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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环帝国》


 楔子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做冥环星系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故事发生的准确时间和地点，因为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这种概念在扩大到整个宇宙范围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类可以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达成某种共识，关于时间的度量尺度和空间的原点，比如小到一颗星球，一个行星系，至多不超过恒星系的范围，但仅此而已。我们无法凭空谈论一个未知宇宙的时空关系，就如一个突然在沙漠醒来的人无法辨别东西南北。方位，只有在给定了确然的参照物之后才会生成；时间和空间，亦是如此。
不过一个故事，如果抽离了时间和空间这两大要素将完全无从讲述，所以我们必须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对此作出特别说明。我们只能尽力就我们目前所知的、关于这个星系的一切零散知识做一些简要汇总，以便使读者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不至于在我们故事的进行当中就完全迷失了方向。这就如同告诉沙漠里突然醒来的那个旅人，早晨太阳升起的方向即是东方，傍晚西沉的方向是西方，请按如此规矩辨别方位。但是同时，我们还是要不厌其烦地再次强调，因为没有信史作强有力的支撑，加上我们的故事又偏向于编年史的讲述方式，有些细节甚至关键点难免有所遗漏而让整个故事看起来荒诞不经，不过请相信我们，如果我们所知道的故事是如此那就只能原样呈现给你们。因为有时候荒诞本身就是某种形式的真实。
下面就说觉得必要提前说明的点做一下简要概述。
冥环星系是一个年轻的星系。
（当然，为了避免读者误解，首先必须要澄清一点的是这里的年轻并非指物理维度或者天文维度上的年轻。）
我们这个史诗故事所说的年轻，更多的是在文明的维度上给出的度量。毕竟没有文明，或者更进一步说没有智能生命，宇宙的一切纯物质将不可被意识，那存在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我们基本可以认同以上观点的话，我们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冥环系文明史很短暂，短暂到什么程度呢？短暂到几乎根本不需要任何历史记录，只凭借口口相传的故事就能把所有脉络理清。这是所有早期殖民文明的共同特征，而事实上冥环星系确实没有任何官方正式承认的史录，即我们所谓的信史。
除了因为冥环星系文明短暂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无休止的政治动荡一直伴随着冥环星系的文明史，从神启元年（这是本星系居民的民间称呼，并非官方纪年法）的混沌初创期，到故事最后的灭绝期，这些政治动荡既有因内部利益纠葛产生的纷争，也有致命的外部势力的干扰。
而根据传说，故事的起始是400年前，当时神界发现了一处适合生命生存的宇宙空间，他们迅速占领这里并展开造人计划，很快这里成为了其殖民地，这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系被命名为冥环系，亦即我们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
然而神造人并非单纯没有目的的，居于其中和繁衍于其上的人类承担着一个重要任务——猎捕魅球。
说到魅球，我们有必要简单提一下这种看起来小小的、外表光滑的、能以接近光速穿梭于浩瀚宇宙当中的小球。它只有一掌可握的大小，却泛着星际云团般的流光溢彩，每一个曾见过它的人无一不被它的巨大魅力所吸引。
从后来的各种记录我们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可以说直到冥环星系濒临覆灭之时，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种小球到底有什么用。想起来也着实好笑，上兆的人口为此而生，在此繁衍，为此而活，而他们竟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在他们看来这种闪着流光溢彩的小球似乎除了好看之外别无他用。但他们又丝毫想不到要去问个为什么，也许他们想过要发问过，但却无人可问。因为神界只会对渺小的人类降下神旨，显示神迹，却从不会应答；而又正是这求而不应，让神们更加神秘莫测。
或许冥环星的人民觉得既然生来使命就注定了，那就总有必须如此的原因，天神界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如果这种小球对天神界有着非凡的意义，那么他们的生命自然而然就因为这“非凡的意义”而有了意义，不必非得在这意义之外另寻其他意义。
这可能是普罗大众们最普遍的想法。
