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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神的辅助》


 怪人

6月14号。
星期天上午10点。
天气晴。
言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自己家被人挟持了，而对方的唯一诉求居然是要求自己看完桌上的卷宗。卷宗用线装订，黄色的封皮略显粗糙，上面手书着“林易”二字，封皮下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A4纸，纸张有些褶皱，仔细一闻似乎还能闻到咖啡味。言蹊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从茶几上端起茶杯，借着喝水的功夫打量着房间里的三男一女，显然这个举动是不被允许的，面前的刀尖微微上扬，言蹊会意，拿起卷宗强压着恐惧看了起来：
5月13号晚上9点，林易辞去了工作，脱去自己穿了三年的工装，放下工牌如往常一样踏上回家的地铁，一觉睡到终点站随着人流下车，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去常去的牛肉面馆吃一碗常吃的牛肉汤面。
林易来到超市，直接来到食品区，将一排排商品扫进了自己一个个的购物篮里，收银员好奇的看着林易，却什么都没有说。
林易是个怪人，这是小区里所有人的共识，他从不说话，以至于所有人都曾认为他是个哑巴；他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没有朋友也很少外出，他的房间窗帘永远都是拉着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只有一张床和有许许多多的镜子，这些半人高的镜子正对着他的床。一个月前，公寓失窃，林易的房间也被光顾，林易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住户们在房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林易几乎是咆哮着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从那以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林易并不是一个真的哑巴。
扫码、结账，林易提着购物袋在所有人注视下走出超市，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公寓离超市并不远，公寓门口永远堆着几堆生活垃圾，入门左拐是一部老式电梯，林易步入电梯的时候甚至能明显感觉到电梯往下沉了沉。林易放下购物袋把房间钥匙拿在手上，按下数字8，电梯缓缓上升不时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电梯门打开，林易提着购物袋来到803，用钥匙打开房门，将购物袋随意的放在房间地板上，把门关上、反锁，趴在猫眼上往外看，这个动作保持很长时间。门外什么都没有，林易仿佛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房间，他甚至都没有开灯，就这么看着。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地上，门外静谧的世界突然变的鲜活起来，上班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身后的房门不时传来震动，走廊随即传来行人经过的脚步声。阳光缓缓上移变长，照射在林易的脸上，这是一张怎样的一个人啊：平发，脑后却有几缕突兀的长发翘起，脸型廋削，深陷的眼窝里两眼狭长没有一丝生气，鼻梁挺翘，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双唇紧闭，嘴唇很薄有些干裂发皱；身上的衬衫没有图案没有口袋，白色是唯一的色调，是一种浆洗多次之后的苍白；细细的皮带扣在细细的腰上，扣针扣着地方稍微有些掉皮，身下穿着的牛仔裤有着些许线头，裤腿稍长搭在白色运动鞋上，鞋尖略微发黑，薄薄的鞋底紧紧的贴在脚上。
清晨的阳光带来了勇气和些许希望，林易抬起头，再次打量着自己的卧室，卧室很小，一室一卫一个狭小的阳台。房间里没有一把椅子，没有任何家具，有的只是一张低矮的小床，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整个房间略显空旷。这是林易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家，外面的世界如同魔窟，这个不到40平米的房子成为了林易的能量补给站，成为了林易心底唯一的慰藉，只有当房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的时候，林易才觉的自己是真正的活着。林易愣愣的看着那张低矮的小床，搬进来之前这里什么都没有，是自己拾的几块木板，一锤一钉拼凑出来的；棉被整整齐齐铺在床上，将小床捂的严严实实，中间微微隆起。林易就这样看着，一切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就这样过去，房间的光芒渐渐变淡直到消失，走廊再次传来脚步声、靠着的房门再次感受到震动，林易还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床棉被。
镜子，在被子里。



