电话,想到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跟他们联系了,她心里更是愧疚。
珞恩带奥利佛去小卖部买咖啡,十分钟以后皮特也过来和他们站在一起。
“头儿,发布会要开始了。”
“你确定要参加吗,奥利佛?”珞恩问。
“如果躺在停尸房里的是你母亲的尸体,你会不会参加?”他情绪崩溃以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
“你愿意参加当然好,不过这也不是义务,所以选择权在你。”
“我没事,我想让那混蛋看看他怎么毁了我和我的家。”奥利佛说,语气里又有了怒意。
局长宣布发布会开始,随后交给珞恩主持。她刻意避开贝琳达的伤情,只公布了案子可能发生的时间,地点,呼吁有线索的人接受询问以便尽快让案情水落石出。
轮到奥利佛发言的时候,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努力寻找适当的词开场。他适应了站在摄影机前对全国观众讲话以后,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请帮助警察找到凶手。因为你的母亲九九藏书,姐妹,或者妻子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珞恩肯定这发自内心的呼吁一定会引起观众的共鸣。
发布会结束以后,奥利佛和两名警官一起去了他母亲的房子。那栋房子其实更应该称为是一所宅邸,扎眼地耸立在伯恩利市郊,远离其他房产。路两旁成荫的绿树成为他们即将看到的壮观景象的序幕。精致的景观花园围拱着一座完美无瑕的“白宫”。
“我爸爸对美国总统的住处特别着迷。”奥利佛好心地向两位警官解释。
“显而易见。”皮特说着,向蜿蜒的小路扬了扬下巴。
“究竟为什么你母亲在你父亲去世之后还住在这?”珞恩完全被这处房产的宏大规模和典雅的外观震慑住了。
“她一直觉得我父亲还在这里,她不愿意失去家带给她的安全感。现在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对她所谓的安全感来说多少有点讽刺。”
“你母亲雇了人吗?”
“他们都已经跟了我父母很多年了,你该不会怀疑他们吧?”
“把他们的名字和住址告诉皮特,我们必须对他们做一下调查。”
他们检查了每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每一只抽屉和壁橱。珞恩翻看着已故之人的东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入侵者。搜查的时间越长,他们也越沮丧。根本找不到线索。屋子里没有一点有人闯入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线索说明贝琳达是在这里被杀害的。他们的调查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所以,这会是一起偶然性的杀人案吗?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无功而返。奥利佛则留在房子里怀念他的亡母。
回去的路上皮特问:“你觉得那个儿子应该怎么算?”
“你什么意思?”珞恩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我们要把他视为嫌疑人吗?”
“神啊,皮特,我觉得你是从你那台该死的电视上看了太多警匪片了。”她笑起来,又恍然大悟地改口道:“哦,我明白了,你觉得他有可能为了继承财产杀了他母亲。是吗?”
“更怪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耸了耸宽肩膀。
“你还是没学会吧,皮特?”
“学会什么?”这回轮到他满脸不解了。
“你还是不会忖度别人的反应。”
“所以你是在说‘女人的直觉’么?头儿,首先我不是女人,其次我不会魔法,我用的是身为警探的判断力。所以我要是怀疑谁就得深入调查谁。”
“所以说我们是好搭档呢,就是因为我跟你分了点我天赐的能力。注意听好了!奥利佛·格林纳威不可能杀他妈妈!我确信这点,所以别指望我会跟进这个设想,明白没有?”
“你要是错了可别怪我。有句俗话说得好‘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可能就是罪犯’。”
“你的警匪片综合征又犯了吧?还有别的想法吗?”
“嘿,别打击我,宝贝儿”他模仿着烂美语的调调儿说,然后又恢复了自己的伦敦腔,“我们绝对应该调查一下那家伙。除非医生找到尸体上泥土的来源,否则现在就可以结案了。”
“其他人呢?”
“回去以后我再叫几个人做些深入调查。”
“也藏书网重点查查那个失踪女孩的案子。早上的发布会会在晚间新闻里播出,我们得做好被电话轰炸的准备。”
组里其他人这一天也不太顺利。直升机事故已经证明只是场单纯的意外。贝琳达·格林纳威虽然是个富有的女人,但是她的银行账户也没有任何问题。这些都是轻而易举就能查到的消息。邻居们说格林纳威夫妇都是很好的人,从没和邻居发生过摩擦。最让皮特懊恼的是,奥利佛也没有任何嫌疑,他简直就是位浑身散发着玫瑰香气的无辜先生。
“那个失踪的女孩呢?”珞恩问。皮特正在她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果酱多纳圈。
“她叫金·查尔顿,十六岁。她十一点左右从朋友家离开,叫了一辆出租车,可是那车没来。女孩不想等了,决定走路回去。她住的地方离她的朋友家只有两英里。”
皮特把搜集来的消息一口气讲了出来,然后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多纳圈。
“她没有玩失踪的习惯吧?”
“这女孩平时很靠谱。但是她父母说她最近在和一个男生约会,可是他们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他嘴里嚼着一大口点心,含含糊糊地说。
“他们有没有联系那个男孩?”
“联系过了,他当时正和朋友在城里另一边。周末以后就没见过她了。”
“这个人要好好问问,没准他只是敷衍女孩的父母。”
“还有别的事吗,头儿?”
“让米奇去调查一下那间豪宅以前的雇员,看看他们是不是可靠。”
第十三章
当晚,每个新闻频道都在滚动播放这次听证会。当地报纸刊登了题为“林中暴尸”的报道。他们不知怎么找到了多琳,对她进行了专访。照片里她捧着一张姐妹俩的合影,老妇人看上去脸色苍白。珞恩因为媒体利用老人的悲伤而愤愤不平。她在心里记下,第二天要去看看那位老妇人。九九藏书
“我简直不敢相信。”女人瞪着晚报的头版,不敢置信地失声大叫。
“怎么了?”她身边的男人问。
“那个女人。”
“什么他妈女人?”
“你杀死的那个女人……你弄错了。”
男人从她颤抖的手中抢过报纸。扫了几眼新闻主要内容,他的脉搏随着愤怒而加速。他恶狠狠地朝女人看了一眼。
“你说‘我’弄错了是什么意思?给我消息的人是你,你这蠢猪。”他一把将报纸朝房间的另一头扔出去,报纸飘落在了地板上。报纸的头版朝上,仿佛还九九藏书在奚落他。
“我……我以为那是她,我在报纸上看到她在颁奖的照片,我就推断……结果.99lib.……”
“推断顶个鸟用。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把情报搞清楚。”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俯视着她。她迅速做出反应,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突然心生同情,在她身边跪下来,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前后摇晃,温柔地唱起摇篮曲,就像她幼年时他常常唱给她听的:“嘘~小宝宝,不要吵;宝宝乖,睡树梢……”
女人跟着他的曲调低声哼唱,在他强壮的臂弯里再次找回了安全感。
男人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他和妹妹忍受着极端强势的父母的暴力。他的父母将许多朋友邀请至简陋的家中,他不得不和他们发生那些不当的关系。
“可是爸爸,求你了,我不想那么做。”从六岁起他就开始乞求,但都被可耻地无视了。而当他拒绝取悦他父亲的一个朋友时,他被打得半死,接着被扔在地窖里好几天。
在学校里他成了一个独来独往九九藏书的人,但大家都懒得过问。他只是另一个他们不得不应付的小学生而已。岁月流逝,等他的妹妹长到九岁,小小的胸脯膨胀起来,他们的父亲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为了保护妹妹,男孩不止一次和他父亲对打,而他母亲却操着长棍从他身后狠狠地给了他一下。他被锁在了地窖里,而妹妹被迫和三、五个男人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男孩听见妹妹的尖叫声,他感到羞愧难当,也因自己无法帮助她,保护她而充满内疚。
那次惨痛的经历后,他决心向学校寻求帮助。谁知学校愚蠢地将他吐露的秘密告诉了他的父母。从此,孩子们开始了更加暗无天日的生活。痛苦和愤怒慢慢吞噬了他,几个月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把自己和妹妹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第十四章
一夜好眠的珞恩早早地出发去警察局,湿漉漉的秋日清晨里,她微微打着寒战,她打开汽车暖气以抵御徘徊在车里的寒意。听到电台里还在播放听证会的消息和资讯热线,她感到很满意。通常这会带来大量线索,因此她做好了准备,迎接漫长的一天。
电话连续不断地涌进来,警察局不得不抽调额外人员来接听。珞恩和皮特亲自追查了其中的几通电话,结果都只是一些想一夜成名的笨蛋搞的恶作剧。
午餐时间一99lib.t>晃就过了,电话响个不停,他们抽不开身只好叫了几份三明治外卖。珞恩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边吃着火腿三明治,一边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嗨,雅德,你还好.99lib.吗?”
“呵呵,终于等到了你这个隔天回我的电话了。”她姐姐假装伤心地责备道。
“哦,天哪,我真的说过这话吗?抱歉亲爱的,这几天太忙乱了。”
“是啊,我从汤姆那里听说了有多乱,尤其在你们的卧室里。”
“不是吧,汤姆和你说了……?”
我的私生活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怕的吗?
“每一个小细节。特别是……”
“好了好了。等我碰到我那个该死的老公,走着瞧。”
“哦,别这样,妹妹。别拖我下水,汤姆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但愿如此。”她桌子上的电话响了,“稍等下,亲爱的,我有个电话进来了。”
珞恩伸手去接电话,姐姐还在抗议她们的谈话被打断。
“头儿,多琳·尼科尔斯找你,要接进来吗?”特蕾茜报告说。
“糟糕,我忘了给她打电话,等我半分钟,再接通她的电话,好吗?”
“好的,长官。”
“嗨,雅德。抱歉,我必须挂电话了。有个真的很重要的电话等我去接。”
“只有和工作有关时才重要,对吗,珞恩?你知道,家人和工作一样重要。”
珞恩匆忙说了再见,拿起了办公电话。
“多琳,你好,你还好吗?”
“还撑得住,亲爱的。有什么新消息吗?”老妇人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们的呼吁得到了惊人的回应,但要厘清所有头绪还得花上几天时间。科琳还陪着你吗?”
“她刚出门去杂货店了,你知道现在我都不在餐柜里存什么吃的,吃的都太贵了。昨天晚上奥利佛来看我们了。”
“又是听证会,又是停尸房,他还好 吗?”
电话里,珞恩听到老妇人的门铃响了。
“稍等,亲爱的,是科琳,她肯定忘了拿钥匙。”
老妇人把电话搁在桌上,珞恩听到多琳拖着脚步走去了。
听筒里传来微弱的交谈声,珞恩又埋首于文件中。
紧接着传来的老妇人的尖叫声令她周身战栗。
“多琳,多琳,你在听吗?”珞恩对着听筒大喊。
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吼声,接着传来好几下砰砰的响声,好像是打了什么东西或是人被打了,随即多琳悲凄地哭喊着救命,紧跟着是三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皮特,快过来,马上。”珞恩用手捂住听筒,大喊。
皮特很快冲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
“马上安排最近的巡逻车去多琳家,她遭人袭击了。快去,快!99lib. ”上帝啊,但愿在我们赶到之前,她能安然无恙。
第十五章
珞恩胃里一阵翻腾。随后,电话那边陷入了死寂。没有哀求,也没有痛苦的尖叫,什么都没有。现实残酷地击中了她,就在刚才,她听到了多琳在人世上最后的声音。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五分钟就能到。”皮特一回来就告诉珞恩。
珞恩放下听筒跌坐进椅子里,摇着头轻声说:“来不及了,她死了藏书网。”
“妈的,所以你听见了整个过程?”
“所有变态的细节。”
“你还好吗?”
“我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们最好快赶过去。”
尽管皮特警告过她,珞恩还是犯了作为警探的大忌:在感情上和多琳·尼科尔斯走得太近。
“我们现在就去,但是开我的车去,我来开。”
“随便吧,我没心情跟你争论。只要我们能安安全全地过去,谁开都行。”
“我把车开过来,一会儿外面见。”
她做了三次深呼吸,做好行动准备。“赶快把这件事了结掉。”她在胸前晃了晃双拳,大步向大门走去。几分钟以后,她跳进那辆“谢尔曼坦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听见什么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太吵,她的搭档不得不吼着问她。
“多琳问我——”
“你得大声点,头儿。别嘟囔。”
“我没嘟囔。是你这堆破铜烂铁。你确定这不是你从哪个战争博物馆搞来的吗?我肯定以前在陈年的帕责新闻上见过这东西。”
“切。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多琳打电话来问我调查进行的情况,后来她的门铃响了。”
“但她家的防御就像伦敦塔一样严密,那混蛋是怎么突破三道门栓和一道安全链的?”
“科琳去买东西,她以为科琳忘了带钥匙。我觉得多琳忘了挂链锁,我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声音,那门一定把她撞倒了。”
“我们最好还是快点儿,别让科琳看到她母亲这个样子。”
皮特把速度加到60迈,再快这辆破车就承受不住了。珞恩紧紧贴在副驾驶座位上,感觉命悬一线。她完全不觉得坐在这样的破车里是件好玩的事。
“上帝啊,皮特,这堆垃圾真的早该进废品场了。慢点开行吗,除非你想进停尸房陪多琳。”
皮特把速度减到40迈,接下来两个人一路无言。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想自己查看多琳的情况。”他们走上死去女人房前的小路,珞恩边走边说道。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前门旁边。
“这主意不好吧,头儿。”
“我没在征求你的意见,皮特。”
“小心别破坏了现场,头儿。”他在后面提醒着。
“皮特。”她警告地说。
门厅里看上去就像一部小制作恐怖片里的场景,可这却不是电影。多琳躺在血泊里,一只手臂摆在胸前,另一只伸在头顶。她的脖子好像被扭断了,脸已经辨不出样貌,左脸的颧骨裸露在外。墙上,地板上,家具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溅满了鲜血。
珞恩小心翼翼地绕过多琳面目全非的尸体,避开地毯上的血迹。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戴上。然后走到客厅边柜前,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刺耳的忙音瞬间消失了。电话后面有几张账单,一张出租车公司的名片——多琳没有车,很明显她平时出门会叫车——还有一张邮政储蓄的存折。要是嫌疑犯是为了抢钱,肯定会把存折带走。
珞恩走到尸体旁边,强压下如鲠在喉的感觉,仔细检查这副已经失去生命的躯壳。她很快发现女人的短衬裤挂在脚踝处。她弯下腰拉开女人A字裙的裙摆,看到令人作呕的景象。
我的上帝,我们在追查的是个多变态的混蛋啊?
尸体的两腿之间是一个小扫帚,扫帚的手柄插进了她的私处里。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打断了珞恩的思路。
糟糕,科琳回来了。
她冲出房子,看到皮特正在努力让抽泣的女人平静下来,她周围是散落一地的购物袋。
珞恩走过去抓住科琳的肩膀,皮特向后退了退。
“对不起,科琳。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是说,她死了?”
珞恩缓缓点了点头,女人膝下一软跪在地上。她的尖叫先是变成了哭喊,最后变成低声啜泣,珞恩一直紧紧抱着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
多琳的邻居来请科琳过去,帮她弄杯茶。珞恩把科琳在邻居家安顿好后,马上回去打电话给科琳的丈夫。
几分.99lib.钟以后,阿诺跟法律部的人也到了。
“保护死者的妹妹好像没在你的优先任务单里啊,辛普金斯警督。”阿诺一到现场就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在珞恩听来充满火药味,而且看着阿诺脸上挂着自鸣得意的笑,她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别理他,珞恩,别跟他一般见识。
“医生,我得说局里政策可没说过我们必须保护受害者家属,要是所有警力都用来做这个了,谁去把犯人揪出来呢?”
他咕哝了一句算是回答,然后开始尸检。珞恩走出去找皮特。
“他们来的时候看见什么风吹草动了吗?”
“他们来的时候大门敞开着,多琳已经死了。”
“他们没进房子里吧?”
“没有,他们说既然她已经死了就最好别进去破坏现场。”
“行,皮特,说得有理。她的脖子断了,而且把她弄得不成人样。科琳的先生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觉得我们最好利用这段时间走访一下邻居,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们都是退了休颐养天年的人,没准我们还真能走运。我负责马路这一边好了。”
五分钟以后,一辆车一个急刹车停在多琳的房子前。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猛地关上驾驶座的车门大步往小路上走来,却被两个警员拦下来。
珞恩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肖先生?”
男人迷惑地转过头:“是我,我妻子呢?”虽然他努力用手整理,他的头发却还乱七八糟地立着。他的粉色条纹领带低低地挂在脖子上。
“我带你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一边跟着珞恩走到邻居家的房子前一边诘问。
“我们也还不确定,还在等验尸结果。”
“为什么99lib??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贝琳达发生了那种事你们还不派人保护她?”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她也有生命危险。我们认为贝琳达的谋杀案只是一次随机犯罪。”
“我没资格告诉你怎么做警察,不过我觉得,事已至此,你有理由怀疑这不是单纯的随机事件了吧?”
“我需要给你和科琳录口供,你觉得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合作?”
“警官,你觉得人多久能从这种悲痛里走出来?一年还是两年?”
“我知道这种痛苦,肖先生,不过请你尽量合作,别增加查案的难度。我们越早谈,也就能越快抓到凶手。”
“那就把你的询问留到明天吧,如果科琳觉得明天可以的话。”他咬牙切齿地抛下这句话。
“我明早打电话给你。”
“就这样吧,警官。”
珞恩走回皮特的车边,一种绝望的感觉隐隐升起。她是不是疏于对多琳地保护了?过去半个小时里已经有两个人跟她说她早该这么做。她想象着多琳被袭击时所受的痛苦,愧疚代替绝望充斥了她的心。
“我说,她丈夫难以接受吧?”等珞恩回到他的车旁,皮特站在她身边问。
“他把责任归在我身上了。”
“凭什么?”
“他有他的理由。我应该让局里的人每隔半个小时就来这附近巡逻,在房子附近加一层警力威慑。”
“你太苛责自己了。我们现在能着手奥利佛那边了吗?”
“你到底为什么老怀疑他,皮特?”
“你猜老话儿怎么说?查案先查亲。”
“你很乐于重复自己的观点吗?”
“不是,但你得承认这话有道理,头儿。至少70%的杀人案都是受害者的朋友或亲戚干的。”
他的确有他的道理。但是真要说服珞恩,奥利佛有嫌疑杀死他的亲生母亲和姑姑,皮特就得找出点确实的证据出来。
“帮我个忙,皮特,问问医生验尸结果什么时候出来。这会儿我实在没办法听他讨厌的唠叨。”
她钻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皮特回来告诉她:“他大概还要再待上三四个小时,他说已经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了,没准又得在停尸房过夜了。”
“我们回去看看组里其他人的进展。”
“邻居那里有什么线索吗?”皮特问。
“住7号的老人看到一个男人向多琳门口走去,但他没仔细看。他听说多琳的侄子也在镇上,他以为是她侄子来拜访她呢。”
“也许真是她侄子。他怎么没跟其他警员提起来?”皮特问。
“因为他什么细节都记不得了,连他头发的颜色都没看清。”
“真棒,他亲眼看见杀人犯,然后他妈的一问三不知。现在咱们上哪儿抓人去?”
“他年纪大了。”
“答应我一件事,头儿。”
“说吧,皮特。”
“我要是有一天也迟钝成那样,你就一枪崩了我吧。”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局长也在,局里的电话比他们离开时安静了好多。
“珞恩,皮特,怎么样了?”局长走到皮特桌边问。
“我们认为多琳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所害,犯罪手法看起来一样。”
“有目击者吗?”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阿诺博士说,他的团队在现场找到了很多可追踪的证据,这看起来很乐观。”
“你有什么想法吗?”局长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查查那个儿子的背景。”皮特趁珞恩还没开口来个先发制人。
“皮特,你为什么怀疑她儿子呢?”
“他身上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局长。”
“所以你也这么想吗,珞恩?”
“没有,皮特恐怕是一厢情愿这么觉得。”
“如果确实的证据不多,那我跟皮特看法一样。你们应该查查那个儿子。她有遗嘱吗?她死后把钱留给谁了?如果她儿子是遗产的唯一继承人,那他就有犯案动机。你们去调查一下,及时汇报。”他离开房间的时候看起来忧心忡忡,他的肩膀耷拉着,看起来就像负着千斤重担。
看着他离开,珞恩的心抽痛起来。她回过头愤怒地看着皮特:“别觉得你刚才表现过人,皮特·蔡尔兹,现在我没心情也没精力跟你争论。去找贝琳达的律师,看奥利佛的私人生活和工作那边能挖出什么料。”
皮特离开以后,珞恩着手组里其他人的进展。从特蕾茜开始,她在组里问了一圈,尽量收集起大家查到的每一个关于案情的细小碎片。
“我能占用你一分钟吗,长官。”特蕾茜问。
“没问题,怎么了?”珞恩鼓励地对她笑笑,她早把特蕾茜当成她的小门徒了。
“今天早上我收到总部的一封信。”
“一封信,然后呢?”珞恩拉出一把椅子放在特蕾茜桌边。
“他们正在招新人去学司法鉴定课程。”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所以呢?”
“所以要是我去了,连着八个礼拜,每周就有一天不能来办公室。”
“没问题。你可以好好记笔记,回来也给我们补补课。司法鉴定是现在查案的关键环节,要跟上所有新程序和新发展也是不容易的事。对了,有验尸吗?”
“很不幸,没有。”
“那课程都包括些什么?”
“每个礼拜都有一个专家来做演讲。题目应该包括弹道学,犯罪现场分析,指纹识别,毒理学之类的。”
珞恩看到了特蕾茜眼睛里的激情和憧憬,心想即便自己还没有准许她去上这个课,也根本没办法让她放弃这样的机会。
“那你就可以教我一些毒药的知识了,这在某些小组成员身上可能派得上用场呢。”她一脸严肃地对她耳语说。看到这个年轻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珞恩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你还没习惯我诡异的笑点吧。如果你去问皮特,他就该告诉你我几年前突然就转变幽默路线了。”
说完他们两个都笑起来,笑声引来其他人的目光。
“让他们猜去吧。”珞恩小声对特蕾茜说,然后又和另一个组员谈话去了。
没用多久,珞恩就把收集来的信息都整理在一个记事板上。十辆可疑的车,三名不知身份的可疑分子,全部的线索少得让人头疼。
难道皮特说得有道理?奥利佛真的有嫌疑吗?
第十六章
男人一下子把门撞开,随后把外面那个疯狂的世界关在身后。他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脖子上有抓伤。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等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屋子里回荡着撞击声和求救的哭喊声,他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意识到地窖的隔音需要加强,而且事不宜迟。
“事情办得怎么样?”女人向他冲过来问道。
“这一次我搞定她了。她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下面的那个,简直让我受够了。”
“吃过晚饭我会除掉她的,我保证。”男人低头朝女人微笑着,充满爱意地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为你准备了你最爱的烤羊排,再等十分钟就可以吃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们再开一瓶酒来庆祝?”
持续不断的哭喊声毁了他们的晚餐。
“该死的,我受够了。”
趁着女人将脏盘子端进厨房的当儿,他掀开地毯,愤怒地掀开了地下室的门。女孩即刻停止了哭泣。他沿着摇摇欲坠的梯子99lib. 爬了下去,他向她走去,看着她不住地颤抖。
“求求你,求求你别再这么做。我保证不再出声了。求你别伤害我。我不是要嘲笑你。”
“啊,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不是吗?很快你就自由了。”他向她保证道。女孩已经被关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整整两天了。黑暗中有无数生物从她身边匆匆爬过,从被关押的那天起,她没有喝到过一滴水,吃过一口饭。她的体力急速下降。她赤裸的身体在他的打量下战栗着。她屈膝环抱着自己,在他令人生畏的注视下尽量遮住自己的身体。
她又抽泣起来,他像一只准备俯冲的秃鹫,朝她俯下身去。他在她身边弯下腰来,像抚摸一只宠物狗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发,接着,他那双下流的手从她的脸颊开始向下游走,用手指勾勒着她的嘴唇,沿着脖颈向下.99lib. ,在她的手臂上徘徊折磨着她的神经,最后他爱抚着她匀称的大腿。“嘘,好了,好了,没事的。”
他伸手去解开自己的皮带时,她尖叫起来……
第十七章
凌晨一点钟,多琳·尼科尔斯的验尸结束了。
“由此,我得出结论,尸体头部所受到的致命一击导致了死亡。”阿诺说完,关上了录音机。
“可怜的多琳。”珞恩看着小骨头将尸检时的“Y”型切口.99lib?缝合起来。居然会有人对多琳恨之入骨,恨到要置她于死地的程度,真是令人费解。对她来说,这一次的验尸过程是最难熬的。但她认为自己对去世的老妇人有所亏欠,坚持要留下来。
“可怜的多琳,尽管她心脏不好,刚做完手术身体也很虚弱,但她双手和胳膊上的自卫伤痕99lib?显示,她仍然用尽全力作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抗争。
“她得知她姐姐的死讯时,发作了一次心绞痛。”
“这说得通,她一直有动脉硬化的毛病。”见珞恩皱着眉头,阿诺解释道:“意思是九九藏书说,流经冠状动脉的血液受到限制,导致心肌缺氧。她的病情本来就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就这种情况来看,她的寿命会缩短。”
医生的话听起来很感性。这是他在向我表示,他还有同情心吗?
“这也不能让她的家人感到丝毫安慰。但得知她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也许多少能减轻一些他们的痛苦。什么时候能拿到法医报告,医生?”
“二十四小时,或许四十八小时,因为是周末。周末还是有人要过的。拿到报告我会通知你们。我们99lib?在尸体上找到了一些毛发和纤维、一块泥土,很可能是从罪犯鞋子上掉下来的、她指甲里的一些皮肤细屑以及扫帚上的指纹。这一次凶手很鲁莽。他甚至在门口台阶上留下了一只沾血的脚印。也许是听到远处的警笛声,吓得逃走了。真是丢人啊,你请求支援的时候,你的同事都不在附近。”
“她住的地方是市郊的一座小村庄。当时最近的警车也是在执行另一项任务。”她犀利地替自己的同事们辩护道。
“无关紧要,事已至此。我等你的消息。”
珞恩独自离开了太 平间。夜晚刺骨的空气令她措手不及,她裹紧外套,裹紧自己本就冰冷彻骨的身体。皮特本来坚持要陪她一起来验尸,但她命令他回家休息。她有预感,之后的几天将漫长而辛劳,没有必要让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第十八章
那个周日,办公室里只有珞恩和皮特两个人。他们一起看了一遍验尸结果。珞恩问起将奥利佛列为主要嫌疑人后,他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别忘了昨天可是周六,我觉得我干得不错。五点左右我找到了贝琳达的律师。他正在海威科姆打高尔夫,他可不是很高兴被打扰。”他停顿了一下,啜了口咖九九藏书啡。“总之,起初他不愿意合作,我好言好语地劝,他才透了底。”
“怎么透的?”珞恩知道皮特有多喜欢小题大做。
他的语气里透出了骄傲。“这个嘛,猜猜贝琳达遗嘱的主要受益人是谁?”
“别卖关子了,皮特,直接告诉我该死的事实。”
“你今天上午心情不太好嘛?总之,贝琳达的律师富兰克林·路易斯先生告诉我,她的遗产有90%是留给多琳的。”
“是吗,所以你怎么想?”她期待地抬眼问道。
“事实上,我可是想了不少。尤其他后来又告诉我,她几个月前刚更改的遗嘱,因为她和她儿子闹掰了。”他读完了本子上的笔记,得意洋洋地把笔记本扔在两个人之间的桌子上。
“他说原因了吗?”珞恩意识到了这些新发现背后的含意,向前挪了挪。
“没有,她只说这是私事,不想多说。”
“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你可能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我早说了,头儿,他很可疑,我也不需要什么女人的鬼直觉来发现这一点。”
“好了,在你得意忘形之前,先等一等。如果贝琳达的遗产是留给多琳的,现在怎么办?”
“我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多琳的财产会不会留给她的女儿,科琳?”
“我想是吧。”他耸耸肩。
“所以,奥利佛到底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姨妈?”
“因为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聪明。也许他的下个目标就是他的表姐。”皮特眉开眼笑地说。
“不可能,抱歉,皮特,我不认同。我觉得他是个精明人。我们还应该考虑到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他皱了皱眉。
“性侵犯。他会对家人做出这么变态的事吗?”
“这一点我不敢苟同。这世界变态可不少。总之,我的调查还没结束。我还联系上了他的公司,卡利克石油集团,那里的员工告诉我,最近两三年他过得不太顺利。”
“什么意思?”
“显然,他让公司损失了好几百万。他曾经许诺,升职以后自己会给公司带来更多客户,但恰恰相反,他搞砸了公司几个获利颇丰的合约。”
“对奥利佛作初步调查的时候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啊。”珞恩翻找着档案夹。
“要看调查他的人是谁了。”他点点自己的鼻子说,“这么说吧,有时候我的魅力会产生奇迹。”
“你是个好警察,皮特,有一点神经质,偶尔缺少前瞻。但总的来说,我不能没有你。”他胖乎乎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看在眼里,开心地笑了。
“哇哦,放过我吧,头儿。就像你一直以来对我说的,我们是优势互补嘛。”
“为我们的互补干杯。”她说。他们举起咖啡杯,碰了碰杯。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皮特坐回椅子上,问道。
“你指什么?”
“如果你的阿姨和母亲连遭杀害,难道你不会直冲到警察局,质问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我会在巡警记事本上的字迹未干之前就赶到警察局。我们有他的住址吗?”
“我要确认下,不过我想是镇上的鹿兄旅馆?”
“你去确认,我收拾一下。是时候拜访一下奥利佛·格林纳威了。”
“是,长官。”皮特像一个身负重要使命的人一样冲出了门。
第十九章
鹿兄旅馆是一家奢华的四星级酒店,前台服务员告诉他们格林纳威先生上午十点已经退房了。
珞恩和皮特都强烈怀疑主要嫌疑人已经出城,于是决定去拜访科琳。也许她能够告诉他们一些有关贝琳达遗嘱的信息。
“你怎么能这么想?奥利佛爱他的妈妈,只要来这里他也总会来看望我妈妈。”科琳紧张地将纸巾在手指间绕成8字。
“我们注意到一些细节,都对你的表哥很不利。最近几个月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任何事情?”珞恩问道。
“我想想啊。好像是有一些我觉得奇怪的事。给我点时间,我肯定会想起来的。我妈妈出了那样的事,我脑袋里乱得不行。今天我必须去趟太平间,唐会陪我一起去。”她朝着走进房间的丈夫报以微笑,她丈夫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有四个盛了咖啡的马克杯。
唐给大家递了咖.99lib.啡,接着紧挨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将一只胳膊环绕在她肩膀上,问道:“什么事,科琳?”
“大概一个月前,也可能是两个月,贝琳达阿姨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我记不起来了,你记得吗?”她因为想不起来先前的事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错,周日贝琳达和你妈妈来吃午饭,她好像是说?99lib.了点什么事让我吃了一惊。”
唐伸用手捋着头发,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她绝对没说起这个。不过她的确说因为什么事情对奥利佛很生气,到底是什么鬼事情?”
“我知道了!”科琳好像对自己很满意,“贝儿——我们是这么称呼她的,她讨厌别人叫她贝琳达阿姨——她因为奥利佛丢掉了公司一个最大的单子而恼火。这些客人对公司意义重大,她丈夫杰克在世的时候,对他们毕恭毕敬,卑躬屈膝。但奥利佛不愿意这样,他说他受够了一直奴颜婢膝。”
“贝琳达是怎么知道的?”珞恩问。
“现在我记起来了。公司的董事长打电话告诉她的。他是杰克生前最好的朋友。杰克去世后他和贝儿仍是亲密的朋友。他提拔奥利佛做经理,我想内疚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这么做。毕竟,奥利佛的父亲是在公司的一架直升机上丧生的。”
“他们吵架以后,你见过奥利佛吗?”
“没有,他疏远了我们。他没有回复我们洗礼的邀请。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很抱歉,不能来参加。我生气极了,挂了他的电话。”她充满了悲伤,扫了一眼洗礼的那张照片,照片里她的女儿被她母亲抱在怀里。
“他不来参加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专心工作意味着他一周工作七天,抽不出时间请假。”
“他母亲去世后你们见面时,你觉得他看起来如何?”珞恩小心翼翼地探问。
“这真的很难回答,他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他是独生子,娇生惯养,从小就什么都是最好的。”
“你觉得,他难过吗?”皮特追问道,急于抓到奥利佛的漏洞。
皮特的坚决令科琳有些慌张:“我想是的,我的确觉得他想亲眼看看贝儿遗体这件事很奇怪,尤其是,你知道,被……搞得支离破碎。我很高兴你劝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警督。”她擦去了沿着脸颊滚下来的泪珠。
99lib.珞恩注意到,唐的表情在请求他们让她休息一下。
她心领神会,很快就和皮特离开了。
“其实我不得不赞同她,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要求看母亲的遗体,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回警察局的路上,皮特说。
“唔。”珞恩应了一声,脑子里在思考着下一步。
“大老板会批准我们去康尔沃郡九九藏书吗?我知道我们的预算很少,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尽早去拜访下奥利佛,你说呢?”
“我相信他也这么想。局长就交给我搞定吧。”
“今天到此为止了可以吗?”皮特瞄了一眼手表。
“你有什么重要的电视比赛要看?”
“今天球队的对手是最厉害的。我只是觉得今天是周日,回警察局也做不了太多事,回家也许还能看到开球。”
和汤姆一样,皮特一直以来都是阿森纳队的铁杆球迷,对阿森纳队痴迷的?99lib.两个人每次聚在一起都能聊上好几个小时的球,尤其是聊到优秀的青年军,阿森纳主帅——温格的发展时,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当你有了塞斯克·法布雷加斯这样十八岁天才少年,谁还需要帕特里克·维埃拉呢。”珞恩曾经为他们弄到过上个季度杯赛的决赛门票。那场比赛阿森纳在点球大战中赢了曼联,赛后维埃拉就转去了尤文图斯。珞恩总是声称自己根本不喜欢足球,但暗地里她和他们一样享受着足球带来的乐趣。一旦皮特发现事实真相,她的生活就毁了。那样的话,她的搭档就会每天没完没了地侃球,尤其是当你不小心提到阿布拉莫维奇和切尔西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那么,他们的破案率肯定就会骤降。
“我有个主意,来我们家看比赛怎么样?我们在路上买点啤酒,趁比赛还没开始我再做点吃的?”
“那太棒了,头儿!你确定汤姆不会介意吗?”
“家里要是有另外一个和他一样熟悉越位规则的人,他会很高兴的。”她笑着挂上档,直奔德立街有外卖许可的酒馆而去。
阿森纳的铁杆粉丝没交上好运。阿森纳主帅,温格解释说,球队正在经历过渡期。在珞恩看来,他们只是踢得杂乱无章。
皮特只能借酒浇愁,不过有点浇过了头,结果就在珞恩家的沙发上度过了不太舒适的一夜。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亨利准时把皮特舔醒。
“滚开,笨狗。”他咕哝着,挪动着僵硬的身体。
珞恩穿戴整齐,走进皮特的临时卧室,她已经做好上班的准备了。“早啊,皮特。睡得怎么样?”她大声问,眼睛因为精神充沛闪着光芒。她从来都对宿醉的人没半点同情。
“大早上起来,你就不能把声音放平和一点吗,头儿?至于你问的问题,我只能说我不记得我睡得好不好了。”他起身的时候不得不拉住沙发背保持平衡。亨利跳到他身上。“喔,别这样……这间屋子直摇晃。”说着他又跌回了沙发里,“让我喘口气好好起床行吗?好小子。”
亨利叫了一声表示同意。
“给你五分钟,站起来以后来厨房。我们没时间慢慢吃早饭了。”
“清咖就行,越浓越好。”这回皮特终于成功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去。
培根诱人的香味很快充满了整间房子,皮特一进厨房,珞恩就将一大杯英式早餐红茶推到他面前。
“看来这和我们家的咖啡不太一样。”他说,“别命令我吃这种东西啊,头儿。”
“低头吃吧你,这是为你好。上帝啊,你每次来我都觉得好像又领回一个孩子。”
“要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99lib.,下回你还是别留我住了。逼着别人吃东西可算不上热情招待吧?”
“倒计时两分钟,皮特。”珞恩双臂抱在胸前,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看到皮特越吃越香,她放弃了倒数。十分钟以后他们才开车上路去康沃尔。
四小时以后,他们终于到了卡利克集团。皮特睡了一路,珞恩则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分析了一下奥利佛的动机。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奥利佛就是凶手,可是在他们发现别的嫌犯以前,奥利佛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
他们坐着建在楼外的玻璃观景电梯直达顶层。玻璃幕墙外起伏的山景美得令人窒息。不过电梯上升的速度令皮特的胃翻江倒海,早餐一阵一阵往上涌。
奥利佛的秘书是一个衣着得体,善于言辞的中年女人,她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访很是意外。
“恐怕你们白来一趟了,格林纳威先生从不会见没有预约的到访者。”她一边说一边挡在他的办公室外面,就好像他办公室里是珍藏王冠宝石的地方一样。
皮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引回她的办公桌前。“他会见我们的,亲爱的。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珞恩趁着皮特分散秘书注意力的功夫闪进奥利佛的办公室。他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
“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顺道过来看看。”皮特跟在珞恩身后闯进了办公室。
“我试过阻止他们,可是他居然对我动粗。”秘书越过皮特宽厚的肩膀对她的老板抱怨道。
“没关系,特蕾莎。有电话的话暂时都别接进来。”奥利佛绕过桌子把女人撵出了门。
“她可真像条罗威纳犬,我就猜到你爱找这样凹凸有致但特别愚蠢的金发女郎做助理。”皮特说。
“她通常都有本事把狼拦在外面。”奥利佛回敬道,毫不隐晦对皮特的反感。
珞恩打断了他们,“格林纳威先生,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需要问几个关于你母亲的问题。”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过你们的问题了。”他坐回椅子里,示意珞恩他们坐在对面。
“那遗嘱呢?”皮特唐突地问。珞恩扔给他一个“一边去”的眼神,皮特不安地挪动一下双脚。
“遗嘱怎么了?”
“你知道你母亲不久前才对遗嘱做了一点修改对吗?”
“谢谢你提醒,我完全清楚。”
“那我能问问,为什么你的母亲把你从继承人名单里去掉了吗?”
