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江山余烬》 第一章窥月檐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了。 窥月檐的掌柜推开店门,望着外面萧瑟的街道。空无一人的街头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树,光秃秃的枝丫上仅剩一片干枯的树叶,直指着铁青的天空。 一阵寒风吹来,掌柜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北域的冬天向来极寒,但今年的冬天也未免太冷了,听说云外城北边号称“天下第一湖”的云梦泽也冻上了,冰坚实得足够行人走马,几个汉子在上面踩了又踩也没见一丝裂纹。这样的鬼天气,难怪平日往来殷勤的行商也断了消息,就连这小镇上的几家人都投奔亲戚,跑到温暖的南方避寒去了。 店里已经好几日没客人了,掌柜未免胡思乱想多了一点。当他的思绪不知飞到何方时,一股冷气袭进店里。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店门正大开着,店里不多的温暖正在不断地向外散失。他连忙将门合上,又往桌上的火盆里连添了几块木炭。当火苗窜得又高些时,他才感觉像是回到了人间,方才一刻的寒冷让他想起了庙里那些老和尚念叨着的寒水地狱。光是生了火还不够,他又盘算着该去后厨取些酒出来暖暖身。 就在这时,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咚咚咚”很轻却又很整齐的三声敲门。 除去两天前买了三个馒头的一个小子,这该是七日中第一个上门的客人,掌柜又在琢磨,这么冷的天,还有谁跑到这个鬼地方呢。 “咚咚咚”见没人开门,外面的人又敲了三声门,和第一次的三响丝毫不差。 “门没关,进来吧。”掌柜从一堆坛坛罐罐中抬起头来,连忙回应了一声。他刚找到自己前几天喝剩下的那坛烧酒,喜滋滋地起了身。 走进前堂,掌柜看到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正坐在火盆旁,驱散身上的寒意。 “两位是打尖呐,还是住店呢?”掌柜将酒坛放在柜台上,一脸笑容走向那对中年夫妻。 “都不是,我们略歇下脚,就继续赶路了,望主人能借贵宝地予我们一个方便”中年男子说着,递出一串铜钱,“打扰主人,于心不忍,这些许酬劳还请收下。” “哪里的话,与人方便的好事,还有收钱的不成?”掌柜说着,却不动声色地将铜钱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又问道:“这么冷的天,客人怎么还在外面赶路?” 中年男子望了眼自己的妻子,说道:“我们是要去云外城探望一个亲人。” “哦,亲人?”掌柜眼珠转了转,走向了窗边,指着北边的道路,说道:“探亲还是到开春之后再去的好,不必这么急的。向北到云外之前,路上再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两位客人不妨在此休整一夜,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再出发。” 男子想要说话,却被妻子抢了先,“不行,我们必须尽快见到他,越快越好!”妇人的眼神中写满了焦急。 掌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话,店里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中年男子默默地低着头,用火筷拨弄着火盆里的木炭。那妇人自知语失,也只是呆呆地盯着盆里的火苗。 “这是我们店里酿的酒,二位客人暖暖身子吧。”首先打破这尴尬气氛的还是掌柜。他从柜台后面抱起一坛还未开封的新酒,送至两人的桌前。 “说来惭愧,我们二人都不善饮酒。”男子接过掌柜手中沉重的酒坛,放在桌子上。 “这么冷的天,不喝点酒的话,是熬不过去的。”掌柜替自己斟了一碗酒,边喝边说道。“客人若是执意要继续赶路的话,还是带点酒在身边吧,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 “多谢主人好意。”男子见不好推辞,也倒了一碗酒,抿了一小口,却被辣得不停咳嗽起来。一旁的夫人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看来还是不能饮酒啊。”男子平复之后,苦笑道。 掌柜大笑道:“乡野小店的劣酒,看来是不适合贵人的肠胃了。”一仰头,又一碗酒下了肚。 “掌柜说笑了,看门外‘窥月檐’这三个字,也不是一般小店的风骨了。”男子又试着抿了一口酒,脸胀得通红。 “你说那块匾啊,前两年有个穷秀才,整天在我店里蹭吃蹭喝,却又没钱,说是帮我写块匾,当作付酒钱了。你说他写字也就算了,还非要自作主张,把我这店名改成了什么‘窥月檐’,怎么看都不如原来的‘富贵酒家’好听。”掌柜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连忙致歉,“好几天没客人了,闷得慌,今天啰嗦了一堆,客人别见怪。” 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中年男子却只是笑了笑,将话题再引回正途,问道:“附近哪里可以租到马车?” “马车?”掌柜像是没有听懂,茫然地重复这两个字。 “我们的马车在来的路上被贼人劫了,只好再另寻一辆了。”男子依旧一脸的笑容,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又补上了一句:“麻烦主人了。” “这种天气,还有匪人劫车,也是不容易,不过前面就是顺侯的辖区了,路上可是太平。