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民国五十三少》 四.联络人 段雨不会用电台,她慌忙掀开地摊,幸得四下无人,而且这栋楼两层间的隔板非常厚。 起初电台里只是一些杂音,段雨摸索一阵,找到两个旋钮,她估摸一个是调节音量的,另一个…… “有人吗?” 是个男中音,听起来挺年轻,但是很冷。 段雨着了慌,摸了半天,找到一个类似于话筒的东西,按住上面的横夹:“你……是谁?” “是你的上司。”那人简短地说。 “听着,我知道你很疑惑,我也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为了活下去,你必须接受这个角色。”男子继续说道。 “可……可什么刺探情报,监视、暗杀、绑架,舞刀弄枪,我都不会啊!” “所以你要学。” “这玩意儿怎么学?” “先不说这个,你今天有收获吗?” “还真有!”段雨定了定神,开始讲刚才杨少爷所说,“今天有一个客人,姓杨,声称是……哦,是文德报社的总编辑,他与一些日本人有交集。” “说一下那些人的名字。” “好……我想想……”她努力回忆着,“有三个人,分别是南川志……” “嗯。” “松下博文。” “嗯。” “武藤士郎。” “啊?谁?!” “武藤士郎,怎么了?” 段雨听出男子的声音里混上了一丝激动:“你听着,段雨,这个‘杨少爷’你一定要深挖。武藤士郎,名义上是日本驻华使馆的武官参赞,暗地里却统领日本在上海的地下情报网‘水蛭’,这狗东西心狠手辣,已经组织暗杀了不少爱国人士。我们军统已经盯他很久了。你一定要从杨少爷口中多套他的信息,如果能铲除他,那日本在上海的势力会被大幅削弱。” “我明白了。”虽然男人的一席话,段雨听的有些懵但她心里明白,要死死扣住杨少爷这个情报来源。 “还有最后一点,一定要在1937年8月前撤离上海。”他特意强调了“1937”. “啊?为什么?” “别装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本来不属于这条时间线。你是2000年以后出生的对吧?所以你应该明白……” “你……你怎么知道?!”段雨有些惊慌。 “这不重要。”男子恢复了平静,“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你记住,尽量在7月25日前完成你的任务。我定的撤离时间是8月1日,那个时候,你到广源书店来找我。”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去了?还有,我该怎么给你传递情报?” “明天23时来‘淘金’,告诉门房找卓先生。通话完毕。” “啊?喂?喂?” 那人已经掐断了通讯,段雨一头雾水。 淘金?那是什么? 她从枕头下抽出刺刀,又从床垫子里抽出手枪——是两支M1903。她稍微懂一点点,是以前班里同学教的。退下**,子弹已经压满,而且都焕发着金属的光泽,看来是新货。刺刀,磨得很利,刀柄上有一点点血渍。“这刀见过血……”。 她把兵刃重新藏好,之后打开放衣服的那个柜子,仅有一件黑黄的旗袍能看上眼,其他都是些旧衣物。 “只能穿它出去了……”段雨将旗袍放在床上,思索着如何将兵刃都藏进去。 第二天 杨少爷今天并没有来。段雨只接了两个客人,都是跳两支舞,喝几杯酒,随便敷衍一下就过去了。九点多,段雨开始穿衣服。这件旗袍一看就是定制的,领口处有一个暗兜,缝的很厚,应该是插刺刀的;但是手枪……算了,就放包里吧,加上两支**。段雨收拾好东西,悄悄出了门。 七月的上海滩,即便这个点还是很热。街上歌舞升平,酒吧、舞厅、赌场等都灯火通明。街上的人并不少,兜售香烟等物的小贩高声吆喝着,想极力引起那些先生、太太、少爷、小姐的注意。时不时有汽车呼啸而过,驶向远方的府邸、公馆等地。 段雨夹在人流中,空气闷热,混着汗味儿、烟味儿、香水味儿、酒味儿等,非常难闻。她四处跟人打听“淘金”这个名字,到了十点依旧无果,最后还是法租界附近的一个商人太太告诉了她。 “淘金?是家酒吧。往那边走。”太太指向租界。 “要通行证吗?”段雨心里有点发毛,她曾经看过民国时代的文学作品,进入租界需要通行证,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过去问那边守着哨卡的大兵。”太太说完这话,快步走了。 段雨快步往过走,到了哨卡口,守军果真拦住了她:“请出示通行证。”那大兵操着带舌音的英语。 “我……我没有通行证。我是来找人的。”段雨换上了那种软软的语气。 “嗯……”法国兵端详着她,“小姐,没有通行证是不允许进入的……你去哪找人?” “淘金酒吧。” “就在我身后。”法国兵举枪指了指身后,“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放你进去。” 段雨正在原地着急,看着手表的时针快接近十一,她毫无办法。 一个叼着烟斗的法军上尉走了过来:“维克托,怎么了?” 法国兵立正敬礼:“长官,一点点小状况。这位小姐没有通行证。” “哦。”上尉转身打量一下段雨,“小姐,你有什么其他证件吗?” “我……”段雨突然想到自己的军官证,但是没有照片,于是她掏出军衔,“我是国民革命军,因为一些要务,没有带军官证,这是我的军衔。” 上尉接过军衔拿在手中仔细观看,之后用法语低声问了旁边的法国兵几句,把军衔还给了段雨:“这种情况原则上是不允许的,但是你因为你要去的地方就在关卡后面,我允许我的手下宽限一下。但是下次要紧租借一定要带通行证。明白吗,上士?” “嗯……是!”段雨不由自主地就喊了出来,以至于到了守军挪开路障的那一刻,她都有点难以置信。 段雨一路小跑进了淘金,不等她问门房找“卓先生”,挨着门的一个包厢里,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出来:“段雨,进来吧。” 一.上来就德械? 那青年看着自己身上的国军中校军服,缓缓把白手套脱下来。想点上一根烟,却感觉手抖得不行。旁边的上尉给递火,他好不容易才凑到烟上,吸一口,咳嗽一声。 “您没事儿吧?”上尉问到 “出去。” 上尉知趣地推门出去了。青年把枪套卸下来撇在桌子上,慢慢抽着烟。他拔出枪,是支南部十四,估计是从鬼子那缴的,但他并不关心。 他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挂上一副悲催的笑容。 “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低头看看衣服上的号牌。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二旅一团二营……王……王承杰?”他摸摸下巴,本以为很光滑,却摸到参差不齐的胡茬“好熟悉的名字。二营……不知道我有没有意大利炮?” 青年抓耳挠腮,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个名字仿佛沙漠里绿洲的幻影,鞭笞他的神经,却又让他始终触摸不得。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个。青年重新挎上枪套走到窗前,看着屋外的慈恩寺,思考着。 他就是一普通高中生,治军什么的,懂个屁。但上来就是营长,驻地还在西安,还他妈是德械部队!这要是打起仗,嘿,怕是一个团的人打完了,自己也该掉脑袋了。 突然,门又开了,刚才那上尉走进来,递给他一份文件:“长官,团长的命令要求分兵北上,我部目的地是……北平。” “好。”王承杰抽出一支钢笔,刚想在上面签字,但他一眼看见日期,突然打个激灵,手僵在空中。 