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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角落》


 第一章出狱

“超市大减价啦，谁家缺啥少啥快来看看啊，今天所有商品都赔钱甩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道路上还有三天前未化的积雪，都被过往的车辆狠狠地压在了车轮之下，压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就像是给油漆路贴了一层膜一样。又仿佛在对这个冬天说着：这是我的领地，谁都无法侵犯！
房顶上的雪滑落到了地面上，啪的一声“炸”开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我抬头一看是卖糖葫芦的小贩，他自行车上的喇叭还重复播放着：糖葫芦，糖葫芦......
大家都穿着各种各样的棉衣走在这条积雪很少的人行道上。只有我穿着不是很厚的衣服，弯着身躯，时不时将扣子都掉落的衣服重新整理，用双手固定好它。
又时不时的会跺跺脚，很怕脚被冻僵，又怕脚上的这双新鞋被弄脏，因为这可是我唯一的一双新鞋子。
旁边快要倒闭的超市在疯狂的甩卖着剩下的东西，一大群人蜂拥而至，店门口忽然之间被人群挤的一点空隙都没有了。如若不了解缘由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在互相取暖呢。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系列动作，最后不得不换了一条路，继续往前“悠闲”的走着。
走了几步以后，我停了下来，回头也挤进了人群里，想要给女儿买些小东西。
还真别说，一大群人挤在一起还真是暖和，刚刚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马上就要到我了，我眼巴巴地望着店里摆着的各种廉价商品，仔细的筛选着自己需要的物件 ，又生怕自己需要的被人买去。
这时旁边的妇女狠狠的推了我一下，本来她推一下没什么的，我也不过就是继续在人群里来回“徘徊”罢了。但当我“徘徊”到了前面那个人身上时，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转过头看我的神情，是那样的轻蔑、那样的厌恶。
“这不是之前总要我去他家帮忙的老马嘛，他怎么这般看着我。”
还没等我想通为什么，紧接着，他就转过了身。怒气冲冲的抓起我的衣领，将我向侧面一拽，我就被重重的摔在了满是冰的地上。
我本以为会有人安慰地说一声“算了算了，别和他斤斤计较。”
可谁曾想，非但无一人劝说，所有人还就都如同私下里约定好了的一样，都纷纷给我让开了一条路，准备看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呦，这不是老刘嘛，你不在监狱里老老实实“享受”生活，怎么出来和我们这些“下层人民”抢东西啊！”说话的正是那个刚刚在身后推我的那个人。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棉衣，衣服上又好像有一些不规则的图案，看得让人有点眼花缭乱的。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死死的盯着我，就如同一个邮筒立在我的面前。我们称她为——胖婶。
她看我也在怒目圆睁的盯着她，就有些不自在了，便顺势挪着她那两条粗短的腿，腆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向旁边走了过去。我甚至都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肥肉颤动，真是可笑至极！
一些注意力本不在我身上的人都因为这句话，不约而同望向了我，望向了这个这条街上唯一的一个跳梁小丑。我重重的喘着粗气，将头埋在衣服下面。
我不敢抬头，不敢去想象他们看我的神情和目光。最终，我还是抬起了那沉重的头，小心翼翼的去扫描每一个注视着我的目光。
此刻我就犹如刑场上的死刑一般，被众人唾弃着，辱骂着，即使这样还不忘记向我扔菜、鸡蛋。这种感觉就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我的心脏，是那么的疼、那么的无地自容。
他们肯定做梦也没想到，这么瘦小的我，竟然会是个罪犯吧！
我忽然感觉整个街道都是灰色的了，白色的雪变成了灰色的，街道上的车也变成了灰色，所有我能看到的一切都变灰了，原本我那颗热情无比的心，也暗淡了下来。
我在地上呆了好一会儿，感觉地上有点凉，于是把小腿收起来靠在大腿上，用手掌扶在地上，胳膊肘伸直用力一撑，上半身离开了地面，膝盖带动着大腿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用力的跺了跺脚，想把鞋子上的尘土震掉。
“这是谁啊？”
“这不是老刘嘛，怎么你不记得了啊？”
“哎呦，怎么混成这幅样子，怪可怜哈。”
“可怜？哼，那是他自找的，谁叫他当初偷人家的钱了，活该，以后啊可要把家里的门都锁好，要不东西可就该飞进人家手里去了！”
“飞天大盗啊！”
“哈哈哈哈......”
