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刀戈》 朝天阙一 春二月十四日夜 长凉国皇宫辛殿外,站着一位少年,从少年身着红袍陪绣的四爪龙和束腰的玉腰中,便能看出少年身份的尊贵和显赫。但尊贵和显赫往往不能给享用者带来本质上的安全,相反高处不胜寒,更给人生出一种紧张和恐慌,此时少年亦是如此。 悠悠的钟声远远传来,慢慢的覆盖了整个辛殿的上空。当值的太监仿佛受钟声的驱使,静静地从辛殿的侧门走出,动作一致,脸上的表情也都一般木然,仿佛被吸走了魂魄。 少年紧盯着他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看到队伍末尾的紫色时,便快步的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待太监的跪拜。 太监在完成了一系列宫中的规矩后,便痴痴地低头站在原地。的确任何人在进入这个富丽堂皇而又等级森严的天子之地,就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而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是不自作聪明,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一道道命令,然后舍生忘死的去执行。 少年看完太监们的跪拜,依旧在原地看着他们,只是眼神却流露出了焦急。终于末尾的老太监慢慢起身,走到了少年面前,依旧低着头,小声地说道:“世子爷安,辛殿内并无王公大臣。”说完便悄悄地退到了队伍的末处。 少年听完后,心中暗道:“父亲宣而不见,想来是遇到了一件难做决断的事情,可能这件事情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沉默了片刻,少年仿佛做出了决定,眼神也由隐晦变得坚定,随即便挥了挥手,示意让太监们离去。 二十二响钟声后,象征时至申时,皇宫禁行。此时辛殿门外值班的太监全都换成了禁军,辛殿的灯光也暗淡了许多,这便象征着长凉的夜到来了。 对于深夜,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含义。对于百姓就是强制的休息;对于百官便是尔虞我诈的计算;而对于身处辛殿的长凉国主,确是代表着杀伐和冷暗。作为经略四方的君主,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带上恰当的面具,或光明磊落,或阴暗毒辣。 少年想起自己十一岁便入主东宫,到如今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间,自己由最初的懵懂,变得坚毅、阴冷,善于伪装。而且自认为自己在为人、为储上,没有太大的差错,那为何父亲深夜对我宣而不见?又为何是在大商使节来到时,对我这般表现。 的确任何人在不明情况下,被自己敬重、惧怕的人反常对待,不免会产生不安的情绪。而这种不安的情绪,不仅会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而且会变成不祥的困境,困住自己。 少年此时放才察觉自己可能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而自己的父亲,却是这个漩涡的制造者,更具体的说,是这个漩涡的操纵者。想到这些少年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口中喃喃地说道:“原来父亲所说的天下为棋,我亦是难逃其中。” 当少年还沉浸在苦恼时,一位身着素衫的中年人,已经缓缓地从辛殿走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少年的身旁,轻轻的说道:“皇儿,为何事沉思,不妨说于为父。” 少年被身后传出的声音惊醒,却下意识的掩示了自己的囧态,转身下拜道:“参见父王,孩儿刚刚只是睹物而思,想起了儿时父亲和母亲陪我在辛殿外玩耍的一些事情,故此失神,才不知父亲来到。” 长凉王听到这番话后,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讽刺道:“今日的辛殿,终会成为明日的辛殿,而今日的世子,也终会成为明日的长凉王。”说完便转身走去,只给少年留下了背影。 少年看父亲向苦园走去,便猜想到父亲的意思,起身擦了擦额前冷汗,跟了过去。等到少年到了苦园,却发现长凉王已经坐在了亭下的石桌旁。 少年不禁想起了一件事情,三年前,自己的太傅付大人入宫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后来坊间传闻,付太傅在入宫前夜,便和长凉王在辛殿讨论了许久,据说还争论了起来。而第二天再次入宫后,长凉王却邀他在苦园下棋,结果却是付太傅大胜长凉王。自那天起,也再没有人看到付太傅。 少年想到这些,眼睛轻眯,心中苦笑道:“父王真是好生无情,对我也亦如此。”少年虽然已觉自己生无希望,但还是伪装的甚好,一脸谦卑的走到石桌前,却发现石桌上已布满了棋子。黑白两方厮杀惨烈,但可以隐隐看出白棋占上风,只需几步便可掐死黑棋的龙气。 长凉王手举黑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棋盘说道:“你且持白棋,与我了此残局。” 少年听后,自觉九死无生,便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坐在对座,提起白子便直掐黑棋命门,势要直取黄龙。落子后,少年却不敢抬头看向对座,只是静等长凉王落子。 而此时的长凉王却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盒中,笑而说道:“朕让你再行一子。” 少年听到长凉王这般话后,不自然地微微抬起头看向对座。此时长凉王突然开口说道:“朕已经布好了棋局,你该如何?” 白棋布局在少年落子的那刻已经全部完成,只需再落下一子便可成势,但少年却在这时犹豫了。少年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也知道父亲为何这样说,也终于清楚了母亲死前求父亲不立自己为储的苦衷。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少年和母亲能决定的。最终少年将白子落在了棋角,来了个自投罗网。 