我……我学过这段历史啊! 1937年6月7日,还有一个月就是卢沟桥事变! 王承杰故作镇定签完字,把文件递给上尉,上尉转身刚想走,王承杰叫住他:“别忙,我问你点事儿。” “是!长官请说。” “有没有我哪个老战友的部队在北平驻扎?” “长官的战友……吗……”上尉歪着头想了想,“有……114团的郭侠团长,127营的周仁德营长,151营的杨仲义营长……” 杨仲义?该死,那种明明知道却又想不起来的感觉又来了,但冥冥之中,王承杰觉得,这个杨仲义的身份,有可能与自己一样? “啊,对对,杨营长在。”王承杰装作茅塞顿开的样子,“杨营长的驻地是北平还是北平附近?” “杨营长目前带兵驻守北平附近宛平县的卢沟桥。”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我们的驻地呢?” “永定河畔,南满铁路以北二十里。” 果然是天意,如果这样说…… “好,通知部队准备辎重,通知军需官储备粮草,今天下午四点出发。” “是!” 上尉敬了个礼,再次出去。 王承杰抽出枪套里的南部十四,仔细端详着。 可,等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今年是1937年,卢沟桥事变都还没爆发,就是说,中国军人,根本没有和日军正面接触的机会,中国也不可能去日本购买武器,何况日本也不可能卖…… 他惊恐地看向手枪。 那……这支南部十四……是怎么到我这个中央教导总队军官的手上的? 二.我居然是军统 上海滩。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黄浦江滚滚而过,城内歌舞升平。 一女子坐在屋里,目光呆滞,望着虚掩的窗外,眼圈红红的。 她不明白,像王承杰刚开始一样。 这是家青楼,她感觉“自己”才不过十九岁。 年纪轻轻就到这这种地方来,怕受了不少苦。可从刚才开始,她突然不这么想了。 枕头下藏着一把刺刀,床垫子里塞着两把消音手枪,一个小小的柜子里面看似压着衣服,实则下面插满了各种刀具,锐器,以及监听设施,***等乱七八糟的不像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东西。一块破烂的地摊,实则下面藏着一个电台,而自己身上的衣服最贴身的一个暗兜里,塞着一枚国军上士军衔和一本袖珍军官证。 “段雨……1916.1.23……上士……国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其余地方都被涂掉了,甚至连照片也没有。 “这么说……看来我是个军统特务……” “我..这是怎么过来的?” “青楼.....”少女思索着,她人生地不熟,如今又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没想到自己还成了特务,“唉”少女叹口气,抬眼继续在房间乱瞟着,思索着,一瞟就是一个晚上。 突然,房间的门门被打开了,少女一惊,双目扫向门口“谁?”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哦,段姑娘,这位是咱们上海滩大户人家的杨少爷,是您今天的客人。”少女又惊“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少女是在问那男人,不料旁边的那位小姐笑到“段姑娘今日是怎么了,整个上海谁不知道您这位头牌呢?” 这.....段雨坐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个潜伏在上海一大青楼的特务,最后还成了青楼头牌的姑....这,这是什么情节?!“青楼头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吗?”段雨回头,是那位杨少爷,段雨起身,这是她第-次来这种地方,还是,以一位姑娘的身份,不过,她那七年的电视剧,不是白看的,段雨调整一下,小步迎上前去,用她平常最甜的语气讨好似的说到“今日不知少爷要来,段雨有失远迎。”那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受不了,“人家都说,这青楼头牌是大上海第一舞妓,不知今日,可否让我领略领略?” 跳..跳舞?!这是什么奇诡命数!虽说段雨学过舞蹈,可、可这第一舞妓的名声,她当真担待不起,在杨少爷的不断要求下,她硬着头皮,一曲完毕,段雨在心里暗暗庆幸,她从一些电视剧里看到过青楼,也懂些规矩,她看着眼前人,虽气度不凡,但怎么看怎么像……鬼子的走狗,或许,她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情报,毕竟,她是个特务啊。段雨自嘲着。 段雨紧靠着杨少爷坐下,用自己本就软软糯糯的语气劝酒“少爷,段雨早就听说您酒量惊人,可否让段雨亲眼瞧瞧?’段雨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计划,看能不能套到些什么,不如,她试试,也算报效国家…… 杨少爷在段雨软软的劝说下一杯接一杯地灌,眼看一坛酒就快见底,段雨心想,这就差不多了。看杨少爷语气开始不稳,段雨想想,还是那副口气,从杨少爷嘴里套话“杨少爷,您见过皇军吗?”“我……我不仅见过……我还认识几个”段雨心中一颤,是她要找的人没错了,她开始慢慢套话“段雨到东洋留过学,可否请,杨少爷给段雨讲讲您与皇军的故事?”段雨一步步深挖,终于探出了什么,而且,还是猛料。 终于送走了杨少爷,段雨瘫倒在床上。却忽然发现:情报,给谁呢?或是,谁又知道自己呢?一个莫名其妙就到了民国的女子,仅仅知道自己是军统特务,怎么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活下去? 而在她思索的片刻,在上海滩灯红酒绿的凌晨,那破地摊下的电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三.异域重逢 六月二十八日 王承杰驱马走在狭窄的山道上,身边全是国军战士。他心里有点飘飘然:不愧是中央教导队,军人素质,就是不一样! 再看看兄弟们头上的德盔,身后背的kar98,MP40,MG34,腰里别的**,毛瑟,肩上扛的铁拳,MG42,甚至木柄手**,都格外舒服。他仿佛觉得一切小鬼子都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一水的德军装备对上小鬼子的type38,有阪99,百式和歪把子,哼,什么破铜烂铁? 三十日中午,部队抵达北平城。向当地上峰报告后,王承杰让副营长领队前往驻地,自己则带着一队精骑快马加鞭地赶向杨仲义的驻地。他心里那激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宛平县。 151营驻地内。营长帐篷。 “我问你,今年是民国几年?”杨仲义瞪着身边的一个警卫。 “长官……民……民国二十五年。”警卫战战兢兢地答道,以至于手里的中正式都有点拿不稳。 “哦……公元1937年,日寇……全面侵华……” “长官,您说什么?” “跟你没关系,出去。” “是!”警卫撒腿就跑,杨仲义摇摇头,无不感慨地望向窗外,心里有焦躁,有烦闷,更重要的,是恐惧。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卢沟桥事变。自己这三百孬兵如何抵挡的住?他不是不想为国一战,但他本不属于这条时间线,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不可能有回去的机会了…… 杨仲义望着窗外,欲哭无泪。 