“她没这么做。如果你认真做了调查,应该知道她把10%的财产和房子都留给我了。这已经是一笔巨额财产了。”
“可是两个月以前你可是唯一的继承人,不是吗?”珞恩问。
“没错。”
“那我再问一次,你妈妈为什么要修改遗嘱?”
“事实上,这是我的建议。”他的话让两个警官都吃了一惊。
“哦?”
“你看起来很惊讶嘛,警官。我母亲的确是个有钱人,不过我也是个有钱人。”
“所以我可以这么理解吗,格林纳威先生?你放弃你母亲几百万的财产就是因为你自己已经有几百万了?”
“差不多吧。我放弃继承我母亲的资产。但是那栋房子值三百万。所以警官,我这么做是无意间触犯了什么法律吗?”
“为什么?”珞恩已经问了了第三次为什么了。
“多琳阿姨比我更需要那笔钱。你看见她过的那种日子了。我觉得我母亲应该多帮她一点儿。99lib?”他拿起那根派克金笔在指尖把玩着。
“你母亲在世时为什么没多帮帮她?她本来可以帮多琳安排一个私人医生做髋骨修复的。”珞恩的话里透出强烈的情绪。
“她俩都倔得要命。我妈妈太倔强,不愿主动提供帮助,多琳更是倔强,决不会要求援助。这是家族特性,又自傲又顽固。”
“所以当妈妈说我是唯一继承人的时候,我告诉她我不想要。我觉得多琳更需要那些钱。妈妈因此很生气,她指责我没有感恩之心。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与她和解。”
“为什么你不先接受你母亲的遗产,再把其中一部分分给你阿姨?”珞恩又问藏书网 了一句,几乎就要确定她的直觉是对的。这个男人和两人的遇害都没有关系。
“因为我知道我能说服妈妈,但说服不了多琳。”
“这说得通,但为什么你阿姨一死你马上就离开小镇了?”
“对啊,我正想问呢。”皮特接过话茬,盯着他的主要嫌疑人。
“我正在处理一个大合同,我问过科琳,她能不能应付过来,她向我保证没问题。我本来计划过两天等尸体的其他部分都找到了,再回去办葬礼。”说着他的眼.99lib.睛湿润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好了,我已经花时间回答你们的问题了,现在你们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什么,格林纳威先生?”
“你们是在怀疑我杀死了我母亲和阿姨吗?”
“我们只是在做跟案情有关的基本调查。我向你保证,没人指控你有任何非法行径。谢谢你的帮助,有了新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珞恩站起来伸出手。皮特也站起来,双手却插在裤兜里。
奥利佛·格林纳威跟她握了握手,和她短短对视了几秒钟,说:“我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不是行凶者。”
“我知道,奥利佛。我保证,我们会把凶手缉拿归案的。”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那就交给你们了。我的‘罗威纳’会带你们出去。”他微笑着说。
“你是不是信了他那一派胡言?”皮特一进电梯就问。
“如果你是在问,我是不是相信他,我确实相信。我们现在要开始查别的线索了。皮特,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肯定奥利佛格林纳威不是杀害他母亲和阿姨的人。”
他们走出大楼,沐浴在午休时间暖融融的阳光下。皮特摇着头表示异议,而珞恩却点着头表示肯定。
他们给车加满了油,又在加油站随便买了一个三明治,就返回伦敦了。如他们所料,回去的路上因为道路施工有点堵车,他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珞恩一进门就隐隐察觉出一丝异样。她看见局长的身影在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门后。
“发生什么事了?”经过特蕾茜桌子的时候,珞恩小声问她。
“他们找到那个失踪的女孩了。”
“这不是好事吗?”
“他们是在离察灵森林两英里远的一个花圃里发现她的,她已经死了,长官。”
混蛋,这该死的噩梦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第二十一章
十月四日,星期一。厚重的乌云压向地面,他们到达发现尸体的花圃时,大滴的雨点落下来,脚下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离开警察局以后,珞恩的情绪一直很糟糕。她和局长的谈话显然不太顺利,而打回家的那通电话则更糟。
她身上笼罩着的怒火提醒着皮特,他惯用的搞笑伎俩现在派不上用场,最好是保持低调。
法医组已经到位,照相机的快门声伴着“小心脚下!”的喊声此起彼伏。受害人金·查尔顿面朝下趴在花棚的木地板上。阿诺拿着解剖刀小心地从死者的背部提取土壤和血液样本。
“医生,你怎么在这儿取样?”珞恩看着他把样本放进有机玻璃试管里。
“啊,辛普金斯警督,我们真的不能再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我跟你保证,医生,这可不是我安排的。”她说完这句风凉话马上就后悔了,“对不起,不过今天真是太不顺了。”
阿诺点点头接受道歉又继续工作:“我在这儿收集样本是因为尸体都是面朝上被运回验尸房的。所以我们把尸体放进存尸袋的时候,存留在尸体背部的证据就有可能被破坏。”
“原来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原封不动地运送尸体?”
阿诺愿意跟她正常说话的态度激发了珞恩的好奇心。
“因为尸斑。”
“尸斑?”
“就是说,心脏在停止跳动的一瞬间,血液也停止供应,红细胞因为重力原因停落在血管里。这导致尸体皮肤上出现类似栗色的痕迹,也就是我们说的‘死亡之色’。”
“殡仪馆的人不惜一切防止尸斑出现,他们说那只会让死者亲属更痛苦。美国的辛普森案曾经闹得沸沸扬扬,那以后就有规定,如果尸体背部向上,验尸官必须在犯罪现场取样。”
“你是说,他们从妮可·辛普森的背部提取的血液样本无效那件事儿?我记得很清楚,警察可没少为那件事头疼。”
“就是这么回事儿!验尸组的人也是,竟是些蠢蛋。他们就在受害者的血迹上走来走去,连鞋套都不穿。说他们是故意的?我也不确定,不过那天晚上验尸组和警员确实违背了职业规范。这绝对是对诉讼人不利的。我不过就是尽我所能不让这种事在这个国家发生。”他走到她身边说。
他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让她不得不仰视,她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现在还有问题吗,警督?”他语气温和地问,给了她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她从没见过阿诺的这一面,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这种感觉让她困惑了一瞬间。上帝啊,清醒点!
她清了清嗓子说:“虽然前一个案子发生的时间更早,但是你觉得凶手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你知道我有多不喜欢臆测,不过我确实觉得这两个案子有关联。”
“哦,见鬼。”皮特越过珞恩的肩膀盯着女孩赤裸的尸体看。
她转身推着皮特出了花棚:“花圃的主人怎么说?”不知为什么,一走出花棚珞恩就感到轻松好多。
“急救队的人正在处理呢,他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一直念叨他最心爱的耙子被插在女孩的下体里。可怜的家伙。”
“棚子当时锁着吗?”
“锁着,不过他发现锁被撬开了,当然就扔在门外。”
“他动过里面的东西吗?”珞恩一边问一边查看周围可能的出入口,从她站的位置就只能看见一个。
“没有,他一看见尸体就冲出去呼救了。他的一个保安跑过来,看见了女孩的尸体,马上就打了急救电话。我们的人和救护车在几分钟以内就赶到了。”
“那个人叫什么?”
“花圃的主人叫吉姆·威尔金森,保安叫弗兰克·吉。”
威尔金森坐在救护车旁边。他身上围着一块毯子,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地哆嗦。吉靠在救护车门上。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心有余悸,上了年纪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威尔金森先生,我是警督辛普金斯。我知道这件事给你打击不小,不过你现在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眼前这可怜的男人哆哆嗦嗦地拿起腿上的氧气面99lib?罩扣在鼻子上,眼睛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终于,他点点头,并且看着他的朋友,想要寻求一点鼓励。
“吉姆,没事。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警督。”吉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什么时候到的?”珞恩问,皮特拿出记事本准备记录口供。
“我想是四点左右。我来摘些蔬菜做晚饭。”他一边回答一边摘下面罩。
“你最后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几点?”
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氧气才回答说:“应该比平时都早,因为我想看那场球赛。大概是三点多,我跟另外几个人一起离开的。我们几个经常一起去酒吧看球。”
“你昨天就没再回来过?”
“没有,看完比赛就很晚了。我从来不在天黑以后过来,长官。”
“你离开的时候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了吗?”
“都是我认识的人。有几个人不去看比赛就留在这儿了,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单。”
“谢谢,那最好不过了。这里有人负责吗?”
“没有,也没有这样的必要。这儿从来没发生过什么离谱的事。扎克麦肯·雷和华特·摩尔跟我们去看球。他们每天下午都会过来,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没关系,我们能联系上他们。你呢,吉先.99lib.生,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两点钟,我是第一个到的。”
“昨天呢?”
“昨天我家里有事,就没来。我星期天很少过来。”
“所以这里没有人负责?大门一般都是开着的,谁都可以进来吗?”
弗兰克·吉趁着他的伙伴又去吸氧接过话茬:“是这样,基本上都是我们自己管的。委员会的人有时候会过来看一眼,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的地?”皮特问。
“上次统计的是十五个人。你们需要所有人的名字和他们的用地面积吗?”
“如果有的话,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这是我的名片。你好点了吗,威尔金森先生?”
“好多了。他们想把我送去医院,不过我不太想去。”老人把正在往下滑的毯子又往肩上拢了拢。
“去好好检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你的花圃恐怕要有段日子不能用了。”珞恩环顾一下四周,抱歉地说。
“不要紧,暂时我也不想再进去了。吉姆说如果我要用工具可以先向他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又碰上这样的事。”
“又?为什么说又?以前也有人闯进来过吗?”
“是啊,大概两三个礼拜以前吧。”
皮特问:“丢东西了吗?”
“没有,不过倒是多了点东西。”
“哦?多了什么?”珞恩问。
“我之前离开过两个礼拜,跟我妻子去了贝尼多尔姆。回来的那天是周日,我看见锁被撬开了扔在地上,就跟这回一样。棚子里的地上有一摊血迹。”
“你报案了吗?”
“当然。警察也来过了,但是他们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当成闯入民宅记录在案。我特意问起地上的血迹怎么说,他们说肯定是犯人不小心伤到了自己,让我自己清理一下就算了。”
“不是吧。那是哪个分局?”皮特义愤填膺地问。
“我也不知道。那个年轻警官只在这儿待了五分钟。”.99lib.t>威尔金森又吸了一大口氧气。
他们谢过了两个男人,又回到花圃里。
“皮特,回去以后好好查查这件事。真是警界的污点。”
“对头,头儿。再多一起案子就真的变成连环凶杀案了。”
“谢谢,皮特,你真会说话,总能看到事情积极的一面,是不是?我们最好是够幸运,能在他再次动手前抓住他。我真是看不透这件案子了。到底哪里是我们的盲点?这几起事件的联系是什么?除了受害人都是女人以外。”她狂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土。
“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犯罪手段越来越恶劣,他也越来越有恃无恐。”
“我们还不知道这女孩的死因,你怎么知道他越来越恶劣?”
“之前的几天这个女孩被困在什么地方?别跟我说凶手在杀她之前什么都没对她做过。”
“嘘,你小点声。我们先回局里看看情况。等下又要在验尸房待一整晚了。最近在那鬼地方待的时间比在家待的时间都长。”
“说起来,你跟医生是怎么回事?”他捅捅她的胳膊冲她眨眨眼睛。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她暴躁的情绪瞬间又回来了。
“我进去的时候你们看起来还挺亲密的啊。一般情况下你不是都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吗?不过当时你们可是肩并肩呢,看上去又和谐又温馨。”
“那愚蠢的棚子里一共就不到5平方米。我觉得是你的大脑又抽筋了,皮特。”
“随便你怎么说,头儿,随便你怎么说。顺便问一句,局长说什么了?”
“案子没进展,他臭骂了我一顿。他得知最近这个案子也在他的辖区里,更是气得要命,限我们十天之内把案子结了。”
“怎么会这样?”
她后悔自己失言了,不得不找一个靠谱的借口:“呃,上一个案子超出预算太多。他想早点?99lib?结案节省预算。”
“妈的,他觉得我们是超级特警还是什么?”
珞恩无奈地耸了耸肩。
第二十二章
“女士们,先生们,请到这边来一下。”他们一走进大办公室,皮特就嚷嚷起来。
房间里响起了拖动椅子和合拢笔记本的声音。
珞恩站在白板旁边,皮特在离她最近的桌边坐下。
“我知道你们都在尽力而为,但是我们还需要再进一步,深入挖掘,丰富联想,拓宽思路。如果你们在重温案件的过程中有什么新的想法,务必和大家分享。”
“一号被害人:贝琳达·格林纳威,六十五岁,守寡。多方求证表明她没有已知的仇人。二号被害人:多琳·尼科尔斯,贝琳达·格林纳威的妹妹。”
“一号被害人的双胞胎妹妹。”茉莉用她那呆板的声音强调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
“她们不仅是双胞胎,还是同卵双胞胎。这也许是一起错杀的凶案。”茉莉用实事求是的口气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多琳·尼科尔斯是个与人为善的老太太,实在看不出来凶手的动机是什么。”皮特道出了他的疑惑。
“好,这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还有别的想法吗?”
“我想起来一件事,头儿。”米奇犹豫地开口,“你不在的时候,快递送来一个包裹,放在你办公室里。呃,是从阿诺那儿送来的。”
“皮特,能帮我拿过来吗?这件事应该早点告诉我。”
皮特很快回来了,他胖乎乎的手里攥着一只棕色的信封。他把信封递给珞恩。
珞恩快速浏览了一下多琳·尼科尔斯的验尸报告,时不时在白板上多琳的名字下面记下一些细节:尸体上发现三根并非受害人的毛发;手表挂钩处发现绿色纤维,已经送去进一步检验;受害人指甲里发现的皮肤组织也不是受害人的;指甲里的血迹为O型阳性血。这下可好,全英国55%的人都有可能犯案了。
鉴识科的人找到两个完好的指纹,专家正在搜索数据库进行比对。鞋印上的泥土样本和贝琳达尸体上的基本相同,还在做更详细的分析研究。本周内,所有的检验结果都能出来。
“别忘了案子里的性侵犯部分。”特蕾茜小声提醒了一句。
“谢谢提醒。米奇,去查查性侵犯案件的记录,看看发现尸体的地点附近有没有发生过性侵案。顺便查一下恋童癖的犯罪记录,三号被害人金·查尔顿只有十六岁。”
“正好要说三号被害人金·查尔顿。失踪当晚她曾打电话叫过出租车,不过车没去接她。有人知道是哪家出租公司吗?”
“我现在就去查,长官。”约翰说。
“特蕾西,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个犯罪记录。发现金的尸体的那个花圃,几周前曾经有人闯入过一次。我想跟调查那次案件的蠢货谈谈。”
“是,长官。另外警备车已经从森林那边撤离了。恐怕他们那边也没什么重大线索。”
“好的,特蕾茜。我再想一下要不要让他们在花圃安营扎寨。等一下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会议一结束珞恩就躲进她的办公室,顺便在贩卖机里买了一杯咖啡。
“我那杯加奶和双倍的糖。”皮特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背后。
“加糖你又得胖一圈,皮特。只能加一份糖,没商量。”放进硬币以后,珞恩按了牛奶咖啡的按钮,接了满满一杯咖啡递给她闷闷不乐的搭档。
“对不起,头儿。我正在琢磨一件事。”
“说来听听,小胖。”
“为什么不吃糖我就不会胖了,你早上才刚喂了我一顿英式全席早餐。”
“那叫食疗。全世界都知道油炸食物对宿醉最管用。”她戏谑地笑着说。
“你这是多重标准,反正我永远说不过你就是了。”
“没错,而且我都是为了你好。”
喝过咖啡,皮特帮珞恩处理了一些文件。一个小时以后,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工作。
特蕾茜探头进来:“长官,你要找的那个警员就在外面。”
“他叫什么名字?”珞恩不动声色地问。
“P.C.布尔默,长官。”特蕾茜小声回答。
“让他进来吧,特蕾茜。干得漂亮。”珞恩冲她笑了笑,特蕾茜敞开门让身后的男人进去。
“长官,你想见我?”
面前的年轻人二十多岁,看起来忧心忡忡。
“是这样,我倒是想请你坐下,不过我的搭档现在占了这间办公室里唯一一张空着的椅子。”
“没关系,长官。我站着就可以。”
“P.C.布尔默,你来警察局多久了?”
年轻人骄傲地肩膀后展挺起胸膛:“这是我在警察局的第二年,长官。”
“你喜欢当警察吗?”
“是的,长官,当然,长官。”他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几个假设性的问题。我想多了解一些你受过的训练。”
“尽管问,长官。”
“凌晨一点,你在市中心巡逻。突然看见一伙小混混袭击路人,你会怎么做?”
“我会用对讲机请求支援,长官。我会呼叫警车协助处理现场。如果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等到支援以前我不会贸然接近他们。但是如果我有一个警员同伴,我应该会尽我所能平息事端。”
“很好,很好,布尔默。那如果你看到一个年轻女孩遭到性侵犯,而犯人在看到你以后跑掉了呢?”
“啊,这个有点困难。显然应当重点关注女孩的情况,绝对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但是如果犯人跑得并不远,我是不是应该去抓他?”
他思忖了一会,直到珞恩催他回答。
“所以?”
“对,我会联系警队的紧急后援,详细描述女孩的所在地,确认女孩没事就去抓犯人。一旦抓到犯人,我会回到案发现场等待支援。”
珞恩和皮特面无表情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皮特接着说:“所以,女孩躺在那里流着血,身心受到了摧残和折磨,羞愧难当,而你首先做的是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不顾她可能受到其他攻击。等你抓住犯人,把他铐住,你忘了提这一点,你还准备把他带回现场和受害人同在一处,等着可能二十分钟以后才会来的救援队。”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大概会和受害人待在一起等救援队,再去追犯人。”他点着头,对改进后的回答表示赞同。
“那么,急救车什么时候才会到现场救助需要帮助的女孩?”珞恩犀利地问。
“我忘了考虑这一点。”布尔默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
“布尔默,警官办案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现场。真正的现场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最后一个问题,一桩入室案中,窗户被打破了,地上留了一摊血迹。你会怎么做?”
“我会确定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动过,问房屋的所有人有没有丢东西。然后把情况反馈给局里,也可能会叫鉴识科来调查。”
“那好,为什么我们要叫鉴识科的人来?他们能给我们提供什么特别的帮助?”
“他们可以进行血液样本DNA检测,采集指纹,锁定可能的犯案者。如果犯人有前科,他的指纹应该有记录。”布尔默说完又笑了笑。
“如果现场只有血迹,窗子却没破,那怎么办?”
“我不明白,长官。”
“别废话了,大侦探夏洛克。这个场景是不是听起来似曾相识啊,布尔默?”皮特不耐烦地插话道。
“应该似曾相识吗?”他一时忘了用对长官说话的敬语。
“应该吗,长官。记住了小子!”皮特替这个迷惑不解的警员更正道。
“对不起。应该吗,长官?”
“那我们回想一下九月十六号星期六发生的事吧!”珞恩看着警员皱着眉努力回想的样子。“威尔金斯先生打电话报警说有人闯进他的花圃。”
“是的,长官,我记得那个案子。”
“现场的确有血迹,窗户被打破了吗?”
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没有,长官,我不记得窗子被打破了。”
“所以血是从他妈的哪儿来的?权当你询问过威尔金斯先生,那是不是他的血迹。”
警员紧张起来,他用手抹了把脸,然后又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我忘了问他,长官。”
“你的确没有,你把这件事当成普通的入室案处理,叫那个老男人自己把血迹给擦了。结果我和蔡尔兹警长不得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会跟你的上级汇报,建议你重新做一次基本训练,以免你再在公众面前随心所欲。”
“真的很抱歉,长官。”
“布尔默,前几天森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虽然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现在我们怀疑那个花圃就是凶手藏尸地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是,长官……谢谢你,长官。我真的很抱歉,长官。”
“皮特,把这白痴带出去。”
“过来吧孩子。”他领着情绪低落的警员离开了办公室。
珞恩抄起一摞文件摔在桌子上,借此发泄心里的愤懑。她就是无法接受有些人在工作上的无能,布尔默怎么会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自己处理案子。她在记事板上记了一笔好让局长看看——她自己可没闲工夫再去管东管西。
要是她老爸知道布尔默这件事,恐怕要喋喋不休一整天。作为退休警官,他父亲尤其厌恶在媒体面前傲慢自大搞砸一切的事。索汉姆案就是一个先例。他一听见依安·亨特利在电视上的回答就知道他是凶手了。他甚至打给几个从前的同事让他们注意这个情况,但是根本没人去跟进。过去她父亲常说很多案子都是靠警官的直觉解决的,一个好的刑侦警探对案情有与生俱来的感觉,在500米以外就能闻到罪犯的味道。他父亲的时代过去了,英国警界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啊?为什么现在的99lib?警察就这么无能?是因为现在警察局只有徒有文凭,而没有常识的本科生?还是罪犯都变机灵了?
九点左右,她打电话给阿诺,询问金·查尔顿的尸体检验是不是要开始了。
“我正要打给你呢,警探。你能自己过来吗?”
他的问题让珞恩怔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才回答:“恐怕不行,我的搭档也得跟我过去。”
她本想让皮特早点回家,不过现在不行了。她把和阿诺在验尸房独处的想法赶出脑海。
“那我给他留个座,还是走最近的那个门进来。”阿诺边说边笑。
珞恩有些尴尬,说完他们半个小时以后就到,便匆匆挂了电话。
她整理了一下办公桌,拿上车钥匙,告诉组里的人今天的工作结束了。皮特推开楼梯边的门走过来。
“出去欢乐一下吧?”
“只要不是跟尸体一起欢乐。”皮特抱怨着,他的肚子也在叫屈了。
“路上给你买点薯片。”
“你别逗了,吃饱了还能去验尸吗?我还是饿着吧。”
“那你就别吃。不过你万一晕过去了不要怪我,医生到时候肯定喜闻乐见呢。”
“反正你总是说我胖,也许明天一觉起来我就能瘦几磅呢。”
“随便你。”他们一边下楼去开车,珞恩一边回头大声说。
第二十三章
珞恩和皮特穿戴好无菌装备走进验尸房。
“啊,警督,来,站我旁边。”他指指自己身旁不到一尺远的地方。
皮特还是靠着门站在他的老地方。珞恩怀疑他只要一看见验尸台上的尸体,就会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阿诺专注地切开金·查尔顿的尸体,珞恩终于放松下来。
做Y字切口以前,病理学家指给她看女孩所受的明显外伤:颈部,大腿和胸部至少十处咬痕;右侧乳头不见了,并且在发现尸体的现场也没找到。是凶手把它当成战利品收起来了吗?尸体面部血肉模糊,受到过十到十二次钝器重击;下颌断裂;右侧颊骨碎裂。
阿诺把园艺叉从尸体的下体拉出来,用录音笔录下女孩的伤情:“死者阴道有被圆头柱体插入的迹象,是一把园艺叉,插入力量中等。未见明显擦伤,显示园艺叉是被害人死后才被插入的。”
医生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才接着说:“死者阴部还有另一处伤,阴道深处红色伤痕显示被另一种硬物插入。此处擦伤看起来是凶手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过程中造成的。”
他抬眼看着珞恩说:“死者双臂和双手上有典型的防卫型擦伤。这里,胸口处七、八公分的伤口,藏书网要等到切开尸体以后才能判断。”
他用棉签清洗了所有伤口,切下Y字切口的第一刀。Y字切口从死者两耳耳后开始成四十五度角向下延伸至颈部,再到胸前汇合,然后垂直向下到盆骨处终止。他打开录音笔:“将死者头部皮肤拉起后发现左枕骨区域有擦伤。脑部被钝器击中的部位向内凹陷。”
塑料门被猛地关上,珞恩和阿诺下意识地转过头。皮特已经到门外去了。
“我实在是奇怪,警督,为什么你每次都把他带上?他没有一次全程跟下来的。你就不一样了,我可真是无语。”说着,他向她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
她脸一红。他在跟我调情吗?还是我在做白日梦呢?
“不如说我多长了一个胃,专门消化恶心的东西。至于皮特,他只有一个普通的胃。”她咯咯笑着,却忍不住回头看看门口,心里希望皮特赶紧回来。
“啊,所以你终于有了点幽.99lib.默感。我开始觉得好奇了。”
“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在工作的时候也总是那么轻松自得。不管怎么说,只要我先生觉得我够幽默就成了。”
她暗暗希望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汤姆能让阿诺放她一马。
阿诺心领神会又埋头工作了。检查结果显示死者胸前的伤口被类似小刀的尖锐物刺伤,已伤及心前区。阿诺怀疑这就是致命伤。
珞恩和医生把尸体留给小骨头做最后的缝合。皮特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头埋进两条过粗的大腿间。珞恩和阿诺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更衣室。
“我们才知道几个礼拜以前有人闯进过发现尸体的花圃。花圃的主人当时报警了,不过那个没经验的年轻警官没想到要找法医。你能不能再帮我去看看那个花圃?”
“血迹已经被清理了吗?”
“恐怕是的,你还有办法吗?”
“交给我吧,警督。我明天就去,看看鲁米诺能否显示出什么。你已经找过那个坏事的小子了吧?”他们走过走廊的时候阿诺问。
“我能向你保证他不会再犯了。”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热巧克力还等着我呢。保持联系,警督。还有你,希望你尽快恢复。”他取笑着皮特,消失在办公室门后。
“他可真能虚情假意!”
“走吧,我们也回家睡一觉。你要不要来我家?不然我还得开回警察局取你的车。”
“连续两个晚上借宿你家,别人要说闲话了。”他冲她眨眨眼睛笑开了。
“除非你大嘴巴。去还是不去,皮特?”
“当然去,你那儿有吃的吗?”
“蛋卷行吗?”
“听起来不错,头儿,有时候你真宠我。”
“嗯……你刚才把我一个人丢在验尸房,疼你真不值得。”
“你是不是害怕单独跟阿诺相处?”
“别逗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另外,小骨头也在那儿,记得吗?快上车,小胖。”
听她又喊自己的绰号,皮特的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珞恩最近才给他起了这么个绰号,并不因为他的体重,而是他突然多了一个吃奇巧巧克力的嗜好,而且是那种矮胖型包装的。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皮特和珞恩各怀心事。皮特郁闷地发现经过两个晚99lib.上的沙发之夜,他身上好几个地方都隐隐作痛。珞恩一副“离老娘远点”的阵仗。她昨晚和汤姆吵到凌晨三点,皮特则现场收听了全场演出。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天寒地冻,珞恩夫妇在吧台上交换着气势汹汹的目光,丝毫没有察觉皮特和查利恐慌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鬼天气更是为大家的心情雪上加霜,滂沱大雨伴着他们一路开回警察局。
“你车上有伞吗?”皮特看看灰蒙蒙的天色。
“有啊,不过别对颜色抱期望。”
“所以是HelloKitty粉了?”
“没错,而且带波点,是查利给的圣诞礼物,可‘潮’了。我尽量把你送近一点儿。”
皮特对她的决定很不满意,语无伦次地小声咕哝了两句。为了避免闲言碎语,每次他在她家过夜后的早晨,两个人都不会坐一辆车上班。
“下个红绿灯下车。”
“开玩笑!这离警察局还有一英里远呢!”
“是不到二百米,运动一下身体好,别废话了。”她说话之际,信号灯变成了红色。
几秒钟之后,珞恩从他身边开过,看他在风雨里挣扎的样子鸣了两次笛。从后视镜里看到皮特冲她做了个V的手势,她笑了。他看起来已经像个落汤鸡了。一会儿肯定要受他的埋怨了。
在等他到达的时候,珞恩买了两杯咖啡,查了邮箱。
几分钟以后,皮特在办公桌间曲折前行时,珞恩远远躲在一边看好戏。
“昨天晚上忘了把车开回家了吧,皮特?”米奇问。
“没有。”
“还是昨天春宵一夜呢?”
“没有,你想什么呢。”
“你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你的车也一整晚都在停车场。”米奇摸摸鼻翼说。
皮特咕哝着往周围看了几眼,一边脱掉了还在滴水的外套。
珞恩强忍住笑看着皮特走进她的办公室。他前面的头发成了一缕贴在脸上,身后拖着一条水迹。
“早啊,皮特。”
“你可别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他坐进她对面的椅子里警告着。
“绝对不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指了指皮特手里的包裹问。
“前台说今天早上收到的,给你的。”他把那个30公分见方的盒子推给珞恩。
“我给你带了杯咖啡。”
他重新坐下来拿手绢擦脸。珞恩站起来用裁纸刀划开盒子周围的胶带。
“可能是我上个月定的文具。”
“今天我从哪儿开始查?”
她掀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个用塑料泡沫包住的包裹。“先看看其他人有什么新进展,然后……”
一条蛆从包裹里掉到珞恩桌上,她吓得从桌边跳开。
包裹里散发出的气味冲入鼻腔。
“见鬼。”皮特喊着差点把椅子弄翻。
珞恩打开抽屉,拿出一副橡胶手套和两个口罩。皮特接过她扔来的口罩马上罩在脸上。
“我来吧,头儿。”
她推开他的手:“我来吧。”
她把胶带和塑料泡沫一层层拆开看了一眼,赶在早饭全吐出来以前跑到了垃圾桶旁边。
皮特想上去看,但她举手阻止了他:“皮特,别看,我想那是贝琳达·格林纳威的头……”
第二十四章
十月五日,星期二。皮特放下电话,半小时后阿诺出现在警察局。
珞恩在被她扔在地99lib?上的纸盒里找到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你的第一个拼图游戏里少的那一块。
阿诺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珞恩正在研究这张便条。
“你还好吧,警督?”
“要不是一早接到这份大礼,我还挺好的。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她把便条递给阿诺看。
他先戴上橡胶手套,然后接过纸条。
“挺奇怪的对吧,你看像不像旧式打印机的字体。”
“你是说像约翰·布尔打字印刷机那种吗?我小时候有一台。”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听着,你应该休息一下,用凉水洗把脸什么的。反正我还要再待一会儿呢。”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皮特站在门口说。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我知道我得少数服从多数。那我先出去会儿,十分钟以后回来。”
“你方便就好,警督。毕竟这是你的办公室。”阿诺把他的包放在地上,走到桌边的包裹旁边。
“老天啊,我们面对的可不是寻常之辈。”皮特刚在小卖部喝过一杯超浓咖啡。
“你还记得,包裹上的地址是手写的吗?”珞恩从豁口的杯子里啜了一口问。她的大脑正高速运转着。拼图,凶手说这是第一个拼图游戏里缺少的那一块。这变态的案子被比喻成一个拼图游戏,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只是许多块中的一块?那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手写的‘珞恩·辛普金斯警督’,黑色墨水,没有发件人地址,包裹一角大写了‘个人物品’”。
“好,那现在要去问问前台什么时候发现包裹的。”
“我去查一下监控记录。”
“好主意。你还好吗,皮特?看起来你一大早就出师不利呢。”
“我挺好。你呢?”
“老话怎么说的?祸不单行。够应景吧?”
“是,是,一会儿见。”他一口气喝光咖啡,走出门去。
珞恩走进大办公室跟组里的其他成员说明了事件的经过。办公室里瞬间炸了锅。珞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阿诺正弓着腰研究那颗人头。她溜到阿诺身后,越过他的肩膀偷看。
她呼出的气息刺痒着阿诺的耳朵,他慢慢回过头来,珞恩猛地跳开了。
“不是吧,我们是跳蚤吗?”
她没理会阿诺的话,很快恢复镇静:“有什么发现吗,医生?”她的视线越过阿诺落在那颗立在她办公桌上的人头上。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个受害人的头。至少现在我们可以让她得个全尸了。我现在知道死者的死因了。”珞恩好奇地扬起眉毛。“还有,你不如直接叫我雅克吧,何况最近我们相处的时间好像挺多。”他的眼睛闪着光,同时,她不禁注意到他眼角形成的笑纹很有魅力。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有公事公办的态度,医生。”
“了解,警督。”他恢复了严肃的神态,“她曾经被钝物重击多次,伤痕和金·查尔顿身上的类似。”
“你去了发现尸体的那个花圃了吗?”
“你的好搭档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去那儿的路上,所以我直接过来了。我会安排人去调查一下。现在我得先把这玩意儿带回我的实验室去。你肯定不想再跟它或者这气味共处一室了。我建议你,接下来几个小时先去别的办公室躲一躲。”
“谢谢你的建议,需要我帮你吗?”
“感激不尽,你能帮我把包拿上车吗?我来搬盒子。”
他们经过走廊,往停车场走去,一路无言。珞恩忍不住先开口。“什么时候才能出结果?我也不愿意催你,但是头儿一直在催我。几个礼拜之内就得结案。”
他把钥匙递给她,她打开车门。雅克把盒子和包都扔进去。珞恩跟着他走99lib?到驾驶座旁边。
“你的上司经常给你出难题吗?”
他拉开车门,珞恩让到一旁。“不是,但是他对这个案子这么要求也是情有可原。”
“你能跟我说说都有什么原因吗?”
她倒换着双脚,耸了下肩说:“我发过誓要保密,没准连皮特都不知道。”
“要我跟他谈谈吗?我可以把每项检查需要的时间跟他仔细报告一下。”他发动引擎,冲珞恩笑笑。
“不用了。对不起,我可能误导你了。他可不是吃人的妖怪。我现在正要去见他,一会儿我会告诉他大家都为了这个案子拼命呢。一会儿见,医生。”她替他关上车门,看着他那辆闪闪发光的黑色宝马轰鸣着远去。
阿诺的离开在她心里搅起一种异样地感觉。别发神经了,珞恩,你可是个开心的人妻。好吧,至少是人妻。
“我拿到监控录像了。你想去会议室看一下吗?”她一回到组里,皮特就问。
“你先准备99lib.着,我最好先跟局长汇报一下最新情况。”
“行。特蕾茜,你也要一起吗?”
“一会儿见,我先去拿杯咖啡。”特蕾茜向贩卖机走去。
“好姑娘,我那杯要牛奶加双糖。”
看着皮特匆匆离开,珞恩对特蕾茜说:“他其实想说的是还是少来点糖,一份就够。”
两人哈哈大笑,然后分别往不同方向去了。
第二十五章
“珞恩,进来,我正要去找你。刚才那一阵吵闹是怎么回事?”局长问道。
她向他汇报了恐怖包裹的详细情况。
“太可怕了,来把这喝了。”他递给她半杯威士忌。
“我不能喝,长官,我在执勤。”
“你受了惊吓,喝下去,这是命令。”
“向你汇报一下案件进展,长官。在发现第二和第三个受害者的现场,我们都找到了微量物证。但分析结果要到本周末才能拿到。”她拿起这杯琥珀色的液体就喝了一大口,但立刻呛得喷了出来。
“有可能加快进程吗?”警99lib.长的眉头深锁。
她没法不注意到他是多么憔悴;他脸色发灰,毫无生气。他的体重也骤减了,但之前她都太忙碌了而未能觉察。他的衣领原本紧箍在脖子上,而如今在脖子周围显得松松垮垮。
“抱歉,长官,没有可能。虽然我和病理学家谈过,他向我保证会加急检测,但面对三个受害者和大量需要核对的证据,进程必然会慢下来。”
“掌控好局面,珞恩。顺便说一句,他们已经任命了新的局长。”他平静地说。
她惊呆了,摇着头说:“已经任命了?是谁呢,长官?”
“他们对此暂时保密。不管是谁,下周一他就会来上任了。”
“这么神秘到底是为了什么?”珞恩咽下了最后一口威士忌,她突然滋生了对琥珀色液体的渴望。
“这种事太多了,我知道些什么而你被蒙在鼓里。其实,要离开了我感到如释重负,即便是因为身体欠佳的原因。我们只能等着瞧,看周一谁会走进这扇门了。这次竟然没什么谣言,出奇的安静,通常会有列了十个候选人的名单,但这一次没有。”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我和卸任局长之间的情谊,在新局长那里不会再有了。”珞恩的视线模糊了。
“我走之后会和你保持联系的,珞恩。你知道我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你不会有事的,我很确信你坚强的意志和决心会带你渡过难关。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依稀记得我们也并不总是意见一致。比如那个社工杀死自己妻子的案子,莱恩·卡尔文,对吗?”她点点头。“我确信那是场意外,还警告你不许插手。幸亏你太固执,不听劝,对他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视。我记得他染上了毒瘾,欠下巨债,想出了杀死妻子以拿到保费这个草率的计划。你破案以后,我被迫收回前面说过的话,不是吗?”他微笑着回忆说。
“是的,但无论从前我们的关系多紧张,我们彼此从不怀积怨,是吧,长官?总的来说你让我跟着我自己的直觉走。换了别人,也许会当我是故意刁难。拿我们现在手头的案子来说,皮特坚持奥利佛·格林纳威杀害了他的母亲和姨妈,我则很有把握他不是凶手。皮特总是公开谴责我过于依赖女人的直觉,但直觉还从来没有辜负过我。”
“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忧。还有我指派皮特做你搭档的那次呢?你像着了魔一样又叫又骂。现在你觉得他是全天下最棒的搭档。”
“有道理,我只知道要遵守新官上任的新规矩不会太容易。顺其自然吧,反正我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担心.99lib.也无济于事。”
局长接下来证明了对她有多么了解,他问道:“你和汤姆在闹别扭吗?”他伸手越过桌子,放在她的手上。
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埋着头回答说:“对不起,长官,我失言了。我没事,可能那个包裹对我的打击比我想的更大。”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我,珞恩。”她照着做了,“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想找人倾诉,你知道我在哪。”
她抽出手来,说道:“下次我们再吵架,我再在凌晨三点思索自己的未来的时候,我会记得去找你的。”
“啊,我太太不会太喜欢这个主意,你觉得呢?”他们都笑了起来,珞恩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是说真的,珞恩,永远别忘了。”
她点点头,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走在通往会议室的过道上,她做了几次深呼吸,以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第二十六章
“有什么发现吗?”珞恩走进大办公室问道。
“早上四点三十二分,一个嫌疑人送来一个包裹。你来看看。”皮特冲特蕾茜点点头,她开始播放录像。
珞恩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在警察局的最高一级台阶上放下了一个箱子,她的背脊一阵发凉。他还停下来傲慢地对摄像头挥了挥手,他知道监控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嘲笑摄像头的时候要辨认出他的五官特征几乎不可能,因为他穿着连帽衫,他的脸完全看不清。
“有什么办法能确定他的身高吗?这可以作为99lib?我们的起点?”
