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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弹风波》


 第2章安全最重要

娄八村这个地方是一个暂停建设的开发工地，已经被推得非常平坦开阔，地幅足有0.5平方公里，附近没有居民点。但是土质很软，昨天正好下完雨，道路泥泞不堪，几个人走一圈下来陆战靴上沾满了稀泥。章非弯着腰在鱼塘边上清理战靴，说道：“股座，这个地方看来不行呀！这一脚的泥，部队一进去非得陷进去不可，双脚又重又滑，你想想，新兵蛋子两手各握一个**，人本来就紧张，引信一拔，脚下一滑弹和人都摔在地上，很容易出事！”贺贤正拿着一根树枝费劲地挑鞋上面的泥，“确实，路太难走，脚上太重也会影响投掷，而且这一马平川的也没有遮挡，炸点与投掷点高度没有落差，休息区和发弹区不好选择，需要大面积修筑工事，工程量很大，我看使用一个营的兵力估计需要花两天时间！”
离开娄八村，又跑了两处工地，情况和娄八村类似。贺贤道：“看来我们找地方的思路要变呀，现在是雨季，这些工地虽然开阔，但是泥泞不堪不适合做投弹场！”章非道：“那是真没办法了，你看这附近十里八村，全部征地搞成了工业园区，不然就是修路修楼，没有适合的地方了！”贺贤问道：“附近不行，再远的地方看有没有？”章非若有所思：“我认识县里面一个征地办的，但是不是特别熟，他应该有办法。这人姓吴，是个科长，也是个军转干部，去年县**机关来团里面体验部队生活认识的，人很豪爽，后来和我喝过一场，聊得还挺高兴，你看要不要找一下他？”贺贤道：“那尽快联系，不行今晚约出来吃个饭，电话里面也说不清楚，酒桌上好说话！”“好的！”
听雨阁，很文雅的名字，是县里面一处高档饭庄。贺贤和章非坐在一个包间里，等着征地办的吴科长，两人回部队换了一身便装，又去招待所抱了一件五粮液，开着贺贤的私家车径直来到饭庄。
不一会儿，吴科长进了包间，两人立马迎了上去，章非介绍到：“嘿嘿！吴哥，这是我们作训股的贺股长。这就是我给你提到的征地办的吴科长！”贺贤握住吴科长手：“幸会幸会！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来来来，请坐！”吴科长边笑边坐上了桌：“哪有打扰！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以前在部队也干过作训，都是一家人，小章说有事需要帮忙，我这个大哥义不容辞呀！”章非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股长你看，我就说大哥为人豪爽，念战友情！”贺贤递上一支烟给吴科长点上：“那真是缘分！感谢科长关心呀！我们是确实有事，而且又急，涉及部队行动，电话里面不好说，才把科长您请过来…”贺贤随即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吴科长听完点点头，笑了起来，“嗯！就是说找一个适合投弹的场地嘛！没问题，股长！我现在暂时答复不了你，等明天上午上班，我马上帮你联系一下！有消息立马给你打电话！”“感谢感谢！真是太感谢了！”“都是兄弟！不客气！”三个人一言我一句聊了起来，等酒一下肚，气氛越发热烈。关于部队的话题太多，从一个普通战士喝酒打架的故事，再到某个首长发迹和落马经历，越聊越是尽兴，一件酒也喝得七七八八。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贺贤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是章非打过来的，“什么事？”“股座，吴科长来消息了，说找了个地方，让我们去看，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行！你叫上小廖，马上来楼下接我！”“是！”贺贤挂了电话一看，上午10点20分了！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头很晕差点没站稳，胸口还有点闷，这才想起昨晚和吴科长喝了很多酒，后来好像还吐了，再后来就断片儿了。
贺贤坐上了副驾驶，章非从后排笑着迎上来问道：“股座怎么样？还好吧？要不要先去吃点早餐？”贺贤敲了敲头：“昨晚喝太多了！头还有点晕。这吴科长也真能喝，你没事爸？”章非笑着说：“嘿嘿，还好还好！早上团机关出操，政委还问起你怎么没出操，我说你昨晚加班推方案推到半夜。”“呵呵，他也是闲得没事情好管了，只能抓一抓早操！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菜市口村！吴科长说他联系了一圈，发现地方确实不好找，只有这个偏远点的村还有些地方，是个废弃林场，渺无人烟的，给了村里面侯书记的电话，我们先去接这个侯书记，然后他带我们去看地方。”“好！”
