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行鸟》


 （一）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抬起眼皮，将平静又深沉的目光递给同桌的三人，这样既能能给周围心理压力，又符合他专注的状态。他喜欢这种状态，在他的印象里，维持住这种状态的结果都不会太差。“东”。
“胡”三人异口同声。
他脑海空白了一秒，又用一瞬间迅速的评估目前的局势——这样下去半生不得翻身，随即脑海中浮现出秃顶中年自己的形象。
“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努力暗示自己，把自己拉回现实。一系列思绪在脑海中闪过：
“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这是小概率事件”
“没有人会听一张东风，何况三个”
“这不是一般设计能设计出的局”
“这是局”
“我不能顺着这个趋势继续下去”
“不能再像以往一样”。
“马二辉”
“跑！”



 （二）

二辉并不喜欢他的名字，为此，年少时没少和家里的长辈吵闹。他没见过名字里带数字的，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异类。同学们嘴里纷繁的新外号和老师们第一次读到他名字时的细微表情变化，总让他感到局促。成年后回忆往事，他总是问自己，是自己的自卑和敏感困扰了自己还是这个名字开发了自己的自卑和敏感。但一点是肯定的，在那个寻求大同的年代，这个名字在自己心底种下了与众不同的种子，这让他受益终生。
当然，年少的二辉没有放弃过改名尝试，他将相当部分过剩的精力用在了向家人提出这项诉求。家人不胜其烦，唯独爷爷，总在这个时候耐心的跟他解释“写进户口本了，改不了了”。没错，名字时爷爷起的。爷爷是村里的知识分子，达到了能在大队里当会计的级别，即便如此起名时也犯了难。什么“超”啊、“召”啊、“涛”啊、“伟”啊的当时流行名字在脑海里转了好些天，但总不得老头的心意，好听，但不够特别。直到一天清晨，他偶然抬头被眼前这看过千百次已经习惯般不会去注意的景色所俘获，红光初升，青云环绕。“这是老天爷赐名啊”他想“我得从这化出个名来”。
爷爷继解释道：“最先想到的是马阳和马光。”
“这也行啊”二辉疑惑的插嘴。
“不行，叫的人太多了。后来想着叫马耀，但不能充分反映出那天的场景，那天的光又亮又柔和，跟和很贵的酒一样。”
“叫马酒光都行”二辉赌气的说。
“别闹。”爷爷继续说“当时想着借个字，但马星和马月都是闺女名。忽然，我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成语——日月同辉。”说着爷爷的表情添加了些许自豪”太阳光提神，月光柔和，合适。”
“那也可以叫马日辉、马月辉啊”
“我也想过，但都不全，不是少个日就是少个月，最后定下叫马明辉。”爷爷深吸了一口气“上户口那天改的。古代有个朝代叫明朝，‘明’字太大，不好活。我边走边想，到派出所门口决定的——马二辉。多棒！”
爷爷像完成任务一样起身离开，表情上留着故事的后半段。
爷爷自信满满地走进派出所，满脸愁容地走出来。他后悔了，看到登记民警把这个名字一笔一笔的写下来，内心掠过一阵空虚和无助。最先体会到的是“不好看”，多想一阵，感觉“隐喻太深，太多层”；想起邻居们聊天时提到过的改户口本所要送礼的级别，想到家人可能的质疑和埋怨，他下定决心——不能承认。正是那种为数不多的“临时决断”，才能体现出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果决。也正是那永远不会出错的判断力，才能维持自己高大的形象。
爷爷了解自己，他深知其中弊病：太犹豫，总是追求完善反而落得不伦不类。他脑海中浮现出儿子摆弄麦种时的慌乱，喃喃道“孙子可别这样”。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