“我来叫几个人站成一排,当然,要不同身高的,看看能得出什么结果。马上就去办。”皮特说。
珞恩和特蕾茜一帧一帧地检查录像,找寻线索。什么也没找到,没有戒指,没看到文身,一无所获。
米奇闯99lib.了进来一屁股坐进了一张空椅子里。他把一张名单放在桌上,并把它滑过桌面,滑到珞恩面前。
“察灵森林及周边区域一共有十五个性变态。”
“你说的性变态,是指有记录的性侵犯吧,米奇?”她一边细看名单,一边问道。
“事实上我说的是,名单上有十五个名字,十三个性侵犯和两个有记录的恋童癖。”
“干得好,米奇。由你和特蕾茜去调查名单上的这些人,有可疑的就带过来。”米奇张嘴想说些什么,珞恩抬起手阻止了他。“是的,我知道这类犯人看上去总是可疑的,但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我们频繁带这些混蛋进警察局,流言很快就会传到凶手那里。”
“只有当他和这些人有关时。长官,如果他跟这几个人都没有关系呢?”特蕾茜问道。
“那我们就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举步维艰,漫无头绪。”
“茉莉也有个有趣的发现。”米奇把椅子塞回长桌下面,站到椅子后面说。
“什么发现?”
“长官,我叫她进来告诉你?”
“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米奇?”她问,极力想避免面对最不友好的员工。
“涉及很多细节,直接由她来说会更好。”
“好吧。”珞恩叹了口气,“叫她进来。”
特蕾茜清了清嗓子,“唔……长官,我有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吧,特蕾茜。”
“是关于茉莉的,长官。”年轻的警长迟疑了一下,眼睛看着她们中间的老旧橡木桌子。
“茉莉怎么了?我知道她有些时候格格不入,但不管她怎么为难你了,尽管告诉我。”她有些生气。如果那个该死的女人做了什么事惹我的明星学员不高兴,我可要给她颜色看看。
“前几天她和我聊了几句。长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觉得您在挑她的刺。”
“她觉得什么?”
“她承认自己天生好争执,不过她说她总在努力克制。她极力想跟您和解,长官。她也不想总要受到最后警告。”
“所以,她请你来替她捐弃前嫌,是这样吗?”
“不,长官。我知道我不该多说什么,怪我多嘴了。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您谈谈,但最近这九九藏书儿忙疯了,难有机会开口。”
珞恩看得出来特蕾茜很担心,可怜的姑娘被卡在中间,两边都是她关心的人,她在努力帮助她们两个人。“我们一会儿见,自己在外当心。”珞恩说着,让她走了。年轻姑娘走到门口时,珞恩又叫住了她,“还有,特蕾茜,谢谢你替茉莉说话。”
也许她错怪茉莉了。或许茉莉表现出来的针锋相对,是因为她自己造成的。可能是个性之间的冲突?为什么皮特和茉莉之间就没有问题?她没时间再深究这个问题,因为茉莉已经走了进来。珞恩勉强挤出笑容来欢迎她,希望能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嗨,茉莉。听米奇说,关于案子你有些有意思的想法想跟我谈。”
茉莉站在桌子前,珞恩拉出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你要我查看格林纳威的家庭雇员。其中有两个人,女的是管家,男的是男仆人兼司机,还干些杂活。他们是夫妇——罗恩·霍尔夫妇。他们是中介公司介绍的,已经在格林纳威家干了十多年了。中介一口咬定这对夫妻是模范雇员。当我向中介老板查看雇佣记录时,她告诉我他们前一份工作颇有疑云。”
“是风暴云吗?”珞恩笑着问。
茉莉这时明显放松下来了,说道:“我怀疑是这样,尽管没有记录在案的不利于他们的投诉。他们很快被雇主辞退了。我再问得更多,那女人就谨慎起来了。我认为这线索值得追踪下去,她像是在掩饰什么。”
“你愿意过去跟她面谈吗?”
“我?可我从来没有离开办公室出过外勤。”
“那这就是你的机会了。跟踪自己发现的线索,你觉得怎么样,茉莉?我们休战吧?”
“求之不得,长官。我知道有时候我脾气不好,对此我很抱歉。”
珞恩抬起手:“不用多说了,欢迎归队,茉莉。”她伸出手,她的同事热情地回应了她。
“谢谢,长官,我很高兴归队。我能带约翰一起去询问中介的那个女人吗?”
“当然可以,皮特和我来接替你们的工作。应该能发现些有意思的事。”她准备好承受皮特在耳边的喋喋不休了。“随时通知我你们的进展。”
珞恩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过不了几天新任局长就要上任了,至少在这之前先缓和了一个眼看要恶化的关系,感觉不错。
“我刚得出结论,测试结果显示那个男人身高大约一米八。”皮特回到了办公室骄傲地宣布着。
“好极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找一个符合身.99lib.高的嫌疑人,案子就解决了,当警察太容易了,不是吗?”珞恩讽刺道。
“这又是谁惹到你了?”皮特的热情被打击了。
“抱歉,皮特,我不该这么说你。我派别人去出勤了,你和我就留在这里接电话,过一下我列的这张名单。”
“正合我意。我先去餐厅拿两个三明治来怎么样?”
“你永远就只想着你的胃,我拿你怎么办呢?我要一份金枪鱼加蛋黄酱。”
他对她的评论充耳不闻,径自去了。
珞恩在特蕾茜的桌子边坐下,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她还在列那张名单。
“我是辛普金斯警督,有什么能帮您?”
最初电话里一阵安静,接着她听到背景里有个男人压低的说话声。
“说,跟她说。”
“喂,你是哪位?”珞恩问道。
她听到一记耳光和女人悲惨的呜咽声,电话挂断了。
“喂?喂?”珞恩手握听筒坐着,意识到刚刚打电话来的人就是凶手。从听到的声音判断他已经俘获了第四名受害者。该死!在她落得和别人一样的下场之前,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第二十七章
花圃是唯一串联起两名受害者的地方,珞恩迅速行动,拿起电话命令对那座花圃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接着她命令大办公室的每路呼入电话都准备信号追踪。凶手打电话时知道她在警察局吗?他一直在跟踪她吗?她冲到窗口,左边是一幢混凝土摩天大楼,右边除了一片荒废的平地什么也没有。你多虑了,珞恩。
皮特闯进了大办公室,吓了她一跳:“你要的金枪鱼蛋黄酱三明治。出什么事了,头儿?”
“他联系我们了,就刚才。他又劫持了一个人质。”
“该死,他说了什么?”皮特将两个三明治扔在了自己桌上。
“就这些,他什么也没说。反正没有对我说,他胁迫一个女人替他代言,但她害怕得不敢说话。他就扇了她一耳光,把电话挂了。”
“他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
“我不知道。把大家都叫过来。我已经安排追踪全部电话线路,同时监视花圃。现在他不能去那儿处理尸体,那女人也许还能多活一会儿,如果他在那里犯案的话。”
“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一点,对不?我给阿诺打个电话,看看他能不能加紧查出指纹。”皮特说。
“好,你负责联系阿诺,我负责把大家都召回来。”珞恩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四名警长很快回到了警察局,珞恩注意到茉莉一脸不爽。她想应该向她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她叫回警察局。
听了珞恩的解释,茉莉问:“我能做些什么?”
“等技术人员赶到,你协助他们。特蕾茜,米奇,我需要花圃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监视。后援队正在往那边赶,你们介意值夜班吗?”
“我当然没问题。”米奇说,“你呢,特蕾茜。”
“我必须先通知家里一声,不过也不会有问题。”
“好,一个问题解决了。你们留在局里的时候,浏览一下性侵案罪犯的名单,看看有没有最近作案的人,另外把名单上那些人的指纹都调出来。皮特刚给阿诺打电话,催他的现场采录指纹测试结果。结果一出来,就可以跟你们调出来的指纹进行比对,希望我们可以找到嫌疑人。约翰,查一下多琳的背景资料,她是个校长,查一下是哪个学校的?”
此时,她的辘辘饥肠正在为远远超过了饭点而抱怨不已。
“皮特,过来,我们吃口东西。”
他不需要提醒第二次,就拿起之前买好的两个三明治,跟着她穿过大办公室来到了会议室。
“这一上午真要命。”
“现在的麻烦是需要追踪的线索太多。加上那通电话是雪上加霜。”珞恩揉着太阳穴。
“头痛?”
“不要了,谢谢,皮特,我自己已经有了。”她坏笑着回答。
“看到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就放心了。”
“天知道我怎么挺过来的。我不介意跟你坦白,今天上午的这个电话,比打开那个装人头的包裹更让我毛骨悚然。”
“那是因为你感到无助。你知道会有事发生,但爱莫能助。但让你烦心的不单单是这个案子,对吗?”他咬了一口三明治。
“有时候你真是敏锐,哥们。”珞恩疲惫地朝他笑笑。
“真希望在这一点上我能赞同你,但那样我就在撒谎了。我听到你和汤姆一直吵到凌晨。”
“如果我们吵得你不能睡觉,藏书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他似乎总在小题大做。”
“别误会我的意思,”皮特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会有外遇吗?”
“他可是汤姆,皮特。”她大笑起来,但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笑容消失了。“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怎么会和我说?”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他变了。”他耸耸肩,“所有的女性杂志都会告诉你,当一个家伙有所隐瞒,就是有外遇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女性杂志了?他最近几个月是有些变化,但也许是查利惹他生气了。她刚刚进入青春期,性格开始叛逆。有时候我很庆幸加班不用回家。哦,我不该这么说。”
“你觉得我为什么从来不安定下来,去生孩子?你试着和他谈过吗?”
“一有机会就谈,但他不太坦白。不过我们会没事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但这不是唯一困扰我的事。还要告诉你一件别的事,但你要向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起。我没法再保守这个秘密了。”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不是我怀孕了,你这个笨蛋。”她嘲笑了他荒谬的想法。“上周局长对我说,他要离职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我去见他,汇报那个恐怖的包裹,他告诉我下周一开始,新局长就来上任了。”她走向角落里的饮水桶,觉得喝口水能把堵在喉头的不适压回去。
“他有说谁会来接任吗?”
珞恩感到她的搭档对这个消息并不非常忧心。他关心的是,只要自己还听命于珞恩,新上任的官儿找起麻烦来,首先烦的是她。
“他没说,看来是上头空降的。”
“所以你是在发愁这事吗?”
“不能99lib?说发愁,也许是担心吧。局长和我很有默契,我觉得我和其他任何人之间都不会再建立这样的默契。就好像我告诉你,我要换个新搭档了,你是什么感受?”
“喜悦,开心,我会欢呼雀跃。”珞恩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皮特轻声笑了笑,急忙安慰她,“我是开玩笑的。我完全理解,但你这样心烦意乱于事无补。等到周一,看看谁会出现,嗯?到时候再慌张。”
“当然,你说的对。悲观失望到此为止,吃完午餐,去看看能从这个出租车公司里得到些什么结果。”
“我能把这句话记下来吗?你很少承认我在什么事情上说对了。”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两个人拿着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第二十八章
“我叫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应该和那个好心的警督说。现在,我非得惩罚你了。”男人恶狠狠的黑眼睛像刺穿了女人的心。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再打一次给她吧。我保证这次我会和她说话。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别伤害我,求你了99lib.。”女人一步步向后退缩,地牢的寒冷和涌上心头的恐惧使她瑟瑟发抖。她的腿和胳膊都因为遭受暴打而阵阵抽痛,她被扒得一丝不挂,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强暴她——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也许是她连续不断地祈祷救了她。
“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把她杀了。”他的共犯说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赤身裸体的女人大哭着用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她坐在地牢冰冷的地上,摇晃着身体说:“求求你们别杀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告诉我,你们是谁,求你们了?”
“啊,她不记得我们了,和另一个一样。叫她记起来,惩罚她,到她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为止。”
女人扑过去往囚犯腿上踹了一脚,她身上的伤又多了一处。
男人抓住他疯狂的共犯,把她拉起来,拽到一边去。“让我们单独待一会,你先出去冷静一下,我还需要这个人做些事,然后才能干掉她。”
女人咕哝着,艰难地爬上了楼梯,楼梯被压得嘎吱作响。囚犯的尖叫声让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而腰带抽打囚犯肉体的啪啪声更令她得意地笑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珞恩和皮特正好从大办公室路过。
“等一下。”米奇打了个响指提醒所有警员注意。房间里鸦雀无声,珞恩拿起了手边的电话。米奇将线路转接到那个分机上开始追踪。
“我是辛普金斯警督,你是哪位?”
珞恩又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声,她凄惨地尖叫了一声后,接着轻声说:“他……他想知道……你收到包裹了吗?”
“我收到了,你受伤了吗?”
那女人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没事,他们对我还不错。”
他们。她是说他们吗?听筒里传来了肉体被抽打的声音,珞恩皱起眉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想怎么样?”
“她问你们想怎么样?”
沉默。
接着那女人说:“他想要……报复。”
追踪电话的警员竖起两根手指。再多两分钟我们就能抓到这个混蛋了。
“报复什么?”
“她想知道报复什么?”惊恐的女人被迫充当警察和绑匪的传声筒,她的声音在发抖。
“为了那些他们过去没做到,现在还没做到的事。”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断了。
“别挂!告诉我们你在哪?”珞恩冲着话筒大喊,她的视线看向跟踪信号的同事,他摇了摇头。
“他妈的三十秒。我怎么就不能让她多说三十秒?”珞恩对着皮特说,握紧拳头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他不笨,他肯定意识到了我们会追踪他的电话。别自责了,头儿。至少我们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还活着。”
“没错,但能活多久藏书网呢?她说‘他们’对她还不错,我们要找的嫌疑人不是一个……”
第二十九章
驱车穿过市中心的时候,珞恩的眼睛禁不住扫视着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小巷和转弯处。
皮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头儿,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还想全须全尾地到目的地呢。”
“你会好好到那儿的。我们可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要是说的不对还请你指正。现在车上是我们两个人,一个人——就是你——负责开车。另一个人——就是我——一直在警惕周围的情况。你要是想换换也行,但是别弄得好像你一个人同时干我们俩的活儿似的,把我那份儿也兼了。”说着皮特一把抓住方向盘,珞恩差一点撞到一藏书网个骑车人。“见鬼,好险!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你是想集中精力开车还是想跟我换。”
“我就是在专心开车呢,是前面那个白痴不应该抢线。公路委员会就应该在这个地区设公交和自行车专用车道。”
“下个路口向右拐,出租车公司就在左边不远。”皮特沮丧地摇摇头。
他们要去的出租车公司在城市最危险的那一区。即便在白天,那里也到处充斥着皮条客和毒品,人们称这个地区为“棚户区”。
他们走进办公室,里面弥漫着的气味,似乎是混合着尿液和呕吐物。
“半个小时都没有车。”调度员浑身肥肉,正把一块巧克力曲奇往一杯不知是浓茶还是咖啡的深色饮料里泡。
珞恩环顾了一下周围,有些畏缩。能在这地方上八小时轮班的人也真够厉害的。
“我们不是来叫车的。经理在吗?”
“别看这儿一团糟,一会你就会习惯的。她出去了。”
“会很久吗?”皮特问。他的声音透露出对这个地方的厌恶。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呼她。说谁要找她?”
珞恩和皮特亮出证件,那女人皱了皱眉头。珞恩很难判是因为遇到了警察,还是她近视看不清楚。
“托妮,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她拿起面前的话筒和经理联系。
听筒里传来另外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想多久就多久,干吗?”
“我这儿有两个条子,呃,警察,他们要见你。”
“五分钟后到。”
“这地方开了多久了?”皮特丝毫不掩饰对这里的反感。
“四年多。”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女人似乎松了口气。“托妮出租……对……要半个小时左右,那您就请自便吧。”她摔了听筒又在记事板上写过的提醒下面划了两笔,“他昨天就打过电话。等不及。”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直到托妮回来。
当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女人走进门时,珞恩很难把眼前这个纤细的,甚至有些孱弱的女人和早些时候电话里凶巴巴的声音联系在一起。她穿着紧身的白色牛仔裤和低胸的浅蓝色上衣,很显身段。
“什么急事儿?”
珞恩介绍了一下她自己和皮特。“我们是来调查一起谋杀案的。据我所知金·查尔顿是你们公司的常客。四天前她曾经叫车去她朋友的住处接她。你们的司机不知道为什么没出现。她等了半小时后,决定自己走回去。可是她当晚却被杀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跟那个司机谈谈。”
“他是疑犯吗?”
“我们只是要问他几个问题。你知道那天晚上的司机是谁吗?”
“玛丽,找一下上周四晚上的值班记录。”
那个胖女人咕哝了一声,对于不得不从舒服的椅子上站起来表示不满。她从屋子另一头的文件架最上层抽出一个档案盒,盒子上标注着九月。她摇摇摆摆走回办公桌,跌回椅子里,看起来气喘吁吁,好像把她累得不行。她翻了翻盒子找出一摞纪录递给经理。
“玛丽,呼叫万科,让他回来。”
玛丽在无线电里告诉万科,警察在公司等他,所以如果他问心无愧就回来报道,要是他跑了,警察就知道他是畏罪潜逃。
“跑那一班的一共有多少司机?”皮特走过去看着墙上的日程安排问。
“那天晚上活儿还挺多的,我们一共有十个司机,那天有八个出车。另外两个人跑白班。”
“以防万一,帮我们准备一份所有司机的名单和地址吧。”
“万一什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警官。”
“万一我们需要一个一个跟他们问话。请他们做例行询问。”
“我会准备一份名单的。不过别缠着我的人不放。我不想让他们觉得焦虑不安。”
“哦,为什么他们要觉得不安?你是雇了好多有前科的人吗?”皮特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女人。
她耸耸肩:“现在司机很难找。”
“所以你去找有前科的人给你帮忙?”珞恩鬼使神差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调度员正看着她。她的眼神让珞恩有点不安,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刚认识的人。
“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们的人生应该再有一次机会。你说呢,警官?”
“那得看他们以前犯的什么事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知道吧?”
“可能是。这是保密的。委员会的人坚持让他们在申请表上写明白。他们能不能拿到驾照,最终是由委员会和犯罪记录署的人决定的。所以要是想要详细信息,你得找他们。”
“你表现的就好像你知道某个司机犯了什么罪。我们告诉过你了,我们这是例行问询。”
“我的司机里没有杀人犯,这点我能跟你保证。”托妮说着把开水倒进杯子里,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勺咖啡。
“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和这些人在一起吗?”皮特挖苦地问。
“当然不是了,但是我了解我的员工。”
“要是一个凶手不拿着斧子朝你走过来,你永远认不出他。他们脸上不会写着‘我是凶手’。”
“够了,皮特。”珞恩注意到托妮斜眼瞧着皮特的眼神。“抱歉。我们是真的想在凶手再下手以前抓住他。”
“你是说这人杀了不止一个人?等一下,你不就是那个前两天上电视的人吗。我记得你,你在调查森林里发现的那具尸体。”
“是。现在我们还没办法百分之百肯定两起凶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或者有什么关联。你能印一份司机的申请表给我们吗?还是我非得拿着搜查证再来一次?”
托妮叹了口气走向破旧不堪的文件柜。
面向街边的那扇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足有一米八的大汉走进来。他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胡子头发乱糟糟地。
“万科,这是辛普金斯警督和蔡尔兹探员。他们想和你聊聊。”托妮跟他解释着。
他坐进一把空着的椅子里,“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上周四晚上十一点,你本来应该去查尔顿的朋友那里接她,她朋友家就在山畔路。你为什么没去?”那股腐败的臭气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珞恩捏住了鼻子。
“你不会指望我记得每趟活儿吧?这段时间我至少接了500个人了。让我想想。”
托妮把记录递给万科。他草草地翻了翻,皱着眉努力回忆那天发生的事。
“对了,我当时拉了一个醉汉,他死活不肯下车。我试着把他拉下去,结果那家伙吐了我一身。拉下一趟活儿之前我得先把自己洗干净了。”
“这件事你跟别人说过吗?”珞恩问话的时候一直偷偷注意着那个假装在忙的调度员。
“对阿,我用无线电联络了公司,但是其他司机也在忙,没人腾出空来拉这趟活儿。”
“你在哪儿洗的车?”皮特拿着记录本问。
“罗斯园街有一个洗车房,我大概十点五五左右到的。我把车里清理了一下,回到女孩朋友那里已经十一点半了。她朋友告诉我她不想等了决定走回去。我当时挺生气的,不过我要是她,估计也决定用走的了。”万科说着跷起了二郎腿。
珞恩审视着他,最后觉得他看起来是无辜的。在问话过程中他并没表现出焦虑或者紧张。
“你去找她了吗?”珞恩问。
“我应该去吗?”
“你费劲赶过去拉活儿,即便晚了半个小时,也应该会在回程的路上留意一下是不是能碰见她吧。”珞恩穷追不舍。
“是阿,我是在她朋友家附近兜了一圈。没见到她也就算了,她那会儿可能都该到家了。那里离她家只有几英里。我用无线电报告公司没找到人,于是又给我派了另外一个活儿。”
“那天晚上谁负责调度?”
“就是你吧,玛丽?”万科跟调度员求证。
她脸红了一下,假装没有听见前面的谈话,回答道:“是我,怎么了?”
珞恩看出她在假装,仔细留意着她的表现。
“你上个星期四晚上值班,对吧。”万科沮丧地叹了口气。
“是啊,是我值班。你什么意思?”
珞恩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暗流汹涌。“你又叫别的车去接那个女孩了吗?”珞恩问。
“他刚说过司机都忙着呢。我也叫不到人。”玛丽胡乱摆弄着桌上的一堆曲别针。
所以,她其实一直留心着他们的谈话。
“把常客晾在一边对生意的影响可不太好啊。”皮特皱皱眉。
“她非拣最忙的时候叫车能怪我吗?一般酒吧关门的点都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所有出租车公司都这样。”
“一般拉一趟活儿要多久?”珞恩问万科。
“你问单程吗?晚上那个时候一般都是短程。最远的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吧。”
托妮把影印好的申请表交给珞恩,珞恩决定不再发问。“谢谢,我们用完就送回来。”
“等等,”在他们出门之前,万科叫住他们,“我还是没明白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明白。星期四晚上你本来应该去接的那个女孩确定于昨天被害。虽然她家只有几英里远,但她那天晚上没能回到家。”
“上帝啊,她是个好姑娘。我以前载过她几次。她还跟我说她以后想当模特。她爱在我的车子后座上摆各种造型,我们还拿这事儿开玩笑。她总是坐在后座的中间,这样她就总是在我的后视镜中间了。她每次摆姿势还喜欢噘嘴,我总笑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还是个孩子呢。”
他们走到车子跟前,皮特说:“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清楚,总觉得那个调度员哪里不对九九藏书劲。你怎么想?”
“她胖得跟犀牛似的,你是指这个?除了这个之外,我觉得她跟万科关系有点紧张。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我们先回去仔细研究一下申请表,看能挖到点什么。”
第三十章
“这家伙是班房的常客啊,每次都是犯些小错,都是最轻的量刑,所以我认为,他对这个系统了如指掌。”皮特说道,他们正在仔细检查托妮给的申请表。
“这要么是求助,要么就是因为比起他自己的厨艺,他更喜欢吃牢饭。”
“这说不通,他可以像我一样每天晚上叫外卖阿。”
“也许他想保持比你苗条的身材。皮特,说实话,你尝过哪怕一口蔬菜吗?”
“听说过萨咖鲁吗?”
“这东西传染吗?”
“你听说过吗?”
“我得说我没听说过。”珞恩抬了抬左眉。
“是菠菜和土豆,这两样都是蔬菜,对吧?每次我点拷玛鸡的时候,我都会另点这份小菜。”
“我说的是有益健康的蔬菜,不是那些油炸过的,没营养只会增肥的蔬菜。”
“蔬菜就是蔬菜,不管怎么做。”
“好吧,咱们不讨论这个。托妮雇了十个司机,从表格上看其中八个有前科。如果我是老板,我可不会接受这样的比例。”
“没错,从入室盗窃到性侵犯,都占全了。根据他们犯的罪,坐三年到十年牢,然后他们就自由了。不管他们是多久以前犯的事,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坐在性侵罪犯开的出租车里。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几点?五点半。大部分人现在肯定都在上班,所以现在打电话过去也没用。明天早晨再说吧。”
“那个失踪的女人怎么办?”皮特将文件合起来,放在了桌上。
“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还能做什么。我派了特蕾茜和米奇整晚蹲守那片花圃。我们也不知道他还能把她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是吗?”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特蕾西把头探进来。“抱歉打扰了,长官。”
“进来,特雷西,坐吧。”
“我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自作主张地把凶手和你通话的录音拿给一个朋友了,他分析了背景杂音,通过语音识别能得出不少结果。”
“怎么做到的?”皮特问。
“都是由电脑完成的。他能辨别出最轻的声音,就算有人在房间里掉了一个钉子,他也能听出来。总之,他播放了录音,带着背景杂音的,然后他把背景杂音剪出来,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数据。里面有一些回音,像是从没铺地毯的房间里传来的。拿这些数据和他已有的录音相比较,他认为这个房间的墙壁是光秃秃的,上面没有墙纸也没有石膏。”
“见鬼,他怎么能听出这些?”皮特目瞪口呆。
特蕾西咧开了嘴笑了,显然她对此得心应手,她继续解释道:“如果墙面是光秃秃的,声音会从墙面上反弹出去,但如果墙上有墙纸或者类似的铺垫,它们就会使声音变得低沉。他还认为这个房间的墙壁有点潮湿。”
“光是听录音他就能知道这个?”轮到珞恩对特蕾西说的话感到震惊了。
“我的朋友有点像极客。他拿我们的录音和上百份他能查到的录音作了对比,认为电话是在一个地窖里打的。还有,录音里还出现了别的东西。背景声音里他听到一辆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的隆隆声,另外,地窖里的一些东西好像也随之共振了,所以那个地方应该离铁轨很近。”
“特蕾西,去拿张那片区域的地图过来好吗?”
片刻后,特蕾西带着地图回来了,她把地图展开,铺在桌上。
“森林在这儿,附近没有铁轨的迹象。”珞恩说。
“花圃在这儿,旁边就有一条铁轨穿过。但他们不可能在那儿,因为此刻警察就守在那儿,法医们也在那儿进进出出一整天了。”皮特指着地图说。
“把大家叫来好吗,特蕾西?”
几秒钟后六个人围在了桌子四周看地图。“有谁知道,这一片哪里有带地下室的房子?”
“我妈妈有一间。她住在市郊。”茉莉指着地图右边的一条马路说。
“不对,附近没有铁路。还有人知道吗?”
“我有个朋友住在这儿,房子有个小地下室,但一直都被他们锁起来,我不太确定具体面积有多少。”约翰指着另外一条马路说。这一次,沿着房屋背面正好有一条铁轨。
“对了!”皮特大喊道。
“别这么快下结论。”珞恩说,“我们要仔细地研究这张地图的每一个细节,不能指望就一定是那条马路。今晚到此为止。茉莉和约翰,你们先去一趟房管会,看看那片区域里有多少房子符合条件?有一些也许最近翻修过。”
“我们会先过去,再去问问中介,看能挖到什么消息?”茉莉说。
珞恩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向特蕾西和米奇。
“你们肯定今晚两个人监视没问题吗?车停得隐蔽些,发现任何可疑情况,马上呼叫后援,明白吗?”
“明白,长官。我们明天什么时候汇报?”米奇问。
“七点左右我就会在这儿了。天一亮就到这里汇报,在你们回家补觉前把情况告诉我。”
小组成员各自领命,留下珞恩和皮特继续仔细查看着地图。
“头儿,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来说,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增加些人手来参与调查吗?”
“削减开支,皮特。他们一个人都不会多给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尽力了。你看上去筋疲力尽了,快回家吧。在自己的床上睡一晚再好不过了。在我家的沙发上连续睡两夜,我很清楚那会是什么状态。”
他舒展了下腰肢,好像刚刚记起来前两个夜晚自己有多么难受:“我接受你这个提议,你也准备收工吗?”
“我先打几个电话,然后就回家。”
皮特离开后,珞恩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嗨,汤姆,是我。”
“别告诉我今晚你要加班!”
“汤姆,拜托别这样。查利在吗?”
“不在。”
“哦,她去哪儿了?”
“她奶奶把她接走了,今晚给我们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我想,这样她就不会再被我们烦了。”
“对不起,亲爱的。我现在实在走不开,有太多工作要做了。”
“随你便吧。”
她能想象他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的样子。她并没有说已经把手下的人都打发回家了,而是说:“大家都在忙着跟踪线索。我保证,我会尽早回家。”
“不用为了我这么麻烦。我会和兄弟们出去聚聚。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家。”他挂上了电话。
她放下听筒,抱着头坐了一会。她的婚姻现在一团糟,要怎么调整她却毫无头绪。
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她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好,我是警督辛普金斯,有什么事吗?”
“警督,你好吗?”
确凿无疑的法国口音,珞恩为之一颤。“阿诺医生,什么事?”
“是雅克。”他提醒她,“我在信上找到一个指纹,和在多琳·尼科尔斯家里发现的相匹配。可惜我确定不了这个人的身份。”
“我能去顺路去你那吗?”
“现在?”
“如果方便的话。”
“有什么不方便呢,我没别的什么事。你吃饭了吗?”
“我可不愿在停尸房里吃饭。等下我会找点东西吃的。”
“你高兴就好,警督。一会见。”
挂上电话,珞恩找出列有性罪犯和恋童癖名单的文件,拿起文件和手提包,出99lib.
发去停尸房。
她开进停车场时,阿诺已经在入口处等她了。
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珞恩感到心神不宁。走到距离他几步远时,他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她试着迎向他的目光,但被自己的紧张出卖了。她不自然地大笑起来,“我可没想到还有人迎接。”
“我想透透气,再说这里六点就锁门了,所以我一样不得不下来替你开门。你看上去很疲倦,警督。”他说着,接过她的文件和手提包。
她很意外,对这样绅士的举动还不太习惯。
“要命的一整天。不过,我随时都能来第二轮。”
“我不太熟悉这句俗语,能麻烦解释一下吗?”
“不好意思,意思是说,短暂的休息之后,我又恢复了斗志,足以应付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请随意。”他们来到他的办公室,他指着放在自己椅子旁边的一张柔软的皮椅子说。
他们只相隔十几公分,前几天她注视着他开车离开自己时,心里泛起的涟漪,出人意料地卷土重来了。她拿起文件,手却恼人地不停颤抖。她再次放下文件,以免被雅克发现。“你说你在信件上发现了指纹,我带来了一些嫌疑犯的名单,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匹配的。”珞恩盯着文件说。
雅克微笑着说:“你为什么怕我呢,警督?”
她的两颊泛起红晕,一时有些语塞。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感觉到他的目光紧跟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努力想找合适的话说。她头晕目眩,一心想逃。但往哪逃呢?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转向他。她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架子上,说道:“我为什么要怕你呢,医生?”
“啊,典型的警探的反应,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是我先问的。”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我不是怕你,只是害怕这环境。”她说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我很难相信你的话,警督。在停尸房你一直很勇敢也很放松,不像你的搭档。”
“或许现在我有点神经质呢,我已经说过,今天我过得糟糕透了。”
他脸上的笑容退去,用体恤的语气说:“先是上午面对一颗人头,接着下午接到凶手打来的电话,这感觉肯定糟糕透了。”
“事实上,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两通电话。两次我都和一个命在旦夕的女人通了话,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明白了,我只知道那一通电话。我能问问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吗?”他双肘拄在桌上,注视着她。
“绑架她的人教她说一句,她就重复一句。我问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让那个女人传话?99lib.说,他想要报复。报复什么,我一无所知。那女人无意中泄露了绑架她的不止一个人,为此她挨了一耳光。”
“为什么你对这个案子这么投入,警督?”
“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对多琳·尼科尔森有所亏欠。她触动了我的内心,我们一见如故。她是个很敏感的女人,我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让她失望了。这听起来奇怪吗?”从她进这个门,这是她第一次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
“一点也不奇怪。作为一名法医,我应当和躺在解剖床上的那些人们保持距离。然而一旦切开他们的身体,我就对他们有了责任感,他们有权利以死者的身份跟我说话。我称他们为‘沉默的证人’,并且的确是这样。我相信最高法庭赋予了我这样的权利,所以我比别人看到的更多。努力为‘沉默的证人’主持公正——虽然概率并不大,但是有时候我,我也和现在的你有同样的感受。但我告诫自己,强迫自己为了受害者们更努力地战斗。”
“现在看来,这个案件远远超出我的能力。”珞恩坦言,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人人都说你是个非常能干的女警官。问问你自己,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让你处理起来这么不顺手?”
“这就是症结所在,我也说不明白。通常,我可以判断这不对或那不对,但这次我做不到了。”她重重地倒在椅子里,接着坐起身用掌根捶打自己的额头,雅克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打第三次。
“请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还有别的处理方法,我向你保证。”
“我想我更希望你是化身博士,至少我知道自己的立场。你的善意让我弄不明白。”
“可以办到,我可以变成他那样。”他打着响指说,“警督,很冒昧地问一句,你家里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的关心似乎很真诚,这不像是他在干涉她的个人生活,因此她对他很信任。
“我承认是有点麻烦。但是每个人私底下都有些烦恼,这不应该削弱他们正常工作的能力。”
“我赞同,但这显然对工作产生了影响。你丈夫从事什么工作?”
“他是家庭主夫。”
“啊,对法国人来说这样的人是火星来的。你们有几个孩子?”
“就一个,查利,十.99lib.二岁了。”
“你丈夫会不会是在反抗自己的家庭角色?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吗?”
她轻声笑了:“对,你说的没错,只是有些过时了。”
“男人经常改变主意,你要知道,这不是你们女人的特权。”他的脸又恢复了笑容,尽管他们本该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变成轻松地谈论有关家庭性别角色的话题。“我猜他要熨衣服,做清洁,吸灰尘,还要做饭?”
“没错,而我是那个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十四小时,有时候达到十六小时的人。”
“难怪你们之间不太融洽。没时间给爱情。”
“爱情”这个词悬在他的舌尖上,令她心跳加快,她再次感到一阵惊慌。她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么私人的信息透露给一个陌生人?一个非常英俊的陌生人?
“我没说我们的婚姻里没有爱情了……”
“啊,也许还有爱情,但还有激情吗?”
“你介意我们换个话题吗?我觉得有些不自在。”
“法国人和英国人就是这么不同。你们英国人对待爱情的态度,好像应该把爱情藏起来,囚禁在卧室里。而法国人,我们乐于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激情。”他做了一个夸张地挥手动作,还想继续表演时,被走廊尽头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失陪一会,警督。”
“我的名字是珞恩。”
他拿着一只棕色的纸袋子回到了办公室,伴随着一阵无疑是美食的香味。“希望你爱吃中国菜,珞恩?”他问,第一次试着称呼她的名字。带一点法国口音显得很动听。
“你太客气了。我可以在回警察局的路上随便找点东西吃的。”尽管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紧张的对话,这仍然是她今天第一次感到放松。
“刀叉还是筷子?”雅克打开他桌子的抽屉。
“刀叉,我完全不会用筷子。”
“我可以教你,很有意思。”
他取下三个饭盒的盖子,佳肴的芳香次第弥漫开来。糖醋排骨,鸡杂,还有大虾面。都是她最爱吃的菜,她有身在美食天堂的感觉。
“请吧,按你们英国人的说法,‘把头戳进去’。”
“你有餐具但是没有盘子,好奇怪。”
“这样更亲密,来……”她一抬眼,发现嘴边是被筷子夹住的一只大虾。
“我可没法一口把它吃进去。”她大笑着反对。
“好吧,但是如果不是我够绅士的话,就直接上手了!”
“你结婚了吗?”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没有。我这样的人,认为承诺都是在精神病院里发生的事。不过我有过很多情人。啊,看得出来我又让你难堪了。”
“完全没有。即使是和一位异域的陌生人,这样坦诚的谈话也让我耳目一新。我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又一个?问吧。我不高兴的话可以拒绝回答。”
“法国女人和英国女人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吗?”
“你假定我有过英国女人做床伴?”
“没有吗?”
“我在这儿生活和工作了十二年,否认就太傻了。偶尔我们都需要得到满足。我有过两个英国情人,但她们很不同。我无法将她们和法国女人相比较。你有过外国情人吗,珞恩?”
“从来没有过,应该说就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那真遗憾,就我听到的,英国男人做爱的平均时间大约是五分钟,我觉得这是个难以置信的数据。”他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她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也不得不顺理成章地问:“那么你花多少时间来满足一个女人呢,雅克?”
他微笑着将一个空盒子扔进了身后的垃圾筒,接着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我年轻的时候,做爱就像马拉松,持续两到三个小时。”珞恩倒吸了一口气,惹得他大笑起来。“我说了是年轻的时候,现在至少包括一小时的前戏,紧跟着是三十分钟的激情戏。”
这下她更惊讶了。“你逗我的吧?”
“我逗你干吗?要不是你已经结婚了,我会说我很乐意证明给你看。”
“那么幸好我已婚了。在我家里六分钟就是马拉松了,天知道一个半小时后我会是什么样子。我也许有一个礼拜没办法正常走路。”
他们都大笑起来,接着雅克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珞恩,你应该经常笑一笑。”
“我这份工作很难允许我像猫一样到处闲逛,不是吗?”她迟疑片刻,接着说:“好了,我该回警察局了。”失望的情绪掠过她的心头,尽管她之前并不认为和他在一起会很愉快。
“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几个电话要打,汤姆今晚和朋友出去了,充分利用查利待在她奶奶家的时间。所以提前回家没多大意义。”
“我有空,或许我可以陪陪你。”
“你这么说很贴心,不过你不需要这么做。”她拿起手提包朝门口走去。
“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主意多。我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帮你审视一下案子,我真的不介意。”他用迷路小狗般的眼神望着她,她难以拒绝。
“好吧,好吧。不如把验尸报告也带上,我们可以看一遍。还有,雅克,谢谢你听我倾诉,也谢谢美味的晚餐。”
“这是我的荣幸。空闲时候,随时过来。并且我保证,下次被召去同一个案发现场,不会再有化身博士出现了。”
第三十一章
“珞恩,亲爱的……醒醒。已经六点四十五了。”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
她从世外桃源回到现实,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噢,我好像扭到脖子了。”
“意料之中的事。你这下该记住下回绝不能再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雅克冲她笑笑。
“现在几点了?”她看了一眼表,却因为睡眼惺忪难以聚焦。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全是褶皱。她觉得,自己肯定是一团糟。
“告诉过你六点四十五了。我得走了。”
“没错,在我的组员过来以前离开的确是个好主意。老天啊,我肯定看起来糟透了。”
“胡说,你看起来美极了,跟平常一样。”
“你的法式谎言可真招人爱。你怎么就能总是看起来这么帅气?”