长凉王并没有看少年最后一子落在何处,只是说道:“回东宫吧,旨意已经到了。” 朝天阙二 长凉王说完后,便独自离开了苦园。偌大的御花园中,就只剩下少年一人。少年苦笑道:“我是你的儿子,也是你的棋子。自此你作你的国主,我为我的臣,不论父子,只论君臣。”说完便悄悄地将刚刚落在边角的棋子提了起来,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又放了原处。 春二月十五日 子时 少年刚回到东宫府邸,东宫的主管便迎了上来,凑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少年低头微微苦笑,表示早已知道此事。然后径直走进了府中,刚入会事厅,便看到了父亲派了的宣旨太监和一队禁军。 常太监看见少年进来,连忙请安,接着又与少年寒暄了起来,见宣旨太监好像忘记了正事,便提醒道:“公公,还是宣旨吧,父亲那边缺不得公公许久。” 其实长凉王旨意的内容,少年早已猜到了七八,现在跪在着听旨,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待太监宣完旨,少年便起身接旨,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了太监,口中说道:“有劳公公了,公公可还有其他要事?” 常太监看看了玉佩,笑着说道:“王上赐了一盒子珍宝给世子爷,说让世子你好好领悟其中玄机。” 少年送走太监回到了书房,便瘫软在椅子上。今晚经历了太多,由一国的储君,变成了即将流放的他国的质子,而自己的父亲,长凉国主竟然忍下了这种耻辱。少年呆呆的看着盒子,心中想到,也许这不算耻辱,只是一项交易,只要价格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进行交换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收拾好自己的复杂情绪,颤颤巍巍地起身站在窗前,眺望夜空,只见一轮圆月和数颗星星。而那圆月便似自己父亲,在夜空中无比明亮,几乎掩去了群星的光芒,而自己不就是那些微星中的一粒吗?可有可无而已。 少年想到这些,心中便升了一种无力感,默默地看向太监送来的黑色木盒。从其光滑的表面可以看出盒子被特意擦过,但在极细小的关节处,却又有灰尘藏在其中。而宫廷赏赐之物都是归于内务府,而赏赐的物件,从里到内都会在出库之前被仔细检查、清理,绝不会出现灰尘。 少年心中泛起了疑惑,而对于不同寻常的好奇,驱使着他打开盒子一探究竟。打开盒子后,少年只发现一份信和一张地图,而从信封和地图泛黄的颜色上,可以推断出这封信是之前写好的。打开信封,看了信中的内容,少年却不能再保持平静,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确实无论谁在看完信的内容后,都会后怕。因为信中详细的写出这四年间,或被杀、或突然消失的大臣的姓名和死亡时间,而写这封信的时间却是五年前,也就是自己成为储君的那一年。 少年仿佛从中得到了什么,急切地打开地图,地图上不但准确标明了长凉军事布防和换防布局,同时绘出了大商和北蒙的重镇、要塞,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条由朱色绘制的线路,线路的始点是长凉都城庆都,而终点却是北蒙西锤的库尔沁草原。 少年仔细看着这条不能理解的线路,心中疑惑道,如果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商路,大可不必绕路经过大商,可以直接从庆都出发经过中间的侯国直达库尔沁草原。而最为奇怪的是,既然要经过大商国,为什么不选择从更为安全的目连关入大商国境,却要从武安城入大商,武安关外可是古贺草原,虽说二十年前被大商认为是绝好的缓冲区,派重兵驻扎。可是随着长凉对大商称臣,这片草原便再也没有大的战争。久而久之,重兵驻守也就名不副实。 而这只是这条路线疑点之一,第二便是从古贺草原转向库尔沁的路线。这段路线弯弯曲曲,一段还是草原,后一段却是进入了侯国,如此反复,这一路下来,竟经过了三个侯国。 少年看过后陷入了沉思,这个奇诡的线路着实让人琢磨不透,但自己多年为储的直觉告诉自己,父亲此时不会给自己再出难题,因为自己马上要成为一颗弃子。同样,信中的所记之人也全是弃子,但又不能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杀他们,因为自己曾暗中调查这些被处死的大臣,他们根本就没有大的过失,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特别是自己的老师付大人,那可是上任长凉王的托孤大臣。 沉静了片刻,少年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地翘起,心中熄灭的希望之火,此时似乎重新点燃了起来,随即写了一封请求去大商为质的奏疏,连夜递交宫中。 春二月十五日 寅时 少年一夜未眠,心中盘算道,父亲的旨意应该快到了。生亦或者死,皆要看这道圣旨了。 噔噔的马蹄声远远的传来,直到东宫正门前才停下。“请世子接旨。”常太监朗声喊到。 朝天阙三 少年快步走到会事厅前,却看见昨夜宣旨的太监恭谨地站在一位白衣少年旁,殷勤地为其倒茶。看见少年,常太监尴尬地向少年一笑,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瓷壶,低头向白衣少年说道:“小王爷请慢用。”白衣少年微微的点头,示意请其自便,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站在厅外的少年。 少年虽然有些不解和不悦,但被走出来太监提醒:“世子殿下,还是先接旨吧,那位少年来历不凡,在宫中王上都对他十分礼敬。”少年听后,阴沉着脸,转身走出大厅。 “王诏,长凉世子呈,自宣十四年入主东宫,勤恳恭勉,为国有功,赐五珠冠,加庆安郡王衔,户八千,岁一十万石,钦此。”少年刚要抬手跪谢时,却发现刚刚坐在厅内打量自己得白衣少年,已站在常太监的身旁,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使少年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常太监看着世子愣住的样子,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一瞥,方才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白衣少年,脸色骤变,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此时会事厅前,死一般的寂静,台阶下乌压压跪着的东宫属官大气都不敢喘,台阶上站着的白衣少年也保持了沉默,眉头紧蹙,右手拿着的纸扇,不停的敲击着自己的左手,来表示自己的不安和疑惑。 