“也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他进去之后女儿死了，婆娘也疯了，人家都已经遭到报应了啊。”一个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我觉得他们肯定在说谎，我女儿那么乖，那么可爱，她还那么小，她还没叫过我爸爸，怎么就......
我愤怒地转回身，朝他们大喊道：“谁女儿死了？”可能他们也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没人回答我。我上前拽起那个年轻人的衣领咆哮着：“谁女儿死了，是不是你女儿死了，啊？”
他从我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边整理自己那刚刚被我弄得褶皱的衣领，边厌恶的嘟囔着：“你女儿才死了呢，神经病！”于是便快速地跑出了我的视线。
我用祈求的神情望着其他人，没有一人理会我。
他们都要散去了，朝着自己想去的方向走去。我跟上一个人，抓着他的肩膀问他“你们在骗我吧？啊？对不对？”他也同样连忙躲着我走。
我最后把目光锁在了胖婶身上，我刚要上前，她那花不溜秋的脸上就多了几份惊恐。此刻，她就像个酒鬼一样，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向远处跑去了！
街道上照样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车，但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我凝视着胖婶刚刚离开的方向，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能抓住，泪珠在我的眼睛里滚动着，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第二章希望？

或许是天太冷了，又或许是刚刚那一下摔得不轻，我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异常，难以再迈出一步。
我兀自站在冷风里，像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也不动，仿佛他们娘俩在我的心肠上面系了一条绳索，走一步，牵扯一下，牵得心肠阵阵作痛。
“妈妈，快看，冰挂！”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兴奋地欢叫起来。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就像是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了一样。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寒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感到一丝寒意，脸上的曲线也被定格在了那里。这风是从哪儿吹来的？南极、北极...? ...我步履艰难的迈着步子，想回家看看。
周围的人都冷冷的看着我，他们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这是我最终必定会收到的“审判书”... ...我拼命的跑着，拼命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我想我一定要揭穿他们的谎话，揭穿他们！
这个时间段媳妇儿肯定是去接女儿放学了，所以才没有来接我回家的，肯定是这样。
对了，今天还是媳妇儿的生日，这么多年来，每当她过生日的时候，总是和我说：“我过生日你什么都不用送我，我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我只希望每年的生日都有你陪在我身边，其余的都不重要，我们还要为孩子攒钱呢。”
听到她这些话，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我拗不过她，最终也只能同意了。
我进监狱的这些年也真是委屈她了，又当爹又当妈的，还要照顾老人。她常常带着女儿去看我，告诉我外面一切都好，她和女儿要等着我出去，但是女儿却从没叫过我，没关系。
女儿今年应该12岁了，对，12岁了，正是功课多，努力学习的时候。
她在学校应该有好多朋友，每天都会送给她各种小礼物，甚至还应该有想放学和她一起回家的。她应该喜欢跳皮筋，女孩都喜欢玩，我女儿肯定跳的特别好，好的让其他人羡慕。
每天早上她的妈妈都会做好早饭叫她，她一定不喜欢早上被叫醒的感觉，就像我小时候一样，伸伸懒腰就又倒在那里睡着了。
真正醒来后，睁开慵懒的眼睛，挠挠乱乱的头发，打个哈欠，睡眼惺松地穿好衣服，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去。“咯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妈妈一转身，只见她正睡眼朦胧的站在那里... ...