一个传令兵推门进帐:“报告!” 杨仲义本就烦躁,多次嘱咐不要进来报告,这传令兵一进来,他更是怒火中烧:“*,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进来了吗?!滚!” “长官,有您的战友,中央教导总队二旅一团二营营长王承杰中校前来拜访。”这是个老兵油子,没被他脾气火爆的年轻营长吓住,但杨仲义却被吓了一跳。 “谁?” “王承杰中校” 杨仲义一把拽过军帽戴上大步流星地出帐。王承杰……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但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驻地外,王承杰坐在马上向营里张望着。突然见一人:此人身高七尺,生的是“贯”字身形,黄白脸,剑眉龙眼,下巴颏上一撮山羊胡子,嘴角向下撇着,一脸怒意。身上的军装是国军普通部队的作战服,很干净,绑腿一尘不染,肩膀上也扛着两颗校星。 而当近脸看时,两个人都愣住了——两张脸,在彼此心中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时空的两张面容相互碰撞,惊愕的看着对方。 愣了半分钟王承杰赶紧翻身下马,杨仲义迎上前去:“王兄,真的是王兄吧!哈哈哈哈,黄埔一别,今又相见,真是缘分,缘分啊!” 王承杰也哈哈大笑:“贤弟,混的可好?” 杨仲义带着王承杰往自己的营帐走:“哎呀,哪有老哥混的好!你看看我这兵,再看看你那兵!不行,装备就能看出来!咱们的部队要是一块儿上战场,你去杀敌,我就负责在后面捡漏了啊,哈哈哈!哎,警卫员!把我抽屉里的泾河茯茶拿出来,让王营长尝尝家乡的味道!”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见王承杰脸色大变,杨仲义一看王承杰变了脸,心里拿稳了主意:“兄弟,快快进帐,咱们慢聊!” 杨仲义赶走了营帐周围的警卫,又紧张地四下望了望,然后才转身回帐,对着王承杰道:“老王,真的……真的是你?!” 王承杰也站起来:“那还有假?!老杨,这一相见,连异地相见都不是了,是异时空相见啊!” 两个心理年龄不过十八的军官拥抱在一起,一个月了,可算找到个一个时代的人。 警卫把茶端来了。杨仲义敬王承杰:“我知道,你祖籍是河南,但你是咸阳生的,所以我一说泾河茯茶,看你的反应,就知道肯定是你。” “嗯……”王承杰喝一口茶,“老杨,你知道咱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见你我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王承杰沉吟半晌:“那么,如果说你我都过来了,那可能,也有别的同学一起过来。” 杨仲义点点头:“但是哥,当务之急是操心咱自己啊!还有一周就卢沟桥事变了,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但是要打鬼子,铁定打不赢。要死在这边,可就永远没有机会回去了啊!” 王承杰嘿嘿一笑:“老杨,别着慌啊,我不是来了吗。你这这支兵马所属的大部队是一支骁勇之师,你别担心,那些痞子气,会过去的。” “所以关于卢沟桥事变,我们到底怎么办?” “打。”王承杰简单说一个字,“必须要打,你看,咱们是学过历史的,这段时间,咱们熟啊!所以打输是不存在的。而且,如果咱成功挡下卢沟桥事变,说不定能扭转抗战初期被动挨打的局面。我的部队,是中央教导总队,那战斗力肯定没的说。你的部队,五十一师下辖,王耀武的部队啊!国军陆战五虎之一,战力能差吗?咱们再稍稍排个兵布个阵,就好比飞龙骑脸……” “行行行行,我明白了,明白了。”杨仲义赶紧打断王承杰,因为要是不让他此时停下,就停不下来了。 王承杰兀自又倒一杯茶,举向杨仲义:“老杨,为了祖国,来!” “来!”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王承杰要回营了。二人约定三天后再见面,开始排兵布阵,操练兵马,预备抵御卢沟桥事变。 王承杰带着自己的几个属下策马往自己的军营走。 刚过南满铁路,迎面过来一骑,身后尘土飞扬,看不清是何许人也。 一个警卫抽出kar98高升喝到:“干什么的?不说开枪了!” 那人也高声喊到:“营长!营长!别开枪!自己人!” 马近了,王承杰也看清了:是一连长。 “怎么了,一连长?” “营长,您不该出去啊!这么跟您说吧,来了一群从北平来的宪兵,等着要‘调查’您!” 五 “宪兵?”王承杰一脸惊讶,“他们要干什么?” “不知道,但我估计八成是来敲诈咱的。”一连长凑近,“肯定是以前没听说过您,看您带兵来这儿驻扎,欺负咱们来了。” “领队是什么军衔?” “是个中尉。” “才中尉就这么嚣张?” “那可不,宪兵啊,专管咱的。” 王承杰笑出来:“呵,那王某还就让他们管管。走!” 将官几人快马加鞭赶回驻地,二连长立马迎上来:“营长,那几个宪兵在您的帐篷里,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说这话并不情愿。 王承杰微微一笑,一挥手,几个警卫翻身下马和两个连长跟着营长一起进入帐篷。 “王营长,久仰啊,有失远迎,望您见谅。”那宪兵中尉看起来也就二十多,身后站着几个士官宪兵,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叼着烟卷,阴阳怪气道,搞得这里像他的营帐。 王承杰没搭话,走向他。中尉站起来,拍拍帽子,整理一下军服,刚想把烟头踩灭:“营长,我想我有必要跟您强调一下,您带队来北平城附近驻扎,照理来说,可以直接来驻地,但是您初来乍到不去北平见一下……” 啪! 那中尉连反应都没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躺到了地上,右脸还印着王承杰留下的鲜红掌印。他懵了半分钟,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过了半分钟,他觉得嘴里发咸,于是颤巍巍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缓缓摸一下右嘴唇,指尖立刻染成血红。 “*的,你难道不想活了?!”中尉跳起来破口大骂,刚想拔枪,但当他的M1911刚出套,王承杰的南部十四就顶上了他的脑袋,身后的警卫纷纷抽出MG34,俨然一副:“怎的?想火并?也不看看你们手里的小手枪能不能打得过我们的***。”的样子。 几个宪兵一合计,这还不得被打成筛子,尤其是看王承杰的警卫枪已上膛,于是交换个眼神,麻溜地丢掉了手枪。 “你……你们!”中尉气得说不出话,王承杰怒道:“他们怎么了?啊?我不想活,我看是你不想活了!你是宪兵,没错,但就算你是宪兵,我的军衔还是比你高,见长官,为什么不起立敬礼?!” “……” “你不敬礼也就算了,还坐在老子的帐篷里那么自在地抽烟,抽完还想在地上踩灭?!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照理说,这样我就够枪毙你。但是我放你回北平,你要是去状告我,我王某也不怕,因为我问心无愧。而且,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明白不?”王承杰用枪顶着中尉的脑袋肆无忌惮地恐吓他,中尉惊恐又倔强地顶着王承杰,最终还是弱弱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明白了就滚!