说起马车的话,这附近倒是有几个车行,也住着些车夫,只怕这冰天雪地的,没有人愿意揽下这活啊……” 夫人连忙打断掌柜滔滔不绝的一番话:“我们可以出双倍的车钱,不,三倍!只要能尽快到云外城就好。” 掌柜犯了难,放下手中的酒坛沉思了许久,方才开口:“这样吧,可能还有个人愿意跑这一趟,我去找他问问,你们先在这好好歇息。” 夫妇两人忙不迭地又是一阵道谢,男子又将几串铜钱塞进了掌柜的袖中,笑着目送他离开客栈。 门外的冷风吹得更加猛烈,街头那棵树最后一片叶子即使心有不甘,终于也跌落在了泥土之中。掌柜走在街上,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拉紧了自己的衣服。天色越来越阴沉,一场风雪似乎即将来临。 这个冬天似乎来得太早了。 第二章雪夜疾行 日暮时分,天际飘下了第一片雪花。 车夫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那一抹冰凉,继续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怨这该死的鬼天气,怨那该死的胖子潘富贵,怨这该死的主顾,怨自己那该死的命。若是自己生在王侯之家,这会应该躲在被窝中用金碗喝着热腾腾的胡辣汤,怎么会为了双倍的车钱就跑来这荒山野岭之中,还偏偏遇上这样一场大雪。 “这位老爷,你看这风雪这么大,天色也黑了,前面不知哪里才有歇脚的所在,不如先回去吧,明早再进山中。”终于,他还是鼓起勇气,向主顾提出了建议。 “前进!”车厢里传出的动听女声却是那样得不留情面,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打碎了车夫所有的幻想。 “现在离镇子也远了,只怕回去也来不及,我们不如走得快些,到了云外城里,一切就都好了。”另一个沉稳的男声唱着红脸,可很快却被原先的女声盖了过去,“快走!” “可是……”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挣扎道。 “车钱”那女声依然是两个字,像道催命符,压得车夫不敢再有任何反抗。他只得反过身去,举手扬鞭,打得马儿吃疼,撒开蹄子奔着进山的方向直跑。 雪,越下越大,像是只巨大的白色怪兽,要将整座山吞了似的。刚踏出的马蹄印,转瞬便被大雪淹没。 “老爷,雪这么大,不能再走了!”车夫拼上了自己的车钱,对着后面的车厢吼道,“再走就要出事了!还有一家老小靠我养活呢!” “三倍车钱”坐在车内的主顾似乎毫不在意,依然用平常的语调说道。 “这不是钱的事。”车夫犹疑着。 “五倍”价码在不断地刷新。 “可是……”车夫已经被高额的车费打动了,却欲擒故纵,继续讨价还价。 “十倍,够不够?”主顾的语速变快了些,好像真的焦急了起来。 “够了!够了!”车夫狠心内暗骂了一句:妈的,不就是命么,拼了!手中的鞭子也挥得越发狠了起来。 马,越行越快;雪,也下得越来越大。 车厢之内,夫妇两人坐在火盆前。在临走之前,掌柜潘富贵特意让他们将火盆带上,在路上取暖。 可这小小的火盆在漫天飞雪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却也聊胜于无。 “芸娘,你不该这样对车夫说话的。”中年男子拿着火筷拨弄着盆中的炭火,轻声叹了口气。 “我说过了,这事不用你管。你若不对他们狠一些,他们就给你偷奸耍滑,只怕再走上一个月也见不到昱儿,这是你愿意见到的么?”芸娘立刻反驳道。 “可是,你这样未免过了。这种天气还跑这趟车,还要听你的斥责,他也是不好过啊。” “薛虹!我过了?难道你不想早点到云外,不想早点见到昱儿?”芸娘狠狠地向盆中丢了块木炭。 原先式微的火苗吞噬了新添的炭火,瞬时高高地蹿了起来,像是在张牙舞爪,不住地乱舞,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芸娘见状,刚才扔出木炭的手立刻缩了回去,像是生怕被这火伤到。“啊”她大喊一声,躲进了一旁丈夫的怀中,再也不敢转头看一眼火盆了。 “不怕,不怕”薛虹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般。 他知道,妻子在害怕什么。二十年前,那场恐怖的大火,一直是芸娘心中的阴影,可这火,又何尝不是他所害怕的呢? “夫君,你说昱儿……昱儿他还在么?”方才的火苗勾起了芸娘的回忆,她躲在丈夫怀里,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肯定还在的”他的声音故作坚定,安慰着妻子,“百里爵告诉我的消息,说昱儿在云外城,那就一定不会出错的。百里爵,你知道他的能为的。” “百里爵,百里爵”芸娘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每念一遍,心中的信心便强了一分。 见妻子安定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炭火又弱了下去,可他也不敢再碰这个火盆了,只得将身上的衣服再拉得紧一些。车外的风雪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他一出神,仿佛在一片白茫茫之间见到了昱儿的容貌。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眼前的幻影驱散。他心知这一路坎坷重重,之前接连遭遇了强梁、风雪,此时身边的妻子已经显露了疲态,若是他再耽于这不切实际的回忆,那情况就又要添上一分危险了。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在恐惧着什么———百里爵,他用来劝慰妻子的百里爵,他自己就真的相信吗?