拐角处极速驶出一辆汽车。
微醺的司机踩下油门，一边跟着车里摇滚的音乐哼唱着，一边摇着头，兴奋的打开车窗。蓦然间，他看见了一个一瘸一拐的人正在疯了一样的在路中央跑着。
天哪！！！他的酒意一下少去一半，迅速踩了刹车。我看见他的脸都绿了，他将脑袋探出车窗，怒目圆睁的对我大喊：“疯了吧，不要命了啊，想死一边死去，别拉着我！”
说罢 ，他猛踩一脚油门，汽车如脱缰之野马飞速向前冲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愣住了，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愣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
旁边超市的老板也吓傻了，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失音了一般。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擦了擦已经被冻成冰晶的鼻涕。
我转过身来，看到身旁有一家牌匾上写有“希薇”字样的超市，于是便摇摇晃晃的朝它走了过去。
看到我走了过来，老板方才从刚刚的惊心动魄中被拉回到了现实！
令我诧异的是他竟然对我如同对待正常人一般，面带着微笑，客套的询问着我需要些什么，丝毫无半分偏见和歧视。
我试图偷偷的窥探他的目光。是和蔼的、善良的。也许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另一种经历。知道了，了解了可能就又多了一种厌恶，偏见的目光了吧！
超市的门,是墨绿色的,一进门,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一般,雪白雪白的墙壁,天蓝色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超美的挂灯,一直在亮着。土黄色的地板,给人一种头顶蓝天,脚踩大地的感觉。这种陈设让人很是舒服自在 。
高高低低的货架有序排列，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摆的整整齐齐，就像正在等待检阅的士兵 ！
“需要买些什么吗？”
“我，我想买一个头绳。”我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要哪种颜色的呢？”他指了指摆放着头绳的位置。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各种颜色的头绳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货架上，好像在等待着它们真正的主人来领它们回家。
我看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颜色呢，不知道女儿现在留的是短发，还是长发。他大概看出了我的担忧，微笑着上前说道：“要不来一个粉色的吧，女孩子都喜欢粉色的。”
我连忙向旁边靠了靠，并点头示意了一下。
“两元钱。”
“我还想要一个生日蛋糕。”
他带我走出了这间屋子，来到隔壁的蛋糕店，一边掏出兜里的钥匙，一边对我说：“这是朋友的店，马上就要出兑了，这几天让我帮忙照看着。”
“啊。”我用极小的声音回答了他。
门被打开了，里面的蛋糕所剩无几，即便如此，却还是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味。
我看了看上面的价格，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形状特别小的蛋糕上。
“这个吧。”
“好，一共32元。”
我掏出上衣口袋褶皱的几张一元纸币，又向其他的口袋摸索了一下，东拼西凑却还是只找出了26元。
还没等我说些什么。他就说：“没关系，没关系，就当是交个朋友了，多光顾本店，照顾照顾生意就好了。”
我把钱递给了他。
“知道为什么叫‘希薇超市’吗？”
我的脚刚要迈出门槛，但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就“被迫”停了下来。
他见我停下了脚步，又继续说道：“是希望，它的寓意是希望！！！”
眼睛又没出息的红了起来。我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说不出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丝暖意。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我离开之后，一直注视着我，我不敢回头，我也不能回头。于是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我想他们一定在家里等着我过生日呢。


 第三章回家

“倒、倒、倒。好，停！”
老人指挥着车主将货车停在废墟旁，车上的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房子已经被拆的残垣断壁，废墟一片，看过去十分黑，像走进了一个黑洞。
残砖烂瓦，门窗，椽柱分类堆在一起，黑黑的。一 一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装载机用它的爪子无情的“抓”起那些“残缺不全”的瓦片，送到货车的车厢里。
墙“轰隆”地倒下像怪兽在吼。我心中十分的沉重，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墙倒在地面上，腾起一阵阵雾，墙上的砖块蹦蹦跳跳地摔了几米远。我看着这些碎砖块，呆呆地回想起自己在这生活过的岁月。
穿过阴灰的胡同，撩起散发着肥皂清香的被单，坐在由金瓜架搭起的棚子下乘凉、闲谈。光滑的金瓜像吊灯似的挂在藤上。瓜棚下面还有桌子... ...