滚回你北平去,别再来烦老子!”王承杰一脚把他的军帽踢给他,中尉戴好帽子,捡起手枪刚想带着手下走,王承杰喝住他:“等会儿,你现在该说什么?” “谢……谢谢长官。”中尉怯生生地说 “嗯。”王承杰满意地点点头,“小李!” 一个警卫应声而出,王承杰指着中尉说:“把他手给我绑上。” 警卫抽出一段绳子两下绑住中尉的手“干……干什么长官!饶命啊!”中尉惊恐地大喊起来。 王承杰并不理会,接着对警卫说:“把他那半截烟头儿给我插他鼻子里。”警卫照做了,全屋的人都笑起来,甚至几个宪兵也不厚道地笑了。中尉怒瞪他们一眼,他们才收敛了笑容。 “好了,滚吧!等你出了营门,让我的兵给你松绑。”王承杰笑着说。 打发走了那一队宪兵,一二连长对王承杰道:“好啊营长!给咱们涨威风!但……你不怕他们报复咱吗……” “嗯……”王承杰沉吟一会儿,“没事儿,他们能报复个啥,而且咱也没做错啥。”两个连长点点头。 “嗯,那么……”王承杰让警卫去把三连长叫过来,“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和大家说一下。” 三个连长全部到齐,王承杰嚷三人坐下,自己点上一支烟:“在七月一号的时候,我要带上两个连,去与样营长暂时合兵。” 三个连长面面相觑。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只是普通的去他们的驻地帮衬一下。一连长,你留在营里,记住,这事儿可没给上面通风,如果有北平来的人,你就机灵着点儿。我相信你。” 一连长站起来敬礼:“请长官放心!” “嗯,好,我相信你能办好。另外……”他转向二三营长,“今天回去立马通知部队。但是不需要大动干戈,叫兄弟们不要慌,叫他们备好十二天的子弹口粮,一切能想到的要用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带点。我们后天半夜出发。” 王承杰分派完任务,打发三个连长回去了。 六月三十日子夜。 两个连的人马摸黑出发,急行军,军官不骑马,不许生火,因为这是在河边,地势开阔,可以借月光照明。二百号人提着枪,排列整齐但步伐飞快,赶向南边杨仲义的驻地。 七月一日拂晓,朝阳映在水面上,王承杰的两个连越过平汉铁路,又过了二十分钟,与杨仲义汇合。 “你带着什么家伙?”杨仲义压低声音。 “二百零七支步枪,二十支***,三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若干,迫击炮两门。你有什么?” “还有迫击炮?”杨仲义馋地舔舔嘴唇,“我这儿好东西没有,就两样东西:一是兄弟们,二是中正式,虽然有几支M3和捷克式,但是没啥用。你既然带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也就放心了。” “还是赶紧嚷兄弟们布置公事吧。” “你的人还没吃饭吧?厨子蒸了土豆。” “过会儿再说吧。” 二人指挥着五百来号人开始布置阵地。一个早上忙活完了,两支部队面对卢沟桥挖出了三条战壕组成圆形阵地,把一共九把轻重机枪布置成交叉火力网放在第一条防线,第三条防线后面挖了土坑,盖上防护网,算是“炮兵阵地”和临时指挥所。 人已经均分到了三条防线中。中午吃过饭,王承杰到永定河畔,凝望着卢沟桥。 人生多么奇妙。几个月前还复习这段历史的他,现在却成了历史的亲历人…… 他刚想再点一支烟,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就算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三连长溜了过来:“长官好。” “啊,三连长啊。”王承杰下意识地像递一支烟给他,但三连长拒绝了。 “营长,我有一事不明。” “你讲吧。” “为什么我们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与杨营长会兵,还那么急地修筑防御公事?难道说……日寇打来了?” “呃……”王承杰一时语塞,“对,可以这么说,这是我一个在军统的老同学告诉我的。日寇……可能要向宛平县发起进攻。这事儿我没跟上面通风,因为如果按照流程通报就来不及了。” “啊……”三连长有些吃惊,“那……如果宛平没失守呢?” “那我们在这就当做个防备,走吧。”王承杰转头朝营地走去。 七月七日。 王承杰和杨仲义一天都守着电台,半夜一点多,电台响了起来。 “我方坚决不接受日寇提出的无理条件,北平要求你部死守卢沟桥,现派遣在你部附近的王承杰中校带兵驰援……” 王承杰笑了出来:“司令部还不知道,我已经来了!” 今夜,全部战士都睡在战壕里。七月八日凌晨,宛平传来的枪炮声震醒了睡梦中的士兵。 “长官,龙王庙那边有枪声!” “啊?”王承杰与杨仲义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是我的一连长和日寇打上了?不可能吧。” 到五点多,宛平县还是枪声不断,卢沟桥却没有动静。 六点,还是没有动静。 “营长!看!”一个警卫朝北边一指,王承杰还没来得及接过望远镜,只见一骑绝尘,一匹枣红马飞入防线,马上之人灰头土脸,全身都沾着血污,没戴帽子,军服扯烂了大半。他晃了两晃,摔下马来。 王承杰跳出土坑飞奔过去,从地上扶起来人:“啊?!沈晨?!” 一连长沈晨微微张开双眼,一字一顿道:“营长……营长……龙王庙……龙王庙失守了!” 六.东洋之狼 “知道我是谁了吧。” “知道了。” 段雨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张脸,这张富有个性的脸,一眼就能看出是老同学。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你是军统特务的,怎么知道我这个下线的?” “简单啊。”张卓拿过桌上的威士忌斟了一杯推给段雨,“我就醒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那儿啥都有。” “哼……”段雨不满地咂一口威士忌,酒的辛辣刺着她的喉咙,她直想咳嗽,“我可倒好,我直接醒在青楼,两天接了四个客人还就一个是有用的!我容易吗我。” “心疼你……”张卓笑了两声,又冷下脸,“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王承杰’这个名字?” “王承杰?” “对,这个人,好像是和咱俩直接联系的军方人士。” “嗯……”段雨仔细想想,这个名字很陌生,“没听过。” “好吧,我也联系不上他。可能在真正与他取得联系之前我们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这样啊……” 张卓给段雨交代了不少事情,包括情报的传递,电台地使用,与自己见面的请求…… “下面的任务是什么?”段雨最后问。 “我会把你从青楼里弄出来,但是这之前,你必须求杨少爷给你在文德报社找一份差事。” “是为了更好地接触他吗?” “对,并且这样,你有可能会见到武藤士郎……” “我明白了。那我们的最终任务是?” “找出关于武藤士郎与‘水蛭’的一切线索交给我们在上海的上线。” “谁?” “他的代号是‘斑鸠’,真名……李文俊。” “这个名字……好熟悉,而且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也这么想……” 凌晨三点两人才散,段雨回了青楼,张卓回了安全屋。 七天之后,段雨离开了那家青楼,到了文德报社当记者。 “可以,下一步就要打探武藤士郎这个人了,哦对,还有,这个杨少爷真名叫杨琼英” 机会不请自来。武藤士郎要开记者招待会,杨琼英点名让段雨去,说是让她更快晋升。 七月六日。 段雨按着杨琼英给的地址找到了日驻华大使馆。 招待会在一楼的大厅召开,段雨进去的时候,已有不少记者到了。其中几个瞥了她一眼,大多数只是低头整理着装和设备。 “武藤先生到!“ 会场安静下来。武藤士郎向台下记者挥着手,满面春风地从楼上走下来。 段雨吃了一惊,因为武藤士郎相貌:此君是“天”字身形,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七八,完全不像个日本人。他面庞瘦削,但五官很端整,细长眼,卧龙眉,胡子不太整齐但剃得很短,已可以用的上“英俊”这个词汇。 武藤皮鞋跟点地的声音停止了,他站在了一张临时搬来的高方桌后面。 “諸君,こんにちは!” 段雨凭着这么些年积累的日语词汇,听懂这是“大家中午好”地意思。 “诸君,这次记者招待会,我不打算聊沉重的话题,请大家,畅所欲言,一切我能回答的问题,我都代日本大使馆回答大家。”其中文水平好的令人吃惊。 霎时间,会场内资历老的记者像放炮一样开始像武藤提问,激烈程度堪比战场。第一轮完了,第二轮紧随其后。段雨压根插不上一句话。 但段雨凭着察言观色,她发现武藤的脸上早挂上了几丝不悦,回答的话也越来越简短,就好像那些问题都出自总角孩童之口。 没想到……民国时候的记者就这样啊…… 一波风暴过去,段雨终于找到机会,她“唰”地笃定地举起手,武藤看见角落那个一言不发的女记者终于举起手,毫不犹豫地请她站了起来。 “武藤先生,请问,日本住屯军近日在军事上会有所行动吗?谢谢您。”段雨挂上一副招牌假笑。 武藤的眼神却变了,他微微张开眯缝着的眼睛,眼中射出一道寒光。多数人大概是没看见,但是段雨缺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武藤咳嗽两声,并没回答问题:“这位记者小姐尊姓大名?来自哪家报社?” “鄙人姓段名雨,来自文德报社。”段雨流利地背起台词。 “哦,杨先生的报社啊!难怪能抛出如此犀利地问题。”武藤赞许地点头,段雨也发现他在间接间承认了与杨琼英的朋友关系。 “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诸君,日本驻屯军不会对中国采取任何军事行动!请诸君大大放心!” 大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段雨暗暗撇嘴:真虚伪……明明不久就是卢沟桥事变了…… 记者招待会平淡地过去了。段雨收拾了胶卷相机笔记本等,刚准备起身。 “您是段雨小姐吧?”这是一个使馆工作人员问的。 “啊,对的。” “武藤先生想和您谈两句,请和我来。” “啊……好的。” 段雨有些慌张:毕竟大鱼要亲自见她。 武藤的办公室在二楼。没什么和式风味,毕竟他在驻美大使馆工作了七年之久,离开美国后连国都没回就直接奔赴中国。 武藤就坐在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面,段雨被领进来后,武藤站起来,段雨以为要鞠躬,武藤却伸出了右手。 “段小姐,你是杨先生报社的新人?”武藤请段雨坐下。 “啊,对,我两周前才入职。” “哦,这样啊。”武藤沉吟半晌,“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段小姐将今天的招待会写成一篇专访呢?” “啊……这……”段雨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武藤,也不知道武藤是什么意图。 “哦,我不会强求段小姐。”武藤笑了,像刚才那么冷的笑容,“你可以考虑一下,段小姐。如果这篇文章能够受人赞赏,那么我可以保你一路攀升,毕竟,上海滩做主的人,还不一定呢……” “那……”段雨踌躇。 “你可以问一问杨先生的意见。” “那么……好吧。谢谢武藤先生厚爱。” “不用那么客气,望段小姐在新闻界平步青云。”武藤站起来,再次与段雨握手。 段雨当晚联系了张卓,汇报情况。 “呵,他这是为了让你制造舆论。”张卓不屑道,“你隶属于一家大报社,却是个无名的新人,如果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可以一把掐掉你。” “那我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 七.血战卢沟桥 “啊?!”王承杰腿一软,只感自己如万丈高楼之上,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你说清楚,沈晨,怎么失守的?!” “日军……日军派遣了一整个营的兵力,后面还有更多……”沈晨咳嗽两声,咳出一口鲜红的血,“他们……他们甚至派了坦克,一辆……一辆97中战……” “然后呢?!”王承杰急迫地想了解战事,“卫生员!” 卫生员马上跑来,王承杰把沈晨轻轻放下,让他靠着战壕,并把水壶递给他。 “一辆97中战……本来是够兄弟们应付的……但是……但是我们没留反坦克武器,重机枪都没留……扛着最后一杆铁拳的那兄弟,刚出去就被爆头了……日军……日军还派了狙击手……” “我们在战壕里拼命撑着,打掉坦克的办法都想尽了,没用。最后一百二十个兄弟临天明死了二十六个。我们只能放弃龙王庙撤退……” 王承杰明白了,他刚刚反应自己一大战术失误,他太贪了,以至于带走了所有铁拳和反坦克枪。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日军居然会从北边迂回到龙王庙。这一来,自己和杨仲义的部队将会被日军从北和东北两个方向包围,身后,仅剩浩荡的河水和永远不能让敌人突破的卢沟桥。 “剩下的兄弟们还都能打么?”王承杰只能问出这个问题。 “多半兄弟还能打。”沈晨点点头,“装备也都还在。” “好。”王承杰猛的站起,转身对着身后的几百兄弟,“兄弟们!” 一众人立马立正站好。 “你们听见沈连长说的了。日寇的气焰,是如何的嚣张!我想在此的各位军官,多半是军校出来的。就算不是黄埔,也肯定是师出名门。那大家应该知道,小日本的坦克,充其量就是铁皮棺材!现在,日军如果凭着这些破铜烂铁抢下卢沟桥,岂不是灭我中华男儿之威风?!” “日军抢下卢沟桥,其势力足以威胁北平,北平城如果被攻下来,我们有何颜面回去复命?!我华夏泱泱大国,岂容一小小岛国倭寇践踏?!兄弟们,我们今天就算战死卢沟桥,也要推回日军侵略的铁蹄!犯我疆界者,血债必血偿!” “犯我疆界者,血债必血偿!” “犯我疆界者,血债必血偿” “犯我疆界者,血债,必血偿!” “准备接敌!” 王承杰刚跳回指挥所,杨仲义喊到:“东北一千四百米,有部队,自己人的军装!” “是宛平的守军……”王承杰喃喃道,“放那些兄弟进来” 那一队国军来了,王承杰和杨仲义马上吩咐队里的败兵进战壕。领队的军官跑过来,王承杰和杨仲义立正:“卢沟桥守军,王承杰中校,杨仲义中校!” 那军官回礼:“宛平城防军一团团长,周不讳上校。” “长官好!” 周不讳摆摆手:“别讲究礼节了。北平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死守卢沟桥。” “好。宛平已经被日军攻陷了,我带来大约七百弟兄,能防住吗?” 王杨二人尴尬地对视一眼:“上校,您在正面抵抗日军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了一个营绕过战场,攻下龙王庙从北边来了。” “还带着一辆坦克。”