接到侯书记后，吉普车从大路开进小路，从柏油路开进石头路，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片小树林停下。几个人下了车，步行翻过一个小山丘，走到了山丘另一面的悬崖旁停下。侯书记指着悬崖下面的冲沟道：“股长你看这里怎么样？视野开阔，附近都没有人住，以前是林场，现在废弃了，很安全！”贺贤仔细观察地形，站立点地势较高，坐北朝南，视野前方没有植物遮挡，一马平川，两面东西方向是绵延的几个小山丘，可视距离足有十公里。拿起望远镜朝冲沟下面望去，大概有五六十米高，冲沟两面熙熙攘攘一些小树和大树桩子，应该是以前林场过度开发造成的，大树都被砍掉了，视野所及之处没有居民地和人活动的迹象。只听章非边说边比划：“股座！这个地方不错呀！你看，短草地碎石土质，我们在这里砌个丁字墙，往山下面投弹，丁字墙后面50米的背弹面设置发弹区，再往后50米是山丘的北坡，可以设置待机区，符合场地设置要求，不需要大面积修筑工事，而且很安全。山坳下面杂草碎石也不多，哑弹也好找，人烟稀少也便于清场！股座，你看怎么样？”贺贤稍加思考，说道：“地方确实是不错，安全也能保证。但是有个问题，军区前年下过文件，对投弹点的选择有要求，规定投弹点与炸点高度落差不得大于10米，这里投弹就是从高处往低处投，落差怎么也有50米，上级有训练督察来检查就麻烦了！”章非说道：“那怎么办？找这样一个地方已经不容易了，而且我们也没这么倒霉吧，这么多单位都在投弹，督察组偏偏来了我们单位。关键是这个地方确实不错，绝对安全！”“那行，你把坐标记下来，地图也标上，回头请示团首长再说！”
当天下午，团长办公室，贺贤把场地勘察情况给团长和参谋长进行了详细汇报。团长问到：“参谋长，你的意见呢？”参谋长略有所思：“现在训练督察要求这么严格，如果我们选在菜市口村投弹，被查处后果不堪设想。如果选工地，安全隐患是大了点，但是我们精心筹备、小心组织，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或者我们再另找场地？具体还要看团长怎么定！”团长也不答话，盯着地图只是抽烟，表情越发不好看。两人看团长似乎不高兴，不敢做声，场面略显凝重。忽然听到团长说道：“马上出发！去看了现场再说！”三人先后去了菜市口、娄八村两个场地，从娄八村出来后，三个人又开始清理脚下的稀泥，弄了半天才上了车，团长骂到：“参谋长，你看看，这鸟地方这么组织投弹！怎么保证安全啊！我们不能因为害怕上级督察把官兵的安全置之不理吧！地点就定在菜市口村！毕竟安全最重要嘛！”“是是是！”参谋长和贺贤附和道。“今天26号，时间不等人，按照这个把方案做出来，今天给我看，明天一早开了办公会好上报。”“是，首长！”团长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小李，你有一年多没休假了吧，这样，参谋长也在，我帮你给参谋长请两个月假，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驾驶员小李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如被闪电击中，他握方向盘的手没有晃动，但内心已是波澜起伏：“额……是！首长。”参谋长也有点蒙，用手蹭了一下贺贤，贺贤轻轻摇头装作不知。
方案如期完成，第二天的办公会也顺利通过，参谋长在会上详细介绍了实弹投掷方案，却没有提在菜市口村组织实弹投掷存在上级文件精神不符的问题，由于团长直接表态同意，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办公会一致通过了该方案。会后，贺贤马上给师里面进行了上报。



 第3章拆台也要讲场合

投弹准备工作有序进行，方案上报的第二天，团里面就收到了师里面的批复：原则上同意你团上报方案，请按计划于5号前组织投弹完毕。
“报告！”股长办公室门口传来声音，贺贤抬头看去，是股里面负责投弹组织的蒋参谋。“进来！什么事？”陈参谋递过来一个派车申请单：“股长，按照计划，明天需要去菜市口村设置场地，我估算了一下工程量，大概需要60人干一天，需要出4台运输车，其中两台装物资，另外两台装人，另外再加1台我们股的那台吉普车。”贺贤问道：“哪个营出人呢？”“一营出，一营这周战备值班！”贺贤稍加思索说道：“一营这周不是在清理团里面那条臭水沟吗，再给他们派任务不合适，上周修整苗木又是二营出的人，这样，给团首长建议由三营出人。”随即在派车单上签了字。“是！”