我攥起拳头，上前想阻止这一切，阻止这该死的世态炎凉！所有的所有就都到此为止吧！
老人瞥见我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蛋糕之类的什么东西。便从远处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停下来。
“年轻人，这里正在拆迁，快走开。”他用尽全力的朝我喊着。我恍惚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青筋暴起。
我并没有被他说的这句话而影响。反而顺手捡起了地面上的砖头，怒气冲冲的朝他所站的方向走去。
他本以为我会听他的劝告，乖乖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老实听话的人，若非如此，也就不会进去那个地方这么长时间了。
老人看到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红彤彤的砖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吓坏了，连忙向身后正在驾驶着货车与装载机的两位司机师傅寻求帮助。
他们两个从车上缓慢的走了下来。其中一个人中等身材，一双豆粒般大的眼睛，留有乱糟糟的头发，头发油油的，好像有一阵子没有洗了似的。
另外那位是一个身体结实的矮胖子，挺着很大的肚子，他那一脸隆起的肥肉中，生着一双小眼睛，活像面团被调皮的孩子嵌上了两个小煤球。还有只短而粗的鼻子，鼻孔微微向上掀着，有点挑衅的味道。嘴里还叼着根旱烟，无半分的紧张感。是因为这里是属于他们的地盘吗？
走到他们面前，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砖头，说时迟那时快，砖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砸向了对面那个胖子，“啪”的一声闷响。
砖头完好无损，而胖男子却被我刚刚那一下打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呆如木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原来刚刚那个胖子可能是处于情急之下的本能防御吧，用他那粗壮有力的胳膊挡住了这重重的一击。估计他的胳膊也骨折了。
我并没有就此罢休，拿着蛋糕的左手被我隐藏在了身后，生怕蛋糕被“伤及无辜”，右手拿起砖头指着他们。
“为什么拆我家，我家人呢？他们在哪？”
“大哥啊，这好几年前就没人居住了，要是有人的话，我们哪敢拆啊。”其中一个男人卑微的回答着我的问题，被吓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家人呢？他们在哪儿？”
“我们哪认识你家人，鬼知道他们在哪啊！我们就是奉命行事的，老板让我们拆哪，我们就拆哪儿啊！”
地上的那个胖子捂着那只受伤的手臂挣扎着，时不时还发出难听的哀嚎声。
我见况不妙，扔下手里那个伤人的罪证，落荒而逃。我只顾着“逃命”，却忘记了自己的脚底还有没被处理的残缺不全的杂物，“砰”的摔在了地上，我只觉得下巴传来一阵阵的痛。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依靠双手撑着地面，用重新站了起来。继续“逃命”。
等我真正的离开后，他们方才扶起那个受伤的胖子，胖子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扭动着身子，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倔强吧！
跑了没多久，就听见救护车朝我刚刚离开的方向飞快的开去。但是却一直没有听见警车的警报声。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报警，是放过我了吗？
觉得自己大概安全了，便气喘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这才觉得方才下巴的疼痛又传遍了全身。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嗒”，滴落在地，化作一朵艳丽的血红花朵。一滴，两滴。甚至还滴落在了蛋糕的盒子上。血色玉珠已变成一道血流，顺着下巴一直滑向胸膛。血流是暖的，心却冷了。
衣服口袋、裤子口袋被我翻了一遍又一遍，却都没有找到纸巾，或其他能擦拭伤口的东西。无奈 ，只能用手背擦拭。擦了两下却还是未擦干净，于是用另一只手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希望超市”这里，不，是“希薇超市”。
希望？是属于别人的吧，应该没有属于我的那份了。我知道——世界上没有童话，而安徒生也只是谎言家！
有些错误一旦发生，便没有纠正的机会，就像是叶子，离开了树，再也无法回归，有些机缘，一旦错失了，将万劫不复。
我没有进去，我害怕给他这样善良的人添麻烦，也不想去打扰本来属于他那平静的生活，或许要先拥有自己的世界，这样方才可以和他分享各自的世界，而不是去对方的世界里找自己。
我没有进去，老板也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机缘巧合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无声无响。
天快黑了，我也去找属于我的安身之处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就这样一直走着吧，一直飘荡着吧，别停下来，否则，我怕会想起些什么，但至少我现在和他们一样，在沿着道路向前走着。
天黑了，冰凉的夜色，掩盖不住我的孤独;皎洁的明月，拼凑不出妻儿的影像;刺骨的冬风，吹不走心里的苦痛。站在街道上看，长长的，就像没有尽头的寂寞一样... ...


 第四章许愿

“爸爸”
我从睡梦中惊醒，诧异的环顾着四周，探寻着声音的由来。奈何周围尽是耀眼的光线，弄得我睁不开眼睛，无法看清面前的所有。
“爸爸，我在这呢！哈哈... ...”
又一声“爸爸”，叫的我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在恶作剧，又或者是谁家的孩子在同自己的父亲嬉戏吧。
想到与我无关，便继续倚靠着墙壁。瞌睡虫不厌其烦的继续诱惑着我，我渐渐地合上了双眼，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这一次，它离我更近了，如同在我面前一般，我再一次睁开了慵懒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女孩，她那稚嫩的小脸上，长着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像柳叶一样的眉毛。鼻子下还有个樱桃般红润的小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穿着一条淡红色的长裙。可爱极了。
这是谁家的小孩，这般亭亭玉立。我心里暗自的想着：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呢？她的父母呢？
随后女孩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位“陌生人”，模糊不清的，我甚至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又感觉似曾相识，甚至她身上的那股气息都那么的像一个人——我老婆。
我老婆叫李齐美，我叫刘聚安，我们俩举案齐眉，哈哈... ...?