杨仲义补充。 “那不要紧。”周不讳跟着两人进了指挥部,“我带来四门迫击炮,应该足以对付小日本的豆丁坦克。” 周不讳的士兵在战壕里埋伏好了,他带来的五门迫击炮也已经在指挥部后架开。 “东北方两千米处有部队!是……是日军!” “全体上子弹!”王承杰高声喝到,顺手提过一支kar98,周不讳看见了一脸惊讶:“王营长,你是德械部队?” “啊,对。”王承杰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中央教导总队。” “那可是虎狼之师啊!”周不讳赞叹道,“年纪轻轻就能在教导总队当上军官。,可谓是党国的青年才俊。”他给中正式压满子弹,上上了额外瞄具。 “哪里,团长您高抬了……”王承杰已经将枪顶在了土坡上。 还有一千米,烟尘中开出四辆坦克,身后跟着上百步兵。王承杰粗略辨认了一下:“三辆89,一辆97……问题不大,团长,等他们到五百米处时,您可以让我们的迫击炮先齐射一轮。” 周不讳拿起测距仪,日军坦克刚刚走过五百米红线,周不讳大吼:“第一轮,五百米,放!” 阵地上的旗手挥动红旗,六个迫击炮组装填弹药,炮弹拉着白烟飞向正在前进的日军坦克,第一轮齐射就炸掉两辆89中战。 “第二轮,三百米,放!” 第二轮炮弹呼啸上天,在空中画一圈弧线,又拖着白烟坠落,第三辆89的履带被炸断,车组气急败坏地推开顶盖跳下车维修。 唯一一辆97中战逃过了第二劫。 “第三轮,二百米,放!” 这次主要目标就不是坦克而是步兵了。炮手调整y轴落点,由集火攻击坦克变为散射攻击步兵。 “放!” …… “放啊!” “长官!正北来了一个营的日军!他们有狙击手!旗手已经被打死了!他们还有……还有两辆97!” “两辆?!不是一辆吗?!”王承杰怒道,“难道是沈晨误报军情?!” “不,不是的。”杨仲义蹙紧了眉头,“沈晨遭遇的或许只是这个营的先头部队,还有一辆坦克在后面!” “调转炮口给我炸掉它们!”周不讳疯了一样下达命令。 “不行长官!他们有狙击手!” “迫击炮撤进准备枪械作战, 战壕,保护好炮!反坦克枪组!集火攻击北方的两辆97。铁拳组,我要你们迎击东北的一辆97,一定等离近了再打,明白吗!?”王承杰只好让迫击炮撤走,但是97也不能不打。 两把反坦克枪对准了北方,枪手非常默契地都先瞄上了履带,二人顶着坦克的炮火扣动扳机,第一轮并没有打中。第二枪命中了前坦克的两条履带,它在原地动弹不得。两个枪手赶紧一个瞄机枪手,一个瞄炮手,优先解决了他们。 但第二辆97已经领着步兵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坦克上的机枪手开始射击,战壕里的国军疯狂还击,什么步枪,***,机枪,反坦克枪的子弹全部倾泻在那辆97身上。日产的坦克皮儿本来就薄,经一帮急眼了的国军这么一折腾,竟然也被击毁了。 “干得漂亮!”王承杰拿着望远镜赞许道,但没等他转过来,杨仲义拍拍他:“老王,你看东北边!” 王承杰调转望远镜对准东北,看见那边的最后一辆97已经被击毁,现在那边的日军全都分散开来蹲在地上,人手掏出一根短铁棍。 周不讳大惊失色,王承杰和杨仲义各自也只用了一秒就明白了他所想的,三人开始对着战壕里的兄弟们声嘶力竭地喊到: “趴下!掷弹筒!” 八.卢沟碧血 “武藤先生请你写社论?这是好事啊!”杨琼英盖上钢笔,惊喜地看向段雨,“我和武藤先生是很好的朋友,若这篇社论能使武藤先生满意,你离高升或许就不远咯!” “那少爷,我……”段雨还是有些犹豫 “嗯……有些……胆怯是吧。”杨琼英点点头,“过几天,我要去武藤斋与先生会面,我可以……带上你一起去。” 段雨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如刚才就答应下来。现在还要去见武藤一面,岂不是自讨苦吃? “好,听少爷的。”事到如今只能答应下来。 七月十号。 武藤斋离使馆只有一条街。这是座典雅的日式院子,外墙白得在晚上可以闪光,青砖灰瓦,院落里密植翠竹,门后立着佛龛和一洼泉水。 武藤的老管家认识杨琼英,轻轻鞠一躬,之后带杨琼英进入了宅邸。 武藤盘腿坐在书房里,他的书房约摸六叠,大都塞满了书。 杨琼英对着武藤鞠躬:“武藤君!” “啊,杨君,段小姐。”武藤站起来回礼,之后对段雨道,“寒舍简陋,望段小姐多多见谅。” “哪里哪里,武藤先生的宅邸……让我回想起了在京都的留学生活。” “哦?”武藤眼睛一亮,“段小姐到过我的家乡?” “啊,对啊!”段雨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居然能和武藤扯上一点近乎,也是好的…… “京都啊……我已经至少十年没回去过了。”武藤合上报纸,轻轻说道,“不知道……家乡的几亩田和我的父母亲都怎样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段雨有些吃惊,这上海滩的东洋之狼也有柔软的一面。 “武藤君,不要回想那些伤感的事了。”杨琼英见状岔开话题,“你这几天……脸色不太明朗啊。是发生什么了吗?” “哦,是发生了一点小事。”武藤看向二人,“几日前,我军在北平附近的宛平县附近演戏,夜里丢了两名士兵。本来进宛平找找也就没事了。谁知那里的国军守军蛮横无理,甚至动刀动枪!”武藤摇摇头。 “后来呢?” “后来?哼……”武藤轻蔑的“哼”一声,“军部那群海军马鹿也是一群饭桶,竟然给他们的海军陆战队授权开枪!还‘顺便’把卢沟桥打了下来!还好意思说遇到了顽强抵抗!这不是废话吗?” 段雨震惊了,但是震惊之余,是一丝疑惑,以前的历史可不是这么教的……以前从未听说过卢沟桥事变时日军遭受过如此顽强抵抗…… “武藤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天皇陛下的圣战武士……遭到了何人的抵抗?” “哦,这个啊。有一支德械部队,一支国民党中央军普通部队,和宛平城原本的守军。前线给我报了三个指挥官的名单,应该是……”武藤努力回想,“一个叫周不讳,是个上校。还有两个,一个叫杨仲义,一个叫王承杰,都是中校。” 王……王承杰?杨仲义? 张卓提过第一个名字,第二个名字,她总觉得……十分亲切。 “说起来,也把那群海军马鹿吓坏了,那天……”武藤开始回忆。 七月七日 日军海军陆战队,松本联队。 “中佐,我们已经炸了卢沟桥阵地十分钟了,现在是不是……”一个戴着钢盔的上等兵对着旁边的军官说。 松本诚一郎举起望远镜,看向远方的卢沟桥阵地。尽管是掷弹筒的手**轰炸,但是由于日军人多,硝烟现在都没有散去。 卢沟桥上空弥漫着滚滚黄沙,遮天蔽日。向下看,能隐约看见国军的战壕,但一个人都看不见。 “冲锋!”松本提着百式,从散兵坑内一跃而起,身后跟着一片杀气腾腾的日军。 失去了装甲部队的掩护,松本不敢冒然前进。海军陆战队举着百式和有阪99,成“V”字阵型向国军阵地推进。 国军阵地毫无动静。 眼看快到卢沟桥了,国军阵地仍然一片死寂。松本比较放心了,他举起手,准备下令跑步前进…… 而在他的白手套刚刚透过硝烟的一刻,国军阵地中冷不防一声枪响,一束微弱的火花散去,一颗7.62毫米的子弹冲破硝烟,径直贯穿松本的左手手腕。松本惨叫着倒下。副官一脸惊愕,两秒后赶紧下令:“快!开枪!” 但是两秒的时间,已经足够国军的八九百号兄弟从战壕里窜出奔向他们。 中央军和城防军扛着大刀,端着上了刺刀的中正,还有不少花机关。德械部队举着kar98,冲锋在前地清一色拿着MP28。日军慌忙开枪反击…… 直到国军离得近了,日军才发现他们中大部分满身是血和伤口,而不少人甚至连绷带都没打!见此情景,日军落荒而逃,少部分不怕死的装上刺刀大喊着:“天皇陛下万岁!”冲了上去,但这无济于事……杀红眼了的国军像魔鬼一样疯狂对着日军开火,这种强度的火力没人顶得住。 