 异变

林易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思绪起伏，内心犹如蚂蚁撕咬，恐惧蔓延至全身。恐惧到极致时,就会长出很多很多的勇气，林易起身大步向前，掀起棉被拿起一面面镜子，用力惯在地上将其砸了个粉碎。镜面破碎，一块块的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外界的喧闹仿佛也静了一瞬。
镜子，是林易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两个月前，楼上租客退租把不易带走的家具都送给邻居，送给林易的是一面镜子，一面半人高的落地镜，林易的性格让他保持着沉默，连拒绝都无法说出口，镜子就这样留了下来。镜面被铝合金边框包裹着，上面有着多个挂衣钩，背面是可开合的金属框架，风格简约而廉价。林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一阵恼怒，随手便把镜子放在了门边的角落里。
当晚，林易如往常一样梳洗完毕在音乐声中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林易从梦中惊醒，但意识的回归却无法控制肉体，林易清晰的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底迸发，顺着跳动的血管流变全身，这股热流如同冬日里阳光，让整个身体暖洋洋的生不出一丝力气。肺部开始生疼，林易连简单的呼吸都无法做到，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抖动，额头青筋暴起，一粒粒汗珠汇聚成粘稠的液体顺着鼻梁、脸颊、背部缓缓下流。热流逐渐取代了血液，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再一次将热流推向全身，热流的每一次经过都让肺部更加灼热。林易的意识开始模糊，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闷雷不断在耳边炸响，将模糊的意识粉碎。
林易再次醒来，身下的汗液早已干涸，全身酸麻，窒息感早已散去，呼吸系统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肺部的灼热感缓缓消失。热流从身体的各处重新汇聚，动脉、血管被缓缓撕裂撑大却又被缓缓修复，心脏起伏，汇聚的热流逆流而上直冲眼眸。眼球如同放在炭火中反复炙烤，这股热量直达灵魂，林易想叫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灼热的疼痛感让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身体机能仿佛已达到极限。异变还在继续，整个过程如同夏日一般漫长，热流包裹着整个眼球，犹如浪涛冲击着堤岸传来一阵阵的浪涛声。四肢的热流散去如坠冰窖，冰冷刺骨，眼眸里热流汇聚犹如火炉，模糊的意识不断散去又不断汇聚。
旭日东升，楼下店铺的卷叶门嘎啦啦的卷起，一屉屉的蒸笼冒着热气，周围的梳洗声开始密集，床边的闹铃响起，整座城市再次苏醒，喧闹、嘈杂、带着烟火气。
夜凉如水，人声早已散去，寂静的巷道只留下几声犬吠。
林易再次苏醒，身下捂着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发出阵阵馊味，热流消失四肢酸麻犹如针扎，腹中空空饥肠辘辘。林易试图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早已沾在一起，用尽全力只能一条小缝，透过眼缝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空荡的房间、随意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房门紧闭，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林易不由的松了口气，奋尽全力缓缓坐起，将床头的灯打开，顺手把手机抄起，挣扎下地踉跄的摸到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的自己犹如水中捞出，全身湿透身上的衣物还在往下滴水，头发软软的贴在头上，眼皮微微隆起竟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痂。林易对着镜子，镇定心神，双手缓缓往痂上探去，触手生温，轻轻一碰便成块成块的往下掉。林易豁然睁大眼睛却被镜子折射的光芒刺的眼睛生疼，将头偏转泪水流出，才缓缓适应室内的光芒。林易拿起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主管的未接来电和微信留言，微微叹气，组织了下语言打开微信回复主管。摇了摇头，将一切抛在脑后起身拉开窗帘，借着室内的光线打量着窗外的街道，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林易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心中不由的一阵恐慌。
胃部开始痉挛，饥饿感席卷全身，林易简单的梳洗过后打开房门，吃完早餐随着人流挤上了地铁，重复着往日的生活 。