不一会儿，蒋参谋气急败坏地来告状：“股长，三营不肯出人！”“怎么回事？”“我去签字的时候，团长同意三营出人，还说你考虑周到。下来我就给三营长打电话，协调出人的事情，可他说这周他们不值班，不该他们出人，我说团长指示的，他说团长没给他下命令！还说你不懂规矩，随便找个参谋通知他，说你怎么教的手下，气死我了！”贺贤呵呵两声，这个三营长，仗着自己是政委的人，就敢和团长对着干，也不看看是什么事情。随即安慰道：“没事没事，协调不了我们就走正式程序。你马上以司令部的名义拟一个兵力动用的通知，找团长批一下，把三营长的话也给团长汇报一下。团长签完字后直接放作战值班室，叫作战值班室的通讯员直接通知三营值班室领通知。”“是！我马上落实！”
片刻，蒋参谋送来一页通知，只见写的是“通知，步兵三营：因实弹投掷设置场地需要，请你营选派60名战士、1名带队干部（自带锹40把，镐10把），于4日早上7时50分在团车库门前集合完毕，8时整乘坐运输车前往实弹投掷场地设置场地，工事修筑预计需要一天时间，午饭由作训股负责保障。特此通知。司令部。3月3日。”贺贤在最下面空白处签道：呈参谋长、团长审批，贺贤。“行，就这样，找团首长签字！”
第二天早上8点，贺贤刚到办公室，手机响了起来，是蒋参谋，“股长，三营的人来了！”贺贤刚想说三营长态度转变挺快，“我真是服了！找了个副连长来带队，选的是些老兵条子，干活估计会溜边那种，工具也没带齐，锹只有20把，镐只有4把，就这么去一天估计够呛，工程质量也不会高，要不要和三营再协调一下？”“协调个屁！”贺贤忍不住骂了句，“直接出发，现场设置标准一定要高，白天干不完晚上继续干，没事，看谁耗得起！”贺贤心想，这个三营长，昨天要签字就惹得团长不高兴了，干得不好看他怎么下台！
不知不觉要到中午，投弹场设置怎么样了？贺贤心里打鼓，忙接通了蒋参谋电话：“怎么样了？”“如我所料，我和这个副连长两个人完全指挥不动，这些个老兵也是腰来腿不来的，这样下去估计要干到大半夜去了！”“没事，陪着他们耗着吧，你辛苦一下。对了，晚饭你再联系一下那家餐馆送外卖，我们一定要保障到位，首长秋后算账的时候别说我们没给他们饭吃。”
下午刚上班，团长来了电话叫他上办公室，“小贺，中午我得到消息，明天投弹师里面徐副政委要下来指导工作，正式通知可能随后叫就到。”贺贤感到有点措手不及：“徐副政委来的话，我们场地设置的问题不会露馅儿了吧？”团长道：“他一个政工干部，哪懂这些，只要我们组织地安全就没问题。即便是他看出来也没什么，我给他解释一下就行了。但是表面工作我们必须做足，下午你去投弹现场盯好了，场地设置把标准做到最高！把我们团的优良作风表现出来！”贺贤顿时苦恼起来：“首长，我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都怪我建议让三营去搞，我本意是想让一营的兄弟休息一下，同时也想稍微为难一下三营，您是清楚三营长的嘛，平时喜欢唱反调。哪知道三营长果然是拆台的高手，带队干部叫了个副连长，安排的人干活也不卖力，连工具都不带够，中午我才问了，别说高标准了，估计今天能干完都够呛！”团长听完拍桌子直接跳了起来：“狗日的！要反了这是，马上带我去现场看看！”
两人上了一号车，驾驶员不是小李，换成了一个新面孔，团长正在气头上，贺贤也不好多问。不一会到了投弹现场，两人走上上坡，只见一群人正在砌丁字墙，还有一半的人坐在地上闲聊，其他发弹区、待机区都还没开始弄。众人见团长来了也是大吃一惊，休息的人急忙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动起来，蒋参谋和副连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立正喊了声“首长好！”团长也不理二人，径直走近丁字墙打量了一翻，墙体歪歪扭扭，丁字墙里面的土坑也只挖了膝盖这么高。团火冒三丈，想要发飙又找不到人，向一群战士发火似乎有些不妥。众人知道情况不妙，吓得都停了下来，不敢做声。只见团长拿出手机，“黎川！马上、立刻把你营里面所有的人给老子叫过来！哪里？你不知道吗？你TM干什么吃的？老子说的话不管用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给老子穿小鞋？啊？是谁！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下午3点，限你今天晚上8点前，把投弹场必须给我高标准设置好，5个小时时间，老子没有给你穿小鞋吧！明天徐副政委来，出了一点问题，老子先撤你的职！”