国军冲锋的前列有两名军官,一个白脸,戴着德盔,左臂扎了一块弹片,还在往外汩汩冒血,手里提着一杆kar98;一个是黄脸,头戴国军军官帽,脸上布满血污与泥泞,手里举着M1911。二人都是国军中校。 这是王,杨,周三人最后的计划:在日军轰炸结束,部队靠近后,派遣精锐兵力一举将其推回宛平城。王杨带领部队冲锋,周坐镇后方,随时准备带兵接应。如果这一搏不能成功,卢沟桥不保,日军的势力足以占据河北大部。 而且一旦失败,五个营的兵力将会损失大半,尤其是最珍贵的中央教导总队,绝对不能打光。 松本被副官搀扶着后撤,副官大声向通信员喊话:“快撤退!告诉宛平守军,我们需要炮火支援!炮火支援!” 背着电台的鬼子狼狈地调好频段,向身后开着枪,向电台里喊着话。 “还有多远?!这是我随后一个**了!”杨仲义装上随后一梭子,拉了下枪栓。 王承杰掏出自己的南部十四扔给他。 “南部?”杨仲义嫌弃地摇摇头,“这枪鬼子自己都嫌。” “只有这了。”王承杰简短应一句,又据枪瞄准前方的日军。 “营长,鬼子……鬼子跑了!”这是王承杰部二连长龙昌平的声音,他像个孩子一样跑到王承杰杨仲义身边,歪戴钢盔,身上的军装破地像百家衣。他胡乱抹一把脸,又把黑红的手在裤子上蹭蹭。但这丝毫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兴奋。 “跑了?不会……” 轰! “妈的!卧倒!”杨仲义左右手把两人一起按倒,周围的兄弟都很有默契地分散卧倒在地上。 “该死的鬼子……”王承杰狠狠骂道,“他们在宛平竟然还有炮兵!” 鬼子又冲了回来。 王承杰站起,举枪,反击,只用了三秒钟,一枪撂倒领头的一个少佐,但下一刻,铺天盖地地子弹,便飞了过来…… “给我打!” “营长!不能打了,再打,兄弟们就打光了!” “那卢沟桥失守怎么办?谁负责?!你负责吗?!我负责吗?!” 日军推了过来。 王承杰愤怒地推开龙昌平的手,独自站起开枪。一枪,两枪,三枪……鬼子倒下,又有更多的鬼子上来。子弹打空,王承杰就重新压上。身边不少兄弟也站起来,奋力阻止日军推进的脚步。 “快啊……” “快打啊……” 日军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这是王承杰打出的第二十一发子弹。 “营长,真的守不住了!” “如果要走,你自己……” 这话没说完,王承杰眼前一黑,身边的一切,只剩下了两种语言交织成的混乱呼喊…… 九.发财,与赶赴战场 没有声音。 王承杰以为自己死了,他扎着弹片的胳膊上的剧痛一阵又一阵袭来,他以为一颗子弹当时打中了自己。 “喂……喂……喂喂!” 王承杰挣扎地想坐起,却被什么东西强行拉得再次躺下。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头顶开着一面窗子。扭头,旁边躺着的是杨仲义。 “我……”王承杰有些不知所措,摇摇头才看清,原来是胳膊上扎着的吊瓶针。刚才的剧痛来自这个小东西,而原本扎着弹片的地方已经缝上了。 这是北平陆军医院。 “卢沟桥……”王承杰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杨仲义默默摇头。 “是吗……”他闭上了眼,“看来咱俩逆天改命的想法还是太不切实际了……死了多少兄弟?” “我们的部队伤亡还是不大的,在最后撤退的时候,周团长派他的部队顶在了后面。” “是昌平给你打晕的,后来我和他把你拉了回去。要是照你那打法,我们得被全歼在卢沟桥……你现在感觉怎样?” “我本来还能打的……”王承杰稍稍有些不满。 “行了吧。实话告诉你,那天就算昌平不打你你也得晕过去。你失血太多了。我们七月十号赶回北平的时候,医生说,只要手术稍有不慎,你的胳膊就保不住了……” “那现在是?” “七月十四号。这条历史轨迹依旧像以前一样进行,卢沟桥失守,侵华战争爆发,我估计我们伤好后得立马奔赴上海参加淞沪会战。” 王承杰闭上了眼睛。 搞砸了……吗…… 淞沪会战,九死一生,国军死伤数万,日军死伤人数仅是国军的二分之一……而且,淞沪会战地性质和卢沟桥事变不一样,王承杰和杨仲义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扭转战事…… 门开了,二人望向门边。 是周不讳。他的左手打上了石膏,刮了胡子,换上了中央军的常服。看着能比在卢沟桥初次见面年轻几岁。 “你们二人怎么样了?”周不讳还是一样的大嗓门,只是掺杂上了一丝疲惫。 “还没死……谢谢周团长在卢沟桥的掩护……”王承杰又想坐起来,但是再一次失败。 周不讳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二人病床边来:“别勉强了。承杰,你那天太拼了,幸亏你的手下把你打晕带回来,要不,你的三百多兄弟都得战死在卢沟桥。” “可是……可是卢沟桥失守了了啊……周团长。” 周不讳摇摇头:“卢沟桥固然是北平的门户,但是,卢沟桥失守的主要责任在我,不在你们……怪周某太优柔寡断,早该看出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宛平不失守,那卢沟桥……” 这六尺大汉说着,长叹一声:“我伤的不重,只休息了两天。刚我去了趟北平军部,上峰并不打算处分我们,因为日军此役势在必得,其部队后方的支援火力和前线的火力,全都不是我们能比的……军部分析,下一步鬼子……”周不讳突然止住话头,看着王承杰和杨仲义,“承杰,仲义,你们俩都是军校出来的,我想听听……你们两个对于日军下一步行动的分析。” 王杨二人对视一眼。 “团长,依我看……”王承杰这次终于坐了起来,“日军夺取卢沟桥后,会向河北内部进军,其势力足以夺取北平,天津等战略重镇。而在如果日军夺取这些地区,他们就会进军华北。届时,晋西北地区将会陷入苦战……” “在南方,日军有可能会进军两广地区。而日军的头号目标应该是淞沪地区,上海被攻陷后他们会长驱直入,进军长江中下游,日军控制了长江中下游的城市后。肯定有一些战略要地他们兵力不及,如党国首都重庆。他们不会放过这些地方。这时他们就会出动空军进行战略轰炸……南方这些事情都办妥后,他们就会北上与北方的日军会师……”杨仲义补充,两个人回忆着回忆着,将学过的抗战历史给周不讳复述了一遍。 “嗯……”周不讳沉吟半晌,“很有道理,军部的想法基本也是这样,并且他们认为日军下一步行动就在上海地区。因为我伤势不重,所以我可能很快得带队前往上海……”他戴上帽子,“二位以后有缘再见吧……噢对,还有件事。” 周不讳扭脸看向两人:“北平军部通知,你们如果在上海那边有特务,卧底之类的下线,赶集让他们撤离……” 周不讳走了。 “下线……我不知道啊……”王承杰喃喃道。 “不知道……那就……只能盼望他们聪明点了……”杨仲义回话。 第四天,王承杰觉得好点了。他在病房里溜达起来。 北平的夏天,燥热的夏天。 中庭里坐着几个年长的军官和星星点点几个年轻的军官。基本都是校级,有少数几个尉官……这估计都是北方人,要不在北平仲夏的太阳下撑不了半个小时。 “老王,你溜达半个小时了,你在想啥?”杨仲义合上托一个查房护士捎来的报纸。 “啧,这都七月十八了,还有不到一个月,淞沪会战就开打了。我们……” “哈,你烦这个?”杨仲义轻笑起来,“医院最愁没床位,你还怕人家不让你出院不成?” “话是这么说……”王承杰坐回床上,“哎,报纸给我看看。”杨仲义把报纸一卷扔了过来。 “日军离得非常近了……北平是啥时候沦陷的来着?” “好像是七月二十八,九。” “又多一件麻烦事。” 又过了两天。 医生通知二人明天出院回原部队。 刚过九点四十的探访时间,沈晨和杨仲义的二连长赵谷来了。 