 异能

尽管林易百般道歉，主管还是扣除了林易三天的工资，在主管的警告声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林易是个无趣的人，不会画画不会唱歌不会乐器，身无长物，为了躲避唠叨的父母和时常见面的亲朋故旧，林易大学毕业后便来到了这个城市。和乡下不同的是，这座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城市里到处充斥着冷漠，房门一关便是一方天地，再也不会有登门拜访的邻居、再也不会有温馨热闹的家庭聚会，林易喜欢这里的冷漠，甚至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回去。林易在这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电影院的检票员，不用说话只需要站在那用检票剪在电影票上打一个小孔，林易对这份工作简直满意极了，一干便是三年。
林易穿上工装，头脑一阵阵的发晕，眼前似乎有着一道道的波纹，这些波纹丝毫没有影响视线反而聚焦的更加清楚。早上的电影院人流量少的可怜，便搬了把椅子坐下休息，掏出手机，拿着屏幕当镜子。眼皮早已恢复不在隆起，眼球遍布血丝，仔细一看似乎能够看到血液流动，翻开眼皮，里面透出淡淡的金光。林易心里明白，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自己确实曾经出现某种变故，这种变故让人不安，心里一阵阵的发紧。眼前的波纹再次泛起，一圈圈的向外扩散，屏幕的倒影也开始有了变化，林易的影像开始慢慢淡去，屏幕慢慢变黑向外扩散的波纹开始内旋形成一道旋涡吸收了周围光线。林易屏住呼吸，心神更加集中，眼眸开始发烫，屏幕发出淡淡光亮，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轮廓逐渐清晰，一双无神的眼眸冷冷的注视着林易。林易心底寒气大冒，顺手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在地上吸引了影院所有员工的注意，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林易强忍者不适缓缓起身将手机捡起。所幸，众人只是下意识的好奇并未长时间关注，毕竟，怪人做怪事见怪不怪。林易心中恐惧却压不住好奇，捧起手机再次端详，屏幕的影像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浓眉大眼、双眼皮、塌鼻梁的男子影像分毫毕现，男子手指还不时从屏幕上划过，从男子身后的标识牌判断，应该是在与自己所处同一栋商业楼的某个地方。林易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下意识的用手在屏幕前晃了晃，拿着手机的手不时在屏幕上摩擦，男子对林易的行为毫无反应，林易的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将手机解锁，屏幕亮起，影像被瞬间驱散，将手机关闭，稳定心神波纹再次泛起，男子影像再次浮现，十数分钟后影像才缓缓消失。林易把弄这眼前的新鲜的玩具，一次次的实验者着，直到眼前一黑头脑阵阵眩晕几近昏厥，鼻尖血沫流出，这才放弃尝试回归到正常的工作当中。
晚上8点林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几乎是一路小跑的挤上地铁，拥挤的地铁上看着不锈钢制成的扶手上的倒影，不自觉再次集中精神。波纹泛起，一个女子的轮廓逐渐清晰，弯曲的平面将人脸拉长扭曲，林易心里一惊，忙朝周围看去，回应他的是更加愕异的眼神，同座女子更是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了过来，林易按捺心中窃喜连忙道谢，缓缓低头将鼻尖血沫擦拭。下了地铁，林易直奔公寓，强忍着不适对着落地镜再次实验，果然镜子影像更加清晰、视野更加宽广，这次的实验也让林易付出了代价，连续一个星期的食欲不振、头疼欲裂。
学习是人类的天性，林易经过多次尝试总结，发现每次能力的开启都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一定的负担，13次基本就是自己的极限，超出次数就会出现头疼、流鼻血等后遗症，每次能力的开启所呈现的影像基本随机，从一次次镜像呈现的场景判断，自己的能力正在慢慢增强，范围从周围百米逐渐扩大到半个市区。
从那以后，林易空荡的房间里便多了十数面镜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肆意的窥探着他人的隐私，梳妆台、卫生间、公共浴室甚至是手机和电视的屏幕，林易潜藏在每一张镜子背后注视着镜子前的每一个人，这种违背道德甚至违背法律的行为让林易倍感兴奋。出轨、偷情、盗窃甚至是命案，林易就像一个旁观者，把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他，害怕麻烦，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这个麻烦，源自于他的异能。
获得能力两个月后，林易坐在床上抱着爆米花将床边镜面一个个开启，一个个旋涡形成，这些旋涡并未如同往常一样消失，反而越转越快，异能失控了。林易想要阻止却不知如何下手，这十数个旋涡频率逐渐一直互相吞没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巨大的旋涡将十数面镜像开启，镜面上浮现出同样的画面。鲜红，刺目的鲜红充斥着眼球，血液涂满了半张镜面，半张焦糊的女人脸正紧紧的贴在镜子上，林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正准备松口气，镜前的女人被缓缓拉开，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浑身包裹着火焰的人影，火焰缭绕犹如活物遮盖着整个身体，只在眼睛处留下两个漆黑的孔洞，人影缓缓靠近镜子，冷冷的打量着林易，包裹着火焰的拳头将镜子打碎。
“为什么故事没有写完，林易和那个火人最后怎么样了？”言蹊晃了晃手里的卷宗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
男子将手上的折叠刀收起，伸手将卷宗抽走塞进随身的背包里，开口说道：“我也很希望这只是个故事，但遗憾的是，那个让人冒火的家伙真的存在；故事的结局有些悲惨，火人用某种方法找到了林易，林易躲进了镜子里，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被镜子同化了，估计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接着从背包里翻出两份折叠好的报纸递给言蹊。“林易发生变异的时候是3月17号，巧合的是当天有史以来最大的超级月亮出现，我有理由怀疑这次的超级月亮给世界带了一些改变，也许是某种基因突变，有些人从此身负异能；第二次超级月亮出现在四月，也许有更多的人了觉醒了，从林易的描述来看，在四月他的异能变强了。”
言蹊接过报纸简单的看了看便随机放下，身子渐渐躺平，很显然对男子说法并不认同，言蹊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屋内众人的眼睛，男子将报纸收起，起身离开，另一名靠窗男子缓缓向前对着言蹊微微一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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