因此整个冥环星系文明存在的根基就是寻找魅球——虽然只有大约有万分之一的人口直接参与猎捕魅球工作——亦即他们自称为魅球猎手的那些人，剩下的主要为魅球猎捕工作提供支持工作，包括种植粮食生产食物，锻造武器供给燃料，维修保养星际飞船，繁衍人口——这一条又是重中之重，因为猎捕魅球的工作要按计划持续上千年，猎手的补充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只有不断地新人口补充进来才能保证整个计划的可持续发展。冥环星系没有自己的科技树，一切高科技装备包括星际飞船和武器都有赖神界提供。
为了便于管理如此众多的人口，在创世之初天神界就把冥环星系划分成了五大天区，即中央区，天穹区，星坠区，索汉达区和海塞拉区。每个天区都有自己的职责，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种族和势力范围，界限清晰分明；同时他们又需要分工合作、相互依存，共同组成庞大的联邦政体。其中首府赛肯迪亚就位于中央天区的马萨瑟尔星球上，作为统治整个联邦的核心。五大天区选出各自的代表在首府执政，管理整个庞大的冥环星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阶级就会有压迫，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虽然天神创世之处没有分出三六九等，但人类社会演化一段时间后很快就会自然分化，智力和体力都占上风的群体慢慢居于统治地位，而稍弱的一方则成为被统治阶级。具体到冥环星系来说就是分化成。开始这种情况显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影响，直到后来压迫和反抗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以致双方之间的大战完全影响到猎捕魅球计划时，神界才插手处理。神界大主教的出现维系了双方的几十年的和平。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平静的海面之下暗藏汹涌，下一次危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临。



 第一章荣归故里

当泛着钛合金外壳所特有的银灰色光芒的忒休斯号猛地喷射出淡蓝色火舌，巨大的反推力让它稳稳地泊进赛肯迪亚航空母港的时候，隔离带外欢迎的人群沸腾了。舰身两翼上那个大大的红圈加V字的标识是那么耀眼夺目，它仿佛是苍鹰的两只锐眼扫视着人群。
虽然两年来一艘艘返航的飞船接连带来一个个失望的消息，但人们还是对他们的英雄阿加萨充满期待，因为他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彻夜等待英雄们凯旋归来的人群中有达官显贵，有平民百姓，也有低贱的萨莱人，他们无一不是从上个周末就开始在母港聚集，虽然没有任何官方消息明确告知忒休斯号的进港时间，可阿加萨归来的时间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不胫而走，为了目睹这神圣的一刻，马萨瑟尔星首都赛肯迪亚的民众不惜日夜守候在码头。
星际联邦**对这一切的态度从开始的乐见其成，到后来的不置可否，再到如今的暧昧不清，局外人很少能看清这其中的微妙变化。
忒休斯号的前任舰长，已经退役的伟大魅球猎手彭斯先生就曾不止一次地道明过这一点，即他的继任者——阿加萨——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能够瞬间从从综复杂的表象当中理清形式的能力，他管这种能力叫做睿智。虽然阿加萨并不承认这一点，而且他常常以愚笨的一面示人，但正如彭斯所说，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就算是再无意于政治的人在这个时代也绝不可能完全与政治绝缘，想要安身立命，愚笨的人更能让统治者放心，特别是在一个神权统治下的徒有联邦外表的国家之下更是如此。
阿加萨早就敏感地意识到了自己慢慢陷入了一个功高盖主的危险境地，毕竟对于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来说，很难容忍在大主教之外还有一个渐渐被神话了的存在。
可魅球真是越来越难搜寻了，即使是阿加萨这般出色的猎手，这次远征也足足花了他三年有余的时间。阿加萨明白可供捕获的魅球越少自己的利用价值就越高，因此就愈安全。可问题是魅球越少，自己就越来越被神话，对统治者的威胁就越大。看似简单的逻辑后面其实是无解的悖论，就算哪一天他对这种刀尖上过活的日子厌烦了，他也不可能像其猎手那样全身而退。**不榨干他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是不会放过他的。
当忒休斯号的舷梯缓缓放下之后，塔台上早已安排好的一束聚光灯射过来，正好照在舱门口上。一排排浑身盔甲的远征队员鱼贯而出，那束灯光给他们的合金盔甲上镀上了一层银光，就像潮汐之夜里不停跃出塔达琳海面的泛着粼粼冰冷月光的银色飞鱼。