少年此时已经从刚刚的惊讶失神中走了出来,微微眯了眼,咬着牙说道:“臣领王命。”说完便慢慢地起身,低头抚抚了膝盖处的灰尘,突然呵道:“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白衣少年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满脸吃惊的看向少年,随即又由吃惊变得气愤,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紧接着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尖声叫道:“长凉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父王怎么会轻信你们?”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刚刚还跪在阶上颤颤发抖的常太监,一把捏住了白衣少年的手腕,随即便听到匕首掉落的声音,紧着便是凄惨的尖叫声:“快放手,疼,疼。”宣旨太监听到白衣少年哀嚎,也发觉自己现在的举止,在常人看来着实匪夷所思,但心中的怒火使之不肯这般轻易,就饶过这位乖张的小王爷,索性将其一送,只见那位白衣少年仿佛受到巨大的推力一般,踉跄地跌倒在石阶下。“好无礼的小子,长凉可不是你撒欢的地方。”站在石阶上的宣旨太监怒呵道。 而这一切却惊住了众人,因为任谁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连走起路都颤颤巍巍的常太监,此时却如此凌厉。这使少年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回京述职的虎目将军,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如此相像,一样的雄伟、沉冷,给人一种金刚如世的压迫感,少年呆呆的看着石阶上的宣旨太监,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站在石阶上的太监却像是一位指挥有度的将军,见事态被自己控制,便令刚刚冲进来的禁军在院外等候,又将刚刚宣好的圣旨送到少年面前,低头说道:“世子莫惊,王上还有旨意。”说完便又登上石阶,从袖中抽出第二道圣旨:“王旨,恒宇四方,天下九州。昔先王游四方览九州,苦心呖胆成一方雄主,而朕少历山川,北达冥海,南至百越,穷世间之可往,终获天眷,建不朽奇功。 今世子呈,一十有六,可效圣贤,不拘一城一地,尽天下名胜,识不世之材。 故朕命世子呈,使于大商,世子应借此见前所为见,得未尝所得,明未明之理,习承国运。钦此。” “臣领王命。”少年上前接过圣旨,偏头看了看白衣少年,看着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暗自窃喜,然后命属官退下,接着便与宣旨太监一同进了会事厅,独留白衣少年在原地。 春二月十五日 卯时 白衣少年看见院中只剩下自己,自觉受了冷落,又到想起自去年来到庆都,便被关在长凉皇宫再没出来过,陪自己玩耍的只是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宫女,不由得难过了起来,思念起自己在库尔沁草原的生活,思念起自己养大的宝儿和兰兰,愈加伤心。正想得出神时,却听到了厅中传出的一阵阵笑声,接着便看到少年和太监走出大厅,两人好像交谈甚欢,更可气的是他两似乎忘记自己,径直向院外走去。 白衣少年再也忍受不住这般不被待见的感觉,怒气冲冲喊道:“你们去哪,看看我,看看我,我要见长凉王,我要回库尔沁。” 少年听到此话,转头故作阴沉说:“你这一辈子就在长凉国吧,你回不去了。”白衣少年听到这话,本来难过的心情愈加难过了起来,此时的他仿佛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生活,被关在死气沉沉的花园里,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宝儿和兰兰,再也嗅不到暖人的青草味和甜甜的兰香,一种无力感和绝望涌上了心头,泪水便开始在眼眶内打转,呼之欲出。 少年看着这恶心的一幕,心中微微的抽了一下,心想你还是不是男人,说两句难听的话就摆出这般女孩姿态,之后又一脸笑意的转头道:“常公公请。” 等将常公公送出府回到院中,那白衣少年还坐在原地,娇滴滴地哭着。这使少年起了几分兴致,便命侍女拿了些糕点,自己则坐在石阶上,饶有兴趣看着白衣少年,边看边说道:“不错,不错,要你是个女子该多好呀,定长得不错。”说完便捻起侍女送来的糕点,边吃边问道:“吃点不?”见白衣少年不爱搭理自己,索性走了过去,有脚戳戳了白衣少年屁股说道:“你要哭就放声哭,你这样不知道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哪家小姐。”见白衣少年还不搭理自己,少年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说道:“再哭就真别回库尔沁了。” 白衣少年听到这句话后,呜呜咽咽的哭声戛然而止。 神秘的路线一 白衣少年抬起头,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身旁的少年,怯怯的说道:“如果你真的能送我回库尔沁,我便给你五百匹牛、五千羊。”说完便紧紧的盯着少年。 少年听到这番话后,嘴角一抽,然后摇摇头说道:“这些我都看不上,我只要你在回到库尔沁之后,保全我的安全。“你也要去库尔沁?你不是要去大商吗?”白衣少年吃惊的问道。 面对白衣少年疑问,少年沉默了许久,轻轻地说:“跟我来吧。”说完便向书房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少年不时与身后的白衣少年攀谈了几句,知道了白衣少年的名字叫娜仁托雅,也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萧呈婴。 “进来吧,等会给你看的,就是我们去库尔沁的路线,其中有许多我不解的地方,也许你能解答。”萧呈婴说完便将那张泛黄的地图铺开,并向娜仁托雅一一解说:“从庆都到武安这段是长凉国行兵道,这段路上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出武安进入了古贺草原,便进入了大商边境,走出这片草原大概要十天,但在行至一半时,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北上直接进入北蒙。”说道此处,萧呈婴偏头看向娜仁托雅,此时的娜仁托雅却表现出一脸疑惑。 萧呈婴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不再给娜仁托雅解说地图上的路线,心中暗道,他应该并不知道什么。然后看向桌上的地图,为何线路的转折要选在古贺?而在刚刚与常公公的密谈中,已经确定娜仁托雅会和自己一同出使,想到这里,萧呈婴便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娜仁托雅,仔细地打量起来,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长凉的,又是怎么来的?” 娜仁托雅听到萧呈婴的问话,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是一年前来到长凉的,这一年间一直待在长凉皇宫,但怎么来的我却不能告诉你。” 听着娜仁托雅那含糊的回答,萧呈婴并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来往于长凉和北蒙只有商队,而对于这些商队,官府则有些严格法令,会详细登记他们的体貌特征和籍户,所以关外人几乎不可能通过合法的商队进关。 但合法往往不能带来暴利,一是商队所贩卖只能是非军事的物资,例如锦、绢等生活用品,第二点便是商队要缴纳巨额的关税。久而久之,地下商会便应运而生,他们买通边关大吏,暗中从关内运送北蒙需要的铜、铁等,有的还会夹带各类人,进出守关。边疆大吏需要他们满足自己的私欲,北蒙需要通过他们源源不断获得紧俏物资,这便使双方达成了一致,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他们的安全。 萧呈婴现在陷入了沉思,古贺之变就像即将飘到自己头顶的乌云,现在自己还不知道能否安全的走出古贺。萧呈婴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只凭借这一封信和一张地图,就轻易认为自己父亲是如何得看重自己、看重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娜仁托雅察觉到了萧呈婴脸上显现的苦恼之色,觉得是萧呈婴因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而产生不悦,便是大声喊到:“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回到库尔沁,一样可以回到王廷。”说完便坐在一旁,一脸怒色的看着萧呈婴。 萧呈婴好像被刚刚娜仁托雅那句话点醒,转头看向气鼓鼓的娜仁托雅,急切地问道:“现在库尔沁是归属哪位贤王?北上进入北蒙的领地又是归属哪位贤王?” “不知道!”娜仁托雅叫道。 萧呈婴看着这位坐在一旁生气的北蒙小王爷,也不由得恼怒了起来,心中想我又惹了你?我哪里惹到你了?但却装作笑颜说道:“我错了,你就告诉我吧,我得把你送回库尔沁呀。” “好吧,库尔沁现在归于左贤王,而古贺北上的话,应该不会遇到北蒙的游骑,因为那片地方是左、右贤王和大商的共治区。”看着娜仁托雅认真回答的样子,似乎这位小王爷没有说谎,现在萧呈婴大概知晓路线为何要北上,原来只要穿过古贺到达共治区,大商便没有太好的办法抓捕自己,又能凭借娜仁托雅得身份得到左、右贤王的帮助。这确实比直接逃进大商的附属国要容易的多。 “托雅,你一定要回库尔沁,是不是左贤王是你的父亲?”萧呈婴疑惑的问道。 “不,左、右贤王算起了都是我的叔叔,只是我从小就在库尔沁,所以想回去。”娜仁托雅随意的说道。 娜仁托雅随意的一句话,却在萧呈婴心里涌起来轩然大波,但却故作轻浮,略带挑衅地说:“现在北蒙也闹分裂了,怎么个个都是王爷?”听到这话,原本坐着娜仁托雅,突然从椅上跳了下来,冲着萧呈婴喊道:“我们北蒙可团结啦,不像你们长凉,指甲大点地方,尽是王爷。” 萧呈婴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娜仁托雅,不但刚刚的苦恼一扫而空,甚至感觉这一刻会成为自己这辈子最开心的记忆。自己的父亲找了一个北蒙王廷的王爷做自己的保命符,而且这个王爷看起来不是那么聪明,确实容易被自己控制。只要自己再有意制造一些小麻烦,并出手帮他解决,让这位小王爷对自己充满感激,那自己在库尔沁以后的行动,便可以得到很好的配合。 想到这些的萧呈婴不由对自己的父亲充满了钦佩,但对父亲的恐惧也深了三分,自出生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但对自己父亲却无法看透半分。萧呈婴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反复的思量自己父亲的一举一动,希望借此洞悉他的想法,可越是想看清,却越是看不清。特别在自己为储的五年,自己仿佛身处在一片黑雾中,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而身后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推着自己向前,但谁有能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是万丈深渊。 神秘的路线二 萧呈婴想到这些,又回想这些年父亲对自己的种种,不禁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但有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愈是强大的人愈是孤独,而这种孤独并不是被动的,相反是主动的,因为强大和独立是一种共生体,强大使自己不同于他人,故而超脱于大众,衍生出孤独,孤独又能给予他们超出常人的思维,使之在精神、感知方面愈加强大。 “古贺,古贺。”萧呈婴喃喃地说道。