“肯定是我的法国基因好。我得走了,下午打电话给你。”出其不意地,他轻轻低下头在珞恩脸颊上印上一吻,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情绪的转变让她感到害怕,可是珞恩对此却无能为力。
他们花了一夜时间,查到很多东西。他们一起研究了珞恩接到的两通电话,并探讨了珞恩的电话技巧,阿诺还主动帮忙清查了一遍花圃的园丁。晚上十一点打电话给目击证人太晚了,所以他们转而一起把验尸报告仔细地研究了一遍。他们还煞费苦心地比对了指纹,但徒劳无功。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珞恩越来越习惯阿诺的陪伴。几天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状态。他们迅速地发展出一种超越同事关系的情谊。
他们一起大笑过,调情过,甚至一起睡着,可是两个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界线。珞恩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对这段婚姻有着自己的坚持。但是阿诺身上的诱惑让她忍不99lib?住尝试各种可能。她把他们之间建立起的这种情谊当作追查凶手的动力。她不再自我怀疑,雅克说过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头绪又太多。
她从抽屉里翻出应急用的干净上衣和内裤。她去健身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洗澡间的干手机下面烘干了头发。幸亏她不是那种靠化妆保持美丽的女人。简单画一层唇彩,她就已经准备好面对新的一天了。
听到已经有人到办公室了,珞恩最后一次整理了西装,丝毫没有留下她在这里过夜的迹象。
“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嘛,头儿。”米奇一进门就跟皮特抱怨。
珞恩通知小组的人:“我昨晚打电话给大部分的园丁,没人在那附近看到过可疑的人。”
“是不是叫一辆警备车在那附近盯着?长官。”特蕾西建议。
“我觉得没多大帮助,你们两个应该回家补个觉。”
“我没事,长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继续工作。”特蕾西说。
米奇被特蕾西的工作热情吓到了。
“米奇,你还好吧?”珞恩看到米奇的反映忍不住打趣。
“还有一些信息需要收尾整理,长官。不过我觉得也许可以先放一放。”他耸了耸宽厚的肩膀。
“等到九点再说吧,然后我希望你将这些性骚扰狂逐个调查清楚。”
她拿起性侵犯案件的档案袋递给米奇。
皮特跟着她回到办公室。两天以前他们才清理过珞恩的办公室,现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松香消毒液的气味。她打开窗把新鲜空气放进来。
“你昨天晚上在这儿过夜的吗?”皮特看着她问。
珞恩叹了口气:“是不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我打了几个电话回家,跟汤姆吵了一架,然后就睡在这儿了。”
“你总得跟汤姆好好谈谈,把问题解决了。”
“我知道,我今晚就跟他谈谈。所以我们可以从调查出租车司机开始吗?”
“你吃早饭没有?”
“还没,你呢?”
“来吧,我带你去凯文快餐店吃点垃圾食品。”
他们到店里的时候只剩几个空桌了。
“你吃薯条吧。我只要吃吐司和柚子酱就行了。”
“你想聊聊吗?”皮特塞了一大口培根和鸡蛋。稀蛋黄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珞恩不由得转开目光。
“没什么好说的。汤姆现在是在某个阶段里。”她捏着那块不太热的三角吐司。
“所以你俩吵架就都是汤姆的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99lib.
“我不知道。你得承认,上个礼拜你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可能是因为案子,可能是因为头儿要离开警察局了,也可能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的原因。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你应该后退一步站在汤姆的立场上看看你们俩的关系吗?”
“我根本没时间,工作永远都忙不完。”她把盘子推到一边完全没了胃口。
“你看你又来了,一脸怒气。要不你休息一段时间吧?”
“你真不可理喻,我没时间休假。再说,新来的头儿会怎么想我?”
“好吧,我只不过提个建议。你不用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干脆就当我没说。”
“行了没有?”
“什么行了?长篇大论还是早饭?”
她站起来,椅子在地板拖动时发出尖锐的声音,说道:“你的废话和早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快餐店。
快餐店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皮特。他拽出钱夹留了一张五英镑的纸币在桌子上,朝店里的人耸耸肩:“我找她要小费,结果她就急了。”
皮特跟上了珞恩:“好了,我们先去哪儿?”
珞恩的气瞬间消了一大半:“现在手边有哪些信息?”
“三个出租司机曾经涉嫌性侵犯,四个抢劫罪,一个人身攻击罪,另外两个没有前科。”皮特看了一眼从托妮那里拿来的司机名单答道。
“就从性侵犯案开始吧。第一个是谁?地址呢?”
“约什·兰帕德。三十八岁,五年前被控在地铁里猥亵一个女孩。他说是那个女孩先勾引他的。”
“这恶心的家伙。”珞恩摇了摇头。
皮特给珞恩指路,十分钟以后他们就停在了兰帕德的住所前。就在出租车公司旁边,只有一箭之地。
皮特按了门铃,又嫌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
一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打开门,显然他们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怎么了?你们干吗的?”
珞恩出示了一下搜查证,皮特从男人身边挤进门去。
“嘿,你们这是干吗?”
“穿上衣服,我们有问题要问你。”皮特环顾四周,满脸纠结的表情。
男人离开客厅,很快套了一件衬衫就回来了,边走边系着纽扣,身后还跟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孩。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只套了一件长及大腿的T恤。
“怎么回事,约什?他们是谁?”
珞恩没理女孩,问男人,“上个星期四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你在哪里?”
男人挠挠头,走到桌子边拿起一支.99lib.烟点上:“我在上班。怎么了?”
“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
“听着,我们可以在这儿就讲清楚,或者你愿意回局里讲也行。”皮特被男人的语气激怒了。
“行了,让我想想。那都是一个礼拜以前的事了。星期四……那天晚上活儿挺多的。那个点儿我可能在市中心附近,但是我也记不清了。怎么了?”
“你的一个同事本来应该在十一点钟去山畔路接一个女孩,但是他没出现。”
男人沉默了一分钟,试图把现有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我还记得,应该是万科。他当时挺着急的,他也不想让女孩等着。我觉得他挺喜欢她的。不过有个家伙喝醉了吐得他满后座都是。他想在接她之前先清理一下车子。我要是记得没错,他应该跟女孩说要她等一等,不过她没听。所以玛丽才问有没有人愿意替他跑一趟,可是那会儿大家都忙着呢。万科告诉我,他过去的时候女孩已经走了。他去找她了,也没找到。他还有点失望。”
珞恩和皮特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不是就是他们一直没有理解的案情关键呢?
“他常常提起她吗?”珞恩问。
“也不是,但是她每次打电话他都随叫随到。”
“是吗?那你知道她坐他的车有多久了吗?”皮特问。
“我想有几个月了吧。”
“她搭过你的车吗?”
“没有。不过那女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算个尤物吧。”坐在沙发里的女孩清了清嗓子,兰帕德马上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万科以前说过她特别漂亮。”
皮特无视女孩,接着说:“所以要是有机会的话你还是愿意见见她?”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过去不是对年轻漂亮的女孩情有独钟吗?”他扬了扬手里的文档。男人瞪着他。
“是过去。我很多年不做那种事了。”
女孩从沙发里跳起来:“你以前做了什么?”
兰帕德挡在女孩前面抓住她的胳膊:“他们在忽悠你,宝贝儿。别理他们。警察最擅长干这种事儿。”
女孩困惑地看着两个警官。皮特耸耸肩:“他要不要跟你坦白是他的事。现在你最好让我们单独谈谈。”
她挣脱了男人的手跑出房间。楼上传来响亮的抽屉开合的声音和衣柜门被狠狠甩上的声音,伴着女孩的咒骂声。
“真是谢谢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珞恩试着缓和局面:“你没做错什么。我们在调查一起谋杀案。当天晚上万科本来应该去接的那个女孩儿几天以前被谋杀了。”
“不是吧!可是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搭档是在问你,你当天晚些时候有没有去接那个女孩?或者你知道你有同事去接她了吗?”
“我都说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活儿很多,万科因为没人腾出时间去接她肯定心里生气。可是你们也不至于在婕玛面前揭我的老底吧。”
珞恩狠狠瞪了他一眼。她不喜欢性骚扰者,不管有没有洗心革面。不过她还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厌恶之情。
“如果你听到什么消息就给我们打电话。”
一出门,皮特便说:“看来那段感情里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阿。”
“你说哪段感情?”
“当然是万科和金·查尔顿了。”
他们坐进她那辆威达的时候,珞恩瞥了皮特一眼:“皮特,你最好别太轻易表现出自己的情绪,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我实在忍不了有性侵前科的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你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几岁?”他愤怒地在身后捏紧了拳头。
“我的确注意了一下那女孩的年纪,肯定已经成年了。没必要故意惹毛别人吧。下次还是我来问问题吧。你总是还没赢得他们的信任就先激起他们的防御,这可是最基本的忌讳。”
车里的氛围有一点阴云密布,不过这回,换成皮特情绪低落了。
珞恩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嗨,特蕾西。”
“长官,半个小时以前有一个你的包裹。另外格林纳威先生在这儿等着见你呢。”
“奥利佛·格林纳威?他来干吗?”
“就是他,长官。他没说明来意。”
“那个包裹呢?看起来可疑吗?”
“是个气泡信封,上面写着收件人是你。又是专门送过来的,前台的人刚刚发现。”
“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带奥利佛去餐厅那边吧,我们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到。”
“好,长官。”
“他想干吗?”皮特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已经不在嫌疑人名单上了。我们回去以后,请把他当正常人对待行吗?”
“随便吧,你应付他,我去看包裹。”
“你不介意的话包裹也交给我。”她大脑飞速运转着:如果包裹里是另一份凶手的神秘大礼,她会直接把它送去阿诺那里。想到要见阿诺,珞恩心跳加速,潜意识使劲儿踩下油门。
“嘿,头儿,你开慢点!急什么?”
她赶快松油门,心里的紧张感却没有消失。她迫切地想知道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
A5大小的气泡信封上,用粗笔头的黑色马克笔写着地址和收件人:珞恩·辛普金斯警督。
她戴上一副乳胶手套,打开信封,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在铺在桌上的一张纸上,是一个泡沫纸小包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警督,这是拼图的第二部分。现在凑起来了吗?她撕开泡沫小包,里面是一团被血浸透的纸巾;打开纸巾,里面是一个被割下的乳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皮特露出既困惑又厌恶的表情。
她轻声地回答他:“金·查尔顿尸体上唯一失踪的那部分……她的乳头。”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可怕了。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见完奥利佛,我就把它拿去给阿诺,他可以对纸条和包装进行分析。我过去以后,你看看其他人早上有什么进展。几小时后我就回来。”
看着皮特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不太高兴被留在警察局里,但那也没办法。
“抱歉让你久等了,奥利佛。”
他们握了握手,他微笑着,似乎很高兴见到她。
“警督,很高兴又见面了。我不是故意不期而至的,正好在这附近,想来看看案子有什么进展?”
“我很高兴你来,我本来也打算要联系你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但恐怕不是好消息。”
“我又开始担心了,我家人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是那种事。昨天凶手联系我了。”她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说下去。”
“我收到一个大盒子,盒子里是……”她感到喉咙发紧,叫来在餐厅服务的女孩,请她替自己拿杯水。
“警督,请直说吧。”
女孩把水送过来,珞恩喝下一大口水。
“盒子里装着你妈妈的头。”
他把头埋在双手中。“我的老天。那人是个什么样的变态……有什么可以追踪的线索吗?纸条,邮戳?”他脸上的愤怒取代了最初的震惊。
“有一张纸条。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们必须瞒着媒体。否则,我们会接到上百通骚扰电话,影响我们的进度。”
“当然,我保证。纸条99lib. 上写了什么?”
“提到了缺失的那部分拼图。”
“除了我母亲和我阿姨,还有别的人被害吗?”
“有,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带着另一张纸条的第二个包裹。”尽管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珞恩还是坦白了,她觉得他有权知道这件事。
“你没收到什么我阿姨的东西吧?我是说没有包裹也没有纸条?”
“还没有,但我也不指望。别忘了,凶手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手脚,武装警察就到场了。”
“除了我以外,谁是头号犯罪嫌疑人?”
“你不是嫌疑犯,奥利佛,我从没认为你会对自己的母亲和阿姨下手。”
“你搭档可不这么想。”他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珞恩没有回应,她不愿在格林纳威面前批评自己的搭档。
“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定嫌疑犯,但名单上的可疑人员每天都在增加。我向你保证,一旦我们拘留了嫌疑犯,就首先通知你。”
“谢谢。是这样,我来这儿是因为明天我们要在圣救世主大教堂举行双人葬礼,我想也许你会愿意来参加。这好像挺讽刺,将同一天来到这世上的两个人,在同一天埋葬。我们能不能把我母亲.……唔……埋葬她时保持完整?”
“我正准备去停尸房。我会确保遗体完整的,奥利佛,别担心。明天仪式几点开始?”
“十一点。葬礼过后我们会在桑顿酒店守灵,欢迎你到场。”
“我未必能参加守灵,但我一定会去参加葬礼,谢谢你通知我。”
“那么明天见了。”
“我送送你。”珞恩朝他微笑道。
通往城镇另一头的交通迟滞不前,珞恩非常恼火。她真的那么想尽快到达停尸房吗?哪个正常人会急切地赶往那么令人沮丧的地方?当然,要去见在那儿工作的有趣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珞恩在三点二十分抵达停尸房,她隔着验尸室的玻璃注视了雅克几分钟,才敲响了门。
他微笑着,并且见到她似乎有些惊喜,他用口型示意她去办公室里等一会,举起手打手势说,他还需要五到十分钟,手上还戴着血迹斑斑的手套。
几分钟后雅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已经换下了手术服,穿着时髦的黑裤子和驼色针织衫,彰显着“我对时尚了如指掌”的风度。
他走近她,在她的双颊上各轻吻了一下,她的心翻了个跟头。
“看来我的魅力让你无法抵挡,珞恩,你离不开我。”他打趣道。
见她涨红了脖子,羞红了脸,他更是笑开了花。
“这就是傲慢的法国男人,他们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为自己倾倒。”她喜欢和他调调情,但她的眼神里藏着别的东西。
他立刻觉察出她有心事:“来,坐下,来说正经的吧,我有预感出什么事了。”他帮她脱下外套,离他那么近让她紧张。
“奥利佛·格林纳威来找我了,他母亲和阿姨的葬礼在明天举行,我对他说我会确保他的母亲.……唔……重新组合完整,可以吗?”
“当然,我会保证完成。还有别的烦心事吗,这件事你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再说这反正也属于常规程序。”
她把气泡信封放在桌上:“打开它之前,或许你会想先戴上手套。”
“我猜是凶手寄来的另一个包裹?”
“我怀疑里面装着的东西是属于金·查尔顿的,但我想请你替我核实一下,可以吗?”
雅克朝里看了看:“你觉得他分尸以后再寄给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来的路上我想了这个问题,战利品?”
“也许吧,但根据我的经验,凶手从受害者身上取下战利品以后,通常会藏在抽屉里。”他查看着乳头。“我会检测一下,也许上面有一些能帮助我们对这个恶魔立案的线索证据。我马上回来。”
他拿着包裹去找同事。一阵疲劳感席卷了珞恩,她的头枕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开始打盹。
当她感觉到一双手在捏自己的肩膀,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放松,你真的太紧张了。脖子还和早晨一样疼吗?”他的声音和他的双手一样轻柔。
“说实话,我还没来得及注意。哎哟,还那么疼。”
“当然,真正的按摩会更有效,需要脱光衣服接受按摩的那种。”
她在他的话语里备受煎熬,他的法国口音以一种难以解释的方式打动了她。她企图挣脱他的双手,但他决意要有始有终。和他对抗丝毫没有用,向他的说服力投降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内心的淤结在他温暖熟练的双手里化开了。
不由自主地,她愉悦地呻吟了一声,马上被自己吓了一跳。
电话铃声打断了这样的气氛。他用母语嘟哝着一些听不明白,无法辨别的句子。
时机消失了,珞恩以太空飞船冲进大气层的速度猛地回到了现实中,趁他忙着接电话,她冲到衣帽架取回外衣。她抬头看了一眼,这样从他的办公室逃走感觉很尴尬,晚点她会给他打电话道歉。她满心困惑,她不想逃开他,不想被吓得落荒而逃,但她同样不想对丈夫不忠。
她开车回警察局,尽量使自己忘记他双手放在肩头的感觉。
她走进大办公室,里面鸦雀无声。
“凶手又联系我们了。”皮特通报说。
她甩掉外套:“他说什么了?”
“他不愿和任何人说话,你不在这儿他很生气。”
“你有让他再打过来吗?”
“没机会说,那个女人就在他旁边,他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他威胁她,她尖叫起来,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我觉得他把她杀了,头儿。”
珞恩瘫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因为我,他把她杀了吗?如果她死了,只是因为我不在场?这个变态狂!这是私人恩怨吗?我认识他吗?
珞恩清了清嗓子,问道:“监视小组还在花圃守着吗?”
“是的,长官。”特蕾西回答说。
“把他们撤回来。你和米奇过去,把车停在距离那儿几条马路之外的地方,并且靠近花棚,以防他再去那儿。”
“我们马上过去,长官。”特蕾西说。
“你还好吗,头儿?”皮特站在她身旁,半倚在桌子上。
“老实说,皮特,就好像有人在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我应该在场的,也许那样能让她多活一会。最后一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进来的?”
“大概二十分钟之前。你不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不能吗?”
“不,当然不能。如果这个变态混蛋计划要杀人,你在不在这儿接他电话,结果都一样。”皮特走向自动贩卖机,替她买了杯咖啡。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进展吗?”她问道,尽力振奋起来。
“茉莉给房管会打了电话,根据他们的记录,铁路附近有两条马路有那样的房子,地下室大得足够住人。”他打开地图,标出那两条道路。“这儿,克利尔蒙特路,还有隐藏在这里的雷曼大道。”
“帮我拿一下出租车司机的文件,好吗?”
皮特把文件递给她,继续汇报说:“茉莉还去了那家中介,你知道就是那个雇佣霍尔夫妇的代理人,茉莉干得不错,从那个女人口中套出了不少信息。显然,在格林纳威家工作之前,他们为哈罗镇上的一家贵族做事——蒙巴顿家族。那家的丈夫总是出差在外,我猜可能是个探险家之类的。总之,蒙巴顿太太对霍尔先生产生了依赖,但有一天他越界了,想亲吻她。她威胁他们辞职搬出公寓,否则她就要报警。不久以后他们就开始在格林纳威家工作了。”
她不再晕眩了,思维功能恢复了正常:“代理人为什么接受他们?”
“那个女人告诉茉莉,由于蒙巴顿一家并没有正式提出诉讼,也没有报警,如果不给他们夫妻提供另一份工作就有失偏颇。那以后他们一直表现得很得体。”
“奥利佛通知我他母亲和阿姨的葬礼明天举行,我答应他我们会参加。霍尔夫妇应该也在场,到时候我们可以问他们一些问题。不过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收获。”
“不一定,他们有除掉贝琳达的机会,只是动机的问题。”
“可她的姐姐呢,更不用说还要考虑到金·查尔顿。因为是同一个凶手,这些案件显然互相之间有关联。所以,霍尔夫妇是怎么除掉他们的呢?”珞恩皱着眉头,翻阅着皮特递给她的文件。
“凶手一定认识多琳,并且知道她的住址,但就像你说的,金和她们有什么联系?她是怎么卷进来的?”
电话响了。珞恩确认技术部做好了追踪信号的准备后,接了起来。
“喂,我是辛普金斯警督,有什么可以帮你?”
电话另一头寂静无声。
“喂,有人吗?”
她仔细倾听,努力辨别背景的声音。她听到来回地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喂?”她再次提示她,“你不开口,我就帮不了你。”她用温柔一些的语气说。
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回答说:“你当时应该在,你本来可以救她的。”
珞恩闭上了眼睛,她多想朝他大声尖叫,但她知道必须克制住自己。按他的套路出牌很重要,这样才能赢得他的信任。
“我出去办了点事,我不可能一直在这儿等你的电话。”
“昨晚上你和他相处的还不够吗?”
珞恩猛得睁开眼睛,撞上皮特的目光。他有些惊讶,而她耸了耸肩,假装自己不明白凶手在说什么。
“啊,沉默,内疚的预兆。你们调情我都看见了,你爱慕的是他的法国口音吗,警督?”
“你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了?”珞恩用颤抖的声音追问道。这混蛋一直在监视她,谢天谢地昨天晚上雅克陪着她,如果她单独一个人,也许活不到今天。
“觉得他的口音性感吗,珞恩?”凶手问,决意按照自己的,而非她的思路进行对话。
皮特瞪大了眼睛,摇着头,他做着口型:“别回答他,问那个女人。”
“我能和那个女人说几句吗?”
珞恩对问题的回避令凶手更为恼怒,他的喘息声急促起来。
“不能,她已经死了。你没接我的电话,我把她处理掉了。你让我很生气,警督。非常,非常生气。”
“我很抱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尽力弥补。”
电话断了,珞恩望向追踪信号的同事,他摇摇头。她匆匆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摔门而入,感到既无助又内疚。
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希望如果自己无视它,那个人就会走开,让她一个人静静。然而,没这么好的运气,皮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关上了门。他一言不发,只是在珞恩对面坐了下来。珞恩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面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上,那是她钟爱的《湖泊》。99lib?
“头儿,我们需要谈谈这件事。”
“这混蛋在监视我,皮特。你能想象这是什么感觉吗?他了解我的一举一动,为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她用颤抖的双手捋着自己的头发,她沮丧地想将它们连根拔起。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好吗?”
“这不可能,皮特。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和我在一起。”她长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阿诺在这儿陪着你?”他皱着眉头。
“没错,但单纯是为了工作。我们从每个角度对这个案子进行了分析,他帮我打了一些电话。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行动,皮特,我没做错什么。”
“你应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汤姆。你知道,有人在监视你,而不是……”
“晚点,我会这样做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尸体。让行动小组展开行动,对不对?”
皮特一离开办公室,珞恩就拿起了电话。
“是我。”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有那么可怕?我的甜心。”
“我很抱歉,雅克。我刚接到凶手打来的又一通电话。他已经把那个女人杀了,但尸体在哪我毫无头绪。”她尽力保持职业性的说话语气,而实际上一心只想在他的怀抱里寻找安慰。
“电话追踪成功了吗?”
“没有,通话时间太短。他不傻,他知道昨晚你在这儿,和我一起。”
“怎么可能?该死,他在监视你。”
“在我成为受害者之前,我们需要抓住那个混蛋。你能帮我加快检测吗?”
“不用说,我马上去办。晚点打给你,保重,亲爱的。”
“我会的,一有发现就打给我。”
挂上电话的同时,皮特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前台有个女人,要求见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接待警员认为她是个疯子,但赶不走她。她给我也打了几个电话,但是……”
“也许她能向我们提供一些线索,皮特,目前我们不能把任何人排除在外。”
皮特小声嘟囔着,动身去叫那个女人过来。
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是黑的。她用手将一头黑色的长发撩过肩膀的时候,手上几枚银色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响声。黑色的唇膏和眼妆,强化了她怪异的美。
“我同事说,有关我们手上的一个案子,你有一些线索?”
“你是说一些案子,是的,警督。我叫卡萝尔·珞德,我的艺名是赛里娜夫人。上帝赐予了我天赋,来消灭这世间的罪恶。”
珞恩有些吃惊。“我明白了……怎么做到的?”尽管皮特对此心不在焉,她却饶有兴趣。她的余光注意到他抱着双臂,珞恩知道他对灵媒破案的看法,他称之为“骗人的鬼把戏”,并且坚信它在警察局里没有立足之地。以前,有的警员会对于借助灵媒和他们的“特殊力量”帮助破案持接受态度,而皮特会谴责他们。不过,珞恩对灵媒另眼相看,因为她的叔祖母就是灵媒。
“我看见了一些至今无法解释的画面。我想已经有三起凶杀案了。”见两名探警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她继续说道:“我透过凶手的眼睛,看到了卑鄙的行为。他冷酷残忍,并计算着每一步行动。我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三个名字。他把纸拿在手里,并把这些名字念给另一个人听。”
“纸上写着哪些名字?”皮特问,语气里带着他惯有的怀疑。
“看得出来你不相信这些,先生。如果你能将你的怀疑保留半小时,我会证明我看到的画面是千真万确的。”
“他能。接着说。”珞恩瞥了皮特一眼,以示警告。
“这几个名字模糊不清……”
“我猜也是。”皮特喃喃道。
“我看过报纸上对案件的报道,但如果我告诉你们一些没有刊登出来的信息,你们会相信我吗?”她问皮特。他耸耸肩,表示接受。
“皮特,如果你想走开,请自便。我很愿意听珞德小姐说下去。”
“我不走,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保留自己的意见。”
“其中两个女人是双胞胎。我想,是同卵双胞胎?其中一个是被错杀的。”
“没错,但报纸上已经刊登过这一点了。”皮特还没来得及讽刺地插嘴评论几句,珞恩就说话了。
“警探,你没有注意这一点,她说的是‘其中一个是被错杀的’。”
“目前还无法证实这一点,调查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反正,在你整理线索的时候,牢记这一点。金,那个十六岁的姑娘本来也不在计划内。她做了些事把凶手惹怒了,她是因此而受罚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皮特插话道,“其中一个双胞胎是错杀,现在你又说上一名受害者金·查尔顿也是错杀。我猜你的名单上,就写着这三个人的名字了,是这样吗?”
女人无视他,继续透露她看见的画面:“这几个女人是被绑架的,藏在一个地牢之类的地方。”
珞恩对此感到惊讶,没有任何媒体提及过这件事。这是昨天特蕾西的朋友分析过录音以后他们刚发现的。“说下去。”
“这些女人和他的过去有关,他在为许多年前发生的一些事而惩罚他们。我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或许将来画面就会浮现出来了。他用一种又细又长的东西将她们打死,一头是钩子,另一头是尖的。我想,在案发现场,你们至今都没发现任何精液,我认为这个男人没有性能力。然后,他的确对她们施加了性侵犯,并在她们身体里留下类似名片的东西。”
“见鬼,你是怎么知道的?”皮特被激发了好奇心。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警官?你们还通过包裹陆续收到过一些尸体的部件。”
珞恩难以置信:“上一次你看到画面是什么时候?”
“几天前。前几个晚上我难以入睡,尽管看得并不清晰,我觉得他可能挟持了另一个人,是吗?”
“恐怕无可奉告。”
“警督,我能帮助你抓到这个人……燃烧,我看到燃烧的火焰了。”
卡萝尔·珞德用手扶着前额,珞恩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正看见另一幅幻象。
“啊,好啦,这你说错了。因为还没有受害者是被焚烧,或是在火边发现的。”皮特迅速指明。
珞恩仔细端详着那个女人,她的额头上涌 出豆大的汗珠。她抓紧自己的喉咙,大口喘着气。
“我要窒息了。有雷声,跳动的火焰把我包围了。我在一个隧道里,我能看到它的尽头。几米之外99lib?有一条河,要不是我被捆住,我可以跳进河里,把火扑灭。折磨,这是天大的折磨!他就站在旁边,大笑着看着火焰吞噬我,看着我受煎熬。求求你们,救命。”
“皮特,拿地图来。”珞恩下令。
听到一声尖叫,皮特冲回了办公室。那个女人晕倒在了椅子里,珞恩经过他身边冲过去倒水。
“怎么了?”
“她刚刚昏过去了。把地图铺在桌上,我们回忆一遍她说的话。”
“如果你相信她刚才说的,你就和她一样疯。”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说出了我们还没有公开的那些信息。比如寄来的装着尸体部件的包裹,还有他作案的方式。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以下手吗,皮特?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抱怨了。现在我们要找隧道和河流。”珞恩检查了女人的脉搏,似乎没什么问题。她一边和皮特研究地图,一边留意着卡萝尔。
“这儿,这儿有河经过,该死,那儿有座桥。老天,这能算是隧道吗?”
“打电话给前台,找人过来照看她。”一阵激动涌上珞恩的心头。
“马上去办。那我们做什么?”
“还用说,立刻过去。”珞恩一把抓起她的钥匙和手提包。
“但可能不是那样。谁能保证她说的是真的?”
“我愿意冒这个险。快。”
第三十三章
他们到那儿已经六点了,天色迅速地暗了下去。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橘色的火光微微映亮了那片天空。
皮特从车里猛冲出去,留下后座的车门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珞恩联系警察局呼叫后援,她还呼叫了消防队,叫了救护车,并请接线员立刻给阿诺医生打个电话。
珞恩在车里到处翻找,找了个遍,却只找到两只旧塑料购物袋。“该死!”
“拿着,用这些灌点水。”她把购物袋递给皮特,皮特看了看两个袋子,无奈地摇摇头,跑到石堤边,将右胳膊伸进了浑浊的河里。
他刚提起第一只购物袋,拉手承受不住水的重量断开了。“该死!”他拿起另一只购物袋,少装了一些水,冲向桥边隔墙正在燃烧的小火堆。他将少得可怜的水浇了上去,橘色的火焰黯淡了片刻,却重新燃烧起来。
“这样没用,需要更多的水。”珞恩满心惶恐,声音焦虑不安。她将一只购物袋套在另一只购物袋里,递给她的搭档。“用这个,我来看看还能找到别的什么吗。”她在四周搜寻,找到一只旧铁桶,但桶底有一个大洞,不过提手还是好的。皮特把另一袋水浇在火苗上之后,珞恩将铁桶递给他。“把袋子垫在里面,盖住那个洞。皮特,快点,别停。奏效了,火小了。”
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珞恩如释重负。消防车停下时,她刚又朝着火堆浇下一桶水。
“女士,请退后。交给我们吧。”魁梧的消防员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她的车旁边。
“死者是个女人。要小心,尽量别破坏任何证据。”
“我明白。除非逼不得已,我们会尽力不破坏现场。”
皮特来到她身边,他们一起默默地看着消防员把火扑灭。看起来,皮特和她一样都很受伤。
“这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在场,接了他的电话,也许我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那可怜的女人。”当她看到烧焦的残躯,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决意不让它们掉下来。
“珞恩,别瞎说。那个变态混蛋都是计划好的,无论你是否在场接了他的电话,他都执意把这件事做到底。”
他很少用她的教名称呼她,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她莫名地感到安慰。
一辆黑色的宝马在沙砾路上滑行了一小段,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雅克朝他们走来,他关切地看着她。“警督?”
珞恩马上嗅出身边这两个人之间有火药味。“皮特,你能去看下情况吗?我和医生说句话。”
“你怎么知道尸体在哪儿的?”她的搭档一走,雅克便走近她。
“我给你打完电话不久,警察局来了一个女人,想要见我。她是个超能力者,关于那些受害人,她知道一些我有意向媒体隐瞒的事情。她告诉我们有一座桥——事实上她用的是‘隧道’这个字眼,在一条河边。她还告诉我们她通过凶手的眼睛看到一些画面。她还看到一张写着三个名字的名单,我知道这是第四起案件,但她认为有两起是错杀。也许那两个女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谁知道呢?她甚至说出了我收到包裹的事,加上凶手给我打电话时的情形,让我明白他在监视我,我也不禁猜测他是不是有这样的意图,把我列为受害者之一。也许名单上的第三个名字就是我的。”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
“他一直要联系我,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有许多可能的原因。你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
“唔……”
“他视你为对手而非敌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他不向我坦白实施这几起杀人案的原因?为什么他和我通话的时间都这么短?”
“因为他不傻,他知道你们会尽力设陷抓他,追踪他的电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向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同意和他见面,至少不是单独见面。”
“如果那意味着我可以挽救其他女人的生命,这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但这很荒谬。你不能为了挽救别人而置自己于险境。”
“我加入警察局,是为了保护和服务我辖区的人。如果一有危险我就逃之夭夭,那我就是不称职的,不是吗?”
他耸耸肩,被她说服了。“我明白,劝你也没用。”
皮特回来了,摇着头说:“我跟你说过,他越来越残忍了。”
雅克向珞恩投去疑惑的目光。“皮特一直有这个念头,每一起案件都比前一起更残忍。”
“对凶手而言,完善他的作品,这很常见。他杀人的方式更充满自信,并且我猜也更大胆。”
“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吧。”皮特说。
皮特不屑的语气令雅克怒目圆睁。“要是由我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警察,真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察尔斯警督,但我认为你最好送辛普金斯警督回家。她这一天够受了,并且她还在警察局过了一夜,那可不好过。”
“是啊,你最清楚不过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两个打住。雅克,谢谢你的关心,但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还要旁观验尸。即便我想,我也没法就此结束今天的工作。况且我也不想这么做。”
过了一会,雅克说:“那是你不能结束工作的唯一原因吗?”
“我想是的。”她困惑地回答。
“那我就把验尸推迟到明天。”珞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又说,“作为这件案子的主验尸官,这是我的特权。不过实际上,反正我也是要等尸体完全冷却以后才能验尸的。”
“好吧,你赢了。我要几点到?记得明天十一点我还要横穿市区赶去参加一个葬礼。”再和他争论下去毫无意义,她感到心力交瘁,筋疲力尽。
“如果你向我保证直接回家,我会考虑早些开始。七点怎么样?”
“没问题。明天一早停尸房见。”
他没说再见就走了,她无端地感到自己被抛弃了。
“来吧,我开车送你回家。”皮特说,他的目光像是要刺穿阿诺的后背。
“可你的车在警察局。”她回答道。
“方便的话,我先送你回家,开着你的车回去,明天早晨再去接你?”
他们坐进车里,她无心和他争执。他的膝盖狠狠撞了方向盘一下,他咒骂了几句。她比他矮了至少有十几公分。当他的小肚子挡住了调整座位的按钮时,他更是懊恼。
珞恩感到很难一直板着脸,他不满地朝她看了一眼。
在她家门前停下车时,天已经黑了。要面对汤姆气急败坏的态度,她的心怦怦直跳。
皮特注意到她的担心,问她想不想让他进去待一会。
她微笑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知道有你在的话他不会动气的。和他讨论解决方案之前,我想先看看查利好不好。”
发现藏在她身后的皮特,汤姆的一脸阴云变成了灿烂笑容。
“查利在她的房间里吗?”汤姆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麻烦给皮特倒杯酒吧,汤姆?”
确定查利很开心,并且完成了功课,珞恩走下楼梯,两个男人正在讨论足球,还有什么别的话题呢?
“除了亨利,他是这么久以来温格签下的最好的队员了。”
“你们说的是谁?”珞恩坐在她丈夫身旁的皮沙发上。
“何塞·安东尼奥·雷耶斯,一月份签下的那个孩子。这段时间他表现出众。”
“你们是指长相英俊,笑起来很性感的那个?”
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可你从不关注球赛,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说谁?”汤姆问。
她的秘密暴露了,究竟要如何躲过这一劫呢?“那天我在皮特的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谈到了最近阿森纳签约的一位新成员。要猜到并不难,毕竟我是名警督。”
皮特和汤姆充满疑虑地看着她,但姑且信了她。她站起身走进厨房,随便弄了点能吃的东西,做了一个芝士番茄煎蛋卷,但其实她并没什么胃口。她朝着客厅探头问皮特,想不想留下来吃晚餐。他谢绝了,她马上觉得慌张从心里升起。她的安全网正准备离开她,向前门走去。
“多谢你替我铺路,皮特。”在他出门前,她对他耳语道。
“明早见,头儿。我提醒过汤姆了,今天你承受了很多压力。”在关上门离开之前,他向她保证说。
珞恩悄悄走回厨房,坐在餐吧前吃煎蛋卷。她将最后一口晚餐塞进嘴里,抬头看到倚在门框上的汤姆,他正注视着她。他们四目相对,各自在肚子里搜寻着答案,可那些问题谁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问。
在这恼人的沉默里,珞恩洗干净了餐盘,把红酒放回冰箱,然后想从汤姆身边挤过去,可是他挡住她的去路。她向后退了一步,用眼神恳请他让她过去。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她便回到座位上,等着他开口。
气氛很紧张,两个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场对话将要终结他们的婚姻吗?还是修复他们的婚姻?必须有一个人先开口,但那会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她身心俱疲。他的自私激起了她的愤怒,她只想在自己柔软、温暖、舒适的床上蜷曲着身子进入梦乡。
然而是珞恩先开了口。“查利在奶奶家过得开心吗?”
“开心。”
“今天糟透了。”她说,希望能博得一丝同情。
事与愿违。“我知道,皮特和我说了。”
她的情绪濒临崩溃,满眼泪水。“你想要我怎么做,汤姆?”
“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这要求过分吗?很显然是的。”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希望一切都回到你得到你该死的升职前的样子。”
他气急败坏的言语,像是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别那么大声,查利会听到的。”
“你对孩子的关心真让人感动,如果你不是有点虚情假意的话。”
他板着脸,怒气冲冲,她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他英俊的面庞变得扭曲和丑陋。
“虚情假意。这怎么会是虚情假意?”
“如果你对你的孩子有哪怕一点点的关心,当她从学校回家的时候,你就会在家,在她吃晚餐的时候,你就会在这儿。但这些事由我来做更方便,不是99lib?吗?不用麻烦你了。”
“汤姆,这不公平。”他的话令她不安。
“生活就不是公平的,但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珞恩?对你而言,和陪伴家人相比,生活更多是关于破案。你上一次带着女儿游泳是什么时候?他妈的几个月前,就有那么久。你上一次坐下来教查利做数学题是什么时候?几个月前。但你有人可以依靠不是吗?好,如果今天晚上我离家出走,你他妈的要怎么办?”
她猜自己是被他的话吓坏了,还有他的目的。当然,他说的没错。她已经有几个月没好好陪他们了。也许查理收到了一张不理想的成绩通知单,他没有告诉她?辅导女儿做功课这件事,她依靠不了汤姆,因为他自己也并不擅长,与培养在学校读书的兴趣相比,他更想把时间花在玩车上。老师曾一度认为他是朗读困难患者,但事实是他只是偷懒罢了,所以他们随他按自己的步调慢慢来。
如果他离家出走,放弃这段婚姻,她他妈的会怎么办呢?