围观的前排人群里不知是哪个用尖锐的嗓音发出一声怪叫，接着是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或许是因为过度兴奋，或许是因为低温加上长久没有进食，最前排的一个中年萨莱妇女晕倒在警戒线旁。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躁动起来，人们朝着怪叫和闷响声发出的方向看去，没人在意晕倒在地的女人，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银色飞鱼上。
阿加萨又是最后一个走出舱门的。
他依旧带着那个从未摘下过的银盔，没有人见过银盔后面是什么，包括跟随者着他征战数十载的远征队队员，但就这一点上说他的神秘感丝毫不亚于执语者。马萨瑟尔星球上的所有人，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冥环星系的子民都熟悉他，知道他的伟大故事，对他的功业如数家珍，他是当代每一个励志成为魅球猎手的孩子的偶像。但他们同时对他又是陌生的，不知道他的相貌，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没见过他的族徽，甚至有人说冥环星系最偏远的星球上都没有德里克这个姓氏。还有人说阿加萨、珀***里克分别是创世之初三个魅球猎手大神的名字，阿加萨·珀西·德里克这个名字显然是化名，至于他为什么不以真名示人就无从得知了。这种说法神秘而有浪漫感，因此得到很多人的认同和追捧，他们觉得反正创世之初的故事没人知道，阿加萨队长配得上这种荣耀。
阿加萨缓步前行着，他的左手按在嵌满宝石的剑柄上，努力控制着剑鞘不让它和盔甲裙摆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的前面分列两排整齐地行进着数十个和他一样挺拔魁梧的马萨瑟尔星汉子，他们和阿加萨一样，统统左手按住剑柄，只不过他们的银盔都用右手抱住胸前，露出一幅幅刚毅的面容。是呀，在这样的光荣日里谁不愿吸引全世界关注的目光？他们的家人现在肯定都围坐在一起，自豪地看着电幕上自己孩子的形象。
除了佩剑，他们个个还都背着一把高过头顶的聚能反物质步枪，这是几十年前瓦马之战结束后他们才能使用的先进武器，在此之前他们只有冷兵器。是的，没错，在近五个世纪的漫长历程当中，他们可以驾驭着宇宙飞船翱翔在宇宙太空当中，可以在天区与天区之间跃迁，可以使用一切先进技术，但唯独武器方面他们只能配备近战的冷兵器，这是自创世以来的规矩：魅球猎手负责捕获魅球，瓦拉哈瓦人负责保护冥环星系安全——聚能反物质武器是他们的专属武器。
长长的队伍终于走出了隔离带，围观的人群更加疯狂了，他们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他们，欢呼雀跃地喊起来，他们的英雄——阿加萨，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低调，如骑士般优雅：他低着头走在最后一个，不紧不慢跟着队伍，塔达琳海风轻轻拂过他的盔甲，清冷的月光给它镀上了一层银。
只是狂热的人群并不能从他那套在冰冷盔甲之内的日渐消瘦的身躯上看到他的落寞。
出征两年，焦躁不安的马萨瑟尔人觉得度日如年，而阿加萨却觉得时间转瞬即逝。短暂的休整和补充物资之后，他们很快就要再度出发，只有深空宇宙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归宿。
围观的民众继续欢呼着，他们知道这银色盔甲是用世之所罕有的坚硬合金锻造而成，而其中所包裹的是比这合金更加坚定的灵魂。如果不是他，马萨瑟尔星球亿万民众不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毕竟，这整个星球的存在根基都是因为魅球。
高大威猛的副队长塞缪勒在队首引领着队伍缓缓地向前行进着，所到之处人群纷纷后退，他们就像一艘劈开巨浪的战舰一般在人群中开进，经过之后人群又在他们的身后自动合拢并跟随着他们涌上前去。
塞缪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马萨瑟尔星球上有上万只远征舰队，其中既有人数众多、装备精良且后勤补给充足的官方舰队，也有数量更加庞大、以机动灵活而著称的民间远征队，他庆幸自己能跟随阿加萨队长，成为马萨瑟尔星球最伟大的远征队的一员。他们的远征队只有不到四十个人，每个人都是行内的个中高手，不管是领航员，机炮手，还是司算官，所有人都是队长阿加萨精挑细选出的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在阿加萨的提携之下，不过是短短的几年时间，他已经轮流学习过以上的所有岗位，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副舰长。除了没有阿加萨那样的威望他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胜任一切了，甚至是单独领导一个小型远征队也不在话下。
在返航之前塞缪勒就已经通过深空电波站得到的简报知道其他远征队全部无功而返，这一次，他知道他们的队伍又一次毫无争议的成为了英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上的荣光只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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