在这条艰险之路的尽头,真的能见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儿子吗?这些他都不敢去想,这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如果连这些都是虚假的话,那他们怕是再也撑持不下去了。 想了许多,他觉得眼皮有些沉,瞄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入了梦乡。他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有了些释怀:是啊,前路还长,想那么多也是无益,不如养足了精神再去应对这纷繁的世间。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风雪终于停歇了下来,薛虹探头向车外看,满眼尽是雪白,整个天地像是一张刚被铺开的宣纸,只有他们疾驰的马蹄在这张巨大的画卷上落下仿佛是天地初开的第一笔。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吁”的一声,车夫猛抽一鞭,破风声撕开了寂寥,惊起一片飞鸟。马儿吃痛,生生停住了奔驰的脚步,驻立在空旷的雪地上。薛虹刚要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芸娘已经被惊醒了,带着怒意向车外问道:“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一个人。”车夫握着缰绳的手向前方指去。 “就这点事也值得停下来吗,莫非还是嫌钱不够?”车内的女声像是此时的雪一样冰冷。 “不是,不是这样的”车夫笨拙地解释着,“那个人……那个人他是躺在雪地里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薛虹一个鱼跃,转眼间已经跳出了车厢,向着车夫指的方位冲了出去。 第三章风雪归人 雪地中果然躺着一个少年,或者说“埋着”更为合适。少年的身上已经被一层积雪覆盖,全身都已经冻僵了,露出病态的苍白,几乎与覆在他身上的雪同色,若不细看,很难将他与周围的一片雪白区分开来,不知已经在这冰冷的世界中躺了多长时间。薛虹急忙将手指放在少年冰冷的鼻下试探,所幸还有气息,只是已经细若游丝。 他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却仍不敢大意————这少年还在鬼门关徘徊着,此刻虽然还有命在,但也只是半个阳世的人。他一只手扶起少年上半身,另一只手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了几根银针,依次插在少年胸口、额头各个部位。“快过来搭把手”在他的催促之下,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车夫方才回过神来,笨拙地握住少年的双脚,和薛虹一起将少年抬上了车厢。 “老爷,没想到您医术这么高超,我……我不收您这次车钱了。”车夫在一旁犹豫再三,终于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救死扶伤是医者份内当为,车钱还是照付,之前我们说定的是多少,十倍吗?” 车夫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说道:“我……我还是跟您说实话吧,我老娘今年八十多了,一天到晚就是咳个不停,不知道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还是不见好转。这不,前两天还……” “等我这趟回来,就去看望令慈。”薛虹冷然打断了车夫的喋喋不休,又回到了车内。 车夫连忙絮絮叨叨地道着谢,“多谢,多谢您,老爷您真是医者仁心……”,过了良久再抬头时才发现身边人早已不见,只有雪地上一行通往马车的脚印,自觉没趣,又听到车内传来催促的声音,悻悻然上了马,扬起马鞭继续赶路。受惊的飞鸟方才回巢,又被惊起,在空中不住地盘旋嘶鸣。 “真够可怜的,这么小的孩子就在这冰天雪地里躺着,也不知道家在哪里,父母会不会担心”秋芸不住地叹息,一勺一勺地将药灌向少年嘴中,可汤药却有多半顺着他冻僵的嘴唇流下。 薛虹左手搭在少年手腕上,也不住地感叹:“是啊,此刻还在鬼门关外转悠呢,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阎王放不放人呢。” “夫君,真的没把握吗?” “这孩子在我们发现之前不知道在这雪地里埋了多长时间,恐怕很难。” “夫君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秋芸突然起身,朝薛虹跪了下来。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薛虹大惊,连忙要将秋芸扶起来,可是却拗不过妻子的坚决,一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夫君你仔细看看这个孩子,要是昱儿还在的话,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了。我看着他的脸就忍不住想起我们的孩子,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哪里飘零,这么冷的天是不是也像这孩子一样衣不蔽体,只能无助地倒在雪地里,等着一个像我们一样甚至可能并不存在的过路人搭救。