所有这些问题,她无法回答其中的任何一个。
“汤姆……拜托,你知道我的工作难度有多大。我记得,你是支持我申请升职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实际上能在家待多少时间。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几天我的心情?这四面墙,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只能看到这些。而你在意吗?哈,别逗了。你根本不在乎。你甚至都没注意到,不对吗?”
她被惊得瞠目结舌,惭愧万分无法直视他,他很快就看穿了她。
“怎么了,珞恩,我一针见血了?”他向她迈了一大步,她向后退缩。“上帝,你以为我是要打你吗?”
“我不知道。”
“这证明了,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彼此了解了。这么继续下去九九藏书毫无疑义。”他沮丧地垂下双肩,跌坐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
“求你了,汤姆,别这么说。我爱你,”她伸出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你爱我吗,珞恩?还是,你只当我是个可以帮你照顾你的孩子的人?”
“你是说我们的孩子?”
“合适的时候藏书网,她是我们的孩子。别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也许是套在你脖子上的绞索?”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像爱你一样爱着她。”
“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就表现出来。改变一下,对你的家庭表现出一点兴趣。拿昨天晚上来说,我对你说查理晚上在她奶奶那里过,这是我们共度时光的理想机会。但是,不,你告诉我你不得不加班。”
“你说晚上你会和兄弟们出去。”她痛苦万分地叫道。
“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会找个借口推辞的。我会为你这么做的,珞恩,为你。现在你会为我做些什么?仔细想想再回答。”他讥讽地提出警告。
她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最近为他做过什么事。他的愤怒埋藏了多99lib?久?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都这样吗?他之前为什么不说呢?她那么只顾工作,家庭生活对她来说屈居第二吗?
“很难吧?我来告诉你,四个月之前,我和丹出去钓鱼,你照看了查利。四个月了!我他妈的就能休息一天。而你呢,我能说什么呢?上一次你打扫卫生是什么时候?清洁浴室是什么时候?拿起抹布呢……”
她抬手捂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汤姆。我求你了……”
他大步走向早餐吧上的橱柜,拿出一只玻璃杯,打开身边那瓶一直放在台面的威士忌,倒了一杯。
“那就是你解决我们之间问题的方法,是吗?”珞恩问,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着。
“如果你有更好的答案,告诉我一声。”他反击道,一口饮尽了那半杯酒。
“我累了,我要去睡了,汤姆。”
走出厨房,她听到酒瓶碰撞玻璃杯的叮当声。随他去吧,就让他这样释放他的忧愁吧,我还能在乎什么呢?她疲倦地上楼,走进自己的卧室。问题是,她的确在乎,但她也感到困惑。她那么在乎,那么想要挽救这段婚姻吗?那雅克又在她的困惑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她找来一件旧睡衣穿上,以备汤姆最终来睡时,有意与她和解。
睡意躲避着她,每次她尝试着闭上眼睛,烧焦尸体的画面就灼烧着她的眼皮。汗水从每个毛孔中溢出来,充满负罪感,这就是她的感受。
“如果……会怎么样?”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很可怕的。然而,她反复强迫自己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她在场接到了凶手的电话会怎么样?如果至少他们开始带疑犯进警察局会怎么样?如果她没有迷恋雅克会怎么样?如果凶手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就是她会怎么样?最后,如果他最终还是杀了她,她再也无法见证女儿的成长会怎么样?
汤姆蹒跚地走进房间,99lib. 躺在她身边,她屏住呼吸,假装睡着了。
“珞恩,亲爱的,你睡着了吗?”他弯下腰喃喃道。
珞恩连脚趾头也不敢动,紧张地挺直身子,害怕他发现她还醒着。很快,他的鼾声取代了神秘女人烧焦的尸体,成为令她难以入睡的障碍。
第三十四章
六点十五分,闹铃准时响起。在吵醒汤姆之前,珞恩迅速关掉声音。她在卧室里蹑手蹑脚,找好干净的衣服,走出去时带上房门。匆匆冲了个澡以后,离她和皮特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皮特停下车子,看到她正站在门廊上发着抖,头发还在滴水。
“什么也别说。”跳进副驾驶座时珞恩警告了一句。她俯身把暖气开到最大。
“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你肯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把他惹毛了。”
“这么说吧,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当然会装作没事了。简直没救了。我去验尸房的女厕所烘头发吧。把你的脚放下,皮特,你要熏死我吗?”99lib?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没结婚?”他粗声粗气地说。
他们到的时候,验尸房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灯光。皮特摇晃了几下前门,雅克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雅克看着珞恩,又抬头看看天:“我不知道下雨了。”
“没下雨。”皮特回答他,珞恩则径直往洗手间跑去。
皮特和珞恩换好衣服和阿诺汇合。皮特缩在验尸房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珞恩则像往常一样站在阿诺身边。
“小骨头没来吗?”珞恩问。
“我让他晚点到,他应该九点就到。昨天晚上高速公路堵车,凌晨两点多我们才离开。”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叫我晚点再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戴上橡胶手套满腹狐疑地看着珞恩。“我本来叫你回家休息一下。如果对你来说这就是休息,我就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工作狂了。”
“谢谢,我没想到我看起来一团糟。别管我了,雅克。”她看看皮特,后者正用余光扫着他俩。
雅克立刻明白珞恩的顾虑,悄悄对她说:“我们晚点再谈,在没有邪恶之眼监视的时候。”
验尸开始了。雅克说:“死者叫珊德拉·科瑞福德,五十八岁,身高近一米七。”
“你怎么知道死者身份的?”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女人的手袋。她的驾照和其他身份证件都在里面。手袋就在那边凳子上呢。”
长凳就在皮特旁边,珞恩叫他看一眼。他俩在现场只顾着灭火,根本没注意什么手袋。
雅克又说:“她有一个社会服务身份卡。她应该是社工。”他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大声描述尸体上的每一处伤痕,以便录音笔录下验尸情况。“啊,这里有点奇怪。这里有些伤口。”他指指女人的胸部。珞恩向烧焦的尸体俯下身去,仔细看那个位置。“每两个伤口大约相距1公分,你有什么想法吗,警督?”
“他用的是有一种有两个尖的东西刺入死者胸口,可能是园艺叉,或者类似的东西?”
“比如像这个?”他拿出一个装证据的袋子,里面放着一把园艺叉。“这把有三个尖.99lib.,可以轻易刺入皮肤。”
“这是在尸体附近发现的吗?”这问题更像是明知故问。
“修正一下,不是在尸体附近,是在尸体里。插进尸体的阴部。但这几处伤口应该是被钝物击中造成的,不是有尖的东西。”
“可能是撬棍吗?”皮特在翻看女人手袋时,突然插了一嘴。
“过来看一下。”珞恩建议道。
“我在这儿就行了。”
珞恩咂咂嘴:“你就不能有用点,去看一下我车上是不是就有一根。”
“为什么你车上会有一根撬棍?!”
“这叫防患未然,对付色狼。我干吗跟你解释这个?皮特,拜托,赶快去拿过来。”
“行行行,你把裤带扎紧比什么都强。”他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们和谁在一起,瞬间羞红了脸,尴尬地离开了。
“别穿着无菌服出门。”雅克在他背后提醒道。他转过头面对珞恩:“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你昨晚怎么了?”
珞恩想糊弄过去专心查案,可雅克就是不肯让她轻易过关。他一再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多事撞在一起了。先是要扑灭一具烧焦尸体上的火,感觉很糟糕,觉得因为自己她才丢了性命。后来又发现我很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最后,我一回家总是不可避免又和我先生吵架。你觉得呢,还不够一晚上失眠吗?”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和他和好了吗?”
“没有,皮特来接我的时候他还醉得不省人事呢。”她耸耸肩,眼神到处游走,就是不肯和雅克的眼睛遇上。
“他酗酒吗?”
“只有我们吵架以后。他觉得喝酒能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没办法一直在他身边。他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很可悲,到最后把一切都归咎与我。别担心,我心理承受能力强。总会过去的,以前也是这样。”
“你不应该被动承受这些。他知道你的工作对你的要求有多高吗?”
“问题就在这儿。我是说我的工作。因为我接受了升职所以没那么多时间在家陪他和查利。问题的症结就在于他觉得很孤单。他每天都在家里待着。汤姆几年前就不工作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决定在家带孩子。我的工作性质导致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去处理这些事。我今晚回家他就该没事了。”
“恕我直言,我觉得他有点自私。尤其是,当初是他自己决定放弃工作的。”
“就是这样,不过从他的角度来讲,如果是你一天到晚困在家里只能对着四面墙壁,还得给两个女人收拾烂摊子,你也会崩溃的。”
“我得说,亲爱的,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田地。我再说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有好多朋友的妻子都是家庭主妇,她们显然比你先生做得好多了。生活到底还是你的选择。告诉他要是真那么无聊,就找点兴趣爱好,或者做点家居装饰。”
对一个连她都不太了解的陌生人为汤姆开脱实在不太明智。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堵车是怎么回事儿?”
“对不起我没明白。”
“昨天晚上,你说高速公路上堵车了。出事故了吗?”
“啊,转移话题啊。我以为你能做得有技巧一点。”
珞恩注意到他受伤的表情,心里奇怪为什么阿诺要对自己无聊的婚姻生活感兴趣。或者他很愿意听到我丈夫的短处?
“反正就是个郁闷的话题,雅克。如果你就是想看到我像个哭闹的小孩也行,不过要是对你来说无所谓,我确实不愿意在同事面前完全卸下防备。”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皮特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给。”皮特伸出粗壮的胳膊把那只撬棍递给她。珞恩沮丧地叹了口气接过撬棍。
雅克从她手里接过撬棍时,触到了她的手。他们的眼神相遇,他的眼里迸射出快乐的光芒。
“如果凶器和伤口吻合,我们就得认真对待灵媒女士了。”珞恩说。雅克扬扬眉毛,她解释道:“她认为凶器是一根棍子样的东西,一头是弯的,另一头是尖的。”
“凶器应该就是这个。验尸结束以后,我再对比一下其他案件。刚才我们进行到哪儿了?对,尸体的右耳不见了,我觉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收到邮件了。”
雅克在十点半完成验尸,给皮特和珞恩留了三十分钟赶去葬礼。
第三十五章
珞恩他们想抄近道拐上米勒街,可是山姆电器商店门前停了一辆送货的卡车,正好挡在街口。珞恩按了按喇叭,货车司机粗鲁地冲她比了个V字手势。皮特伸手去拉车门,珞恩拦住了他。最后她不得不倒车绕了条远路。他们到达教堂的时候离葬礼开始只差几分钟。
参加葬礼的人群从教堂门口一直蔓延到路上。奥利佛就站在一进门的左手边,招呼着他母亲生前结交的每个熟人。这些人大多来自上流社会。右边是科琳和她先生,问候着每个前来吊唁的人。左侧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坐在右边的人却寥寥无几,两个女人生前的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看见珞恩和皮特,奥利佛冲他们笑笑。
“警督,警长,谢谢你们过来。”奥利佛紧紧握了握两个人的手招呼道,“我已经帮你们留了位子。”他指了指人满为患的那一侧。
“谢谢,奥利佛,我们晚些再聊。”
珞恩和皮特一就座就开始观察到场的人。“那两个人看起来和这儿完全不搭。”皮特小声说。他向坐在第二排的一对夫妇扬了扬脑袋。那两个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
“他们一定是豪斯夫妇。留意一下他们,仪式结束以后我们得跟他们谈谈。”
坐在左边的上流社会妇人中,豪斯夫人是唯一一个没戴帽子的。其他妇人看起来简直是在女士日参加阿司各特赛马会的,为了成为当日藏书网“花魁”而争芳斗艳。
葬礼期间,两姐妹生前好友都分别致了悼词,最后轮到奥利佛。他首先感谢大家的到来,然后把话题转移到案件侦破上。珞恩以为他要责怪警方进展太慢,没想到他却对警方为案件侦破所做地努力大加赞扬了一番。演讲结束时,他发自肺腑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并且号召在座的各位和警方协力,找到凶手将绳之以法。
当棺木放入和奥利佛父亲的合葬墓穴时,珞恩甚至注意到皮特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豪尔先生,豪尔太太,能和你们简单谈谈吗?”珞恩径直走向互相搀扶着的豪尔夫妇。
“你是谁?”豪尔先生不客气地问道。
珞恩亮出她的警官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问问你们和99lib? 格林纳威家的关系。”
“我明白了。我已经跟你们的人说过了,我们和格林纳威女士的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豪尔先生边回答边用手搂住他妻子的肩膀。
“不过你没告诉她你跟前雇主有过一点摩擦吧,豪尔先生?”皮特说。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话吗?”男人慌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
珞恩点点头,豪尔夫妇跟着他们上了车。
“说吧。”皮特说道。
“我们是被迫离开的,是因为蒙巴顿夫人,就是他们家的女主人。她的神经出了点问题,当时,她刚换了一种新的神经处方药,经常出现幻觉。她先生是个探险家,长年累月在外面探险。”
“她常出现什么样的幻觉?”珞恩发现豪尔夫人的脸渐渐失去血色。
“他们家的那栋房子很大,有一天晚上过了午夜,我们已经上床了。是这样吧,亲爱的?”女人点点头,可还是低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腿。“蒙巴顿夫人觉得有人闯进来了。她说从她卧室的窗户里看见一个黑影。我出去找,却什么也没看见。院子里养着好几条杜宾犬,要是真有人闯进来,我们肯定会知道。不过那天晚上它们完全没有反应。”
“后来呢?”
“我进了屋,她递给我一杯威士忌。我当然挺开心地接受了。那是十二月份,天很冷,晚上还有霜降。她心烦意乱地告诉我,她和她先生最近……在卧室里总是遇到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然后她就靠过来,抚弄我的胸毛,类似这样的动作。我觉得很不妥,就告诉她不要这样。她觉得我是在鼓励她,就开始扯我的睡袍。这时候玛格丽特刚好走进来。她的叫声吓了蒙巴顿夫人一跳,她企图让情况看起来是我在骚扰她。我说她是在撒谎,可是她恼羞成怒,拒不承认事实,还把我们赶出了房子。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离开以后我们把事实真相告诉了中介公司。他们询问了她,但认为她在虚张声势,并且告诉她,她必须在七天之内提起诉讼。但她拒绝让警方介入,所以中介就默认她在撒谎,而我们讲的是实情了。所以他们才会把我们的名字列入他们的登记表。后来我在格林纳威家找到了一份差事,一做就是十年。我必须强调一点,这十年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对你们来说那是段.99lib.尴尬的日子吧。”珞恩觉得豪尔先生讲的确是实情,所以她立刻转移了话题,“那格林纳威夫人有没有接到过陌生来电,或者有没有可疑的来访者?”
“我印象中没有。她人很好,从来不说别人一句不好。谁会想杀害这样的好人和她的双胞胎姐姐呢?那可真变态。”
“我们也想知道是谁。你找到其他的工作了吗?”
“中介公司昨天告诉我们又有一份工作邀请,离这里十多英里。下周就开始。”男人捏了捏妻子的肩膀,话音里带着一丝安慰。豪尔夫人把头依偎在豪尔先生的胸前,第一次对珞恩绽开一个笑脸。
“那就把你们的新地址告诉我们吧。如果我们抓住凶手可能会叫你们去作证。”
这对夫妇下了车。“他们看起来挺善良的。”珞恩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评论道。
“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样。中介公司站在他们一边,他们也够幸运的。一般都是有钱人说话其他人只有听着的份。”
“来吧,咱们在烘焙店停一下,我请你吃法棍和奶油蛋糕。”
皮特的眼睛瞬间亮了:“我还以为你让我节食呢。”
“我需要被巧克力夹心包安慰一下。你觉得我是那种吃独食的老板吗?”
他们回到局里的时候大钟刚好敲了一下。珞恩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桌上的字条。那个灵媒卡萝尔·珞德留下的。“警督,抱歉,要是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就打电话给我。”后面加了一串电话号码。
“那是什么?”皮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用脚关上了门。
“卡萝尔·珞德的字条。吃完午饭我就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怎么样。”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不过她说的可够准的,让我想起变戏法的。”
“其实我觉得她简直把《海底沉船》里的角色都搬到现实里来了,她太神了,别跟我说你还没改变对灵媒的看法。”
“想让我改变想法,还得看她到底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灵。”
“皮特,别这么愤世嫉俗行吗。我觉得我们下午最好继续追查出租司机。”
“行啊,吃完饭我就把档案都调出来。”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长官,局长要马上见你。”特蕾西说。
“谢啦,特蕾西,你的性侵犯案件名单研究的怎么样?”
“查到三分之一了。大概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了吧,每次我们一敲门人家都像正等着我们一样。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我们会继续追查到底。”
“有消息就通知我。另外告诉茉莉我们已经和豪尔夫妇谈过了,可以把他们从嫌疑人名单里除去了。”
珞恩咬了一口夹心面包,一边拿起电话拨给卡萝尔·珞德。“嗨,卡萝尔,抱歉我们走得急。你怎么样?”
“警督,谢谢你打电话来,能告诉我有什么新发现吗?”
“坏消息,我们找到要找的女人了。不过还是没来得及救下她。卡萝尔,你以前也帮警方查过案吗?”
“从来没有。我开始有这种能力也没有多久,三年前我出车祸差点死了。就是那时候我听到了上帝的召唤,我躺在病床上看到一道亮光,然后我的灵魂离开了身体。显然我的时候还没到,我又被送了回来。从那之后我就有了那种能力。”
“车祸之前你有信仰吗?”灵媒的故事让珞恩觉得饶有兴趣。
“没有。”她轻轻笑了,“除了参加婚礼和葬礼,从没进过教堂。因为总觉得阴森森的。如果真能对侦破有帮助就太好了,我是说我正好能看到那些画面。要是有用也算是件好事。”
“我要先看一下具体的操作流程,首先得确保案件保密性。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有关案情的细节被泄露给媒体,这对受害人家属来说是很残忍的事。给我几天时间作调查,之后我再和你联系。如果你又看到什么画面就直接跟我们联系。”
“我会的。请向死者家属表达我的哀悼。抱歉我之前没有帮上忙。”
“保持联系。”
“老天,希望新局长受得了这一出。”皮特把最后一口蛋糕渣儿扫进嘴里,就着一口浓咖啡吞了下去。
“对了,老局长要见我呢。”她站起来抖落身上的蛋糕屑,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出门去。
局长办公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的秘书打开门告诉局长珞恩来了。
“啊,她来了。珞恩快进来。我想让你跟新局长见个面……”
局长滔滔不绝的介绍都从珞恩的耳边溜走了。面前的男人让她愣住了。他从椅子里站起来,高大健美的身形遮住从窗里射进来的阳光。光亮的黑发间漏出几缕灰色。他的西装显然是定制的,证明了他在警察局里爬的位置有多高。
他对珞恩伸出手时,她注意到他洁白如新的袖口和闪着光泽的金属袖扣。
她觉得自己动弹不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僵在原地,灰色的眼睛闪着光芒。他清了清嗓子,珞恩这才注意到他悬在半空的手。她赶紧在裙子上蹭掉手心里的一层薄汗,握住他的手。他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坏坏地笑了一下。可是珞恩暗下决心不为手指吃痛而退缩或者叫出声来。
“从周一开始肖恩会接替我。不好意思,你们两个认识吗?”局长注意到两个人似乎剑拔弩张。
“不过是曾经有过一两次交集,是吧,珞恩?”他眨眨眼睛。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珞恩的脊柱蹿上来。
他没有告诉局长他们过去到底是怎么个熟悉法,这让珞恩松了口气。“好久不见,肖恩。”
“啊,时间过得可真快。现在你恐怕要叫我头儿或者长官了,珞恩。听着不太顺耳是吧?”看着她发红的脸颊,他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深了。
“当然了,我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我们正说到你呢,珞恩。”他们坐下的时候局长提起来。
珞恩把注意力集中在局长身上,扬了扬眉毛问:“说到我?”
“是啊,我跟肖恩介绍了你现在的这个案子。我跟他说过了,凶手和你联系过并且可能正在监视你。我们觉得你最好休息一个周末,用这几天好好调整一下,下礼拜一重新开始。说句公道话,你很久没放个假了,休息一下也会对你有好处。你觉得呢?”
“我也说句公道话,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利用周末好好查案,最好在凶手找到新目标以前抓到他。如果我坐在家里,就很难达到目标了,您说呢。”
罗伯茨趁局长开口之前说:“这个决定不容讨论了,珞恩。我希望我最好的警督在星期一我接手的时候保持最佳状态。听小道消息说,你在之前的格里珀·琼斯案上表现不俗。你上次休假是什么时候?”
“我不记得了。”珞恩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我肯定,汤姆,是这个名字吧,肯定特别高兴你能在家过个周末。”他挑衅地看着珞恩,珞恩的视线落在地板上。他竟然敢提起汤姆的名字!
她藏在心里十三年的愤恨慢慢浮了上来。这不正是肖恩报复的好机会吗?他刚好可以让她的生活充满悲剧,就像之前她和汤姆对他所做的那样?也许在肖恩找到借口炒她鱿鱼之前,她就该认输?
“头儿,等我们再多相处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就是个工作狂。我承受的压力越大就越能发挥潜力。汤姆能接受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她试着掩饰自己的火气。
“我已经听说你的故事了,珞恩。我跟踪你的工作情况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个周末你必须回家休息,我坚持这个决定。等你周一回来,我们一起研究这个案子。”
珞恩默默接受了,她明白再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少数服从多数,你们赢了。我明天下午五点下班,礼拜一早上八点准时回来报道。”她烦躁地出了口气,站了起来。
罗伯茨的声音追着她到门口:“休个长周末吧。今天五点下班,周一九点,不是八点啊,回来报道。警督,我很期待跟你一起查案。”
珞恩气得冒烟,但还是决定不露痕迹,她回过头来看着多年来一直是她的导师的老局长:“他们有没有给你安排送别会?”
“你解决了这个案子我就回来,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保重,珞恩,帮我跟汤姆和查利问好。”他的眼里满是歉疚。他觉得难过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了,还是因为要把我留在肖恩这个暴君手下度日?这真是个荒唐的想法,因为他不会知道肖恩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幸的是,对肖恩·罗伯茨的为人珞恩却再清楚不过99lib.了。
第三十六章
珞恩走进办公室,狠狠摔上门。不一会儿,皮特进了办公室,见她正坐在桌边,双手抱着头。
“出什么事了?”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问道。
“皮特,如果你不介意,我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她拿起一些文件,噔噔地走向档案橱柜,把文件猛塞进去,接着用力关上抽屉,橱柜随之摇晃了几下。
“我猜这坏情绪,都是因为你刚见过了新任局长?”
“你怎么知道?你也一直在跟踪我吗?”
“别拿我出气,头儿。嘿,茉莉和特蕾西对他意乱情迷呢,说他真的很帅。我看米奇都眼红了。”
她更沮丧了。“你知道人们总说——人不可貌相……我必须离开这里。快,拿上出租车司机的文件。去车里等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你傻了吗?为什么要做不必要的冒险?这么做真是白痴,光天化日之下烧掉尸体,你想被逮住吗?”女人紧张地拖着脚步走来走去。
“我想让那个警督知道,我很生她的气。她不把我当回事,我受够了。”男人翻遍了报纸,也找不到报道他和他的作品的新闻,这让他烦躁不安。
“她只是迟钝罢了。我确定她正在认真对待你,不然她就是个傻瓜。”
“那么,也许我们帮她加快一点速度,怎么样?”
“怎么加快?”女人问。
“我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那个叫司达克的女人,让我来看看,辛普金斯会怎么想。如果她还不想重视我们,我们就想法子让这位警督重视我们。”
“她肯定会很快找到其中的关联,放松点儿。”
“我喜欢戏弄那个女人。”男人扬起了嘴角。
“如果她把你抓住了,我可怎么办?”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亲爱的。再过几天,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就能过回从前的生活,重新开始。”
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男人亲吻着女人的额头,她满足地舒了口气。
“名单上第一个是谁?”珞恩的心情仍然很糟糕。
“你想接着从有性侵犯罪前科的人开始,还是从头开始?”
“性侵犯优先。”
“汤米·亚当斯。住在沙丘大街,又一片暴力街区,离这儿十分钟。”
“很高兴看到他们都集中在差不多的几片区域。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地?99lib?盘。”
“49号,就是这儿,头儿。”
房子的窗户都被封上了,正面的墙壁龟裂。他们走上三级台阶来到门口,皮特指了指一根脱离墙面的排水管道,也许是因为有人曾试图顺着它爬上二楼。
开门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污渍斑斑的马甲和一条运动裤。
“喂,有事吗?”他手里拿着雪茄烟,边说边吞云吐雾。
“我们有些关于金·查尔顿的问题想问你。”珞恩和皮特亮了亮他们的搜查证。
“谁?不认识叫这名字的人?”
男人想要关门,但被皮特伸脚挡住了。“听着,伙计,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儿回答我们的问题,要么去警察局,你选哪个?”皮特冷笑着把门推开,闯进了走廊。
“嘿,你不能像个疯子似的闯进来,我有自己的权利。”
“头儿,手铐准备好了吗?看来我们还是只能把这笨蛋带回去。”
“什么……没这必要。我告诉你了,我不认识什么凯特·查尔顿。”
“金·查尔顿。她叫金·查尔顿,她是你公司的常.99lib.客。”珞恩纠正道,她回过头,看到街道上聚拢起来一小撮人。
“我发誓我从来没接过她。去该死的公司查查,他们会证明的。”
“上周四,你的某个同事应该开车去接她的,但他没时间。你去接了吗?”
“上周四几点?”
“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之间。”
“没有,他们叫我待在城里。通常我们等在玫瑰王冠酒吧外面,打烊以后经常有喝醉的客人惹麻烦,所以酒吧通常一到那个时间就开始赶人了。”
“你们有几个人在那儿?有谁和你一起?”珞恩问。
“我想想,莱恩在,还有小艾登。”男人警惕地看着皮特说。
珞恩查了查手里的名单,找出了亚当斯提到的那两个人的全名。“莱恩·迪克森和艾登·科尔?”
“就是他们。我能担保那段时间他们和我在一起。”
“那段时间里,他们有谁接了从酒吧里出来的客人吗?”皮特问。
“也许,我不确定。”
“但他们有可能接了?”珞恩问,男人点点头。“如果他们接了客人,也许有个客人想去的地方离那个女孩的地址很近藏书网。他们也许会顺道接走那个女孩,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不太会。老板要求我们快速送客,送完直接返回酒吧。”
“好的,谢谢你的合作,亚当斯先生。如果你记起了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珞恩递给他一张名片,然后和皮特两个人离开了。
“这样一来,那名单上可以划掉三个名字了吧。”皮特喃喃自语道。
“下一个是谁?”珞恩看了看手表,四点,再去一家,他们就结束今天的工作。在新老板的指示下,她可不准备多工作哪怕一分钟。
下一个是弗莱德·法可纳。他住在地段较好的市郊,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他大大方方地当着妻子的面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珞恩知道如果他有什么事需要遮掩,就不可能这么做。于是他们回了警察局。
“我该下班了。”将车停进警察局停车场时,珞恩对皮特说。
“啊,现在才五点。你从来没在五点就下班过。你还好吗,头儿?”
“好吧,告诉你。他们命令我过个长周末。周一之前我都不能过来。”
“唔……怪不得你整个下午脾气都挺坏。”皮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没有。”珞恩否认。
“现在也还是没好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新老板之间有什么故事?你们以前认识?”
“没错,肖恩·罗伯茨和我曾经有过交集。”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想跟我说说他的吗?”
“不想,我想最好由你自己去认识他。很快他就会露出真面目的,我很确信。”
“有时候你真是扫兴得要命。那案子怎么办?”
“交给能干的你。”
“我的天,谢谢啊。这意味着我必须要和阿诺打交道?”
“没.99lib.错,就这个周末而言,你是案子负责人。一旦你了解他,你会发现他是个温柔的人。”
“你这话我信。虽然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没打算像你一样,和他待一个晚上,只为了对他产生好感。”
她没上钩,瞟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皮特的表情告诉她,他知道自己过头了。
第三十七章
回家路上,珞恩停车买了几瓶酒。和她的搭档告别以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一边开车一边计划着如何和汤姆、查利共度周末。也许她可以带查利去游泳,也许他们三人可以说走就走去露营。唔……现在好像不是露营的好季节!
她打开门,家里寂静无声。也许汤姆带着查利去商场了,他并不知道她很早就会回家。她走进厨房,光脚踩着地砖,因为脚底的凉意而微微发抖。她把白葡萄酒瓶放进冰箱,发现冰箱里空荡荡的。好奇怪,她琢磨着,汤姆常常抱怨周五在超市要排很长的队,总是会在周四去超市。
她打开厨房橱柜,里面也几乎一无所有。他在玩什么把戏?
直到把替汤姆买的威士忌放在老地方,珞恩才看见那张纸条:
珞恩,我带查利回妈妈家住几天。也许分开对我们有好处,给彼此一点时间思考我们的婚姻。我需要考虑一下,它是否还值得我付出时间和精力!不用给我打电话,我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念你。此刻,我无法忍受待在你身边。我已经告诉查利,你要出门好几天,所以她也做好了不和你联系的准备。
汤姆
他一定在开玩笑。这不可能是真的。汤姆,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在现在抛下我。她双手颤抖地把纸条来回读了五、六遍。她一面打开威士忌,一面大声说道:“噢,我的上帝,他离开我了。”她倒了满满一杯酒。
她的生活到底怎么了?她感到自己被遗弃在大海中央,不知自己是会沉溺,还是能够一直漂浮。她生还的几率,掌握在周围人的手里,岌岌可危。
生活为什么要如此残酷?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她不该受这样的苦。
她需要一条能攀缘的救生索,学着她丈夫的样子,她也在威士忌中寻求安慰,最后,她十点左右就倒在了床上。
周五的早晨毫无动静,下午一点,珞恩终于被侵入睡眠深处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但对方并没有留言。她挣扎着走向浴室,头疼欲裂,接着她花了几分钟,冲了个凉水澡。
一想到要吃东西,她就不知所措。接下去这三天,家里没有人,她该怎么办呢?即便是在心情最好的时候,她也讨厌购物,她无法想象自己独自一人在超市里闲逛。要不,去修整一下花园?但做那个也没有意义,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只会让她更难过。收拾好了房间,她随手拿起一本书,读了几个小时。然而,她觉得故事情节复杂难懂,就放弃了这部最近的畅销大作。
整个下午,电话一直在响,但她并不愿去接,而对方也固执地不愿留言。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研究晚餐吃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关上冰箱门,门铃又响了起来。
“该死的,等一会儿!”她沿着又窄又长的过道走了出去。
珞恩打开门,满脸怒气化为惊喜。
“我一整天都在打你电话,亲爱的。”
她感觉自己一团糟,躲到了门背后。“雅克!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啊,我自有办法。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有没.99lib.t>有可能邀请我进门呢?”他的头发都贴在了脸上,但这并没有折损他少年般的英俊脸庞。
“我现在不太适合接待客人。”珞恩仍然躲在门背后,说道。
“你希望我走开吗?”
见他受伤的表情,她心软了,敞开门,走回客厅。
“我的外套挂在哪儿?”他站着,身上的雨水在明顿瓷砖上汇成了一个水洼。
“挂在走廊尽头的架子上,挂好外套就进来吧。”她指了指架子,消失在了厨房里。
“你这地方很不错啊。你在这儿住很久了吗?”
“住了几年。买的时候没这么好,我们一直,其实是汤姆一直在翻修它。我正打算做晚餐,你也一起吃吧?”
“你一个人吃吗?”他右边的眉毛挑了挑。
“加你就两个了。怎么样,不是美味佳肴,就是.99lib.些简餐。”她一面在冰箱里仔细翻找,一面对他说。
“我很愿意,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我把红酒打开吧。准备工作就交给我。怎么说你也上了一天班了。”她递给他一瓶夏布利和一个开瓶器。
“那你今天怎么没上班?生病了吗?”
“我有几天假期。”她打开一罐番茄,倒在平底锅里。“番茄汁意面,可以吗?恐怕橱柜里没什么吃的,今天我本打算去买点东西,但一直抽不出时间。”她注意到,因为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很快就被他识破了,感到两颊一阵绯红。
“我爱吃意面,对我的腰身很有好处。恐怕我吃了太多外卖了。”
“如果你和皮特住一块,会相处得不错。”珞恩大笑起来,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对不起,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见她脸红了,他解释道。
她剥了几只洋葱,切碎了扔进锅里,接着又切了六只蘑菇,加在了洋葱里。因为洋葱的味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够到一块茶巾来擦眼泪,这让她的情况变得更糟。她把平底锅从炉子上拿下来后,坐在了雅克身边的凳子上,抽着鼻子,努力忍住不哭。
他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抱歉,雅克。通常在陌生人面前,我不会哭成泪人的。”
“你是这么看我的吗?陌生人,珞恩?”他的手臂从她的肩头滑下来。
她与他四目相接,感受到自己不假思索说的话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不是……我本不想说得这么刺耳。对不起,我继续做晚餐,你一定饿坏了。”
她正要站起来,却被他阻止了。“珞恩,请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他温情柔和的语调令她感到安慰。是不是他的法国口音,让我心跳加速?
“我的生活一团糟,你帮不了我。”
“至少让我试一试。让我进入让你困惑不解的世界。我亲爱的妈妈总是说,如果不让问题暴露出来,就很难帮上忙。”
珞恩微笑着端详着他的脸,她很想伸手抚摸他湿漉漉的头发,但还是克制住了。“我们国家也有类似的说法,向别人倾诉,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就是这样,那就向我倾诉吧。”
“如果我花这个力气坐下来分析自.99lib.己的苦恼,它们听起来可能还不如实际的一半那么糟糕。”
“别浪费时间,直接告诉我。”
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她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烦恼,很庆幸自己没有再度崩溃。
“这么说这个肖恩·罗伯茨,你说你认识他,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让你这么难受。老局长退休,还有凶手一直给你打电话,这些事情让你难受我能理解。但罗伯茨怎么了?他对你做过什么?”他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抚摩着她的手臂,试图减轻她的烦恼。
“不是他对我做过什么,而是我对他做过什么。我们曾经是一对,直到我遇见了汤姆。”雅克露出困惑的表情,她解释说:“情侣,我们在一起,男女朋友。”
“啊,现在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在一起两年,他希望我们能同居,但我做不到。我告诉他,我还没准备好安定下来。他勉强答应了,但很快我们开始渐行渐远。有一天我的车抛锚了,汤姆是当地车行的一名技工,我们一见钟情。那天晚上我向肖恩提出了分手,过后不到两周,我就和汤姆住在了一起。有一个我们都认识的朋友发现了我和汤姆同居的事,所以他非常生气。为此他在局里和我大闹了一场,他很受伤,也很愤怒,我告诉他我还没有准备好安定下来,可是……”
“所以,这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那时候的局长把我们叫去他的办公室,训斥了我们,还坚持把我们两人的其中一个调走。肖恩抓住了这个向上爬的机会。我花了许多时间,才重新得到上级领导的认可。最终我的辛勤工作得到了回报,长久的等待之后,几个月前我升职了。那时候我和汤姆之间开始出现问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伤。
“说到这儿,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问,汤姆怎么不在家?”
“所以我才这么难过。昨晚我回家以后,发现了这张纸条。”她抚平了那张扭成一团的纸条,递给他。
“这是你的私生活,你确定给我看吗?”
她点点头,雅克看了纸条。当他抬起头,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眼泪。他跳下高脚凳,靠近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我很抱歉,亲爱的,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你感到如此悲伤。好好哭一场,能让你放松一些。”
是啊,可是能把查利和我丈夫带回我身边吗?她的头枕在雅克的肩膀上,他身上的须后水味道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她缓缓地抽出身来,他们的脸只隔了5公分。她的思绪随着她的心跳飞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哦,我的天啊,他就要吻我了。两人的嘴唇轻柔地贴在了一起。但很快,又分开了。
“珞恩,我很抱歉。我这么做太自私了。恐怕我这么做只是让你的烦恼增加。”
“没关系,雅克。我是自愿的。我们就当作这一切从没发生过,我不希望它破坏了我们的友谊。”
他朝她微微一笑。“你不是在做饭吗?”
她从高脚凳上跳了下去,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雅克。”
他们喝着前一天晚上她买来的两瓶酒,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他讲着自从他住在英国以后,经历过的那些灾难般的约会,她听得哈哈大笑。他对她说,大多数女人一听说他的职业,就惊慌失措,和他一刀两断。珞恩则对他讲述,自己有多么后悔没多陪陪女儿。唯一他们绕开的话题就是她的婚姻。
十点半,电话铃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铃声第四次响起时,珞恩接了起来。
“喂?”
电话另一头的沉默令她不安。
“喂,汤姆,是你吗?”
“警督,今天你没上班。”那人指责道。
珞恩朝雅克打了个响指,捂住听筒,小声说九九藏书:“是他。”雅克走到她旁边,她把听筒移开了一点,这样他们两个人都可以听到。“我有几天假。”
“那么说,你不忙着抓我了?”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女人?她们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的口碑不错,警督,如果你真的像传说的那么厉害,你现在肯定已经揭开谜底了吧?”
“你说你要报复,报复什么?”
“轮到他们受苦了,像我们曾经受苦那样。”
“我们是谁?”
“警督,升职适合你吗?也许太多的文书工作,已经妨碍了你破案的能力。”他大笑着,继续刺激她,“你丧失了破案的直觉吗,警督?”
“你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是谁?”她问,试图反制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警督,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你愿意,我的攻击名单上,可以再多一个人。”
“我们见面聊吧。”雅克拽住她的胳膊,生气地摇着头。
“等我解决了最后一个人,我们会见面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警督。祝你和医生相处愉快。告诉我,你是故意把家人支开的吗?”
她还没来得及对他恶毒的指控做出回应,他就挂上了电话。
雅克跑向窗边,“该死的。”他喘息着小声说。
“你看到什么了?”
“有辆车拐弯开走了,我没看清车牌。”
她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用颤抖的双手捂着头。他急忙过来安慰她。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做,雅克?他怎么找到我家的电话?他怎么知道我家的住址?”
“珞恩,汤姆知道凶手一直在联系你吗?”
“不知道,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我最好给他打个电话,以防他有危险。”她的手哆嗦着,在边柜上电话机旁的号码簿里查她婆婆的电话号码。
“嗨,珍妮特,我是珞恩。汤姆在吗,拜托?”