她是四川人，尤其喜欢吃辣，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每次饭桌上都会摆着各种各样的辣椒。我忍不住咬了一口“好辣呀！”我嘴里“嘶嘶”直叫，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用手掌向嘴里扇着风，一边找寻着那所谓的生命之泉，恨不得一饮而尽。媳妇儿在旁边只会幸灾乐祸，一点忙都不帮。
再后来，桌子上出现了她用辣椒做成的辣酱，和用调料拌成的碎辣椒。看她每次都吃的那么津津有味，可真是馋坏我了。令我奇怪的是吃了那么多的辣椒，皮肤还是那么好。真是令人羡慕啊！
我目睹过她剁辣椒的过程：她娴熟地将辣椒切开,一股红水四溅。随即，几颗辣椒籽落在了地上。每只辣椒中约有数十颗，它们全聚集在一根根的辣筋上。辣椒的头顶上戴有一顶绿色的“帽子”,它是受不到重视的，吃时总是要把这顶帽子摘掉的。她还特意为我做了份不是很辣的，那味道真的让人怀念。
甜津津的汁水浸满你的嘴,使你感到细腻爽口。拌在饭里，吃了一勺，还想吃第二勺，越吃越爱吃，直到吃得肚子饱饱的。
我渐渐看清了她的面容，是她，就是她！她来找我了，我老婆来找我了，她知道我出狱了，所以来了，来接我回家了。
“你瘦了！”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用抽搐的语调诉说着。
“我一直都在啊，我和女儿一直都在等着你！叫爸爸，乖宝贝儿。”她低下头，用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说。
“她是我闺女？她是我闺女。”
我上前想要抱住他们俩，抱住我的“家”。可是我抱住的只有冷冷的空气，只有那无尽的黑。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转回身看了看。他们就像是投影一样冷冰冰地站在那里。
“你们在哪啊？我去找你们，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不要哭，保持微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阳光。”
我再也不能控制泪水了，我觉得我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伤从伤口流出，散落一地忧伤。心里有种好像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我受不了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涩。
我的内脏也跟着我的眼泪抽搐着。我以为我能控制泪水流下的速度，我以为自己可以给他们幸福的，以为出狱之后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我不知道有些错误一旦发生，便没有纠正的机会。给我一场意外吧！让我忘掉所有的人和事。
我这个“举案”找不到“齐眉”了，只剩下“凄美”跟着我。
我把他们弄丢了。
雪花漫天卷地的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房顶上，落在街道上，落到停在这里而没被开走的汽车上。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这些年我无数次的梦到过同样的场景，每次醒来眼角都是湿润着的。听别人说：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你的心里，在你的梦里，在你的脑海里，唯独不在你的身边，她是你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你做梦梦到她，是因为她想你了；又或者是大脑在提醒你，这个人还要吗，不要我删除了。
这句话是真的丧！
“老婆，我想说的是，刚刚你和女儿来我梦里了，还有，我们很久没见了！我们能再见一面吗？”
看着身旁的生日蛋糕。我突然有些哑口无言。看了半天，这才留意到蛋糕已经被压扁了，包装也烂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随后将蛋糕的盒子拿了下来，本来就不怎么大的蛋糕，现在被压成了饼。我将蜡烛插在上面，又将生日帽套在头上。可是我没有火，我怎么点起蜡烛啊？
最终只能在大雪中，佩戴着不怎么合适的生日帽，对着那没有任何火光的蜡烛，替老婆许下今年的愿望。
我希望今年冬天有人陪着我，能够一起跨年放烟花，一直一直在身边。
我蹑手蹑脚的拿起这个小蛋糕，捧在手中，就像捧着宝物一般，生怕它受到二次伤害。快要到嘴边的时候，我停住了，犹豫了一阵。最后终于将它塞进了嘴里，夹杂着刚刚飘落到上面的雪花，将它们一起咀嚼着，咽下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都记不起已经哭过多少次了。但在过生日的时候，我不能哭。
手中的那已经干了的血，又被我的泪水“唤醒”了，它又“活”了过来！
吃过蛋糕后，我又睡了过去。我不可以睡得太晚，因为梦会变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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