可能此时这孩子的父母也像我们一样担心着自己的孩子吧,天下父母的心总是相同的。所以,夫君我求你一定要救活他呀,就当……就当他是昱儿一样。”秋芸说着说着,已经涕泗横流,全然不同于平时的精明果敢。 薛虹一愣,看着眼前那张稚嫩而又苍白的面孔,不知是错觉还是妻子那番话的影响,竟然依稀看出了多年记忆中的那个形象,坚决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夫人快快请起,我一定将他当作是亲生骨肉,尽施全力,哪怕是去三途鬼殿大闹一场也要把这孩子从阎王手上抢回来。” 正当此时,却突然听得一声急促的“吁”,马车顿时停在原地,薛虹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之中,芸娘却已经用她一贯严厉的语调喝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树!前面的路被树挡住了!” 薛虹下车时,眼前是一棵参天古树——这棵树在活着的时候肯定能够参天的,然而此刻却只能够参路了。这棵古树硕大无朋的躯干以及繁多的树梢枝叶将本来就不宽阔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形成了一堵天然的树墙,封住了去路。 车夫在一旁感叹着,“我的天爷,好大的雪,这么粗的一棵树都能压断。” “不对,这棵树断面光滑,不是被雪压断的,而是被人用利器砍断的。”薛虹摆了摆手。 “那是哪个缺德的干的,砍了树还不拖走,存心放在这堵路干什么?” 薛虹却无心听车夫的咒骂,转过身去,向着白茫茫的雪地做了个揖,高声喊道:“长夜漫漫,想来朋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甚是辛苦,不如出面一谈,为财为命,聊个清楚,做个了断,岂不是双方都轻松?”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四下一片寂静之外,再无别物。 薛虹心知对方不欲露面,纵使自己目力超群,在此雪夜也无法准确辨别敌人的方位,敌明我暗也毫无办法,只好小心防范随时可能到来的突袭。 而此时,远方黑暗之中,一个跛足的黑袍老者正在冷冷地观视着薛虹的行动,一旁的树上坐着一位少年,左手持着一柄宝剑,右手却握着一个馒头,一边撕咬着这早已坚硬如铁的吃食,一边嘴却没有闲着,絮絮叨叨地埋怨着老人:“老头,他自己都放话找死了,你凭什么不让本大爷出手,早点结束任务早点回去多好,谁要陪你在这啃冷馒头,本大爷的剑不是用来砍木头的。” 老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少年的聒噪与无礼,回道:“这次任务至关重要,必须一击得手,你别再横生枝节。” “切,不就是怕本大爷抢了你那个倒霉徒弟的功劳吗,谁稀罕啊?” “我是刀鞘,听我的”老人也不与少年争论,冷然回道。 “什么刀鞘不刀鞘的,杀人还不得是靠我手里的魇月?”少年嚼完了馒头,将手里的宝剑拔出了鞘,“嘶”的一声剑鸣仿佛无数的冤魂在雪夜哀嚎,悠悠荡荡地传向四方。 另一处,薛虹正伫立在雪地上,突然听闻远处似乎有一声哀嚎,心中一阵恶烦,循声望去,看到一只翅膀被猎人射伤的惊鸟坠向地面,心中虽有疑问,却不得不防备暗中的敌人。 老人拾起中弹的鸟尸,压低了声音骂道:“大事险些坏在你手里,万一让那个‘银针金剑’寻来,之前的布局就全成泡影了!” “哼,他要是过来的话倒省事多了,魇月直接送他去地狱。” 老人见少年愈发乖张,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冷笑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命脉还在这里呢,就不怕我一失手打碎了,让你从此生不如死?” “老头你好歹毒的心!”少年见被人抓住了要害,骂骂咧咧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却还是乖乖地噤声了。 “想你留在这里也只会添乱,前路已断,他们如今唯有回去一条路了,我们去窥月檐等着吧。”老人话还未说完,少年身形已经不见,只得加紧去追,一同回返靖北小镇了。 薛虹在雪地上静立良久,察觉到四周原先的杀气已经消失,知道敌人已经不在附近,终于把一颗提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但眼前的绝路又让他为难了起来,自己固然可以另辟蹊径前往云外,只是此刻天寒地冻的车上偏偏又还有一个不省人事的少年,可是此刻回头的话,却又实在难以放弃前方的希望。 “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通往云外的?”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却被车夫的一句“没有”彻底斩断了。 “回靖北镇!”身后突然传来斩钉截铁的四个字。薛虹回望,才发现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可百里爵还在云外等着我们呢,为了那个消息我们已经找寻了整整二十年。” 秋芸正色道:“夫君你怎么这么糊涂,昱儿的下落我们已经找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几天,可这孩子现在却是一刻也拖不得了,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吗?” 薛虹胸中一番犹疑被这一番话一扫而空,也吩咐道车夫:“回靖北窥月檐!”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