“你好,珞恩,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她的婆婆厉声说道。
“我知道,我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过来。但我真的必须和他谈谈。”
“我很抱歉,珞恩,可他不想和你谈。你看到他留给你的纸条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有必要了解。”
“哦,是吗,珞恩。汤姆说过你会尝试所有伎俩来跟他和查利说话。等他准备好了,他会给你打电话的,看现在的样子,你不需要再在电话旁边浪费时间了。”
“他不能不让我见查利,必要的话我会和他上法庭见。”她的婆婆似乎陶醉于他们家庭的破裂,珞恩很伤心。不过,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珞恩。
“随你怎么做。在我看来,你和我儿子没希望了,我很确定。”
“转告汤姆我打过电话了,拜托?”电话挂断前,她还在向有着极度报复心的女人恳求着。
“我猜是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她坐回雅克身边时,雅克问道。
“他妈妈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从没避讳这一点。据她所说,我想汤姆永远离开我了。”她摇着头,好不让溢满眼眶的眼泪掉下来。
“我很抱歉,亲爱的。那太可怕了,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下。不过,如果你不联系他,也许他会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你。我知道,要是我的话肯定会的。”
“哦,雅克。你真好。恐怕汤姆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固执,一根筋。在他准备好回来之前,他希望我遭受更多痛苦。如果他还会回来的话。”
“至少,我不会离开你。今天晚上我就在这张沙发上过。”他搂着她轻声说。
她抽出身,吻了他的脸颊。“你介意吗?现在知道了凶手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今晚我真的不敢一个人过。”
“没问题,这是我的荣幸。”
第三十八章
那张脸就在窗边注视着她,月光照亮了他阴森可怕的面容。他等到时机成熟,轻轻推开窗户,爬进了她的卧室。她嚯地惊坐起来,“你想干什么?”她惊恐地压低声音说。
他刺耳的笑声灌满了她的耳朵,接着他恶狠狠地回答:“我要抓你,警督,轮到你了。”
尖叫声充满了整个房间,这真的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吗?雅克挥舞着拨火棍闯了进来,打开了灯。
“怎么了,珞恩?有人进来了吗?”
珞恩坐在床上,像个受惊的孩子,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只露出脑袋,她环视了房间。“哦,天啊。我是在做梦,但感觉好真实。”
“你很安全,我在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他们都看了一眼拨火棍。“如果有人企图闯进来,我会用拨火棍捅死他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他们都笑了。
“留在这儿陪我好吗?”
“留下99lib?来安全吗?也许你以为我是来攻击你的人,趁我睡着把我杀了?”
“傻瓜,进来吧。”她掀开被子,露出了她身上厚厚的粉色睡衣。雅克衣衫整齐地钻进被子,他们互拥入睡。
第二天早晨九点,阳光通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卧室,光线把他们唤醒。悠闲地吃过早饭,他们决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他们在公园中央的湖面上划船,天鹅优雅地游过。在那儿度过的两个小时里,珞恩感到轻松自如,无忧无虑。
“我想去一趟警察局,顺路拿份文件。”他们手牵手走向公园出口时,珞恩说。
“我认为你应该给你家的号码设电话追踪。”
关于这件事,昨天晚上挂了电话后,他们讨论了很久,但珞恩仍不太愿意接受这个想法。她认为这是一种不必要的干扰,但雅克反驳说,如果她在家和凶手进行了更长时间的对话,他们抓到凶手的胜算就更大。
“好吧,去警察局的时候我会把线路追踪的事安排好。事实上,汤姆和查利现在待在别的地方,我还有点高兴。”
皮特见珞恩来警察局了,吃了一惊。而雅克坚持自己留在车里。
“嗨,头儿,怎么了?我以为要到周一才能见到你呢。”皮特问道,她的目光扫过皮特,向自己的办公室望去。虽然这样很傻,但没见他并没有霸占自己的桌子,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事吗?”她翻找着文件柜,问道。
“没有。嘿,出什么事99lib?了?拜托,我有预感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昨晚那个混蛋给我打电话了,他正在监视我的家。”她翻着文件继续说道,回避着他的目光。
“该死,汤姆怎么说?”
“他当时不在。”她咕哝着。
“老天,那个变态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大约十点二十分,怎么了?”
“别找了。该死的,你能不能停下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椅子旁,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汤姆和查利已经走了。他离开我回他家找妈咪了。”
“该死,而凶手又在监视你的家。他知道你单独一个人吗?”
她深呼吸了一下,思考着自己的回答。
.99lib.“雅克在。别露出这副表情,我昨天没上班,所以他很担心,就顺道来看看我。幸好他在,当时我吓坏了,皮特。”
一提到雅克的名字,他的脸色变了。“这么说他整个晚上都和你待在一起?”他咬牙切齿地问。
“是的。”她小心翼翼地承认道。
“他怎么说?我是指凶手,不是……”
“他承认名单上还剩不止一个人。然后他对我说他会愿意和我见面。”
“你不会去吧?”
“如果这是抓住他的唯一方法,那么我就是会,我当然要去。”
“我不会让你去的。”
“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发言权,皮特。我还是你的上司,也许此刻我不在岗,但这仍然是我负责的案件,你要记清楚这一点!”她警告他。
“等着瞧。我会安排追踪你家的电话,今晚需要我住在你家吗?还是你有人陪?”
“没关系。雅克和我会再过一遍案子。他可能会发现一些我们没注意到的东西。皮特,别给我添堵了,烦心事已经够我一辈子受用了。”
他道了歉,还坚持送她回到车里。她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走向后座车门,猛得拉开门,冷嘲热讽地警告他说:“你最好好好照顾她,否则——”
“够了,皮特。这样很无理。”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周一见。”他跺着脚离去,一边摇着头,消失在了警察局里。
第三十九章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们正在翻查她带回家的卷宗。雅克本能地拿起拨火棍,跟在珞恩身后,向门口走去。
“谁?”
“辛普金斯警督,我是你的同事,科林·夏普。”
“没事,他是来设置线路追踪的。可以把你吓人的武器收起来了,大英雄。”她嬉笑着将他领回客厅后,才给同事开了门。
三十分钟后,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忙着查阅着卷宗。
“你的搭档说对了一件事。”雅克伸手去拿他的咖啡杯。
珞恩皱了皱眉,问道:“哦?哪件事?”
“凶手的手段正在变得更极端。我在新迪·克瑞福特的肺里发现了烟雾,这只能说明一点,凶手在她身上点火的时候,她还活着。”
“上帝啊,可怜的女人。难怪,卡萝尔·珞德晕过去了,她是通过凶手的眼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那场景一定是极度恐怖。”
“你相信灵媒吗?”他问。
“你呢?我必须承认,在认识卡萝尔之前我对此将信将疑。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从她所看到的画面的准确程度看,很难再质疑她。”
“我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你为什么觉得,应该追查出租车司机?”
“我们在多林的家里和金·查尔顿的包里都发现了托妮出租车公司的名片,这是这两起案件唯一的一个共同点。”
“他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公司的?也许他故意用名片来转移你们的视线?”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是……金·查尔顿是这家出租车公司的常客。”
“所有的司机都询问过了吗?”
“目前为止只和几个司机谈过。名单上只剩下些犯过入室盗窃之类的小案,以及人身伤害罪的人和两个没有前科的人。我计划周一追查他们,只要肖恩·罗伯茨不插手。”
“好的,下一步我们要研究的,是那个灵媒对你说的话。她提到其中两个女人是错杀,哪两个?为什么?”
“也许双胞胎中的一个是被错杀的,但是哪一个呢?贝琳达很富有,多年来更有树敌的可能。而多琳是一名退休的女校长。两个人都是寡妇。我们对贝琳达丈夫的死亡进行了调查,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显然,直升机遇到坏天气而坠机属于多发事故。多琳的丈夫的死亡是合常理的,没有人为的意外。”
“你们调查过那个儿子,奥利佛吗,彻底地调查?”
“别提了,他是皮特最怀疑的人。虽然我不认为他.99lib.有嫌疑。再说,他怎么认识金·查尔顿和辛迪·克雷福德呢?他住在康沃尔?”
“辛迪·克雷福德是个社工。在那一片生活和工作了好几年,她们和学校领导有交集,会不会?”雅克皱皱眉头。
“凶手说的是报复。他还说这和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有关。他们的确有可能因为工作有所关联,社工一般必须和学校合作。周一我会做更深入的调查。好了,我想做饭了。”
她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厨房。从公园回来的路上,他们在超市买了些食材。这是几个星期以来,她第一次真正承认自己期待好好吃一顿。
剥洋葱的时候,她又掉了一次眼泪。雅克大笑了起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两个人都凝固了。珞恩抓起一块茶巾,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向客厅奔去,雅克紧跟在她身后。她一拿起电话,他就开始了线路追踪。
“喂?”
“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珞恩?”
尽管姐姐的声音充满愤怒,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让珞恩如释重负。“没事,是我姐姐。”她轻声对雅克说,雅克紧挨着她也凑在听筒边。
“你和谁在一起?汤姆和查利回家了吗?”
“别激动,姐。他们还没回家,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家出走了?”珞恩问,所有人里,唯独姐姐对自己的婚姻状况了如指掌,她感到很不安。
“看在上帝的份上,珞恩,别再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了。如果汤姆没和你在一起,那你旁边的人是谁?”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一个同事。”珞恩沮丧地叹了口气。
“男士?女士?”雅德立刻问道。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位男士。他和汤姆离开我这事毫无关系,别想太多。”
“哦,是吗?你是有多天真?”
“听着,雅德,我不想就99lib?这件事和你争吵。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打电话是什么事,我好回去继续工作。”珞恩说道,尽力保持冷静。
“真不敢相信我们以前那么亲密。我打电话,是想知道没有了汤姆和查利,你还好吗。我甚至傻乎乎地认为你也许想要个肩膀依靠。但显然你不需要,你像只要命的骡子一样固执,珞恩。就连去年我想帮你摆脱那次小困境,你也断然拒绝了我。”
“雅德,你保证过不会再喋喋不休地谈论那件事了。我准备挂电话了,免得我们陷入口水战。你站在谁一边显而易见。顺便告诉你一下,我联系过汤姆,但他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可是——”
“雅德,这辈子你能不能听我说一次?”珞恩停顿了一下,等着她姐姐反唇相讥,令她惊奇的是,对方一直没有插嘴,“我现在面临着我所处理过的最棘手的案子,所以我会特别,特别感激,如果你别来插手,给我……”话还没说完,雅德挂掉了电话。
“该死,这他妈就是我需要的,一个受伤的姐姐。”她沮丧地走回厨房,雅克紧随其后。
他们默默地做好了晚餐,吃到一半,雅克问起了他无意中旁听到的事。
“冒昧地问一句,你姐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去年发生了什么?她提起的那件事让你很难过。”雅克伸手越过餐吧,放在她的手止。
她考量着是否要向他坦白,但觉得这个秘密太过私密,难以启齿。静默了几分钟后,雅克又开口了。
“亲爱的,我很抱歉。我这么问不太礼貌。”
他露出伤心的表情,珞恩感到内疚。“雅克,没关系。我会告诉你,我只是在寻找恰当的表达方式。我曾经很努力才把它埋藏起来,难以轻易地说出口。”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盘吃了一半的食物说。
“如果你觉得太痛苦,就不要告诉我了。但如果你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也许我能帮上忙,那么请对我敞开心扉。”他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她想,她准备对一个几天前还无法靠近的男人倾诉自己倍感歉疚的秘密。
“一年多前……我做过一次流产。”她婆娑的泪眼在他脸上搜寻着反应,但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他的目光里没有气愤,他的微笑令人宽慰。他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汤姆并不知道。”她再次停了下来,等待着谴责,而他依然耐心地等待着她说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这比她想象中更难。“我们一直准备只要一个孩子,但后来汤姆改变了主意。当他看到我包里的那袋避孕药,像发了疯。他强迫我停止用药,几个月以后,砰,我中枪了。”
他抬手示意她暂停,询问她那句俚语的意思。
“抱歉,我是说我怀孕了。我很慌张,不知所措。所以我对汤姆撒了个谎,说我是痛经,说医生认为我患了卵巢囊肿。我告诉他,我必须紧急做一次手术,医生还坚持说禁止我怀孕,第二个孩子想都别想,因为这太危险了。我不愿意对他撒谎,但我不想再要孩子了。”珞恩再次回避着他的目光。
“于是你做了人工流产,然后呢?”
“你会为接下去的事而恨我的。智慧无穷的汤姆偷偷做了结扎手术。由于我不得已做了一次手术,所以为了防止我怀孕而面临危险,他说他也应该出一份力,只有这样才公平。听他这么说时,我震惊了。”
“天哪!这么看来你赢了这笔交易。”
“只有男人才会那么想。”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工流产不只是在公园里晃一圈,好吗?”
“好吧,抱歉,不该开你的玩笑,亲爱的。你手术多久回去上班的?”
他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汤姆有他一半善解人意就好了。
“卧床休息几天后,我就回去工作了。我知道通常这样的手术需要两周左右的恢复时间,我很幸运,汤姆对妇科的手术并不了解,或者他只是没有兴趣去了解。”
“亲爱的,你知道吗?”
“什么,雅克?”珞恩诧异地扬起了眉毛。
九九藏书“关于你丈夫的事,我听得越多,就越讨厌他。他给自私这个词下了新的定义,该死!”
“我觉得你对他太苛刻了,雅克。很难说经历结扎手术这样的行为是自私,对吗?”
雅克耸耸肩,“有道理,我向你道歉。”
第四十章
十月十一日,星期一。阴沉的天气就和珞恩的心情一样,她在门口和雅克道别。
八点五五分,她刚在局里的停车场停好车,雨就分秒不差倾泻而下。还有五分钟,刚好足够在罗伯茨向组员们自我介绍之前做下准备。
“有带过嫌疑人回来审讯吗?”她推门走进大办公室,肖恩·罗伯茨正在问话。
屋子里瞬间一片沉默,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她,等待回应。她的脸涨得通红。这是他妈什么情况?
皮特咳嗽一声打破了屋里的僵局。“呃,没有,我们还没带嫌疑人回来过,长官。”他撞上珞恩的目光,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
“警督,你是不是来晚了?”局长看着腕上的手表问。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他自己叫她九点来上班,按她手表的时间,还有新上司身后挂钟上的时间,都显示离九点还有三分钟。
“你让我九点钟来,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不,我记得很清楚,告诉你八点过来。我可不知道警督的办公时间是朝九晚五呀。一会儿去我办公室解决这个问题吧。”他的口气像在打发一个捣乱的人,“你刚才说什么,皮特?”
看着珞恩经过组员走进她自己的办公室,皮特尴尬的神情表露无遗。他清清嗓子继续向侦缉总督察汇报案子进展。
珞恩气得头上冒烟,但是她早该知道肖恩会跟她耍这套伎俩。他竟然敢在我的团队面前这样羞辱我?如果他就是为了把我甩掉,那他可要准备迎接一场血战了。混蛋!
走过前台的时候,接待员递给她一个气泡信封。她先带好手套,才再次拿起信封。看到熟悉的黑色马克笔手写笔迹,她便知道这信出自谁手,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雅克。
“嘿,你这么快就又想我了?我才离开一个小时。”他打趣着,珞恩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兴致。
“你能找人来取个东西吗?”她的声音随着情绪跌到谷底。
“你又接到包裹了吧。你不愿意自己拿过来吗?我还是能挤出时间喝杯咖啡的。”
“我抽不出身。今天早晨迟到了,新局长正准备给我点教训呢。你能安排一下吗?”她挂了电话,重重地坐进椅子里。
“新局长现在要见你,头儿。”皮特在门前传了个话。
珞恩一言不发,像一阵风似的掠过皮特,走过走廊。秘书是张新面孔,给了她一个招牌式的微笑,让她坐下等等。秘书进了罗伯茨的办公室过了十分钟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罗伯茨局长现在可以见你了,辛普金斯警督。”
罗伯茨用他黑色办公椅的椅背来迎接珞恩。他正在讲电话,珞恩就站在他桌前等着。过了一会儿,转椅缓缓地转过来,而转椅上的男人正用双眼紧紧盯着珞恩的脸。她无法再忍受他灼人的目光,只好走到他办公室的书架前,但他的目光仍然盯在她身上,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他挂了电话,珞恩才又走回桌边。他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笑意,珞恩无措地在他面前倒换着双脚。
这混蛋竟然都不叫我坐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起来不错嘛,珞恩。”他假笑着说。
珞恩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一点,但是他看起来也不错。那不代表她还对他有感觉。
“看来你不打算恭维我。”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起来。
“你想怎么样,长官?”她已经浪费了够长时间等他腾出时间来跟她说话了。
“我希望过去的嫌隙就让它留在过去,不过你脸上的表情却让我不这么想。”
“你已经明确表达了希望我们的关系怎么发展了。一大早的羞辱,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有多努力让过去成为过去?如果你还耿耿于怀,现在就说个明白。我的团队向来和谐,我希望今后也能这样。”她冷静地回应道。
“警督,我没明白,我怎么羞辱你了?”
“星期一九点回来报道,上星期四下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被迫休息了一个周末,再来上班时发生了什么?我的每周例会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进入了尾声,你还在我的下属面前指责我迟到。你耍这种伎俩究竟想得到什么?”
“你肯定误会我了,我确定我说的是八点。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过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呢。为什么你的团队认为你没有能力处理好眼前的案子,我就不能介入呢?”
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组员会这么想,哪怕是暗示都不会,她知道如果有人在背后指责自己,皮特肯定会挺身而出。事件频发的一周过去以后,珞恩发现再难有什么事好让她大惊小怪的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
他面无表情地说:“蔡尔兹警长告诉我,发生了四起谋杀案,却连一个嫌疑人都没抓来。是什么原因呢,警督?”
“你知道光一起谋杀案就需要做多少调查吗?更何况是四起!你想过得整理多少文件吗?作为刑侦组长,我还必须旁观所有的尸检,视罪犯的残忍程度而定,每次至少四到五小时……”她一口气说完。
“你的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火爆,珞九九藏书恩。”
“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正准备带嫌疑人回来问话,但你命令我回家休几天假。”
“好借口。”
“无论你怎么说,事实就是这样,长官。我的组员还告诉你什么了?”
“恩,我想想,”他故意把椅子转了一圈,故意想激怒珞恩,“啊,对了,还说什么让一个灵媒来参与查案。我真希望他们是在开玩笑。”
她吸了口气,罗伯茨自鸣得意地笑了。珞恩反驳道:“事实上他们没跟你开玩笑。如果不是卡萝尔,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最后一个受害人。”
“珞恩,所以啊,最后一个被害人到底还是被害人。你还是没救下她,是不是?”
“是。但是——”
“不许再用她。你听见没有?”他瞪着珞恩,警告她不容反驳。
“蔡尔兹还告诉我,他怀疑奥利佛·格林纳威杀了他母亲。不过你拒绝把他带进来问话。我可能是听错了吧,他还提到你说女人的直觉告诉你,他不是凶手。”
混蛋皮特,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同时又在想是不是罗伯茨在故意挑拨离间。
她冷静地回答:“这不过是忽悠皮特,他有时候容易轻信。如果我感觉到什么,就会跟他说是女人的直觉。每个警员都要靠感觉或者常识办案,你能接受这说法吧。”
“那你为什么不把奥利佛带回局里好好审问一下?”
“原因很简单,他住两百英里以外。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一个一个杀光家里人的类型。你知道他阿姨是另一个受害人吧?”他点点头。珞恩接着说:“金·查尔顿,十六岁,他们住的这么远,我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辛迪·克雷福德,也就是最后一个被害人,一直住这附近,我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把他带来。”局长说。
“你想怎么办都行。你想让我来审问他还是由蔡尔兹来?”她竭力掩饰着心里的沮丧。
“我来,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可以啊。不过就是浪费时间罢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那个出租司机万科呢?你想过把他叫来局里问话吗?”
“我们在等他的不在场证明。”
“让他直接来局里,叫蔡尔兹审问他。”
“行。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可以坐在隔壁观察审问。”
“就这样?”她的沮丧情绪终于流露了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个务实的领导,不像前任放任案子进展缓慢。按我说的做,能事半功倍,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安排警员去带那两个人,中午之前到局里。请康沃尔的警力去接奥利佛。”
“我马上就办。”珞恩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督察,从长远角度来看你最好别跟我对着干。这次我会待在这,我一直是个怀旧的人呢。”
珞恩无言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皮特,到我办公室来。现在!”她穿过转门,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对皮特爆发。
他走进去的时候珞恩正盯着窗外。
“怎么了头儿?”
“坐吧,哥们。”她头也不回地说。
“我做错什么了吗,头儿?”
“我可不知道背后捅人刀子还被列进好刑警守则里了。”她冷冷地说。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身上。天啊,她好想查利。
“等一下——”
“如果你不想跟我搭档,我可以直接换人,你说句话就解决了。”
“喂!你这是什么话?”皮特的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肖恩·罗伯茨,我刚才见他时聊了不少有意思的事。他说你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啊。”
“嘿,我可不是上班迟到那一位。你要怪就去怪阿诺医生吧。”
她转过身瞪着他。
“我没有迟到!是他让我九点钟到的。我什么时候上班迟到过了?”
他耸耸肩:“不管怎么说,你不在,他说他想藏书网介入这个案子。所以——”
“所以你觉得,山中无老虎——”
“你又开始胡扯了。如果你和罗伯茨之间有私人恩怨,不要扯到我的头上。”
“哦,皮特,那可真是我不对了。我以为我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好搭档显然是错了。”
“我只告诉了他跟案件有关的事。没提一句关于你的事。但你一直抓着我不放,不如我直接去他办公室,跟他讲讲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生活给毁了的!”他向后推开椅子往门口走去。
她的神经崩溃了。“站住,皮特。等一下,你坐下行吗?”
皮特朝门上踢了一脚,把头靠在门上。愧疚之情裹挟着珞恩,她不该质疑皮特的忠诚。
他们面对面坐下,注视着对方。几分钟以后,两个人才冷静下来,能够好好谈一谈。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吗?”
“不,我觉得应该由你自己去定夺一个人。”珞恩摇摇头说。
“好吧,我觉得这个人还行。可是他能挑拨咱俩的关系,看来得引起重视。”皮特用手抚过他稀疏的头发。
“几年前我们有过一些瓜葛。”
他点点头:“行了,直说吧。”
“我欠你这个解释,但是你别四处宣扬。”然后她把他们的那段纠缠不清的过去给皮特讲了一遍。
皮特吹了一声刺耳的口哨:“看来咱俩这回算是上了贼船了。”
“我跟你保证会没事的,只要我们军心不散,不被奸人挑拨。现在该你了,我不在的周末都发生了什么?”珞恩很高兴他们两个之间的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
“就把没处理完的线索处理了一下。我和特蕾西又去了一趟托妮出租车公司,把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除了一个叫约翰·司各特的。他的房东说,最后一次见他是半年前的事了,现在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今天再去一趟托妮那边,看看她有没有新的消息。”
“他有前科吗?”
“没有,他是两个没有前科的司机之一。”
“好,等会我们去查。局长让我把万科和奥利佛带进来问话,而且还是同时。他希望你去负责万科,他会和奥利佛谈谈。”
“那你呢?”皮特一边问一边伸手搔搔脸的一侧,每次他对一个主意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这样。
“他让我观察这两个审讯,显然他觉得我是女超人一类的。顺便说一句,我今天早上又接到一个包裹,雅克已经叫人来拿了。”珞恩开始整理桌上的一大堆文件。
“雅克,嘿?里面装了什么?别告诉我是辛迪克雷福德的耳朵。”
“没错,还有一张字条,说这是拼图的另外一块。”
“你周末又接到凶手的电话了?”皮特问。
“谢天谢地,没有。有新的女性失踪的报告吗?”
“目前没有。”
“我和康沃尔警察局的人联系一下让他们带奥利佛过来。他们应该两点左右就能到。我们吃完午饭一起去接万科,顺便去看看那个失踪司机住的地方。”
“行。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
“你意思是回到友好模式?说吧。”
“汤姆是因为你和医生的情事才离家出走了吗?”
“皮特你太离谱了。过去几个月里我和汤姆之间的问题你最清楚。跟雅克没关系。你不能把早就出现的问题赖在他头上。还有,我没有,重复一次,我跟雅克没事。”
“可刚开始查案的时候,你对他无法忍受,而现在……”
“我知道,我承认我判断错了。在他海德先生的外表下是一个化身博士。倒是提醒我了,周末我们一起过了一遍我的笔记,他有一个有意思的想法。”
“说来听听。”皮特显然不信服她的说法。
“还得先说回卡萝尔·珞德,她说那两起谋杀案是错杀。没准金和贝琳达才是错误,多琳和那个社工辛迪之间其实有什么联系。”
“好像挺有道理的。那你们觉得谁可能是他被害者名单里最后一个?”
“不知道,我们没讨论那么多。先把那几个人带回来,然后再查那两个女人的背景吧。”
第四十一章
被带回警察局问话,万科显得烦躁不安,皮特扮演起声色俱厉的坏警察角色,但并没有太过火。“万科,你同事兰帕德告诉我们,只要金·查尔顿叫车,你随叫随到。他还说你会配合她的行程。尽管不确定是哪天,但是每次都是准时十一点。是她父母给她规定的最晚回家时间吗?”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出租车司机邋里邋遢,满脸胡碴,垂着头盯着桌上的塑料杯。
“老实交代,万科,她肯定在你们聊得亲热的时候说过这些吧?”皮特在审讯室里跺着步子问。
万科抬起头眼睛紧盯着皮特:“没说过,她只是我的乘客,仅此而已。”
“不光是‘乘客’吧?”
“你想太多了,伙计。她才十六岁。”
“是热情的类型,是吧?”皮特拉过万科对面的一张椅子。
“是,我觉得是。她肯定不是那种害羞的女孩。”
“她有没有挑逗你?你去接她的时候,碰巧她穿着学校的制服?你肯定欲火焚身了吧,要是我的话肯定会的。”皮特站起身走到双面镜前冲珞恩抿嘴一笑,等着椅子里的男人开口。
万科在椅子里扭动了一下身子。也许皮特真的说到点子上了。
珞恩在两块双面镜之间来回走动,看一会儿皮特的审讯,再去看罗伯茨。她发现局长在审讯过程中还是挺冷静的,不过奥利佛也一样。她心里偷偷希望奥利佛能给罗伯茨点难堪,他也正好是这么99lib.做的。两个人就这样周旋了半个小时,审讯结束以后,罗伯茨还为给奥利佛带来的不便道了歉,之后就来到观察室加入了珞恩。
“这边怎么样?”罗伯茨问。
“皮特跟他周旋到现在,他才刚开始招架不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租车司机,回答道。
“所以,她有没有挑逗你?”皮特又问了一次。
“我没觉得。”万科的样子和声音都透着怒气。
“我们现在有可靠的证据,说你那晚心情不好,就是她失踪的那一晚。”
“不管是谁跟你说的,都是在胡扯。”万科把塑料杯拿在手里转动着。
“玩够了没有?”皮特一把夺过杯子扔进房间角落的垃圾箱里,“你自己跟我们说那天晚上你到处去找金。虽然是件不起眼的事,但你对我和我上司亲口承认过。问题是,万科,你同事可是有个完全不同的说法。他们觉得那晚你没有接到她所以很生气。你和小女孩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双手撑在桌上面露凶相。
“我们是朋友,就这么简单。”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共同语言吗?”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我们只是聊天。我发誓。”
“辛普金斯警督跟我一起在出租车公司问你的时候,你可是装出一幅完全不知明白我们在问什么的样子。你还装模作样地看你老板递给你的那摞记录,那又是怎么回事儿?”
男人不安地用手抓着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头发,寻思着怎么回答:“那都是因托妮的原因。”
“为什么?”
“如果她发现我对某个乘客感兴趣,下次就不会再让我去接她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一次我想听实话。”皮特一拳擂在桌上,“你和金在你结束工作以后会不会私下见面?”
“会。”司机用微乎其微的声音承认道。
皮特的眼睛看向双面镜:“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会,可以了吧,会。我们一起去吃过一次汉堡,我去学校接过她一次。”
“所以就是学校的制服诱惑你了。”皮特轻蔑地问。
“你觉得我是变态混蛋吗?我喜欢的是她,不是他妈的她穿什么。”
“贝琳达·格林纳威呢?你认识她吗?”
出租司机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在森林里发现的那个老妇人吗?认识,我接过她和她姐姐几次,怎么了?”
“那珊迪·克雷福德呢?名字耳熟吗?”
“听过,我好像记得在那儿听过,怎么了?”
“她们都死了,万科。死——了,死了。你刚才说这几个人你都认识,你现在猜猜我要得出什么结论了?”
“见鬼,我知道了。她们都他妈死翘翘了,你就觉得是我把她们杀了。你他妈真能扯淡啊。”
“是吗,万科?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我得去打几个电话,马上就回来。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皮特说完留下万科和看守他的警员离开了。
“做得很好,皮特。”一见皮特进来,罗伯茨就拍了拍他的背。
“肯定是他。这几个被害人他都认识,而且还知道她们住在那儿,家里都有什么人。”皮特发表着他的观点,胖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我能打断一下吗。别忘了我跟凶手交谈过,我确定他的声音和万科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两个男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客观地说,头儿,他的声音被刻意模糊了。谁知道他真正的声音听起来什么样?”
“同意。那他住哪儿?”珞恩一脸顾虑地问。
“在西尔堤那一区的一栋小房子里。怎么了?”
“这些问题都是什么意思,警督?”罗伯茨抬起一边的眉毛。
“我们已经确定了凶手可能的两个地址,那两条路都依铁路而建。不过据我所知西尔堤可不靠铁路啊。”
“该死,我忘了这点了。”皮特显然被珞恩的分析打败了。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现在我就要指控这个男人犯了四起谋杀罪。皮特,现在就进去逮捕他。我去通知犯罪科,现在就结案。”罗伯茨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了八度。
罗伯茨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珞恩抓住他的手臂,“局长,你现在就在犯一个大错。他不是凶手。要是你现藏书网在逮捕他,他的律师肯定磨刀霍霍等着发财呢。”他瞪着她的手,珞恩只好放开了他。
“警督,又是你的女人直觉吗?”
“不是,是本能。以及一堆事实,长官。”她的语气里充满讽刺。
“马上逮捕他,皮特。”罗伯茨无视珞恩的推理,执意命令道。
珞恩看着皮特自以为是地逮捕她确定是无辜的人,气得脑袋冒烟。皮特告诉万科他被控杀害四个女人时,那个可怜的男人惊得哑口无言。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负疚的表现,但在珞恩看来却刚好相反。她踹了椅子一脚,暗暗咒骂着罗伯茨的顽固不化。
一个小时以后皮特踏着凯旋的方步走进珞恩的办公室,她还在气头上。
“顺利完成工作。”他说着坐进椅子里。
“法医鉴定报告出来就有答案了。没掌握任何证据之前,我可从来不会拘留任何人。不过要是罗伯茨愿意自掘坟墓,就随他去好了。他还真有瞬间掘地三尺的本事。”
珞恩抓起电话:“嗨,雅克,是我。我们刚刚逮捕了一个人,并且指控他犯了谋杀罪。不过我觉得他不是凶手。我把他的指纹资料发给你,你能和多琳尸体上以及花棚里的指纹做个比对吗?”
“哇,慢点。我有点糊涂了,为什么要抓一个你觉得不是凶手的人?”
“说来话长。简单的说,新来的局长越过我直接命令皮特逮捕了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如果你现在就拿过来,我们马上就可以作比对。”
“马上出发。”她挂掉电话,感到血管里的肾上腺素激增。
“我要跟你一起去,是这意思吗?”皮特说。
“你当然要去。证明了那不是万科的指纹以后,我们就可以继续调查其他司机了。”
皮特吹了声口哨说:“局长可不会喜欢这一出啊。”
去他的局长,话到嘴边珞恩还是把它吞了回去。最后只是说:“快走吧你。”
第四十二章
“白纸黑字,检查报告证明了你们抓起来的那个人不是犯下这些变态罪行的凶手。”珞恩和皮特到验尸房没多久,雅克·阿诺就拿出了检测报告。
珞恩露出满意的微笑:“一方面,这是个好消息,另一方面,我们的工作量刚刚翻倍了。”她一个廉价的黄铜相框,相框的一侧已经褪色了。里面是一张约翰·司各特和一个女人的合照。他们在某个码头前相拥着。她是他的女朋友,妻子,亲戚,还是,只是个朋友?
照片上的约翰看起来至少比现在年轻二十来岁,.99lib.而那个女人看起来有点面熟。珞恩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照片。当她抬头看向司各特的时候,他的眼睛睁大了,让她有质疑他的冲动,但她没有那么做,只是见到这个人让她感到不安,可为什么呢?
珞恩在努力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皮特则不停地向男人抛出问题。他向皮特保证自己从来没见过金·查尔顿,他说,万科告诫过所有司机,让他们离她远点,只有他才能去接那个女孩。
他们离开的时候,珞恩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一团疑云笼罩在她心上。“上帝啊,真奇怪。你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了吗?你问了他是一个人住吗,皮特?”
“可能他看上你了。”皮特笑起来,珞恩却又打了一个激灵。
“问了,他告诉我他是一个人住,怎么了?”
珞恩停顿了一下,回答道:“那就怪了,我觉得屋子里有女人生活的痕迹。你觉得有几个男人会每天打扫房间,或者每次都把沙发上的靠垫整理好?”
“有道理,确实不多。反正我知道我没时间做这些事。可能他雇了人来帮忙打扫。”
“太不可能了。你肯定没看见他脖子上的抓痕吧?”
“我又不是该看见,确实没有。”皮特尖刻地承认道。
珞恩的电话响了。“我是辛普金斯警督。”
“嗨,长官,我是特蕾西。”
“特蕾西,怎么了?”珞恩从同事的声音里听出她非常紧张。
“抱歉打扰你,可是长官,恐怕你得尽快回来一趟。”
“出什么事了?”
“恩,是很重要的事。”
“知道了,特蕾西。十分钟以后见。”
珞恩的心狂跳起来,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
第四十三章
两个人直冲进大办公室的转门,气喘吁吁。珞恩立刻发现了坐在特蕾西办公桌旁的两个看起来焦虑不安的孩子。
特蕾西急忙朝她走来,向她汇报。
“长官,他们是一小时之前来的。我们已经联系了家长,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家长到场之前,我们还没对他们进行任何询问。”
“我不明白,特蕾西。出什么事了?”
“抱歉,长官,我应该先解释的。这两个孩子尖叫着冲进警察局。事情是,他们的老师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在回家的路上顺路带他们一段。突然,老师对司机说了句什么。孩子们说那个司机大发雷霆,出手打了她。孩子们吓坏了,在他停车的时候从汽车里跳了出来。他们开始大声叫喊想引起行人的注意,而司机带着老师加速开走了。他们知道警察局就在附近,便直接过来报案。我们刚给了他们一些喝的.99lib?,请了一位医生替他们检查。”
“天啊,他们说了什么吗?比如,是什么样的车?”珞恩望了两个孩子一眼。
“女孩子记得是辆墨绿色的车,但男孩子似乎很确定是辆黑色的标致。”
“做得好。给托妮出租车公司打电话,一定要直接联系托妮,不要找别人。问她约翰·司各特开的是什么车。”
“马上去,长官。”
珞恩慢慢走到孩子们身边,裂开嘴笑着对他们说:“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猜你们今天过得不太好。”她拉来一把椅子,在他们中间坐下,皮特准备好笔记本,站在她身后。
孩子们十一岁左右,女孩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拨弄着腿上的一张纸巾。男孩的目光有些呆滞,好像正在脑海中重演刚才的恐怖经历。
孩子们还没回答,一位女警官领着慌乱的女孩父母进来了。母亲抱住女儿,泪如雨下。“莎伦,我的天……谢天谢地,你没事。”
“别激动,妈妈,我没事。但那个人……他带走了司达克老师。她会出什么事?”小女孩望着珞恩,用眼神恳求答案。
“莎伦,你告诉我们的越多,我们就能越快找到司达克老师。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你的老师吗?”
“他开车来学校接我们。老师家就住在我们家过去拐个弯的地方,有时候她会顺路带我们。一开始,他好像很爱闲聊,他问司达克老师做老师有多久了。她说大概三十年。然后那个人一直问她一些问题,比如,她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的这件事呀那件事呀。”女孩子停了下来。
珞恩轻轻地问:“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司达克老师说她记得那个人,他就是那个时候打她的。司机停车的时候李和我从汽车里跳了出来。我使劲大喊,妈妈,就像你教我的那样,可没有人来帮我们。我们知道警察局就在拐角,所以就一路跑过来。但是,司达克老师还在他手里,妈妈。我们救不了她。”
女孩的母亲又抱了抱她。“没事,没事,亲爱的,你做得很对。所以你还是听了妈妈的话,我真为你骄傲,亲爱的。”
“莎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但司达克老师的意识还清醒吗?我是说被打之后她还醒着吗?”珞恩弯下身,将手臂支在自己的大腿上。
“没有。我不知道她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女孩哽咽着回答说。
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证实两个孩子都只是受了惊吓,但他们都足够坚强,不会留下长期的创伤。
不久,李的父母也到了,这意味着,现在珞恩可以向两个孩子直接提问了。
“可以描述下司机的样子吗?”
“他头发是棕色的……”趁莎伦还没拦住他,李抢着说。
“不对,我确定是金色的头发。”
“你们觉得他大概几岁?”珞恩朝孩子们微笑道。
“我觉得他四十岁左右。九九藏书”莎伦说,这一次,李同意了她的说法。
“你们觉得他有外地口音吗?还是本地人?”
“他绝对是本地人,因为他说司达克老师以前教过他。”看起来莎伦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珞恩站起身,把皮特拉到一边,“去查一下约翰·司各特的背景情况,查明他上的哪所学校,在哪一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好吗,皮特?天啊,我刚意识到,司各特住在克利尔蒙特路上。”
皮特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恍然大悟,“背靠着铁路线。该死。你是对的,肯定是他。”
珞恩刚要回应,特蕾西打断了他们,“长官,约翰·司各特开的是黑色标致。他应该五点开工,你们猜怎么着,他没出现。”
“万科还被拘留着吗?”珞恩问警官。
“是的。”
“阿诺医生有没有给局长打过电话,你知道吗?”