 第4章人算不如天算

早上7点，贺贤带着蒋参谋已经到了投弹现场，他们押送了三千个**，提前入场布置好，因为第一批投弹的一营8点钟就要开始投弹。看着山坡这边井然有序的投弹场地，贺贤对蒋参谋说道：“昨天辛苦你了，三营长后来没少给你脸色看吧？”蒋参谋笑道：“哈哈！他哪有时间管我，一直看他在骂他们营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后来中途就走了，估计不是去找团长就是去找政委了！”贺贤也笑道：“活该！他是没想到团长这么重视这次投弹训练，拆台拆到团长脚下面去了，我看他在团里面的日子也到头了！”
山丘顶上竖起了红旗，对讲机里面有人报告：“洞拐洞拐，我是幺幺我是幺幺，哨兵已全部就位！全部就位！”贺贤对着对讲机回答：“洞拐收到！”又拿出手机看一下时间，8点06分，正好！随即掏出另一部对讲机报告：“洞幺洞幺，我是洞拐我是洞拐，所有工作准备就绪，是否行动请指示？”“马上行动！”BANG！第一个**炸响，震耳欲聋，响彻山谷。
上午9点30分，师徐副政委风尘仆仆赶到步兵二团投弹现场，参观了投弹场地布置，与待机区基层官兵进行亲切交谈，并与团常委一班人交换了工作意见。徐副政委首先对团里面的精心组织提出表扬，同时提出了三点安全训练要求，中午还与基层官兵一同在野战条件下用餐………打住！以上只是团宣传股给师里面报的新闻稿，不是事实。实际情况是徐副政委来现场5分钟就离开了，没有上山，甚至没有下车，据说只是和团长单独聊了几句。政委一分钟也没多待，随后也离开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5点，投弹也已经接近尾声。过程很顺利，除了中途有两个哑弹没响，这是小问题，等投弹全部结束后再去排除。就在贺贤觉得训练即将顺利结束的时候，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洞拐洞拐，我是洞幺！我命令你马上停止投弹！停止投弹！执行命令后马上到指挥所来一下！收到回复！”“洞拐收到！洞拐收到！”贺贤一头雾水，马上叫停了投弹训练，立刻跑步前往团长所在的临时指挥所。“装甲团出事了！”团长说道：“炸死了人，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据说是**质量出了问题。师首长指示，停止所有正在进行的投弹训练，弹药全部就地用***炸毁，严禁返库，严禁逐个引爆。贺贤，马上组织清场，**和哑弹一并销毁，通知各部队带回！”“是！”
看到贺贤从指挥所下来，蒋参谋迎上来道：“股长，是不是装甲团出事了？刚才我打听了一下，炸死了两个，一个连长、一个新兵，据说是**的问题，一拉引信就爆了，是个“臭弹”，哎，死的真冤，只能怪运气不好呀！”贺贤听了顿时后怕起来：幸好我们团没有领到这个**，万幸万幸呀！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后，军区的事故调查组向全军区部队通报了装甲团训练事故调查结果。通报指出：纵然**非正常引爆是导致伤亡事故的直接原因，但是调查中还发现，该团在训练组织方面也存在其他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一共列出了十项，其中有一条是：场地设置在半山腰上，投弹点与炸点高度落差大于10米，未按照实战要求设置……给与该团团长严重警告处分，取消后备干部资格；给与该团参谋长记过处分，调离工作岗位，取消后备干部资格；给与该团作训股长撤职处分，从副营职降为正连职！
贺贤看了通报后大惊失色，只觉得头晕目眩、后背发凉，他不敢相信上级对装甲团相关人员的处理这么严厉，如果上级来调查，自己会不会是同样的命运，他不敢想象。自此以后，贺贤寝食难安，无心工作。团长、参谋长不停来电话，有安慰的，也有要求安排各种各样“特别任务”的，但是他明白，只要有人想查，纸又怎么能包得住火？
时间过得挺快，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星期，人们似乎逐渐遗忘了那次惨烈的伤亡事故。这天阳光明媚，天气不错，让贺贤心情稍微有了好转，他站起身拉开办公室的窗帘，好让阳光多一点照进来。忽然，他看见两台黑色奥迪轿车从营区大门缓缓开了进来，身体顿时瘫软下来，他认得这个军牌，是军区司令部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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