沈晨前几天那次赶回营地,左手骨折了,现在还打着石膏,但是身体的痛苦掩盖不了他脸上洋溢的笑容。 “你小子摔傻啦?都骨折了还这么高兴?”王承杰打趣道,随手捞过一个沈晨提来的橘子。 “嘿嘿嘿……”沈晨止住傻笑,满眼放光地看着王承杰,“营长,你不在这几天,咱发财拉!” “发财?”王承杰疑惑地剥开橘子,分给几人一人几瓣,然后自己塞进嘴里一瓣,“发横财?你把老二昌平卖了还是把老三钱楠卖了?” 屋里人都笑起来,赵谷接过话头:“长官,您和我们营长不在这几天,上面发了一批好装备下来,因为上面的命令要求你俩一出院,我们两个营要立马前往上海地区。” “哦?”王承杰舔舔嘴唇,又转向沈晨,他也开始感兴趣了,“上面发的什么?” “两挺二四重机枪,两把反坦克枪,还有……” “还有什么,快!”王承杰凑得更近了。 “两辆一号坦克!坦克!营长,是以前在军校才见过的东西!” 王承杰惊得张大了嘴巴:“两辆?!你确定?!” “千真万确!” 王承杰说不出话来。天哪,两辆一号坦克,这在抗战时期是何等珍贵的装备…… 但是,转念又一想,装备这么好,任务……也不会简单啊…… “哎,赵谷啊,你看看人家混到啥了……咱……”杨仲义酸溜溜地说。 赵谷苦笑:“营长,咱们的话,坦克肯定是不可能有了……但是上面发了别的,有两挺二四机枪,和一门M1935战防炮。” “嗯……其实这对于我们中央军部队来说就够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坦克啊!”杨仲义笑起来,屋里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七月二十一日,王杨二人出院。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三时,王承杰与杨仲义接到起兵命令,先于各大部队一步赶往上海地区,作为先锋官,给予日军先头部队迎头一击…… 十.大战前夜 “你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明早可以走……”段雨回答着,给最后一支手枪装满子弹。 张卓倚在门框上,摸出打火机点上一根烟,青丝氤氲而上,在屋顶飘散:“那天杨琼英和武藤谈什么了?” 窗外是傍晚繁华的上海滩,灯红酒绿的上海滩。谁能想,还有半个多月,这里就要沦为战场。 “没有,什么有用的料都没有……只是提了王承杰这个人。”段雨叹着气,“这么说,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对吧。” 张卓抽口烟,慢慢喷出烟雾:“不一定,因为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两个上线是谁。” “但愿我们还能回来……” 段雨关上了窗子,任由热空气与上海滩的繁华在空中发酵…… 七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五十二分。 武藤斋所在的这条街其实并算不上繁华,但是武藤士郎还是不太喜欢回来住。他是个恋家却回不了家的男人,当初妻子擅自特意将宅院装修成和式,他就与妻子起了争执…… 今夜武藤又待在使馆。 这条街正对黄浦江,所以并不燥热,到了每天这个时候,风大,甚至于有稍稍有些冷。 街角黑暗中,一个红点若隐若现地闪亮着。 男人压低黑沿帽,紧紧风衣,将烟头踩灭,转身出巷,径直走向使馆。 使馆的对面是一栋洋式公寓,如今早已人去楼空。男人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娴熟地打开了门。在乌黑的房子里,摸索着上楼。 三楼,与武藤的办公室平齐。男人走到一扇破损的小窗前。窗下面放着一大堆干草,扯开了干草,下面是一个木质板条箱。 男人撬开箱子,一支崭新的春田和一个低倍狙击镜,还有十发子弹埋在箱子里的干草里。 狙击镜被嵌进枪顶端的卡锁里,男人压上子弹,屏息凝神,瞄准了武藤的办公室。 “晚安,武藤先生……” 几条街外…… 张卓和段雨坐在屋子里默不作声。 “轰……啪啪……” 两人本能地站起来对视一眼“这是枪声!” “声音从哪来的?” “使馆方向!” “嘶……难不成……有人行刺武藤?”张卓紧张地望着窗外。 “那不就是同志了?得救!” “好!走!”张卓打开自己皮革行李箱掏出两支汤姆逊和四个**,扔给段雨一支和两个**,“快走!” 开门,锁门,到下楼只用了五秒。二人戴着帽子,把武器藏在衣服内。一路狂奔,来到了使馆所在的街道。 “嘘……”张卓打个收拾,示意段雨停下,之后掏出手枪,将半个头露出墙角。 现场把守着一群日军。地上还有残存的木板,瓦砾,以及一支……断成两节的***。 “很明显他刺杀失败了,现在人还被日本兵带走了……”张卓啧一声。 “但是,他成不成功无所谓,我们想了解的是他是哪个势力的……军统?中统?共产党?” “不清楚……”张卓把已经掏出来的枪又塞了回去,“来晚了,人没救上,撤吧。” 段雨失望地将枪收回衣服中。 武藤斋后院。 “呵呵,没想到啊……我门下的情报部前两天就说有人要来刺杀我……结果……居然是你……” 武藤穿着军装叼着一支烟,皮鞋在后院的青石地上踏踏作响,他的南部十四早已装满了子弹。 面前的椅子上是一个白衫青年,浑身是伤,背后还扎着一块块细小的弹片,衬衫已几近血红。 “你藏的很深 这一点,我属实没有想到。但是你到底是什么势力的……这一点让你开口就这么难吗?!”武藤一掌扇在青年脸上,椅子都倒了下去。 “咳咳……”青年笑了。 “哦?” “武藤,我们彼此太知根知底了,那我就告诉你:上海滩潜伏着特务数千人,有军统,中统,还有共军地下党以至于各路江湖好汉。像你……想你这种上海滩的头号大鱼,每天都有数千支枪瞄着你的脑袋……”青年大声咳嗽,吐出几口鲜血。 “但是人你是杀不完的。永远。你的水蛭已经暴露了,你在上海滩的恐怖统治……呵呵……就快不复存在了……” 武藤一把将椅子拽起来,蹲下看着青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现在除了耍嘴皮子还有什么能耐?水蛭是整个亚洲最顶尖的情报网络,你口中军统中统的毛贼……是打不掉它的……” “来日方长嘛……”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武藤背过身去,“把他带到‘公馆’去。” “是!”两个日本兵将青年从椅子上解下来,向门外拖去。 “杨琼英那边你联系了没有?”张卓和段雨往回走。 “他前天说去找武藤谈事,现在都联系不上。” “那算了……” “我们怎么撤?撤到哪里去?我现在才想起来要问你这个问题。” “五更出城,坐火车去南京。” “南京?!这不找死吗?!”段雨低声惊呼,“后面南京发生了啥你忘了?” “你懂什么……”张卓咬紧牙,“那你告诉我咱还有哪里能去?武汉,有轰炸,长江一线的城市全不能去。北方咱也去不了,只能先去南京,淞沪会战完了再回上海。” 段雨不语。 “在这里……我们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们知道的全部都是大的方面与框架,小的细枝末节甚至是野史里才会提及的细节……就不得而知了……”张卓点上一根烟。 “我想知道一起过来的男生是不是都学会抽烟喝酒了……” “废话。”张卓笑道,“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身体,就这么造呗……” “心真大……” 两个人慢慢走着,往远处的公寓走去……(第一卷 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