“我不清楚,长官,我可以去问下。”
“不用了,没关系,特蕾西。问完孩子们,我自己会去找他。”
“我去查一下,看看约翰身上能挖出些什么料。”皮特朝他的办公桌走去。
“特蕾西,跟我来,我们给孩子们做笔录。我不想让他们再在这里做无谓的逗留,这一天够他们受的了。”
罗伯茨局长来的时候,珞恩正和莎伦一起总结口供。
“跟你说句话,警督?”他唐突地要求道。
“我马上就好,总之,谢谢你的协助,莎伦,现在回家好好休息。我不希望你替司达克老师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找到她的,好吗?”
“怎么回事?出了事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为什么我还得从秘书那里听说这件事?”罗伯茨质问道,嘴唇因为愤怒而抽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长官,我来不及向你报告。”
“很抱歉我不相信你的话,警督。急着把万科的指纹拿去给法医鉴定,是你的主意吗?我接到一个病理学家怒气冲冲打来的电话,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家伙。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他确信我们抓错了人。我觉得事出有因,你和这通电话有什么关系吗,警督?”
“首先,我们在现场好几个地方都发现了指纹。我想,拿万科的指纹与之对照才是正确的做法。结果是指纹不相符,我猜就是。我们已经查遍了他的所有背景资料,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如果有,我肯定会知道。”因为受到挫折,她的调门也高了起来。“其次,我没要求阿诺医生给你打电话。向我们提供他所找到的证据,这是他的责任。也许,他也想确保无辜的人不会因为激进的警察而坐牢。”
“警督,如果你说完了,请注意和上级长官说话时,最好语气放尊重点。我知道我们之间现在的情况让你心里不舒服,但事实是,我就是你的上司。听清楚了吗?”他怒目圆睁,愤怒使他的嘴唇抽搐得更厉害。
“完全清楚,长官。”珞恩答道。
“这些孩子出什么事了?”局长严厉地问。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这个案子的侦破是否还是由我负责?”
“我让你停手了吗?”
“没有,但在案子的紧要关头,你命令我休息一个周末。”
“我认为你会发现这是我前任下的命令,尽管,我的确赞成他的决定。我们希望给你放假能把凶手引出来。”
她强压怒火说:“你知道他给我家里打了电话,他的车从我家门外开走吗?假如周末我按原计划在工作,我的家人就不会面临危险!”
罗伯茨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说:“很遗憾,这么做是个错误。我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汤姆和你女儿没事吧?”
“汤姆和我都觉得,他带着查利去他母亲家住一阵为好。至少等我们抓到凶手。”她希望这谎言能令他信服。
“好主意。听着,我会放了万科,但你必需带其他嫌疑人进来。有确认的人了吗?”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用柔和的语气跟她说话。
“只有一个。今天皮特和我询问了其中一位出租车司机,约翰·司各特。我们共处一室时,他表现得焦虑不安。”珞恩讲述了经过,以及一直被司各特盯着的感觉。“皮特正在调查他的背景。”他点点头,珞恩感到,他终于能认真地对待她了。“最后一点,我们在司各特家时,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有抓痕。有一位受害者,多琳·尼科尔斯,反抗了袭击她的人。病理学家在她的指甲里找到了攻击者的皮屑。”
“这家伙有前科吗?”
“没有。正如我所说,皮特正在做更多调查。那家伙让我神经过敏,他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皮特感觉不到,.99lib?但他不是女人,对吗?”
“如果你的直觉那么强烈,那就调查他。等一等,他的声音呢?你和凶手说过话,他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吗?”
她摇摇头:“很难说,他的声音总是瓮声瓮气的,好像是用布把话筒蒙住的一样。你能安排搜查令搜查他的房子吗?”
“交给我吧。与此同时,调查清楚他的一切,银行账户、前任雇主,全部。是不是一度怀疑他有共犯?”
“是啊,但我们还不知道共犯的性别。一旦你拿到搜查令,我们就能带他进局里。”
“还要找到那个失踪的老师,对吗,珞恩?”罗伯茨说。
“等待搜查令的同时,我想在他家附近安排监视。”珞恩在办公室里寻找着特蕾西和米奇的身影。
“我同意。但如果他真的绑架了老师,你真的认为他会笨到把她带回自己家?”
“我不确定。但如果是这样,现场应当安排警力。我会派特蕾西和米奇过去,你能批准加班费吗?”
“做你该做的,珞恩。别的事情留给我来操心。”
珞恩注视着罗伯茨沿着走廊走回他的办公室,她对未来会发生什么还是没有把握。她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给家里打了电话,希望汤姆已经改变主意回家了,但只听到语音提示。她想给他母亲打电话,但还是决定放弃。
就在她要离开办公室时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内心一阵恐惧。
“珞恩,你还好吗,亲爱的?”
听到雅克的声音,她舒了一口气。
“强打着精神呢,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她把最新的进展大致说了一遍。
“这可怜的女人。我们必须保持乐观。目前。受害者还没有是被他立刻杀害的,也许他想延长对 她们折磨。如果这些受害者都与他的过去有关,比起谋杀本身,让她们备受精神折磨也许更令他满足。你一拿到搜查令,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坚信他就是凶手,我愿意协助对他住所的搜查。”
“我只希望在司达克老师成为第五个受害者之前,我们能找到他。拿到搜查令我会第一个通知你。”
“我想今晚的晚餐是不可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好像是个愚蠢的问题,但她还是感到很欣慰:“我整晚都会在这儿,等一会你可以顺路过来,到吃饭的时间我总要随便找点东西吃。”
“好。汤姆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我刚给家里打了电话,他还是不在。我该去工作了,晚点给你电话。”
第四十四章
“有什么发现吗,皮特?”珞恩问。她走到皮特桌前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后背。
“没发现太多东西。约翰·司各特1975年到1980年间就读于阿什莉高中。那个学校里还有一个叫凯瑟琳·司各特的,我觉得应该是他妹妹。档案里有的就这么多。”他一边说一边厌烦地推开自己的笔记。
“和校长联系一下,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最好还是让他知道司达克小姐出事了。顺便让他提供一下学校的档案。”
“现在就办,头儿。”
“特蕾西,你和米奇现在就去约翰·司各特家盯着。直到我们找到证据为止。”
皮特捂着听筒跟珞恩说:“头儿,我联系上校长华伦先生了,他愿意现在就和我们在学校碰头。”
珞恩看了看时间:“告诉他我们二十分钟以后到。”
“茉莉,你和约翰接替皮特.99lib?的工作,查查约翰和凯瑟琳·司各特的银行账户。我和皮特几个小时以后回来。”
“长官,之前几次犯人绑架受害者以后都和你联系过,要是凶手再打电话来找你怎么办?”茉莉问。
“试着追踪他的位置,拖延一下时间。我们八点左右就能回来。”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华伦先生在校门口紧张不安地等着他们。
校长看起来五十岁出头儿,竖着风衣领子防止雨水滴进领口。“有什么新消息吗?”他问道。
“还没有。谢谢你愿意跟我们合作,华伦先生。司达克女士在这里任教很久了吗?”
“三十五年前她从师范学校毕业以后就来我们学校了。她和学生关系很好,她的个人档案就在我办公室里。”
他们快速穿过空无一人的校园。珞恩问:“学生档案呢?最早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
“战时德国人炸了学校,后来学校重建。我们现在把记录保存在另外一个地方了。校方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所以他们在楼后用造了一个钢制房子来储存档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先看看学生的档案。”
“没问题,这边走。我先开一下灯。”他走到墙边的配电箱,合上了几个闸门,整个区域瞬间灯火通明。他们跟着校长一路走进另一个走道,珞恩的鞋跟敲着地砖的“哒哒”声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响亮。“就是这儿。”他走到一扇钢制的门前停下来。
他们进了大门,华伦先生在一排排挤得满满的架子间挪动着身子,金属的货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文件箱。“我看看,你说1975年。约翰和凯瑟琳·司各特。约翰·司各特的档案在这里,但是没有凯瑟琳·司各特的。你知道那个女孩多大吗?”他吹掉一个厚纸板档案夹上积的灰尘,然后拿到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打开来。
“我们也不知道,组里的人正在调查。如果你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我想想,嗯……男孩十一岁。司达克小姐是他的体育老师……真可怜,他父母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啊,他有一个妹妹比他小三岁,所以我们没有她的档案。她那时候应该还在上小学呢。等一下,这儿夹了一张女校长的备注。上帝,是多琳·尼科尔斯……”他停了一下看向两位警官:“她不是上个星期被杀了吗?”
“是的。备注上怎么说?”珞恩试着把案情在脑子里重组一遍。
“上面说约翰·司各特和他妹妹都被家庭暴力伤害。她立刻打电话联系了社会服务部。这两个孩子都被父母虐待过。太可怕了。”
皮特看了一眼珞恩,点点头,问道:“别说你刚好还有那时候联系的社工的名字。”
“有的,在这儿呢……”
“珊迪·克雷福德。”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怎么知道?”华伦吃了一惊。
“这是有根据的猜测。上星期四我们发现了克雷福德女士的尸体。拼图里的重要一块。”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和这个人有关?”
“我们还不确定。能给我们一份档案复印件吗?”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去印一份。办公室里就有复印机。”
“你怎么想?”等待复印件的时候皮特问。
“两个孩子被双亲虐待,我们应该先查查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一回警察局我就去查。受家暴的孩子不是应该离开施暴家庭吗?如果他们被送走了,他们的父母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去世的?约翰·司各特的同谋是他妹妹吗?”
“如果那两个孩子被寄养在不同的家庭呢?以前总有这种事情发生。报复,凶手用的就是这个词。肯定是他。他杀了小时候让他失望的所有人。他的父母、他的老师,社工,以及女校长,这是我们要调查的关联。”珞恩边说边在记事本上写下来。
皮特点点头表示赞同:“可为什么是现在呢?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不知道,他在托妮出租车公司工作多久了?”
“不知道,我没查过。怎么了?”
“假设他刚被出租车公司录用,可能有一天他碰巧载到多琳或者贝琳达。可能,他看见她们就想起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待遇。现在我们只能回警察局以后再做进一步调查。”珞恩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庭问题,不禁走了神。
“想什么呢,头儿,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汤姆和查利。”她露出一个伤感的微笑。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要是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就把他们都抛之脑后,那真是蠢到家了。”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皮特。你就是非要把我往坏处想。我和雅克只是朋友。可能如果在另一种情况下……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当的行为。”
“你是被他青蛙一样的口音给迷住了,是不是?”
“行了吧,皮特。”老天,他就不能不提我和雅克?我最好转换一下话题。“不知道华伦先生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谢天谢地,几秒钟以后华伦就出现在门口。“给你,警督。这里有约翰·司各特和司达克小姐的个人档案。她丈夫那边呢,你给他打过电话了吗?”
“她结婚了?对不起,我还以为她是单身。”珞恩从校长手里接过文件夹。
“简在学校里比较愿意用她的本名。她几年前结婚,我们都以为她要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呢。”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眉毛拧在一起,抿紧嘴唇,随后抬起头,看起来很为她悲伤。“她的地址也在档案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戈登。”
“我们会找专门的人跟亲属联系,刚好我们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他。”
“我知道了。”华伦先生的微笑里藏着一丝担忧。
“这是我的名片。我们会尽所能把她安全的带?99lib.回来。”
“希望你们能快点找到她。”
第四十五章
他们进门的时候局长已经在等他们了。他冲珞恩扬了扬手里的纸。“搜查令,警督。”他把一张对折的纸递给珞恩。
“这么快怎么拿到的?”她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别问了,就当有人欠了我一个人情吧。我能一起去吗?”
“我得先处理几件事,然后跟组里的人说几句话。十分钟以后来找你。”
她迅速召集组员,把大概情况告诉大家,并安排茉莉对司各特的父母做更深入的调查,随后给雅克打了一个电话。
“克利尔蒙特路26号见。我五分钟后出发。另外,雅克……”
“怎么,亲爱的?”
“准备充分展示你的职业素养吧,新局长罗伯茨也会一起去。”
“收到。一会儿见。”
“皮特,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可能要坐局长的车过去。”
他们在司各特家门前停下车时刚过九点。珞恩跳下车找到特蕾西和米奇。
“有什么情况吗?”米奇打开车窗,珞恩弯下腰隔着车门问他。
“长官,毫无动静。他的车不在这儿。我问了问邻居,隔一个门的那一家,有个家伙说,这幢公寓的房东就住在一楼,他去奥兹探亲了,下礼拜才能回来。司各特显然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不过,最近他总带不同的女人回来,他觉得挺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珞恩盯着房子问。
“他说那些女人大多进去了就没见出来。除了一个人不一样。我问他怎么不一样,他说他记不得了。他还说司各特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会一夜情的人,他实在没明白这么多看起来很体面的女人看中了他哪一点。”
“那个不太一样的女人没准就是他妹妹。反正我们有搜查证,你们两个注意一下后面的情况。”
两个警员下了车绕到房子后面,珞恩回去找罗伯茨和皮特。“你要负责这次搜查吗,长官?”
“不了,警督,我正想看看你在外面表现得怎么样。”
哦,好啊,监督我,是吧。太他妈好了!
皮特按了门铃。虽然他们看见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点亮光,可是却无人应门。“皮特。把门撞开。”
他们分头在各屋看了一下,没有人,然后在客厅会合。
“嘘……别说话。你们听见了吗?”珞恩小声说。他们在原地站定仔细分辨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珞恩跪下来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她迅速掀开早先绊了她一下的那块地毯,地板上赫然出现一扇地下室的活板门。
皮特用胳膊肘碰了碰珞恩,然后打开了挂钩,往上一提,打开了那扇门,下面露出了一个潮湿、黑暗的地窖,有一架梯子延伸下去。
他们听到了被什么东西捂住的低低的哭声,他们赶快走下摇摇晃晃的梯子。珞恩用手电在这间.99lib.临时囚室的四周照了照。在手电光中,她发现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女人被剥得一丝不挂,绑在一张旧木椅上。“给我拿条毯子来,皮特。”珞恩挡住女人的身体。局长则迅速回到房间里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泪水顺着女人的脸流下来,她满脸的血迹。“简·司达克?”珞恩撕下贴在她嘴上的胶带。她大口呼吸着点点头。珞恩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女人身上。她试着解开绑在女人身上的绳子,可是她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皮特拿了毯子回来,帮她解开绳子。
岁月在她皮肤上留下了痕迹,她满脸皱纹的每一道细纹里都浸了血。她花白的头发被血浸透,打了绺。女人明白自己得救了,这才哭了起来。
终于在她能说得出来话的时候,她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谢天谢地,我们及时找到她了。珞恩红了眼睛,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亲自把那混蛋绳之以法,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们等一下再细说,简。亲爱的,现在我们得送你去医院。你安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嗨,警督,你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我在下面,阿诺医生。我们找到她了,她还活着。”
“谢天谢地。叫了救护车吗?”雅克顺着梯子爬下来。
“局长去打电话了,你能在救护车来之前先简单检查一下她的情况吗?”
“当然,当然。现在不要担心,夫人。我们马上就带你离开这儿。”
珞恩看着阿诺温柔的样子不禁莞尔。他对待简的态度感动了她,毕竟,他习惯面对的是没有生命的尸体。
十分钟以后,救护车到了。雅克发现简的头骨上可能有骨折,应该是在车里被司各特打的。她的肋骨也断了几根,医护人员固定好她的身体以后,才把她放到担架上抬上梯子。
“上帝啊,这鬼地方……”罗伯茨又回到地下室,忍不住脱口而出。囚室的最里面,在那女人根本够不到的地方,放着一只狗食盆,里面装着一点稠粥。
离食盆十几公分的地方是人类粪便和一堆女人的衣物,有内衣裤,一些随身物品。他们假设,这些应该是前几名受害人的。珞恩手里的手电光照出了遍布整个地下室的斑斑血迹。
“她们像牲口一样被关在这里,被扒光衣服,不断遭受毒打。”雅克一边对三个位警官说,一边装配了更好的光源,给现场拍照取证。
珞恩注意到她的上司瞪着法国佬的眼神,这才介绍起来:“抱歉,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雅克·阿诺,内政部的法医,这位是总警督肖恩·罗伯茨。”
“我们之前通过电话。”雅克伸出手。
肖恩搭了一下雅克的手,说:“我们的确通过话,医生,我很好奇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到现场。”
“这么说吧,我有线人一直向我提供案情的进展。”雅克不动声色地看着肖恩回答。
“我明白了,我不多耽误你了。警督,我们上去跟你说句话。”
肖恩先爬上楼梯。雅克笑着握紧拳头,用口型跟珞恩说:“给他点颜色瞧瞧。”她耸耸肩挤出一个微笑,爬上梯子。
珞恩以为肖恩要为她联系了雅克而和她算帐,没想到肖恩只问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和警察局打过招呼,所有警备车都出去找司各特的车了。他最可能躲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们得先找到她妹妹的住处。你让组员们去通知简的先生了吗?”
“我让他们找辆车送他去医院。我现在就着手搜查这里。和你的组员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关于司各特妹妹的情况。”
“抱歉,长官。”米奇插话道,“你应该去隔壁看一下。”
他们跟着米奇穿过走廊走进卧室。一瞬间,他们好像被送回了六十年代。屋子里全是笨重的深色家具,床垫中间已经向下凹陷,上面盖着一床旧式青柠檬色的鸭绒被。靠里的墙上被一块软木告示板占据着。珞恩难以置信地惊呼:“上帝啊!”她扫视着告示板,上面钉着一排排案件报道的剪报,一个挨着一个。凶手按时间和犯罪顺序将它们排好。要是今天下午我进过这间屋子……
肖恩站在珞恩旁边,指指其中一张剪报:“老天,那混蛋在嘲笑我们。看,他在上面用荧光笔做了记号,还在旁边写了‘哈哈’”。
一整天下来珞恩身心俱疲,她转过身对他说:“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说吧。”
“我们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这是我们的当务之急。犯罪现场调查组的人马上就会过来封锁这里。不如今天就先这样,反正现在我们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好主意。已经快十点半了,警察局能调动的人都在找司各特,今天就到此为止。”罗伯茨往前门走去。
“明天见,长官。我去和医生打个招呼再走。”
她返回客厅的时候,皮特和雅克正好从地下室的梯子爬上来。
珞恩走到壁炉架前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雅克走到她背后。她把照片塞进他手里问,“这个你能做到吗?”
“做到什么?”他接过照片。
“我想知道他妹妹是谁。你的人能想办法模拟出这照片上的人二十年以后的样子吗?”
“交给我吧,我肯定能找到有办法的人。”
“我们决定收工了,你这边结束了吗?”她看着地上的活动门板问。
“差不多了,走之前我要再检查一下他的衣服,看上面的纤维和在多琳家找到的是否匹配。”
“好的,我帮你。皮特,你能跟特蕾西和米奇的车回去吗?明天见。”
皮特对珞恩把他支走有点不满,但珞恩看的出来,他也精疲力尽了。
她很快找到一件绿色的上衣递给雅克。
“这很可能就是我们需要的证据。”他把衣服收进证物袋里,“我回去就检查这件衣服和照片。大概明天午饭之前就能出结果。说起吃饭。”
“印度菜还是中餐。”珞恩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
“你先回家,我去林先生饭馆买一顿中式大餐带过去。半小时以后见。”
一回到家,珞恩就看到电话答录机上的灯光不耐烦地闪个不停。“珞恩,我是汤姆。明天查利板球班下课的时候,你能去接她吗?妈妈四点半约了医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我四点有一个面试,在市区的另一边。如果你去不了再给我打电话。提醒你一下,板球课五点半结束。谢谢。”
雅克带着晚饭回来了。珞恩去开门的时候心情有点低落。
他感觉到她情绪有变化。“真是让人精疲力竭的一天啊。”他向她走了两步,珞恩下意识地向后退。他僵住了,但他掩饰住失望,去拿碗盘,把食物装好。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汤姆打电话来了,我不在,所以他留了言。”
“哦。”雅克等着她说下去。
珞恩伤心地说:“听见他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我们的婚姻遇到了多大的麻烦。他叫我明天去接查利放学。一方面,我很感激他,这样我才有机会看到她。但是另一方面,想到他只能把我当成最后的选?99lib?择真是让人心烦。就因为他和我亲爱的婆婆都没有时间,所以老好人珞恩得来顶这个缺。”她倒了两杯威士忌。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今天太累了,疲惫的时候,小事就会被放大。亲爱的,积极一点,至少他打电话来找你帮忙了。如果他还在气头上,能打电话给你就已经不容易了。别太强人所难了。这成语用对了吗?”
“对,是这么说。”微笑让她脸上的焦虑表情放松下来。“你怎么总能这么客观?”
“工作养成的习惯,亲爱的。来吧,趁黏糊糊的谷胺酸钠凝固之前,我们先吃饭吧。”
“你们医生总是知道怎么倒人家的胃口。”她拿起叉子,搅拌着他帮她倒在虾球上的酱汁。
“妹妹,是我。”
“约翰,谢天谢地,你在哪?”
“别担心我,我只说几句。今晚我已经帮你在燕子旅馆订好了房间,别回公寓,听清楚了吗?条子们应该已经搜查过那儿了。”
“那个女人怎么办?”她妹妹小声说,怕离她不远的同事可能听到她说的话。
“我猜他们已经找到她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不是最后一个。很快,我就会证明他们错了,等着瞧吧。注意安全,妹妹,马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珞恩到达警察局时,天还未亮。她看到有几位组员的位子空着,她猜想他们可能早就在司各特家清点证据了。
她刚推门进去,肖恩·罗伯茨便说:“你能来加入我们真好,警督。”
她瞄了一眼手表,不过七点半,皮特头顶上挂在墙上的时钟也证实了这一点。她扫了皮特一眼,皮特耸耸肩。
“如我所说,”罗伯茨继续向她的组员们训话,“是的,我们发现司达克老师没受什么伤,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认为自己做得不错,而开始沾沾自喜了。除非我们把约翰·司各特抓进牢里,否则我们活儿还远远没有结束。”
“茉莉,请出来告诉大家你查到了哪些和司各特兄妹有关的信息。”
茉莉站到了大家面前,她显得很紧张,笔记本都掉在了地上。她准备好发言时,慈母般的自豪感掠过珞恩心头。尽管最近她们之间有分歧,但过去一周里,茉莉的表现亮眼,如今珞恩已视她为小组里的中坚力量。
“首先,我利用皮特和警督从学校获得的信息,对约翰·司各特的背景进行了调查。约翰十一岁的时候,他的体育老师简·司达克,在课上发现他手臂上有伤痕。她问他是怎么回事。起初,他不愿意告诉她,但最终放下防备,承认他父母一直在虐待他和妹妹。她向校长多琳·尼科尔斯报告了这件事,而多琳又向社工辛迪·克雷福德反映了这件事。”
“没错,这些我和警督都猜到了,小茉,告诉我们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好吗?”
“是这样,”茉莉窘迫地继续说道,“约翰和他妹妹被从家中接了出来,然后被安顿在不同的寄养家庭里。他乞求机构负责人让他们在一起,但他们无视他的请求。在当时,把兄弟姐妹安排在一个家庭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之前,他是个成绩中等的学生,可是和妹妹分开寄养之后,他的成绩迅速下滑,他开始封闭自己。后来,他被送去心理治疗,几个月后他的成绩上升了。大概就在这个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家里发生了火灾,他的双亲都葬身火海。我查找到了他们的验尸报告,他的父母当时都喝醉了,丧失了逃生的能力。
“大家公认火灾是一场意外,而司各特的成绩好转,显然足以再次打消学校的顾虑。我接着调查了两个寄养家庭。两家人都说他们是好孩子,每个周末都在一起,显然平日里他们安静又内向,但周末一到,他们就变得活泼好动。”
“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故意纵火,有这样的可能吗?”珞恩困惑地问。
“以吉米·巴尔格的案例来说,十一岁的孩子能做出比纵火可怕得多的事。”局长回应说,他指的是几年前两个十几岁的男孩残忍杀死一个两三岁孩子的事。罗伯茨催促茉莉继续说下去。
“基本就是这些,最后一件事。我给社会服务中心打了电话,询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学校毕业以后发生了什么事。约翰十八岁的时候努力了好几个月,争夺妹妹的监护权。当时凯瑟琳十五岁,最后,他成为了她的合法监护人,他们的档案也就只有这些了。”
“今天早上我邀请了一位朋友,她会在十一点左右到。希望大家都听听她是怎么说的。”茉莉报告完毕后,局长说道。
“你说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珞恩困惑地问。
“她是名犯罪学家。她来这儿是帮我一个忙。我已经向她陈述了案情,她会带着对凶手的分析报告过来。”
珞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无意冒犯,长官。但这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将他抓捕归案。”
“也许是这样,但也未必,警督。她来的时候你不要抱有偏见。在凶案的侦破中,求助于犯罪学家比求助于病理学家靠谱多了,你觉得呢?”
傲慢的混蛋。珞恩眯着眼睛看着他掉头走出大办公室。她拉开椅子跟在他身后向他的办公室走。
皮特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用自己的大块头挡在她面前。“别跟他计较了,头儿。拜托,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随着早晨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珞恩心里越来越沮丧,她朝桌面狠狠捶了一拳,我不应该待在这儿,我应该去搜查那混蛋的公寓。可相反,她却要奉命守在这儿,要一个“神经病专家”来告诉她那些早就知道的事实,而凶手还逍遥法外。为了迎合罗伯茨的所谓朋友去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衣着讲究的苏珊·百沃特在十一点准时到达,这女人身材苗条,高高的颧骨凸显了她良好的教养,她大步向局长走去时自信满满。局长欢迎她时表现出了肉麻的热情。珞恩翻99lib?了个白眼,她觉得用这么夸张的方式欢迎这个女人是做给她看的。
“这位是苏珊·百沃特。苏珊,大家都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开始。”
“谢谢,肖恩。”她对他报以意味深长的微笑。“研究过这些笔记之后,我对凶手的分析如下。此人怀着满腔的愤怒,他心里的恶意越积越深直到忍无可忍。于是他在狂.99lib.怒之下杀死了那些女人。”百沃特低头看了一眼笔记,又接着说下去。
“详加分析可以看出,他是个孤独的人。他穿的衣服是他孩提时期的风格,回避当下的时尚潮流。曾经被一位女性家族成员性侵犯过,也许是他的母亲。他惩罚受害者,是因为她们的性别,以及过去她们曾让他失望。很可能他的愤怒导致他杀死了母亲,并且这可能在好几年里都一直是他生活的目标。最近的某次意外让他的愤怒再次浮出水面。有什么事情触发了他童年的回忆,他不愿意记起的回忆。这些回忆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刻意避免的,因为它们会毁了他。”她清了清嗓子。
罗伯茨递给她一杯水,她接着说下去。
“他性格孤僻,需要兄弟或者姐妹的陪伴。他妹妹是关键人物。抓到他妹妹,你们就能钓住这条鱼。他是个守护者,她的守护者。他的家收拾得一丝不苟,他很可能有强迫症。他对女人毫无性致。也许性无能,无法实施……”
特雷西桌上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她的评估。
“请稍等。长官,是阿诺医生,找你的。”
“你好,医生?真的吗……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到。”她放下电话,跑进自己的办公室,几秒钟又出来了,边走边匆匆忙忙地穿外套。
“警督,你要去哪儿?”罗伯茨皱着眉头朝她走去。
“情况紧急,长官。我请阿诺医生做的测试有结果了。他们帮我模拟了约翰妹妹的画像。百沃特小姐刚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抓到了他妹妹,就逮住了司各特。所以我要去实验室看看那个女人是谁。然后我会带她进来审问。如果你同意的话?”
罗伯茨长叹一口气,松口道:“好吧。”
太好了!“皮特,我们走。”
在车里坐定以后,皮特便说:“简直一派胡言。”
“也许吧,就像卡萝尔·珞德,嘿,至少她指引我们找到了犯罪现场。”
“医生提供你什么关于那个女人的线索了吗?”
珞恩一边换挡一边摇摇头,“他只是说结果出来了,画像效果很好。但愿我们能认出那个女人。”
他们到的时候,雅克正在他办公室外的大厅里。珞恩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雅克,还是因为司各特妹妹的身份就要水落石出了。
“画像在我办公室。”雅克说,边朝皮特点头示意,边向珞恩投去微笑。
当雅克把画像递到她手里,珞恩的手都颤抖了,“上帝啊,我就知道。我对她有种预感。谢谢你,雅克,你又做到了。”她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冲出了过道,皮特紧紧跟在她身后。
“祝你好运,警督。”雅克在身后愉快地喊道。
“嘿,等等,头儿。你不打算告诉我这女人是谁吗?”皮特在她身后喊道,气喘吁吁地努力想要跟上她。
“很快你就知道了,快点,肥仔。”
第四十七章
雨越下越急,雨刷还没来得及清开视线,挡风玻璃就又被雨幕遮蔽。珞恩心里着急,开着车一路抄小路,穿小巷。
最后他们停在了楼前的双黄线上,皮特这才打趣了一句:“你这是在求罚单吗?”
“哈,不好笑。这鬼天气,你想停在一英里开外自己走过来吗?”她捅捅他的胳膊加了一句,“好像你从来没停过双黄线似的。”
“好吧好吧,你说得对。”他支吾了一句,头像节拍器的摆针一样晃来晃去。等珞恩熄掉引擎,皮特说:“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觉得司各特的妹妹是谁?你这个关子已经卖得够大了。”
“你就快知道了。不过我得先问几个问题,看看简·司达克打电话给出租公司的时候,是谁接的电话。”她打开手包把钥匙扔进去,“走吧,速战速决。”说着下了车。
珞恩用手包遮在头上跑进了托妮出租车公司。
珞恩走进了办公室,皮特则在门口站定。
两个女人看到他们都很惊讶,不过托妮很快绽放出一个微笑,玛丽则斜睨着珞恩和皮特。她真的很不喜欢执法人员。
“嗨,警督,这次要我帮什么忙?”托妮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问道。
“我们想让你帮忙找一个司机。”
“哦,谁啊?”
“约翰·司各特。”虽然珞恩的肾上腺素飙升,却还是故作平静地说。
“他昨天打过电话来,说他想请几天假。他犯什么事了?”托妮的眼神在珞恩和自己的雇员之间游移,后者正在她的办公桌前坐立不安。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问问玛丽?”
“我怎么会知道?”肥胖的调度员不客气地回敬道。
珞恩眯起眼睛:“作为调度员,他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得很才对啊,不是吗?”
“警督,到底怎么回事儿?”托妮问。
“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问玛丽,或者凯瑟琳·司各特?”
“真见鬼!”皮特忍不住喊了出来。
珞恩回过头,看见皮特一脸惊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托妮摇摇头满脸不解:“玛丽,你和约翰有关系吗?”
“那怎么了?”女人大叫,她的上嘴唇上翻,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你跟我说你姓马修斯,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来替她回答吧,托妮。”珞恩对满脸困惑的女人说,眼睛却始终盯着调度员,“这样她哥哥才更容易绑架他名单上的那些受害人。”然后她又看着托妮说:“只要他们欺骗你。”她再次转向玛丽:“你对出车记录做了手脚,确保你哥哥的名字和别的司机调换,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玛丽含糊地说。
“昨天的出车记录呢,托妮,我给玛丽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去给你拿,今天早上刚收起来了。”
托妮去找出车记录的文档,珞恩回头瞥了皮特一眼,他满脸迫不及待想抓住玛丽问个清楚的样子。
托妮取了她身边架子最上面的一个鞋盒递给珞恩:“在这里,你有特别需要看的记录吗?”
“应该有一份四点左右去阿什莉高中接人的记录,也许是四点十五分,报的是司达克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去接的司机是谁吗?”
“我看看,啊,找到了。四点十分有一通电话,去接的司机是万科。”托妮看着记录皱了皱眉。
珞恩抬起头来:“有什么不对吗,托妮?”
“有一点,万科昨天晚上九点以后才开始出车呢。”
“也许你能告诉我,昨天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哪个调度员在当班?”
“玛丽,不就是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科那个时候根本不当班,为什么把他名字写在出车记录上?”
“这个问题我也替她回答吧,托妮。她是故意的。约翰·司各特去接了简·斯达克和两个孩子。谢天谢地,那两个孩子逃出来了,斯达克小姐就没那么幸运了。几小时后,我们在他家的一个囚室里找到她,她光着身子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她身上有好几处骨折,所幸还活着。约翰·司各特的前几个被害人就不一样了。对吗,玛丽,哦,还是叫你凯瑟琳?”
调度员瞪着珞恩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警督。我完全不知情。玛丽,收拾东西走人吧,你被开除了。你那变态的哥哥也一样。”
“没错,玛丽,拿好你的东西跟我们回局里吧。皮特,你能把这人带回车上去吗?”
“没问题,头儿。”
“最后一件事,托妮,.99lib.司各特开的车是公司的还是他自己的?”
“警督,他们用的都是自己的车。我要是还得提供车,早就破产了。”
“谢谢你的合作,托妮。希望你尽快找到新的调度员和司机。”
托妮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你知道司各特在哪儿吗?”
“我们很快会抓住他的。”
他们回局里的路上,玛丽的脸上一直挂着一个可恶的微笑。
皮特和珞恩把那女人带进第一审讯室后,走到隔壁的屋里透过双面镜观察她。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守卫。
“你说的对,你之前就说过她有点可疑。她真是个魔鬼。”
“等我们找到他哥哥再庆祝也不迟。我豁出去了,皮特,你好像认识个本地报纸的记者?能不能让他帮我们发一篇稿子?放出风去说玛丽已经被拘留了。如果司各特知道我们抓到了他妹妹,他肯定会自己出现的,至少会跟我联系。”
皮特看了一眼时间:“我要是现在就去,还能赶上晚报。她怎么办?”他指指审讯室。
“先关她几小时,也许到时九九藏书候她还能快点招供。”
二十分钟以后皮特回来了,珞恩正好挂了电话。
“真够悬的,就差半个小时。他们接下报道了,跟我们一样想赶紧看到司各特被绳之以法。你跟谁打电话呢?”
“戈登·司达克,问简怎么样了。她已经出院了,还惊魂未定,不过想想她刚刚经历的,已经恢复够快了。他希望我替他向全组道谢。”
“你跟他提起司各特的妹妹了吗?”
“还没有,我们现在就先静观其变。司各特早晚会来联系我们。在把暴跳如雷的玛丽拿下之前要不要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你告诉过局长我们把她带回局里了吗?”
“说过了,他还生气呢,一定要你来审问,我只能观察。”
皮特听了做了个鬼脸。
“别担心,万一有情况我会在耳机里给你指示。你肯定没问题。”
“太好了,这就像一位‘大姐大’在监视我,而我要审问另一个‘大姐大’一样。”皮特在去餐厅的路上叨唠着。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把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珞恩问:“准备好了吗?我们给她带个三明治。我怎么这么仁慈!”
“她那个块头,你要真想让她吃饱,恐怕得带一卡车。”
珞恩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让她想起一句老话儿:“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第四十八章
皮特一走进审讯室就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他先向她讲明了法律赋予她的权力,用的是她的真名凯瑟琳·司各特来称呼她。无休无止的审讯就开始了。
“嘿,皮特,放慢节奏。给她个说话的机会。”珞恩的声音从耳麦里传过来,“问问她昨晚在哪儿。”
皮特照做了,但女人却缄口不言。他把三明治放在桌子中间,凯瑟琳的目光就聚焦在那个三明治上,而不是在皮特身上。
几个小时过去了,审讯依然没有进展。沉默,实实在在的沉默。每隔一个小时皮特就要垂头丧气地离开审讯室稍作休息,和珞恩简短地交谈两句后再回去继续审问。
四点四十分,特蕾西拿给珞恩一份首印的晚报,头版头条赫然用黑体字印着:
连环凶杀案嫌疑人之妹协助警方调查
“如果这样还不能把那混蛋引出来……”珞恩显然对记者的报道非常满意。特蕾西转动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好像是表带夹住了汗毛。就是在那个时候,珞恩注意到了时间。“见鬼,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去学校接我女儿。我得给我姐姐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替我去接她。皮特,我马上回来。”她扔下一句话就跑出去了。
她的手机还在楼上她的手袋里,所以她抓起离她最近的一部电话机打给她姐姐:“雅德,谢天谢地。查利板球课下课我本应该去接她的,可是我现在走不开……”
“你开玩笑吧?又是这样,工作比孩子重要。”雅德叹了口气,“几点下课?”
“谢谢,雅99lib?德。你最好了。赶快去吧?”
“你欠我一份人情,珞恩。”雅德不满地嚷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珞恩回到观察室,皮特看起来受够了司各特无言的折磨,开始闪避她凌厉的眼神。
二十分钟以后,特蕾西冲进来。她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怎么了,特蕾西?”
“长官,有人打你办公室的电话,我99lib.替你接了。”
珞恩听出好像有坏消息,她在犹豫怎么开口说。
“说吧,特蕾西,你已经开始让我担心了。”
“对不起,长官,电话是你女儿打来的。”
珞恩皱了皱眉:“然后呢?她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长官,哦,上帝,她还在学校,但她有点情绪失控。”
“特蕾西,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姐姐被……绑架了,长官。”
珞恩膝盖一软,身子靠在双面镜上。“皮特,出来,马上。”
“怎么了?”皮特冲进门,先看看珞恩又看看特蕾西。
特蕾西接着刚才的话说:“查利看见她被塞进一辆出租车里了。一辆黑色的标致。”
皮特没反应过来:“谁被绑走了?”
“我姐姐,皮特,司各特带走了我姐姐。”
“我的耶稣基督!特蕾西,去报告局长,马上。”
特蕾西跑出门。皮特上前安慰珞恩,珞恩却只反复听到一个声音:我的天,约翰·司各特抓住了我姐姐。这一局一定不能输。
局长进来时,珞恩正在给皮特布置任务。“打电话给学校,让他们照顾查利。然后给汤姆打电话叫他去接女儿。去他的面试,听明白了吗?”