这个即将带给自己无限危险和无数可能的地方,也许会是自己摆脱父亲控制的开始。 “托雅,能帮我个忙吗?这个可能关乎到我们能否安全离开古贺。”萧呈婴不动声色的说道。 “什么忙,不会是帮你逃出长凉吧?”娜仁托雅略带疑惑的回道。 “我知道北蒙一定有不少潜入长凉的间谍,但凭借这些便想帮我们直接逃出长凉,你觉得可能吗?别忘了我是长凉的世子。”萧呈婴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说。 “逃不出去?那你问这个干嘛。老老实实的听你父亲的安排,不也能到库尔沁吗?”托雅不耐烦地回道。 “你真觉得我们能安全到库尔沁吗?你来长凉之前北蒙方面有告诉你,你回北蒙准确的时间吗?还是这一年里,你有接触过任何北蒙方面的人?你太天真了,你再看看这条路线,这么多疑点,你一点都没察觉到?”萧呈婴阴沉着说,虽然自己也不确定去大商的路线会不会是地图上那条,但他现在必须去搏一搏,他不想自己的命运一直掌握在被人手中,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父亲,所以他现在在赌,赌面前这个叫娜仁托雅不是父亲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赌这个小王爷是北蒙的王廷王爷。 娜仁托雅听到萧呈婴的话,陷入了沉思,原本灵动的眼睛,此时流露出深深的担忧。萧呈婴看着面前忧虑的娜仁托雅,提在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知道自己的话真的说中了,这位北蒙来的小王爷什么都不知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来长凉是作质子的。 萧呈婴转过身,背对着娜仁托雅说道:“刚刚来的常公公是我母后曾经的亲信,他告诉我,我们这次是去北蒙还是大商,我的父亲还没有决定,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都是筹码,最终要去哪里,还要看哪国愿意付出的更多。” 娜仁托雅听到萧呈婴刚刚那番话,愤声喊道:“什么,你们长凉真是坏透了,居然用我威胁我的哥哥,你们不会轻易得逞的,不但不会得逞,我哥哥还会率领铁骑打进你们长凉,然后将你们通通收作奴隶。” “你可真是高看自己,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那样的看重你,他们便不会送你到长凉,你也不会被关在长凉皇宫一年,也没人来看你吧。”萧呈婴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心中却乐开了花,心想这个小王爷脑子确实不太好用,三两句谎话就原形毕露了。 “现在我们都是别人手上的棋子,都渴望自由,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如果成功,我会陪你到库尔沁,然后去做我想做的事,你看这样怎么吗?”萧呈婴转过身,双眼紧紧着盯着面前的娜仁托雅说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们吗?一群骗子,我哥哥会救我的。”娜仁托雅向萧呈婴咆哮道。 “哥,你是我哥,别这样,什么事都好商量,我发誓我萧呈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一定会送你回库尔沁,此誓即出,不死不休。”萧呈婴认真地说道,注视娜仁托雅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 娜仁托雅看着面前萧呈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萧呈婴看着娜仁托雅答应了自己,一直板着的脸也慢慢浮现出了笑容,走到娜仁托雅身边,说道:“我们还会在庆都待三天,三天后我们就要出发去古贺,从庆都到古贺大约要七天,也就是说我们有十天的时间准备,说吧,怎么联系潜入长凉的北蒙密探。” 娜仁托雅听到萧呈婴的这番话,着实吓了一天,心想这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竟然想调动北蒙苦心经营多年的密探,他到底值不值得相信,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调动北蒙密探,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在长凉身处险境,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自己回库尔沁的可能也就变大了。娜仁托雅想到这些,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食指长表面刻满蒙语的扁条状铜片,自豪的说道:“这是我父王给我的,说万一我在他国遇到危险,可以通过它得到帮助。” “你不会要我举着这个,站在街上喊谁是北蒙的,出来帮我呀。”萧呈婴挠了挠头问道。 “确实这样不太好,但我也没问清,怎么办?”娜仁托雅偏头看向萧呈婴尴尬的问道。 萧呈婴从娜仁托雅手中接过铜片,越看越是眼熟,接着牵着娜仁托雅跑到书房外,指着挂在屋檐处的铜铃,问道:“这个铜片,会不会是铃舌?”说完抱起娜仁托雅让他摘一个下来。 被突然抱起的娜仁托雅,大声喊道:“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哦度个啊米挺。” “什么,你说什么,快摘个铃铛。”萧呈婴不解的说道。 等铃铛摘了下来,萧呈婴一手提着铃铛,一手搭在娜仁托雅的肩上说:“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哦度个啊米挺是蒙语吧,是什么意思?” “懒得理你,你确定铜片是这样用的?”娜仁托雅机智的岔开了话题,故有镇定地问道。 “应该是,我先按上试试,铜片上的花纹,可能会使铜铃发出的声音改变。”萧呈婴拆卸铜铃,随意的回道。 神秘的线路三 “试试吧。”萧呈婴摇了摇手中换好的铜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萧呈婴抬头看向娜仁托雅说道,随手将铜铃递给了他。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懂蒙语,你自己听听铜铃发出的声音是不是很像奂的、奂的。”娜仁托雅边说边摇着铜铃。 “确实有点像,那又怎么样?”萧呈婴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北蒙人,肯定是无法理解的,蒙语奂的意思是速来,而且我的父王曾经特意命人制作过一只牛角号,专门用来召集北蒙各部,而它发出的声音也是奂的。”娜仁托雅详细的为萧呈婴解说道。 “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便明白了,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北蒙的密谈听到这铜铃的响声,是不是一定会找来?”萧呈婴沉思了片刻,小声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确定,不过如果我是北蒙的密探,听到这个声音,我一定过去看看,因为这个声音太特殊了。”娜仁托雅坚定的说道。 萧呈婴听到娜仁托雅这番话,慢慢的站起身,心中想到铜铃的声音就这么点大,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知道,我又怎么传达命令给他们呢?想到这些,萧呈婴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自己是极不想去那个地方的,奈何时间紧迫,自己只好委身趟一趟浑水了。“晚上你陪我去个地方,那里应该可以联系到北蒙的密探。” 春二月十五日 戌时 两个黑衣人从东宫府邸的小院翻了出来。二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最后在一个寺庙后门停了下来,黑衣人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施主请回,有事还是明天再来吧。”黑衣人听到这话,上前又敲了三下。门依旧紧闭着,但刚刚稚嫩的声音却又传了出来:“方丈已经休息了,施主明日再来吧。”此时门外的黑衣人却从袖中取出一枚表面印有鬼脸的铜币,俯下身从门缝里递了过去。 不一会,便看到一个小和尚将门打开,两个黑衣人快步走了进去。“二位施主请跟我来。”一位看上去大概二十多的僧人,温和的说道。 “呈婴,这是哪?怎么看上去这么阴森呢。”身后的托雅靠在萧呈婴小心的问道。 “这是古兰寺,是长凉国内最大的地下交易地,专供买卖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背后的势力是各国的达官贵人,其中也一定有你们北蒙的。”萧呈婴边走边说道。 “二位施主请吧,方丈就在里面。”说完那位年轻的和尚轻轻地打开了门,示意请萧呈婴和娜仁托雅进去。 萧呈婴向娜仁托雅看去,看见娜仁托雅点了点头,二人便不再犹豫地走了进去。禅房内只有一盏立灯,萧呈婴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年轻和尚所说的方丈,萧呈婴小声地对身旁的娜仁托雅说:“你站在这不要动,我进去看看。”说完便一个人径直地向里走去,穿过了屏风,进到了禅房内室,依旧没有找到人,只看到榻桌上一卷经书和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还有一只正在燃烧的紫金香。萧呈婴走到榻前,慢慢的拿起经书,发现经书上根本没有字,而刚刚冒着热气的茶水,在此时却变的黝黑好像墨汁一般。 萧呈婴看了看无字经书和黝黑的茶水,似乎明白了什么,取出随身的毛笔蘸了蘸黝黑的茶水,在无字经书上写道:“吾有一物,请速在三日内,于古兰秘会上寻得买主,轻摇铜铃,自有有缘人,三日后,吾、你、他共会此处。”写完后,就从袖中取出那枚鬼面铜币和铜铃放在桌上,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萧呈婴注意到卧居墙上挂着一副深山夜行图,图中是一个和尚打扮的老者行走在山中的曲径,他后面隐隐有小鬼跟随,萧呈婴正被这古怪画吸引时,画中的老者好像动了起来,本来画上只是侧脸的老者,此时竟然是正对着萧呈婴,紧接着一只手从画中伸了出来,死死抓住萧呈婴的肩膀,好像要将他拽进去。萧呈婴本能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画刺去,可无论怎样挣扎,那只抓着自己的手都没有松开,就在萧呈婴准备放弃挣扎,耳边却响起了一阵阵的诵经声,听到这一阵阵的经声,萧呈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幅画正在慢慢的消失,一直抓着自己的手的力气也小了许多,但自己却感觉无尽的困意。 当萧呈婴醒了时,发现自己并不在刚刚的禅房中,却身处于辛殿之内,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老和尚正端坐一旁。 “小施主,你醒了。”老和尚看着萧呈婴微笑道。 “在下陈婴,无意冒犯,误闯前辈禅修之地,还请前辈见谅。”萧呈婴起身拜道。 “小施主所来为何事,老衲已经知晓,只是施主心相之险,为神佛共愤,如不事事为善,小则伤身损命,大则祸及至亲至爱之人。”老和尚依旧笑道。 “谢大师指点,我今来此之事,本就关乎自己性命,且不会伤及他人,还请大师出手相救于我。”萧呈婴在一拜,对着面前这个和尚认真地说道。 “施主既有鬼头铜币,吩咐下来的事,老衲自当尽力。”说完,老和尚轻轻地敲了敲木鱼,原来金碧辉煌的辛殿,转眼间变成了原本昏暗的禅房。 萧呈婴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卧桌,发现鬼头铜币和铜铃没了,只剩下原本就有的无字经书和冒着热气的茶,而墙上的那副画却还在。萧呈婴微眯着眼看着那燃完的紫金香,咬了咬牙转身走出了卧居。 “办成了,托雅我们走。”出来的萧呈婴走到娜仁托雅身旁说道。 “这么快?”娜仁托雅惊讶地看着萧呈婴问道。 “嗯,我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萧呈婴说完便带着托雅走出了禅房。 北蒙密探一 出了古兰寺,二人沿原路返回东宫府邸时,萧呈婴突然对娜仁托雅问道:“你有听说过什么东西能使人出现幻觉吗?比如香、画或者其他东西?”面对萧呈婴奇怪的问题,娜仁托雅摇了摇说:“你刚刚在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感觉你从寺里来就怪怪的?”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想问问你。