皮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从罗伯茨的表情看起来很为她担心,他递给珞恩一杯水:“特蕾西都告诉我了,珞恩,我很抱歉。走吧,我们先回你办公室去。”
珞恩低头描了一眼罗伯茨抓着她的胳膊的手,她看到罗伯茨眼里的担心和忧虑,想起他们在一起时他也很喜欢雅德。“那她怎么办?”她指指双面镜那边的女人。
“我会让警员先把她关起来。”
他们刚回到大办公室,电话就响起来。大家面面相觑,直到米奇拿起听筒。“等一下,我帮你转过去。”
他拿着电话用口型说,是他。
“珞恩,我来接。”罗伯茨坚持道。
但珞恩挡开了他的手。“不。”她坚决地回绝他。马上要进行的对峙让她心跳加速。
“珞恩,听我说,现在的情况你很难保持冷静。不要让他钻空子。”
“见鬼,长官,我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珞恩咬着牙说。“你好,我是辛普金斯警督。”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珞恩……是我。”
“99lib?雅德,亲爱的,你还好吗?你在哪儿?”泪水涌上珞恩的眼眶。
“啊,警督。问题,问题,你总有问题。你忘了接你女儿下课吗?你姐姐倒觉得她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事儿呢。”他空洞的笑声从电话那边传来。
“混蛋。”
“现在,警督,你要是想再见到你姐姐真应该考虑对我客气一点。”
“你想怎么样,司各特?”
“拖延时间,我们试着追踪他的电话。”罗伯茨用嘴形对珞恩说。
“咱们交换人质吧,我妹妹换你姐姐。怎么样?”
“我确定可以安排,但是我需要先跟我的上级汇报一下。”
“为什么你不现在就问问罗伯茨局长呢,就是站在你旁边的那位吧?”司各特刺耳的笑声刺激着珞恩的耳膜。
珞恩转过身看向窗外。他在那里吗?在监视我吗?
“他会答应的,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吧。”
?99lib. “我再打给你。时间到了,你大概正费尽心思追踪我的电话吧。”
“求你了,让我和雅德说句话。”电话挂断了,只剩下一阵盲音。她发白的指关节紧紧握着听筒,罗伯茨不得不掰开她的手指从她手里夺下听筒。
皮特正好走进来,大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出什么事了?”
珞恩的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皮特迷惑不解,于是说道:“头儿?别担心了,汤姆会去接查利的。”
“司各特刚打过电话过来。”罗伯茨说。
“见鬼。那贱女人最好现在就开口不然……”皮特愤懑地啐了一口。
“够了,皮特。我不希望她知道雅德的事。我们就折磨她一晚,让她也尝尝滋味。”她看向罗伯茨,后者点了点头。如果她要去见司各特,绝对不可能把司各特的妹妹交出去。
“我去一趟司各特家,看看犯罪现场调查组的人有什么发现。”
“你确定没问题吗?”罗伯茨问。
珞恩看着他摇摇头:“我打个电话就过去。”她走进办公室,关上身后的门。“雅克,是我。”
“你好,珞恩。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她这么说着,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了珞恩?”
“约翰·司各特又找到一个目标……”
“什么!不会吧。我刚看到报纸说你们逮捕了他妹妹。你们是不是把他逼急了?”
“我只希望他不要伤害雅德。我刚和她说话了,她听起来还好。”
“珞恩,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等一下,你是说你姐姐雅德?珞恩,她绑架了你姐姐?”
“雅克,都是我的错。汤姆只让我去做那么小一件事我却没办到。像往常一样,我被工作绊住了。现在她要去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她抹掉泪水,心里满是愤怒和恐惧。
“珞恩,不要自责。她一定会没事的。积极一点,我能帮什么忙吗?”
“没人能帮忙。他想用我姐姐换他妹妹,我觉得老板不会答应。我现在就去司各特家,看看犯罪科的人有没有什么发现。希望他们还没把要送检的证物都送走。”
“我还有几封邮件要处理,完成以后我就去找你。加油,坚强点。”
第四十九章
珞恩、皮特和局长到司各特的住处时天已经快黑了。雨才停,寒风扫起地上的落叶,形成了小小的旋风。调查组在房子外集合。
在进公寓之前珞恩说:“大家都带好橡胶手套了吧?”
犯罪现场调查科的人正好整理完东西。
“见鬼了,皮特。这地方简直一团糟。”珞恩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客厅。然后走向领头的同事。“嗨,杰克。有什么发现吗?”
眼前身形修长的中年男子还穿着白大褂,他正小心翼翼地绕开摆满一地的工具箱,走进客厅,他指了指他们收集的证据。“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是一本剪贴簿,衣柜里还发现一个鞋盒,里面有些旧照片和几把钥匙。”
珞恩打开鞋盒,一张一张翻看里面照片,再一一传给局长和皮特。照片上都是些黑色记忆,不堪回首的过去。其中一张照片上,一栋房子在被熊熊火焰吞噬。什么样的人才会拍下这种照片?这是他出生的房子吗?他是亲眼看着房子付诸一炬吗?盒子里还有几张宝利莱照片,拍的是两座墓碑,碑上刻着格雷斯·司各特和杰夫里·司各特。照片上用大写字母写着“最后的解脱”几个字。
盒子里最后一件东西是一个黑布包,里面包着两张扑克牌,黑桃国王和黑桃皇后,还有一张塔罗牌里的死神牌。
“他可真是个心理阴暗的怪胎。”皮特说完就吞了下口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对不起头儿,我不应该这么说。”
“没关系,皮特,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珞恩坐进沙发里翻看着那本剪贴簿,皮特坐在她身边,吹了一声口哨。
“上帝啊,那家伙暗中关注你好多年了。”皮特看了她一眼,又回去看那本剪贴簿。
珞恩瞪着几百张自己的照片说不出话来。有她和汤姆还有查利在一起的照片,甚至还有最近她和雅克在公园里手牵手的照片,还有很多她和皮特出任务或者回警察局的照片。最让她沮丧的,是那张查利在学校操场上的照片。这个混蛋不光监视她,而是跟踪她很久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也问着简·斯达克问获救时问过的相同问题。
“因为你是主管这件案子的警督吧。”罗伯茨越过她的肩膀看着照片说。
“嘿,你们看这个。”皮特翻到倒数第二页,上面是几张整齐排放着的照片。微笑着的,年幼的司各特与一对年迈的夫妇站在一起。最后一页上是几张布纹照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和这对夫妇在一起。那女孩应该是他妹妹。“你们觉得呢?可能是他们的祖父母。”
“肯定是。如果他们还活着,这两个孩子也不会被送去寄养。可能他们在火灾以后就去世了。皮特,给茉莉打电话,看她能查出点什么来。”
皮特走出客厅,罗伯茨在他的位子上坐下,在珞恩身边从头到尾把剪贴簿翻了一遍。“可能这是他们度假的房子吧,周围都是树,看起来荒无人烟。”罗伯茨仔细看着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个建在树林里的小木屋。”
“是森林,从照片里能看出远处是山。这张照片,看起来好像是同一个地方,连木屋的边缘都照上了,还有金雀花和蓟类植物。可能是苏格兰高地?”珞恩转向局长,看到他有点分神。“怎么了?”
“我怀疑……”他抓起那串钥匙,上面有一把短钥匙和四把普通的钥匙。
“我们该不会想到一起去了吧?”珞恩瞥了一眼那串钥匙。
“去看看钥匙能不能打开那间小屋。不过,如果他已经带着雅德去那儿了,这串钥匙不是应该带在身边吗?”
珞恩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如果这只是串备用钥匙,以防兄妹两个要分开行动呢?”
“也可能是障眼道具什么的,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可能。所以你觉得这可能是他故意耍的把戏,他故意把钥匙放在这儿,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珞恩咬着唇陷入思考。
“我们无法揣测他是怎么想的。这是个等了三十年只为了报仇,还亲眼看着他父母葬身火海的人。”
“过来,皮特。你的人和你的消息都在哪儿?”罗伯茨话音刚落,珞恩就把皮特叫过来。这个缺乏安全感,像颗定时炸弹一样的男人,此刻正掌握着她姐姐的命。
皮特走回房间。“我来了。显然,正当决定是不是要把两个孩子交给祖父母收养时,他们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虽然老夫妇乞求有关机构把两个孩子交给他们抚养,但是他们年事已高,即使考虑到他们的年龄社会服务机构也还是觉得他们无力抚养两个孩子。这恰好是司各特怪罪社工的另一个理由。”
“这两个孩子肯定经历了痛苦的童年。我想茉莉不会也查到祖父母的地址了吧?”珞恩问。
“她给了我两个地址。一个靠近利兹市,一个是在苏格兰的度假小屋。”
“就是那儿,一定是那儿。我打赌他把雅德带到那儿去了。”珞恩把照片递给皮特。
“茉莉有他们度假小屋的具体地址吗?”罗伯茨问。
“她好像提过,我没记下来。”
罗伯茨拍拍皮特的肩膀。“别担心。我想我们最好先回警察局一趟,万一司各特又和你联系,我们就不会错过。珞恩,我们回去研究一下那个区域的地图。”
“特蕾西,有什么新发现吗?”珞恩一到警察局就问。
“长官,他几分钟以前刚打了电话过来。”
“他说什么?”
“他很生气,问你在哪儿。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他听起来更生气了,还说你这个妈当得真差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好,只能跟他说半个小时以后再打来。”
“他怎么说?”
“他说他可能会再打来,也可能不会。取决于他心情好不好。对不起,长官。”
珞恩拍拍年轻探员的胳膊,以示安慰。
“没关系,特蕾西。我想他说的是我没有去学校接女儿。这件事只99lib?能怪我。”
司各特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桌前看苏格兰地图。
他听起来很生气。“警督,你刚才去哪儿了?”
“出外勤。我能和雅德说话吗?”
“除非你礼貌地求我。”
“求求你,司各特先生,我能跟我姐姐说话吗?”她看了一眼手表,意识到雅德已经被绑四个小时了。
“我要先跟我妹妹讲话。”他恶毒地笑着说。
“我和局长谈过了,他同意交换人质。”珞恩在局长眼皮底下撒了谎。
“他同意了吗?还是你在耍我?”
“我没有,是真的。告诉我时间和地点。”珞恩心焦无比,只盼着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镇定。
“我半小时以后打过来。这次你最好在那儿等着,否则就等着给雅德收尸的时候,她身上再多几处伤吧。”他又笑了起来,珞恩听到背景音里有雅德的尖叫声,好像他已经打过她了。
“求你,求你别再伤害她了。”珞恩乞求着,司各特却挂断了电话。
罗伯茨摇摇头。“你在玩火,珞恩。我还没来得及和我的上司请示,就算我请示了,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去交换人质。他对雅德动粗了吗?”
“他挂掉电话之前我听到她在尖叫。我没说我们真的要去交换人质,长官,但是总要放个饵出去。如果是你姐姐被抓做人质,你会怎么想?”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珞恩。可是你实在不应该拿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跟他保证。”
珞恩顾不上听罗伯茨说的话,她的头脑里正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局长觉得不耐烦,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珞恩让特蕾西把电话转进她的办公室,皮特也走了进去。
“好,我知道了。什么时间?我们会准时到。不,我发誓这不是陷阱。我只带我的搭档和凯瑟琳去。我能和雅德说话吗?坚持住,雅德,我一定救你出来。”
“他想在哪儿见面?”皮特问。
“M6高速公路的凯勒服务中心。我知道你很为难,不过你可以自己决定来或者不来。你不想来的话当然也没关系。”
“嘿,我们是搭档。你当然得带着我了。我看,我们是肯定不会带着他妹妹了?”皮特帮珞恩拿着外套,珞恩亲切地对他笑笑,把手臂伸进外套里穿好。
“你真好,皮特。咱们得赶在罗伯茨发现之前开溜。”
“把钥匙给我,我假装去上厕所把车开过来,可以节省时间。”
“好,我去告诉他们我要回家去看看查利,这样也能耽误他们些时间。”
公路尽头弥漫着一片诡异的雾气,珞恩他们驱车北上赶往约定见面的地点。皮特坚持由他开车,珞恩则满脑子都是无数个“万一”。当服务站出现在路边时,珞恩心里仍然全是不祥的感觉。
“他说在卡车停车场等我们,就在那边。皮特,我不想你逞英雄。按我的规矩来,明白?”
“明白,不过那不代表我就同意你的做法。”
“皮特,不要为我冒险。我只想把我姐姐救出来。”她看到一排卡车里唯一的一辆小轿车,一辆白色的大众高尔夫,他换了车。“我下车以后记下他的车牌号码,之后用得上。”
“知道了,头儿。别冒无谓的险。”皮特抓住她的胳膊提醒道。
珞恩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放心吧。要是一切顺利,照顾好雅德,一会儿见。”
“必须的。我可接受不了今后要换搭档这种事。”
“一会儿见,搭档。”珞恩在皮特脸上亲了一下,竖起大衣领子下了车。
珞恩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冰冷的空气让她浑身打颤。皮特下了车,胳膊搭在打开着的车门上。
约翰·司各特出现了。他让雅德在自己前面,手上拿着刀子架在雅德的脖子上。他紧张地四下张望。
“凯瑟琳呢?”
珞恩停在三米以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说:“她在车里。”
“别胡扯了,警督。我看到你的搭档是一个人。”他把刀尖刺进雅德的皮肤,她尖叫了一声,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雅德的蓝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恐惧。
“好,好。拜托你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
“你骗了我。给我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珞恩,镇定,不要被他的威胁吓住。“如果你杀了她,就真的永远也别想再看见你妹妹了。”司各特正准备开口就被珞恩阻止了,“我有个解决办法。”
“是吗,是什么呢?”司各特加大了手上勒住雅德脖子的力道。
珞恩紧张出了口气说:“我们自己作个交换。”男人困惑地抬起头。她接着说:“你放了我姐姐,我做你的人质。你觉得怎么样?”珞恩咽下堵在喉咙口的愤怒。
“这件事由谁做主呢,你的头儿吗?”
“如果他们明天晚上七点之前不把你妹妹带来,你可以杀了我。”
“珞恩,不!”泪珠顺着雅德的脸颊滚落下来。
“嘘,雅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肖恩不会让我失望的。”
“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了,警督。小心点儿,雅德,你有一点不按我说的做,我就马上划开你的喉咙,听见了吗?”司各特伸出右手,“你过来我就放开她。”
珞恩走过去,吻了吻雅德的脸:“雅德。快跑”司各特伸出一只手勒住珞恩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搜查有没有藏武器。她在他的触碰下绷紧了身体,看着雅德跑进皮特的怀抱,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发现珞恩没带武器,司各特粗暴地把珞恩推进车后座。他用膝盖顶着她的背,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背后,然后用一个布袋罩住她的脑袋。袋子上的汽油味令珞恩一阵晕眩。
“特蕾西,我是皮特。”
“等一下。老板。”警员说道。
“你们在哪儿,皮特?”罗伯茨冲着听筒吼道。
“雅德现99lib. 在和我在一起。我在M6高速的凯勒服务中心。尽快调辆车来接她。我得去办司各特的事儿。”
“皮特,珞恩呢?你们他妈的在玩什么把戏?”
“和司各特在一起。局长,你过来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待着别动,我们几个小时之内就过去。”
“知道了,长官。我们在服务站里等。我们有位女士现在饥寒交迫。”皮特冲雅德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好,一会儿见。”
“好了,雅德,别担心了。你妹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而且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
雅德冲皮特虚弱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看着司各特的车驶离了停车场。
第五十章
他们在路上开了几个小时,珞恩支撑不住睡着了。
“起来吧,警督,我们到了。”司各特在她旁边耳语道。
他们走进一幢房子里以后,司各特才摘掉珞恩头上的袋子。屋里橙色的灯光在一些物体上投下了阴影,她猜那是家具。珞恩的眼睛刺痛,努力适应着屋里的光线。
小屋乍看很破旧,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里面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手工雕刻的木床上铺着几条已经磨破的毯子。一个两座的旧沙发摆在一个小小的老式铸铁炉旁。房间中央是一张板条桌和两把椅子。房间的顶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厨房:两个灶眼下面接着一个煤气罐,那是这个厨房里唯一的设备。一个旧陶土水槽摇摇欲坠地支在两根木柱上。
一面墙上是一个帘子,珞恩猜那后面应该是洗手间。几块红色的地毯让房间显得温暖舒适,两扇窗前挂着的天鹅绒窗帘是更适合维多利亚时代客厅的款式。
“珞恩,欢迎来到你的临时新家。”司各特狞笑着说。他解开绑住珞恩的绳子,强迫她坐进一把椅子里,把她的手重新绑在椅子上。
“我们在哪儿?”珞恩假装对他们所在的地方毫不知情。
“在森林里。从我们出发的地方一直向北。你知道这些就够了,警督。”司各特向门边走去。
珞恩使尽全力99lib?想挣脱绳子,她试着把绳子左右扭动,但绳结纹丝不动。她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让绳子更深地嵌进肉里。
局长走进餐厅的时候,皮特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嗨,局长,你来的正是时候。”
“皮特,我等一会儿再找你。我们先把雅德带回去。特蕾西在外面,她会带你回伦敦。雅德,他弄伤你了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脖子上被刀子刺过的地方。但她挺起胸膛,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肖恩。不过我怕珞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拜托你快把她带回来。”
“雅德,我不轻易承诺什么,但是这次我跟你保证,我一定带她回来。”他清了清嗓子送雅德上了车。
肖恩回来以后,就直接对着皮特开火了。“好了,现在雅德离开了。你预备给我讲讲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吗?”
“局长,事情很简单。珞恩觉得她和司各特在一起更能控制局面。”
“你觉得她说得在理是吗?皮特,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助纣为虐。”
“长官,你不知道珞恩说服别人的技巧有多厉害。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她的谈判能力。”
“说详细点。我现在拿你们没办法,但我警告你,等这件事过去,你和辛普金斯警督就等着为了你们的冲动行为负责吧。这事办得毫无章法,严重违反警察局的规定。”
“好吧,头儿。99lib.我们已经知道他祖父母木屋位置了。我们知道司各特会把珞恩带到那儿去,我们组织了一个空中救援队,明天一早给他来一个突然袭击。珞恩,不好意思,辛普金斯警督已经告诉他,明天我们会进行人质交换。希望他不会发现我们的秘密布置。”
“你们怎么确定他会去木屋?”罗伯茨眼里还是透出掩饰不住的愤怒。
“那应该是唯一让兄妹俩觉得安全和快乐的地方吧。这是头儿看完那本剪贴簿得出来的结论。长官,你知道她的直觉一般都挺准的。”
“警长,我可没看出来。还是你忘了我才刚来。”
“我知道,长官。不过这也不是你头一次跟她共事吧?她还特别不好说话,从我第一天认识她起,就发现了她的这个特点。”
“皮特,我怎么觉得你在耍花样呢。以前警督可不是冲动类型的。至少也不会先斩后奏,不过这不就是她现在正做的事么。司各特怎么和我们联系你想过吗?他有手机吗?我们有证据吗?要是他心理上还活在七十年代,我觉得他也不可能跟得上这个世纪的技术发展。”
“呃,没有,局长。还真没想过。”皮特垂下头,满脸尴尬。
“没准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局长你却还是个警长。皮特,我的工作就是分析好情况再行动,而不是像这样玩些非常不专业的侦探游戏。”
“是,局长。”他们穿过停车场走向局长的车子。
“我们先和武警联系一下,还有当地警察局。你最好也跟我一起。珞恩的车就先放在这里,计划顺利的话,到时候她就能自己把车开回伦敦了。”罗伯茨摇了摇头和皮特上了车。
第五十一章
约翰·司各特抱着半打新砍的木柴回来了。珞恩打了个哆嗦,见司各特还想着要改善一下小木屋里寒冷潮湿的环境,稍稍有些安心。
珞恩看着他把木柴投进火炉里,问:“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约翰?”现在是和他套话的好时机,希望能赢得他的信任。
男人没有回答,继续翻动炉子里的木头生火。
珞恩又问了一次,这次用了更柔和的语气。“约翰,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
火越烧越旺,他关上炉门站起来,把沙发拖过来凑近火炉坐下,他的胳膊拄在膝盖上,搓着两手取暖。“为什么不呢?”他盯着炉火问。
“行了,约翰,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想起来从前的遭遇。是什么事?”
他眼睛依然紧紧盯着翩跹的火苗,双手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好吧,警督,要是你真特别想知道的话,我六个月以前开始在托妮的公司工作。”他说完又陷入了沉默。
“然后呢?”她小心地问。
“然后我拉到了一个客人,一个跟我不太愉快的童年相关的客人。”
她已经猜到了。“是贝琳达·格林纳威?”
“是的,只不过我把她当成了她姐姐多琳·尼科尔斯。我去一个富人区接她,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我接过她几次,每一次看到她都只让我更加懊恼。”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认错了人?”
“是看了报纸,我不知道她们是双胞胎。我肯定是气疯了,杀错了人。”
“那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生气,觉得自己蠢,我想纠正这个错误。”
“你去多琳家的时候冒了很大险不是吗?差点被抓?”
“是啊。警督,我怎么知道我到的时候那个老太婆正在和你通电话。你很聪明,我知道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杀了金·查尔顿让事情变得完全没有联系了不是吗?”他转过头看着她。
“你是说干扰侦破的方向吗?那你为什么要杀金呢?”珞恩寻找着他的眼睛。
“她是个贱货!”斯科合上双眼,似乎重新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万科喜欢她。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说她是个‘小骚货’。偶尔,我也会去接她,她跟我讲了很多她和万科的事。杀了她是为民除害。”
“如果你那么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拒载?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才十六岁。”
司各特显得很激动,他把两只手绞在一起。“哈,十六岁有一天也会变成三十岁。那天晚上,我绑架她的那天晚上,她招手让我停车,说万科没有按时到。我说他只是要晚一点,但是他会回来接她的。她不愿意等,说她想回家,就钻进我车里来了。她故意坐在后座的中间让我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他又陷入了沉默。
珞恩诱导他:“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约翰?”
“她是个荡妇。她开始把手伸到内裤里爱抚自己,一边呻吟一边挑逗我。她叫我开进一条小巷,然后到后座上来,来‘满足’她,她是用的这个词。”他回忆着事情经过时,脑袋不自觉地左右摇晃着。
“你呢,约翰?你和她做了吗?”
“我开始吻她,她使劲扯我的衣服。然后就全都搞砸了。”
“什么搞砸了,约翰?”
珞恩怂恿他说下去。
“就是搞砸了。”
“你有过女朋友吗,约翰?”
他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来,就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平静了一下,他才回答:“没有过。”
珞恩推测大概雅克猜对了,司各特没有性能力。“那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当时……她就嘲笑我。”他停下来,双手插进头发里。
“约翰,因为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是这样吗?”与此同时,珞恩在椅子后面摸到了一个粗糙的地方,便开始在那个地方磨绑在手上的绳子。
“她……一直在骂我.99lib?。”
“骂你什么?”
“尽是些恶心,恶毒的字眼。‘没有精子的翰翰’,‘硬不起来的翰翰’之类的。我实在忍不住才动手的。她不该那样挑衅。是她的错。我杀了她,但那是她自找的。我知道,如果我让她走了,她肯定会哭着喊着说我强奸了她。可我根本没碰她,我做不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约翰,你小时候经历过家庭暴力吗?”珞恩问话的同时,为自己真心的怜悯吃了一惊。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才小声回答:“是。他们虐待了我好几年,后来他们开始虐待凯瑟琳,我想让他们住手。”
“所以你就去寻求帮助了吗?”
“是,可是她们什么都没做。她们不但没有帮我们,还把我们分开了。如果我当时闭口不提,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那时候和现在时代不同,约翰。那时候官方并不知道怎么正确地处理家庭暴力问题。那些你杀掉的女人,她们已经尽了所能来帮助你了。她们是受限制的。”
斯科咆哮道:“够了,我不想再提了。我们要睡觉了。”
“我饿了。”珞恩环顾一下四周,想找到些食物的影子。她的肚子饿的直叫。
司各特冲她耸耸肩:“我没想过吃饭的问题。我也没想过我们会来这儿,你逼我这么做的。”一开始他听起来有点尴尬,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又冷笑了一下。
想到自己正和一个已经绑架了五个女人并且杀害了其中四个人的凶手共处一室,珞恩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更让珞恩害怕的是,他们谈话的过程中司各特并没对做的事表现出悔恨和愧疚。他反复无常的个性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司各特扔给珞恩一块毯子,自己爬上沙发缩成一团。珞恩看到他的样子有点吃惊。他关上台灯的一瞬间,珞恩感到心烦意乱。珞恩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现在她后背麻木,胳膊疼得要死。司各特打起鼾来,珞恩觉得这是她挣脱绳子的好机会。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时候,珞恩终于感到绳结松动了,珞恩心里一动。司各特还沉沉睡着。木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珞恩竖起耳朵。是我听错了吗?停了一下,又传来嘎巴一声响。她加快摩擦绳子,最后用力一拉,绳子断开了。司各特翻了个身,珞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动也不敢动。
又有一声响动,这次的声音听起来就在窗下。司各特也听到了,他跑到窗前。
“见鬼。”他透过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回到房间中央双手狂乱地撕扯自己头发。他突然转了一圈,好像在想什么,接着用眼睛扫视着整个房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珞恩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他们找到我们了。”司各特的心神不定只有一瞬间,接着马上采取行动把所有家具都顶在门上——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口。珞恩等待着时机,揣度着他下一步预备怎么做。
“约翰·司各特。我们知道你在这儿。这里已经被包围了。投降吧。”
珞恩听见罗伯茨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她的眼睑颤动着,闭上了的眼睛。
“永远别想!永远别想!”司各特大喊着走到那个帘子后面,珞恩以为是洗手间的地方,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汽油罐。
珞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哦,见鬼。她咽了咽口水,试着用最平静的口气说:“约翰,投降吧。我保证会给你你需要的一切帮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这不用你来告诉我。”他打开罐子把汽油倒在屋子各处。
汤姆和查利的脸出现在珞恩脑海里。要是这些年她能做一个更好的妻子和母亲……求求你,赐给我逃离这里的力量和勇气吧。
“司各特,你有两分钟时间把辛普金斯警督放了。”罗伯茨的声音又响起来。
司各特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找着什么。“在这儿啊。”他站了起来。哦,上帝啊……当珞恩看到他手里那盒火柴,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该死,我现在要怎么做?他已经把门堵死了,如果他现在点火的话……
“警督,想和你的朋友们道别吗?”司各特说着从火柴盒里拿出几根火柴。他划着了火柴,威胁地把点着的火柴举到门边的沙发上。
“约翰,请不要这么做。凯瑟琳怎么办?99lib?她需要你。你不想再见她了吗?她现在可能就和他们一起在门外,就在外面等着你呢。你可以问他们。”珞恩抓住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他吹灭了火柴透过窗帘向窗外看去。“我看不见她。”他不知所措的说。接着他走到珞恩跟前:“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一定要到这个地步?我唯一做的就是求助,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保护凯瑟琳。你那时候只有八岁,你问问他们。”
“为了我们双方着想,还是把我放了吧。”珞恩用颤抖的声音乞求着。
“你问他们,问他们凯瑟琳在哪儿?”他命令着,手里举着火柴盒随时准备点燃另一根火柴。
她马上喊道:“肖恩?约翰想见他妹妹,她和你在一起吗?”
“她在路上。你还好吗,珞恩?”
她看着司各特,又喊道:“约翰对我很好。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他只想和他妹妹在一起。”
“他在撒谎。”约翰弯下腰冲珞恩大喊道,“她不会来的。你们都骗了我。那个女校长,那个老师,还有那个社工都骗了我。她们保证不会把我们分开,可是我们却被迫分开了五年。没人知道那五年里我和凯瑟琳受了多少委屈和伤害。如果我们在一起,这些伤害就不会有。你觉得我的要求过分吗?最后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她们都要付出代价。她们有了自己幸福的家,我的家却被搞得支离破碎。所以我才杀了我的父母。看着那对婊子养的葬身火海真爽啊。现在他们下地狱了,他们就该下地狱。”他的眼神变得愤怒狂野,他的语调凶狠无情。
“人都会犯错,约翰,人无完人。”
“你在说你自己吗?你怎么能容忍自己和医生这么发展下去?你有自己的家人,而他们都在家等着你呢。你把你的丈夫和女儿支走,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都巴不得有你这样幸福的家吗……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任你呼来唤去。你简直没心肝,就像那几个人一样。对你来说家不是你应该珍惜的东西,而是累赘。”说着他的眼泪涌入眼眶。
他的话字字敲在珞恩心上。“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婚姻和家庭。”
“我说错了吗?你的丈夫和女儿一离开,那个法医就趁虚而入了。”
珞恩无法去安抚这个男人的情绪,她自己的负罪感让她冲口而出:“你错了!汤姆和我确实有些感情上的问题,可是你不该把这件事怪在我和阿诺的友情上。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和阿诺认识很久了。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们是好朋友,仅此而已。”为什么我要对着一个杀人犯开脱自己?
司各特还没来得及开口,罗伯茨的声音又在房间里回响。“一分钟,约翰。你只有最后一分钟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了。”
司各特看起来精神紧张,他抿紧嘴唇,咬紧牙关又点着一根火柴。“没有了我们,所有人都好受些。”他把点着的火柴扔在洒满汽油的沙发上。火苗瞬间窜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蔓延。
珞恩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为了保命背水一战。司各特出神地看着火焰从沙发上快速向四周延伸。珞恩站起来,抓起那把椅子抡在司各特的背上。司各特跌进燃烧着的沙发里。几秒钟以后火焰就吞噬了他。他的叫喊声回荡在木屋的每一个角落。
珞恩震惊地发现司各特并没有挣扎。他的喊声停止了,脸上展开一个微笑。珞恩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肖恩。屋里起火了,门被堵死了,我出不去。”
浓烟一点一点渗进她的肺里,她恐惧地看着火苗开始向瓦斯罐蔓延。她跑向窗户,瓦斯罐爆炸的冲击波把窗户震碎了。也许冥冥之中真有神佑。浓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力呼吸,胸口却越来越紧。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飘忽。她抓住窗框翻出窗户,碎玻璃碴划破了她的皮肤,她却一点知觉也没有。她挣扎着远离木屋,跑到草地上,这时罗伯茨冲过来拉住了她。倒地的时候,她能听到远处的若隐若现的说话声,随后她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二章
一个朦胧飘渺的影子在面前晃动,她安全降落了。这就是天堂了吧。她过去常听说要经过一条时光隧道,还有天使会在天堂门前迎候。“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那个天使。
一个苏格兰口音的声音回答道:“珞恩,我是柯林斯医生。你觉得怎么样?”
医生。他刚刚说自己是医生?所以她还活着。“怎么回事?我在哪儿?”她的视线终于清晰了。
“你在医院里。你想见见你的家人吗?他们就在外面。”他用小手电筒检查了一下珞恩的眼睛。
“汤姆和查利在这儿?”
医生打开门,汤姆和查利跑了进来。
“哦,妈妈。你现在安全了……妈妈,你没事了。”查利哭着爬到床上。
“查利,下来。”汤姆严厉地说,然后弯下身在珞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发生什么了?”珞恩看了一眼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抚摸着查利的脑袋。“我的手怎么了,汤姆?”
“表面烫伤,还有几处被玻璃划伤了。打绷带只是为了防护。”
她掀起被单看了一下里面,看到蓝色的病.99lib.号服和自己光溜溜的双腿才放下心来。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珞恩皱着眉头问,“我脑子里有模模糊糊地印象,但都搅在一起,一团乱。”
“晚点再说吧。”汤姆说完冲查利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嘛,汤姆。”她沮丧地说。这时,房间里又来了两个访客。
“我和查利就在外面。你们有五分钟时间,然后我要和我妻子在一起。”汤姆离开前,对皮特和罗伯茨总警督说。
皮特递给珞恩一小束花,肖恩放了一盒巧克力在床头柜上。
“头儿,你觉得怎么样?”皮特的眼圈红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问我觉得怎么样,告诉我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肖恩拉过一把椅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爆炸震碎了窗户,你从窗户里逃了出来,但他们没能救出司各特。”
珞恩沉默了几分钟,脑袋里慢慢拼凑出失去意识以前的画面。“对了,我弄断了绳子,用椅子打了他,他摔进了沙发里。变态的是他根本没试着逃出来。就好像他已经接受了死亡一样。”意想不到的泪水盈满了珞恩的眼眶。
“也许他觉得这样比一辈子关在监狱里好。”皮特耸耸肩说。
“凯瑟琳呢?”珞恩问。
“我们正式逮捕了她,起诉她合谋绑架和杀人。如果犯罪科的人处理得当,她应该要被圈几年了。”罗伯茨笑了笑。
珞恩急着和家人回家,脱口问道:“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我也不确定。”罗伯茨说。
“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回家了。”珞恩掀开单子试着下床。
罗伯茨瞪着她说:“躺下,警督,你敢这样我就给你降职。”
“别再把事情搞复杂了,头儿。我们行动已经惹上麻烦了。”皮特咕哝着。
“都是我的错,皮特只是按我说的办事而已。你要发火骂人就都冲我来。”她假装咳嗽,拍着自99lib.己的胸口想挣得一点同情。
“恩,警督,等你身体好了重返工作岗位再说吧。我现在还没决定好怎么处理你们。走吧,皮特,让珞恩和家人团聚吧。”
汤姆和肖恩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交换了一个不自然的眼神。
查利又跳上床依偎在珞恩身边问:“妈妈,我们现在可以回家吗?”
“我不知道,亲爱的。你问问爸爸。”
查利接着又告诉珞恩,爸爸找到了新工作,汤姆脸上一红。
“我明白了,所以你父亲同意你再回去为他工作了?即便查利出生的时候,你和他断绝了联系?”珞恩惊讶地问。
“是啊,他说是时候把过去放下了,再怎么说我是他手下最得意的机械师。所以……”
“那再好不过了。所以我们的婚姻也该回归正轨了。”
“辛普金斯夫人,我最近告诉过你我有多爱你了吗?”汤姆弯下腰吻着她的嘴唇。
“上帝,你俩,真肉麻。”查利做了个鬼脸遮住了眼睛。
珞恩红着脸回答说:“没有,我觉得你最近没说过这样的话。辛普金斯先生。”
门藏书网外,一个人透过病房门上的视窗看着正在亲热的两个人,他怒骂了一声,牵动了一侧的嘴角。好吧,你活下来了啊,辛普金斯警督?我大概应该许个愿要我亲手解决你吧。他就是外号“独角兽”的那个人。他转过身,悠闲地走过医院的走廊。心里已经开始谋划该如何报复珞恩·辛普金斯了。她使他的帝国损失了几百万英镑。你搞得定格里珀·琼斯,可是你永远别想抓到我……
译者手记 一句玩笑话的翻译及其它
这本小说英文7万多字,译完中文15万,惊悚小说,断断续续历时半年。在翻译过程中还是有些值得回.99lib.头看看的地方。
其中有一句玩笑话的翻译让我印象深刻。小说里办案的警官之一,皮特,是个大胖子,平时就喜欢插科打诨,常常开些他自以为高明的冷笑话,让身边人一头汗,他却觉得是人家没有幽默感。有一次,故事的主人公,皮特的女上司,珞恩,和他一起出外勤。吃过饭上车时,珞恩发现皮特嘴边还粘着饼干渣,于是就提醒他。可是皮特来了这么一句:
“I was saving tha九九藏书t bit for Ron.” The puzzled look on her face forced him to explain the joke. “Later on, Ro? I despair of you at times, boss, your sense of humour or lack of it be so embarrassing.”
因为人家听不懂,皮特竟然还好心地给解释,可是解释完了,这笑话还是只能博得别人一滴冷汗。
可是,对于翻译来说要还原出来可要花点小心思了。笑点要近似,还要同样是个冷笑话。
那么先看看皮特的这个冷笑话的笑点在哪里?皮特说他要把嘴角的饼干渣留着给Ron,这个Ron是个人名,就是一个人了,可这是谁呢?不只是珞恩听不懂,咱也不明白。接着皮特就解释了,他这个笑话的笑点是连读,就是“later on”这两个字的连读,念快了就成了Ron。而Ron是一个在英国非常常见的人名,类似于中国的张三,李四。也亏得皮特能想出这样一个笑点,还老是希望听众夸他机智,奇葩一朵,汗!
这句话本来是这样的,“I was saving that bit for later on.”翻译时要把他原来的意思翻译出来,同时连读的发音还要像一个中国读者都知道的人名字,让人能看出来他是想开玩笑。
原意可以翻译成,我舍不得吃,待会再吃,我留着晚上再吃等等,可是这些都扯不上一个熟悉的人名字。最后我灵机一动,想到“夜宵”这个字。“当顿夜宵”三个字连读可以类似于“窦骁”。窦骁的名字虽然并不像Ron一样是张三李四,但是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完全能起到这个冷笑话的效果。
译文:“我想留着当窦骁。”见她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他不得不解释一下这个笑话,“把‘当顿夜宵’,连起来,听懂了吗?唉,有时候我真对你失望,头儿,你幽默感的欠缺真叫人尴尬。”
窦骁两字一出,珞恩脸上现出迷惑的表情才能顺理成章,不然,读者会很难理解。
在翻译中每解决一个问题,会有一种吃了糖一样的满足感。
这本书的作者现居英国,因此使用的英文以英式用词为主,包括警察的警衔系统与美国都不太相同。这些都需要作一些功课。
几个人物的名字的翻译也颇费了一番脑筋。小组里也就这个问题进行了讨论。负责办案的女主人公是一位女警官,名叫Lorne。这个名字查字典给的结果有“洛恩”,“罗恩”,“隆恩”,等等,无一例外都是男名。而.99lib.书里的这个人物,雷厉风行,办案不输男性,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男儿性格,所以我能理解作者为啥要特地给她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可是如果当真翻译成洛恩,读者会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男性,必须要随着情节展开,一直到后文,才发现原来女性,到那时读者是不是会有上当了感觉呢。
我们还曾经考虑“洛妮”,但我觉得这个名字过于阴柔,失去了作者想给读者男名女用感觉的目的。我们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保留“洛恩”的读.99lib.音,把“洛”字换成更有女性倾向的“珞”。灵感来自“王珞丹”。通过“珞恩”这个名字读者也就更容易想到是女性了。
珞恩的女儿Charlie也是同样的情况。Charlie在字典里也是男名,译为查理,而且还跟Charlie Chaplin(查理·卓别林)同名。 一个女孩子名字叫查理,总是怪怪的。译者建议用“莎莉”这个名字,然而,在本系列小说第二部,明确提到,有人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是个假小子吧。用如果用莎莉,谁也不会产生是假小子这样的反应。最终我们仍然采用了保留发音,更换文字的方式,使用了“查利”这个中性化的名字,让人产生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个假小子反应才会合情合理。
目前,这本书终于在亚马逊上架,欣慰之余,与大家分享一下翻译中的点滴。如果有什么看法和评论尽管提出讨论。谢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