对了,三天后我自己一个人来古兰寺就好,你就别跟着了。”萧呈婴随意说着,可脸色依旧阴沉。 二人一路无语,等回到东宫的书房,萧呈婴便开始查看各种书籍,希望能找到可以解答今晚自己所经历的奇怪情况,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是那柱紫金香,还是那副深山夜行图。萧呈婴本身就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世上有所谓的鬼怪,不然像自己父亲那样杀人无数的人,怎么会安然无事呢?可禅房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匪夷所思,先是变黑的茶水,之后就是画中出来的鬼怪,然后就是辛殿和老和尚,最后就是不知何时消失的鬼面铜币和铜铃。说起这个鬼面铜币,萧呈婴便想起那位神秘的舅舅,当年自己刚刚被父亲立储时,这个从未谋面的舅舅就命人送了这枚铜币作贺礼,说只要遇到什么关乎自己性命的事,都可以持着这枚鬼面铜币到古兰寺去,到时候就会有人帮自己,但一枚铜币只能用一次。所以萧呈婴才选在这时,使用这唯一的铜币。 “托雅,太晚了,你先休息吧。”萧呈婴看着犯困的娜仁托雅说道。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便揉揉了眼睛,起身走出了书房。 娜仁托雅刚出了书房,脸上的睡意却瞬间消失,转头向看向空无一人的花园,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慢悠悠地向客房走去。推门进客房后,娜仁托雅就将屋内的蜡烛全部吹灭,然后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苏赫巴鲁,参见王爷。”一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却突然出现,跪在娜仁托雅面前说道。 “苏赫巴鲁,我哥哥的近卫长,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我要回库尔沁的事你知道了吧?”娜仁托雅端坐着说道。 “是的王爷,这此我的目的就是统筹长凉国内的密探,配合你能安全返回库尔沁。这是路线图,上面不仅详细的画出了我们多年经营的经络处,还标明了我们安排的接应部队。”黑衣人回道。 娜仁托雅借着从窗外进入月光,看着这张精心绘制的地图,地图的路线与白天萧呈婴给自已看的相差无几,但详细标明了各处北蒙的秘密经营点,有长凉国的,有大商国的,也有诸侯国内的,唯独库尔沁草原什么都没有。 “库尔沁草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吧?”娜仁托雅略有不悦问道。 跪在地上的苏赫巴鲁听到娜仁托雅问道库尔沁身体本能的一颤,小心回道:“库尔沁确实另有安排,只是属下不能说,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属下。” “苏赫巴鲁你要知道,我哥哥有多疼爱和信任我,我可不希望在我回去后,让他得知他的近卫长叛国了,我劝你告诉我,我可以向长生天起誓,我不会将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娜仁托雅慢慢地说着。 此时跪着的苏赫巴鲁微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到娜仁托雅一旁,小声的说着什么。 “原来如此,那好吧。我还有两件事要去你办,一是这几天你查查鬼面铜币到底是什么来头,二是去古兰密会,找一个卖铜铃的人,无论那人提任何条件,都要将铜铃买下。”娜仁托雅轻声说道。 “是,那属下告退了。”苏赫巴鲁说完便消失在客房内。 “鬼面铜币,古兰寺,还有那个萧呈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我这次来长凉国还是有不少收获的。”娜仁托雅自言自语道,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春二月十六日 寅时 萧呈婴昨晚一夜未眠,一直在书房中查阅典籍希望可以解释那种奇异的经历,却毫无收获。 天气微明,萧呈婴走出书房,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思量着这几天的发生一些事情,先是父亲召自己入宫命我出使大商,紧接着又送了信和地图,从侧面告诉自己真正要出使的是北蒙,又将北蒙的王爷送来给我作挡箭牌。而且那位北蒙的小王爷已经来长凉一年多了,也就是说北蒙和长凉至少在一年前就有各方面的联系了,自己现在去北蒙,也正是为了加强这种联系而做的必要手段。 想到这些萧呈婴心中的疑惑和惊讶又增加了几分,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联系,竟然值得将自己国家最为重要的人送到他国作质子,而且这次出使如果自己和娜仁托雅真的安全到了库尔沁,父亲不但减少了牵制北蒙一个重要筹码,而且又会因为自己身处北蒙的原因而受制于人。这真是太奇怪,这种亏本的生意,父亲为何要去做?还要冒着被大商怀疑的风险。 “想不通,看来只有到了古贺,才能知道其中的原因了。”萧呈婴喃喃地说道。 “萧呈婴,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坐在那干嘛呢?”刚刚从客房出来的娜仁托雅,看着坐在院中思考的萧呈婴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这次去古贺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只一个北蒙密探好像怎么看都不太够。”萧呈婴看着娜仁托雅苦笑道。 “你才知道呀,我都说了听你父亲的安排就好。对了,哪里有吃的,我有点饿了。”娜仁托雅伸了伸懒腰,随意的说道。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走吧,我带你去找些吃的。”说着萧呈婴便起身,带着娜仁托雅走向院外。 春二月十六日 卯时 二人吃过饭后,萧呈婴带着娜仁托雅在东宫府邸闲逛,让娜仁托雅随便挑,只要看好的,这次一并带到库尔沁去。 二人挑了半天,也只选了着小玩意,等走到书房时,娜仁托雅问道:“这儿有关于农耕的书吗?” “有倒是有,就是不多,你问这个干嘛,你们北蒙又不务农。”萧呈婴站在书架前,随意回道。 “现在不务农,以后总要考虑这个吧,我们北蒙总不能每年都向你们买粮食吧。” “也是,北蒙建国得有三百年了,说起来比哪个中原王朝都要久了。对了,托雅,我一直好奇你们北蒙是怎么管理的,竟然有三百了。” “这个吗,我也不太懂,可能北蒙本身就是个游牧国家,大多数时间牧民们都在迁徙、放牧,信仰的都是长生天,没有所谓的故土之情,辽阔的草原便是我们北蒙人的家,任何北蒙人都是兄弟,并不像你们中原,要为自己故土、信仰去战斗,所以从总体上看北蒙内部还是很团结的。”娜仁托雅沉思了片刻小心的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自由是最好的尊重,没有过于严苛的法令,却有统一的信仰,没有对内的压迫,却有一致的敌人,北蒙的王族治理国家,可真是有一套呀。”萧呈婴回首看着娜仁托雅笑道。 萧呈婴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北蒙王爷,心中着实羡慕他那与生俱来的洒脱,想到这些,萧呈婴开口说道:“我真想去库尔沁,去看看你们的国度,托雅,你能帮我吗?” 北蒙密探二 娜仁托雅听到萧呈婴这般请求自己,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长几岁的长凉世子,这位生于帝王之家,长于宫廷殿宇的少年,娜仁托雅迟疑了片刻,轻轻地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去库尔沁,库尔沁也欢迎你。” 萧呈婴听到这话,低头浅笑,然后将自己左手上的板指慢慢褪了下来,交给了娜仁托雅。“我将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交给你,今天我和你说的话,无论在你那算是什么,但我会记下,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会去库尔沁找你。”说完便独自向书房走去。 娜仁托雅一人坐在院中的小亭中,看着萧呈婴送自己的板指,心中细细品味着刚刚那番话,原本稚白的脸颊却浮出一霎绯红,不觉对这位长凉世子产生了一丝感动和眷恋。自己在长凉皇宫的一年间,早就听到宫女议论这位绝世无双的长凉世子,又在这几天与萧呈婴相处的过程中,愈发感到萧呈婴的不凡。正是哪有少女不思春,身处于异国他乡娜仁托雅,从萧呈婴身上感受到了那久违的信任和亲近,而且萧呈婴本就生的俊美,更加上他那时有实无的忧郁,像极了坠落在人间的月亮,时而皎洁静雅,时而朦胧如梦。 春二月十六日 巳时 自二人在小亭暂别后,萧呈婴便回在书房收拾一些准备送给娜仁托雅的农书,刚刚自己对娜仁托托雅的话,虽都出自本心,但也是自己加在娜仁托雅身上的筹码之一,本就没对这位北蒙王爷抱太大的期望,只求能在次计划中,娜仁托雅临时不要变卦,使自己进退两难。萧呈婴想到这些,自感羞愧,但又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在这个时还能帮助自己,也只好利用自己身边能利用的一切了。而后天便要启程了,启程之前自己必须要确定这次路线的准确性,不然自己这几天的计划便毫无意义,也唯有确定了路线,自己在明晚回面北蒙密探时,才能继续安排以后的计划。 想到这些,萧呈婴自感心力交瘁,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心中想到看来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入宫碰碰运气了,看能不能在父亲,那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了。 “备轿,去皇宫。”萧呈婴走到院中,对院外的仆人喊道。 一顶贵紫色的轿子慢悠悠地在皇城内行着,轿内坐着的萧呈婴此时正看着那张泛黄的地图,心中盘算着等会要和父亲话。就在轿子刚行过进入内城时,却听到常公公声音:“给世子请安。” “安,不知常公公为何在此处?”萧呈婴掀开帘子问道。 “王上有旨,如世子今日有事觐见,便去古兰寺寻他。”常公公回道,说便就让身边的太监换下了抬轿的轿夫,头也不回的带着萧呈婴向宫外走去。 而此时坐在轿内的萧呈婴却难以平静,探出头将常公公唤到身旁小声问道:“父亲,为何此时突然去了古兰寺?” “世子爷,稍安,等到了,便都知道了。”常公公古井无波说道,说完就又走到队伍前面。 萧呈婴自知常公公是父亲的心腹,极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索性便坐会轿中,看了看手中中泛黄的地图,摇了摇头。 “世子爷,古兰寺到了,王上正和古兰方丈在禅房中品茶,说要是世子到了,就请你过去。”常公公边说边带着萧呈婴向禅房走去。 萧呈婴跟着常公公,看他低着头,都不用抬头看路,对此极为熟悉,萧呈婴心中却骇然无比,自己昨夜才拿着鬼面铜币来古兰寺,今日父亲便来到此处,难不成自己的一举一动,父亲都知晓,难道鬼面铜币本身就是父亲对自己设好的陷阱? “王上,世子爷已经到了。”常公公站在禅房外恭谨的说道。 “让呈儿进来吧。” “参见父王。”萧呈婴走进禅房,跪向那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怯怯地说道。 “起来吧,这位是古兰寺的方丈,玄空长老,是孤的老友了。”长凉王慢慢地说着,可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萧呈婴。 萧呈婴起身向坐在一旁的玄空长老拜了一拜,借机看向玄空长老,心中却疑惑道怎么会是他,还没等萧呈婴收拾好自己那副吃惊的心情。长凉王便起身,来到萧呈婴身旁,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币,放在萧呈婴的手上,轻声问道:“听闻你昨夜来古兰寺了,还用这枚铜币,求方丈给你办了一件事,不知能否告诉父王我呢?” 萧呈婴听到父王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微微抬起了头,看向了玄空长老,只看见那位老方丈对自己却笑而不语,这使得萧呈婴无法确定自己的父亲,到底知道了什么,也无法确定这个老和尚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人,就在萧呈婴左右为难之际,门外的常公公却进去禅房,走到长凉王身边小声说着什么。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